猫儿一笑:“憾事不要太多,最大的自然是手头没有银子,身边没有汉子。王公子呢?”王三淡淡一笑,道:“我……自小定下一桩亲事……”猫儿立刻装出吃惊模样:“你竟然有亲事在身?”又懊恼道:“好男人都是旁人的,我一个毛都沾不上!”王三不由怔怔望着她,眼中似有深意,许久方回避眼神,续道:“我儿时见过她,她小小一团,软萌可爱。此后便与她分开将近二十年。等重遇时……”他端起茶杯猛灌两口,只觉这茶竟十分涩口。猫儿听到他谈起亲事,定然是要牵扯上那红衣圣女或者什么名叫‘云岚’的女子,心中着急,等着他继续。然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又不说话。她只得做出八卦神色,续道:“后面呢?你遇到她,发现她长的极丑,不如儿时好看?”他摇摇头,低声道:“中间我与她失散近二十载,我一直在寻她。等寻到她,却发现,她与我想象的完全不同……”他说话吞吞吐吐,猫儿陡的后悔,来什么劳什子茶楼,应该去酒楼才对。将这厮灌醉,才好套消息。她立刻起身,拉着他道:“走,寻个酒楼用饭。”两人出了茶楼,跟着人群走到尽头,拐出了街角。到了宽敞处时,沿街一辆马车缓缓而过,停在了斜对面的一处客栈门前。帘子掀开,先下来一位风姿无双的青年。青年匍一落地,便含笑向车厢内伸出手。车厢里的人还未出,一只纤纤玉手先已探出,指染丹寇,搭在了青年黝黑健壮的手腕上。相得益彰。猫儿瞬间将王三往面前一拉,背对着那二人,心中已醋海翻腾,咬牙切齿笑道:“我想吃红烧猪手,哪家酒楼味道最好?”第345章 仓那云岚(三更)酒楼雅间略有些嘈杂,大堂的饮酒猜拳声传到这里,并未完全衰竭,倒给空旷雅间带去些生机。猫儿坐在椅上,饮下两杯酒,想起萧定晔含笑牵起旁人手的情景,神思一激荡,恶向胆边伸。爪子一抬,一伸,握住了王三的手。转念一想,萧定晔原本就是伪装成王三要同女子周旋,抬手扶女子下马车,自然会有身体接触,情有可原。爪子一抬,一缩,回到自己面前。再转念一想,萧定晔即便是同女子周旋,也可以沿袭王三的高冷人设,为何要殷勤的探手,让旁的女子去扶?瓜子一抬,一伸,又握住了王三的手。又转念一想,定然是那女子同“王三”表达了亲昵,萧定晔要连戏,要顺藤摸瓜,于是只能忍辱偷生,先让那女子小占一点便宜。他是牺牲,内心必定痛苦。爪子一抬,一缩……缩不动。王三按住她手,原本的萧索神色全然不见,面上笑的一派亲和:“王姑娘果然光明磊落,中意在下,便用行动来表示。在下见姑娘颇有些不确定,帮姑娘下个决心,如何?”随着“如何”二字的落地,他的另一只手盖在她手背上,温暖,干燥,微微有些发颤,含着一丝纠结。猫儿倏地一惊,大力一缩……手指立时一痛。抬眼一瞧,手指虽缩了回来,包伤指的纱布还在王三掌中。一瞬间,指尖血迹已汪了一汪……呼痛声拔地而起。一刻钟后,猫儿哽咽着啃着红烧猪手,王三神情凝重,坐在一旁用小刀帮她剃肉。猫儿在饮茶解腻的间隙,瞧见王三的神色,终于能觑空问他一句:“你,是不是,被我摸了手,心情不好?”王三点点头,又摇摇头,又点点头。猫儿端茶杯的手一顿,转去端了一杯酒,放在王三面前:“心中不快,为何还不借酒浇愁?此时不饮,更待何时?”王三闻言,放下小刀,举杯饮下一口,方问道:“浇了愁,便能无愁?”她见他的情绪十分适合套话,立刻又端过去了一杯酒,讥讽道:“不过是一桩亲事,你那未婚妻既然同你想象的不一样,这亲退掉便是,能有多难?