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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内胭脂铺》TXT全集下载_136(1 / 1)

来客是三位汉子,看起来在族中地位尊崇,其他诸位门主神情十分恭敬。会客厅斜对面的一间黑寂仓房,窗户紧掩,窗纸上戳了两个洞,压着一双杏眼。从这个角度,猫儿只能看到一位来客。是位五十来岁、养着一把山羊胡的慈祥老者。老者每说一句话,一双长眉与胡须便一动一动,显得颇为逗乐。然而他越是看上去人畜无害,猫儿越不能放下心。无事不登三宝殿。“另一边”的人是吃撑到了何种地步,才能在这般恶劣的天气,突然前来山寨串门。且时间还那般凑巧,正好她也在。她心下着急,往边上一挪,抬手在窗纸上再戳了两个洞。出现在视线中的是百媚门门主。这位心无大志的老娘们,这时候正斜眼看着身畔人。猫儿脚下再一移,继续戳开两个洞,看清了百媚门门主偷瞟着的人。心窍门门主。这位汉子正目视前方,偶尔偷瞟身畔的妇人一眼,唇角便跟着勾上一勾,转瞬又敛了形容,继续正视前方。猫儿暗呸一声,骂了一声“狗男女”,继续往边上挪。不过半刻的时间,两扇窗纸戳满了窟窿眼,猫儿却还无法将会客厅中的情形全部看清。黑暗的舱室里,怀里被塞了一只小猴的萧定晔静默半晌,低声问道:“云岚姑娘,你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猫儿立刻“嘘”了一声,再不做声,只透过窗纸,仔细看着对面的动静。对面齐聚一堂的老狐狸们,此时依然保持着笑容,和颜悦色的说着什么。仿佛真的是串门说话,要商议年节如何过。猫儿急的抓耳挠腮。忽的,站在她一旁的萧定晔低声道:“……珍兽门百年来在族中备受重视,几位族长自来看重。想当年,珍兽门的奇珍异兽大行于道,千万敌军命丧脚下,可真是快哉快哉!”猫儿倏地转头望着他。黑暗中,隐隐可见他的眼眸微光闪动,透着一丝儿愉悦。他瞥了她一眼,低声道:“我看得懂唇语。”她想起他确实有这样一项本事,急急移去他身畔:“你可能看到珍兽门门主如何回应?”他凝聚目力去瞧,半晌方摇摇头:“角度不对,我只能看到他半张脸。”她扒拉着窗户纸看了半晌,目力所及,眼前几人现下并无人说话,却保持着微笑偶尔点头,显见是在听旁人说话。此时百媚门门主笑吟吟开口。萧定晔立刻复述道:“几位长老抬爱,可惜这一边的人,都没什么大志向呢……”猫儿一蹙眉。什么意思?萧定晔等了半晌,见能看到的几个人再无人开口,方思忖道:“瞧着像是来客在游说几位门主参与何事。”猫儿立时惊呼:“他们……他们若是来游说门人们归附泰王……”他眉头一抬:“你是指,这几位来客,许是我的那位排行第三的哥哥指派?”他抬头望望屋顶,道:“你可想离近些,亲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他不等她回答,放下怀中小猴,提气跃上了房梁,抬手探着梁上瓦片。过了不多时,外间的雪片便洋洋洒洒飘落下来。他一跃而下,望着她的神色略有踌躇:“我可带云岚姑娘去对面屋顶,可却要离的你极近。你莫要误会……”她极低的叹了口气,主动上前勾了他颈子,垂首同地上的小猴交代道:“千万莫跑开,外间冷。”他的手环上她的纤腰,顺着屋顶开口往外一跃,须臾间轻轻落到了斜对面会客厅的屋顶上。他蹲身在瓦片上慢慢摩挲,取下几块松动了的瓦片,房中的人语声立刻传了出来。猫儿忙忙趴伏下去,但见此时说话的是一位三旬汉子。汉子笑道:“几位门主寨中经济如何,几位长老皆知。请问门主……”他转向珍兽门门主:“贵门过去五年,卖了多少马匹?”珍兽门门