你瞧瞧我,定了亲事的未婚夫说不想娶我便不娶我,躲的连人都瞧不见,那才叫爷们儿!喝!”他苦笑一声,将杯中酒饮空,方道:“我涉事已深,便是与她无情,却也不可能同她退亲。”他再连饮两杯,脑中有些眩晕,眼眸一瞥,目光便定在了猫儿的手上。这只手他方才握过,柔软、温暖,伤指还引得他一阵阵怜惜,是他喜欢的手。他心中忽的起了一阵冲动,一把握住她手,热切道:“我纳了你,可成?万贯家产,都属于你。她心有大志,不会顾着内宅……”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却又太过顺利。要使美人计?猫儿脑中不由想到搭在萧定晔手腕上的那一双纤纤玉手。肌肤胜雪,丹寇盈盈。她心中冷哼一声,又往自己手上瞧去。没了一片指甲,手背上疤痕若干,指甲缝里还有在逃亡路上的灰尘,便是来此地好几日,都还未能洗刷干净。她心下又是一声冷哼,低叱道:“登徒浪子!”王三听闻,慢慢转头看她,大着舌根辩解:“我……并非要轻薄姑娘,我真心喜欢你……你通透,有趣……”她趁热打铁,连续灌了他两杯酒,方凑上前问他:“你说的是谁?她是谁?她究竟是圣女,还是云岚?”他怔怔望着她,似是在艰难思索,久久方道:“她是……她是……”脑袋一垂,趴在了酒桌上。猫儿无语道:“你也是走南闯北的一方巨贾,怎地酒量这般不济事?”……时已至晌午,酒桌上的吃食撤换过三回,王三终于有了些动静。猫儿坐在窗畔,目光从对面隐约可见的客栈门前移开,回转身磕着瓜子看着他:“三爷醒了?手边是解酒汤。”他缓缓坐直身子,怔忪半晌,方不声不响自行舀了汤饮用。汤已凉,显然放置了许久。猫儿踱上前,叹息道:“我原本要喂你,可你醉着,挣扎的厉害,口口声声要‘云岚’姑娘来喂……”她坐去他身畔的椅上,探问道:“你说云岚姑娘是你未婚妻,又说最近才偶遇,我为何未见过她?”她做恍然大悟状:“想起来了,原来那日在贵府上遇见的那位斗篷姑娘,便是云岚!”她用的是陈述语句,并无任何疑问之意。王三听闻,不做辩解,也并不承认,只默默饮着早已凉凉的醒酒汤。猫儿见她并未诈出来他的话来,只得换个策略,低声道:“你醉酒时说要娶我,可还作数?”他倏地一愣,转头狐疑望着她,磕磕巴巴道:“我……在下何时……何时说要娶你?”猫儿立刻瘪着嘴,双目微颤,满脸的羞愤欲哭:“你怎能不承认?你明明说要娶我当正妻,怎能转脸就忘记?”她指着她的脸,往他面前逼近:“你瞧瞧我的姿色,哪里配不上你的长相?我花银子的速度,又哪里配不上你的财力?你我一个萝卜一个坑,天作之合!你虽忘记,我却当了真!”他被她逼的身子后仰,退无可退,半晌方怔怔道:“此事……此事……要从长计议,你别着急,我想想,想想……”猫儿便冷哼一声,短暂放开他,坐回自己椅上,冷冷道:“你若想冷着我,让我知难而退,你是妄想。我可是个一旦粘上就甩不脱的女人!”她说此话时,内心又无端端的心虚,不由自主便想到了萧定晔。萧定晔若知道她向王三使美人计,定然要将软剑一抽,将她和王三这一对狗年女杀的落花流水。一想到萧定晔,她又想到搭在他腕上的那一只精致小手,以及他面上风流倜傥的笑。真真可恶。心虚个什么!她给自己打气。她现在可是自由身,同他萧定晔充其量是个同路人的关系,根本没有必要为他守着什么。况且,他那般行径,就是明明确确在向那女子使美男计。凭什么他能使美男计,她就不能使美人计?他和那女子的马车,原本就停在酒楼斜对面的客栈前,客栈是用来做何事的?自然是用来睡的!我睡你乃乃个嘴!她趁王三醉酒,坐在窗前望夫石一般望了整整三个时辰,两个人都没舍得从客栈里出来过!萧定晔是个什么腰子,她会不知?他有多猴急,她会不知?他日日夜夜暗示她什么,她会不知?她此前在宫里,虽也吃他的醋,然而那时她约束着自己的内心,吃醋吃的很含蓄。现下她没了约束,第一次吃这般老醋,力道一个拿捏不好,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便如脱缰的野马,一骑绝尘不停歇。她越往不归路上去想,便越想将王三攻下。等她攻下王三,她也将自己的手往王三腕上一搭,面上挤出个含羞带臊的笑,扭着盈盈细腰和王三一起迈进一家客栈,看他萧定晔是什么表情。那表情一定是精彩极了!她心思几回翻转,面上神情一阵臊眉耷眼,一阵扬眉吐气,一阵吆牙切齿,一阵又狂妄至极。王三望着她的模样,不由道:“你放心,行商之人靠的就是‘诚信’二字,我既已说出那话,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即便我不能娶你,也会给你补偿。”他的话将她从一腔老醋中抓了回来,先放下那些使气的心思,将注意力放在大事上来。她低头喃喃道:“可是云岚是凤翼族圣女,她神通广大,若要杀我,可如何是好?”王三又是一滞,狐疑道:“我醉酒,连这般事都告诉了你?”猫儿立刻点头,道:“车轱辘话来回说,光圣女之事,便说过五回。”他怔怔半晌,方叹口气,道:“你放心,我若真的到了要娶你那一步,自然已将你的安危问题解决好。”她提及“圣女”之事,原本只是诈他,如若他否认,必然会透露其他真消息。然而他连一点点否认都没有,她心下立刻一乱,怔忪半晌,最后一次望向他,一字一字道:“云岚的全名,可是叫,仓-那-云-岚?”他苦笑道:“可又是我醉时所透露?”仓那云岚,离太阳最近的云朵。她的心里咯噔一声。……清风徐徐,天上一轮明月初升,同天际的晚霞遥遥相对。王宅后院客房里,猫儿愣愣坐在椅上,直到丫头唤回她的深思。丫头道:“姑娘伤了一指,却不能包凤仙花。先将其余九指包好,待这根手指长出新指甲,其余的丹寇也褪的差不离,那时重新上色,时间将将好。”猫儿低头看着她的十指。左手十指包的是纱布,其余九指是用捣烂了的凤仙花覆在指甲上,并用核桃叶包起来,要等上一晚固色,第二日才能拆去。她默默点点头,欲从袖中掏碎银打赏,方想起手指不好取物,又干巴巴的夸赞道:“真是个手巧的孩子。”丫头一笑:“奴婢同姑娘年龄相当,被称做孩子,可真是老脸一红。”猫儿便微微一笑,转去坐在床畔,静坐半晌,方低声道:“那位姑娘……便是因我而送走的小丫头,去了何处?”一旁丫头回道:“姑娘莫担心,主子对下人不赖,便是打发她离开,也不会卖给人伢子。前儿有车队出发,她跟着车队,去往旁处的铺子了。”猫儿点点头,低声道:“那便好。”她再也寻不出要说的话,方打发走丫头,又叮嘱道:“我近几日睡眠浅,不用人守夜。在门里门外守着,都不成的,有些许呼吸声,便要吵到我。”丫头忙忙应下,自去安排。猫儿起身站在窗前,望着天幕上的月亮,原本守在它周遭的长庚星却被云朵遮掩,不见了踪影。远处隐隐传来一阵笛声,那笛声一阵振奋,一阵颓然,不知吹笛人究竟是有怎样复杂的心绪。她自回了房里,找了诸般事情来做。一桩桩一件件都做过,避无可避,她终于开始回想酒楼上,她诈王三的话:“‘云岚’的全名,可是叫‘仓那云岚’?”仓那云岚这四个字,在她的生命中,几乎没有什么分量。那四个字,她只见过一回。皇陵后山,她被所谓的凤翼族族人塞进了玉棺。那玉棺上,刻的便是要埋葬之人的名讳。仓那云岚。她后来以为与这四个字再无瓜葛,兜兜转转,又遇上了那些要她背负的前尘往事。凤翼族,像一张隐藏在她周遭的网,不知何时就会现身,将她包覆在其中,难以挣脱。夜已深,三更刚至,窗户准时被推开一道小缝。风流倜傥的公子站在窗外,望着坐在床畔的姑娘微微一笑,带着一身酒气,从窗外一跃而入。他先检查了她周身,目光便聚焦在她指上,眉头一蹙:“又受了伤,根根手指都被包裹?”她摇摇头,喝了一整日的老醋,到见了他时,却已忘记了酸味。她低声道:“我探出来,那圣女,果然冒充的是凤翼族圣女。府衙里的事,果然与凤翼族相关。”他点点头:“我同假圣女周旋一整日,也确定了此事。最近几日,还会有数十人去往府衙。”猫儿心里烦乱,不知如何该将话题往她想说、又想回避的事上去引。她立刻换了个话题:“你失踪的这两个月,如若宫里又为你定了一门亲事,是不是只要你不理会,他们就不能逼迫你?”他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此事,然而他的心思早已明了。他抚着她还有些微湿的发丝,轻声道:“自此之后,在亲事上,没有人能逼迫我。”她问他:“为何?是你强大了?还是你任性了?”他在她额上印下一吻,直直望进她的眼底:“你不在我身畔的那两年,我既强大了,也想的极清楚。任何人不能用亲事勉强我,便是父皇、母后和祖母,都不成。”她闻言,静坐半晌,倏地抬头望着他,坚定道:“我也是,任何人不能用亲事勉强我。否则,便是个死。”他一蹙眉,含笑道:“我怎地觉着,你似在威胁我?我虽时时想同你重修旧好,却也不敢真的逼迫你,总要你应下才算。”她点点头,偎依在他怀中,缓缓道:“凤翼族圣女,仓那云岚,同王三,定有亲事。”凤翼族圣女,胡猫儿。胡猫儿,仓那云岚。胡猫儿,王三。萧定晔倏地后退一步,心肝有些疼。------题外话------从今天开始,连续4天万更哈,祝大家看的愉快。第346章 黑历史(一更)自萧定晔与猫儿重遇,他的内心极为确定,他再不会放手。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他的阿狸,可能不属于他。亲事不是爱情。爱情只需要两个人彼此中意。可亲事没有那般简单,是曾举行过某种仪式,被某些人认证过的事。是牵扯到至少两个家族之事。他堂堂皇子,为了退亲,也必须使出九牛二虎之力。这还是皇室。他知道有些部族结亲,其复杂程度更甚于皇室。那样复杂的定亲,退亲只会倍加的复杂。他一瞬不瞬望着猫儿,低声道:“你……可想认回凤翼族圣女的身份?”她立刻摇摇头:“我在凤翼族,自来是被利用的对象。我从来没想过,要再和凤翼族有何瓜葛。”他悬在心里的石块立时落了地,深深望着她道:“只要你不认回凤翼族的身份,这亲事就与你无关。”她点点头,却又道:“可是,今日我探听出王三的心思,他不中意假圣女。此时,如若有另一位圣女现身,让他知道他被假圣女蒙蔽,他一定会配合你我,戳穿假圣女的阴谋。”他心中才落了地的石块,立时又悬了空。为王三寻出真圣女,招安王三,这几乎是完美的计划。然而真圣女是猫儿,是他的阿狸。她若在王三面前认了身份,便是认了亲事。“不成!”他斩钉截铁道,“此事一定还有旁的好法子,怎能推你出去。”猫儿点点头,附和道:“对,还会有旁的法子,我们一起想一想。”一刻钟过去。两刻钟过去。死一般的寂静持续着。猫儿艰难道:“不若我们现下就动身,离开广泉府,不参与这件事。”萧定晔抚着她的面颊,苦笑道:“今日假圣女带我去客栈,见了数人。我能确定的是,假圣女,包括今日所见之人,皆属于三哥一脉。三哥稳妥,凡事必然是三思而后行。既然要出手,一定是大手笔。这件事,你我却不能袖手不理会。”“若将假圣女抓住逼供,从她口中直接获取消息呢?”她道。他摇摇头:“那女子既然担此重任,定然经过了重重训练。逼供对她无用,她若狗急跳墙,只怕会引发不可预估的后果。”两人偎依着想了许久,萧定晔苦笑道:“你我二人只能先按老计划行事,各自同一方周旋。其他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猫儿坚定的点点头:“你放心,便是我真的泄露了身份,那亲事我也不会认。你武功了得,又老奸巨猾,事情一了,带着我逃走便成。”他轻轻一笑,在她颊边印下一吻,抬起她的手,低声道:“那么现下你告诉我,这手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经此一问,猫儿压在心间的醋海立刻翻腾起来。她从他怀中挣扎开,对着他冷哼一声,转去坐了另一头。她心下生着闷气,可他却含笑靠在床头,半分不知她内心所想。她立刻愤愤然。不能只让我一个人难受,必须找事情让你也难受。她面上却倏地一笑,先问他:“指尖丹寇,配着白玉手指,可赏心悦目?”他往她手上一瞧,忖着她指尖包着的那些便是要为指甲上色之用,恭维道:“悦目,悦目的很。”她听闻,心中怒火更是起了万丈高,面上的笑意也越加柔媚,陡的转了话题:“王三中意我,他今日握了我的手,说要娶我。”他面上的笑意倏地冻结,身子缓缓前倾,双眸一眯:“你方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她偏偏再不说,转去翘着手指拉开衣柜,喃喃道:“明日穿什么衣裳好呢?三爷仿似中意清淡之色,这件鹅黄纱衣不错。又该配什么花色的肚蔸呢?”她正说的兴起,萧定晔一把将她拽过身,将她箍在怀中,眸中杀气必现:“他用哪只手动了你?我取他哪只手!”她立刻用手捂了半张嘴,吃惊道:“怎地那般血腥?一点都不斯文。”她将十只手指伸在他面前,低声道:“瞧,三爷说他喜欢指寇,我就为他染指甲呢。等到了明日,马车停到了客栈前,他先下了马车,风流倜傥的一笑,探手扶我下车。我指尖殷红、玉手纤纤,含羞带臊往他男人味十足的手腕上一搭,那画面,啧啧,绝了!”萧定晔一怔。她描述的这一幕,怎么有些熟悉?他望着她得意的神色,嘴角一勾:“你……今日瞧见了我?”她立刻白了他一眼:“我的目光全在王三身上,哪里会瞧见你!”他心底的笑意瞬间荡漾到眼中,目光灼灼望着她:“原来你喝醋,是这个样子啊!”她面上做出无辜神色:“什么喝醋?哪里有醋?我怎么听不懂啊!”他将她环在怀中,俯看着她,缓缓道:“真的听不懂?”她坚贞抬头:“就是听不懂。”“哦……”他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慢慢悠悠道:“那假圣女虽然身份为假,可一双手却……”她不由蹙了眉,吆着后槽牙道:“她的手如何?”他似笑非笑道:“一双手,果然嫩白如玉,丹寇诱人,令为夫移不开眼。”她忍无可忍,立刻撞上去:“萧定晔,我挖了你的眼珠子!”他将她紧紧一抱,顺势便堵了上去……月光如水,流淌在周遭,将两个人笼罩在一片迷雾中。那雾中有心跳,有甜蜜,有惊喜……令人流连忘返。房门忽的被敲响,门外传来个不确定的声音:“王姑娘,你可睡了?”灯烛早已扑熄,房里的两个人还难分难舍。门外王三的声音再一次传来:“王姑娘?”猫儿用力推动萧定晔,萧定晔岿然不动。她着急,一脚踹向他,他终于松开她,满脸的不快,极低声道:“打发他走,否则我持剑刺他!”她立刻瞪向他,又想到这黑暗中他看不到她的狰狞,只得压低声音叱道:“你敢!”这两字原本该是撒泼的模样,出了她的口,却是缠绵悱恻的不像样,柔的化成一汪水。他不由低声一笑,立刻搂紧了她。门外的敲门声再未传来,只传进来一声叹气,脚步声便渐渐远去。待四周重新恢复了寂静,猫儿一把推开萧定晔,坐去床榻,只觉面上仿佛起了火一般,低声道:“大好的套话机会,就这般放过……都怪你。”他坐去她身畔,敛了满身的不正经,沉声道:“胡猫儿,我警告你,便是你这几日同他周旋,也不许和他说那些似是而非之语。你知道我的狠辣,气晕了我,我一刀下去……”她立刻吆牙道:“怎么,你还想劈了我?”他嘿嘿一笑,重新拉她到怀中:“怎么舍得劈你,自然是将他劈成几段,投进湖里去喂鱼。”她冷哼一声:“那你扶旁的女子下马车的事,又怎么算?我要劈才不只劈一人,我将你两个全劈过。”他听她旧事重提,想起她此前气他的情景,心中又是一股甜蜜:“未想到,你喝起醋来,竟是这番模样……虽然方式方法有待商榷,可结果,我极喜欢。”他叹口气道:“以前在宫里,我没有见到过……”她正色道:“萧定晔,你莫顾左右而言他,你只需说,你再向旁人献殷勤,会如何?”他也正色道:“此事怪我,我一时情急,只想让那假圣女对我不起疑心,倒忽略了你。你放心,今后我再不出现在热闹处,不会让你再瞧见。”“萧定晔!”她一巴掌扇过去,他忍笑将她手接在掌中,洋洋得意道:“让你也尝尝吃醋是何感受。那些什么柳太医、什么王员外、什么贾忠良真忠良,什么王三爷……你想一想我的心,前前后后遭了多少刀割?”“哦?”要翻黑历史?她冷笑一声,“楚姑娘,乔姑娘,司徒姑娘,北地的那什么你四嫂,青楼里的姐儿,酒馆里的舞姬……你萧定晔经验更丰富啊!”他不由一滞,打了个哈哈,起身推开窗户,赞叹道:“月亮真大啊!”她趁机一把将他推翻出去,叱道:“滚滚滚,不想看到你。”他在窗外一个转身,扒拉着窗棂道:“你要谋杀亲夫哇!方才还配合的极投入,现下就翻脸。女人心,海底针啊!”又站在窗外含笑道:“听话,第一,危险之处不要去。第二,同那王三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莫将为夫气死。”她“啪”的一声关了窗户。待外间没了动静,她方躺去床上,默默想着现下的一番处境。她的前夫萧定晔,明日要继续伪装成她的未婚夫,同未婚夫的假未婚妻周旋。而她这位王三的真未婚妻,则要伪装成旁的女子,同王三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去破坏他和假未婚妻的亲事……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处境,真真是让人分分钟想一了百了啊!第347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二更)初夏的五更时分,天气还有些凉意,在王家暂住的王姑娘,已经坐到了王家垂花门的门槛上,一边打着盹,一边守株待兔。被等待的王三没有功夫,不能飞檐走壁,他想迈出王家门,必然得从此过。猫儿和王三的这个不远不近的距离,首先要从垂花门开始。天边朝霞漫天时,马车声哒哒哒响起。猫儿睁开一双睡眼,扭头瞧见昨日曾给过她下马威的车队领队正坐在车辕上,将马车赶到垂花门前,再也不动。她立刻醒了瞌睡,上前问道:“三爷今日又要出门?”领队转了脑袋。她立刻转去他眼前:“他要去何处?”他的脑袋再一转。她又转去了他眼前:“他一个人去,还是和旁人一起去?”他脑袋再一转。她冷笑一声,一步窜上了车辕,同他挤在了车辕上:“你昨日伤了我,我还未让外甥替我报仇。你现下这般,你信不信我立刻大喊‘非礼’?”领队只愣了一息,她便张口撒泼:“非礼啊,非礼啊,搞物流的旷久了,不放过弱女子啊!”领队一吆牙,抱拳道:“王姑娘请自重,小人有家有小,有妻有子,禁不起这般诋毁。”猫儿呸了一声:“你也怕被人诋毁?那我不要面子?我明明心属你家三爷,你却怀疑我同外甥有什么。你堂堂汉子这般碎嘴,我瞧是掌嘴掌少了的缘故。”领队静默半晌,方道:“是在下有所误会,在下……”猫儿一挥手:“别说那些虚的,我就问你,三爷今日要去何处,有没有人同行?同行之人是男是女?”领队冷冷道:“东家的行踪,小的半句不敢同旁人透露。”猫儿又拿出老办法:“你不说,就不怕我喊‘非礼’?”继而又是一阵大喊。这回领队没有阻止。她一个人喊的无趣,只得呸了一声,出溜下了车辕,当先从车厢爬上去。只要她扒拉着车厢,王三不管去哪里,她都能跟上他。日头将车厢照的暖洋洋时,猫儿已全须全引的做完了一场梦。眼睛一睁,王三正正站在车厢前,蹙眉望着她。她将哈喇子一抹,挤出一个谄媚笑脸:“三爷,奴家等你老半天了!”王三一抖,眉头蹙的更深,狐疑道:“王姑娘……睡糊涂了?”她忙忙狗腿子爬过去,笑道:“没糊涂,一直在等你。”他道:“等在下,可是有要事?”她急急点头:“我方才做了个梦,梦到你趁着三更半夜、四处无人,偷偷敲我房门。我想了想,定然是你日有所思,我才夜有所梦。你说说,我梦的对不对?”王三一阵窘迫,支支吾吾道:“王姑娘想岔了,没有三更半夜,四处无人。我……”猫儿揪着他衣袖,一把将他拉到车厢里,笑嘻嘻道:“坐着慢慢说,不着急。”她一句话却提醒了他,他立刻正色道:“王姑娘请下马车,在下今日有要事,不能携姑娘同行。”猫儿立刻将萧定晔叮嘱她的“合适距离”忘的一干二净,紧紧抱住他的手臂:“不成,你昨儿说要娶我为正妻,经过一夜思考,定然反悔,想将我甩脱手。我昨日便告诉过你,我是个一旦黏上便甩不脱的女人,你若是不信,尽管试试看。”既然两只手都抱住了他手臂,又顺势将她的九根手指翘起来给他瞧:“专门为你染的指蔻,你可喜欢?”他不由苦笑道:“王姑娘做何事,在下都喜欢。只是今日,在下真不能带姑娘去。你就守在宅子里,我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她瘪嘴道:“不成,你诳我,你当我没念过书?狡兔三窟的道理我懂!你家财万贯,整个大晏何处没有容身之处?你只要周游列国一圈,我就已经人老珠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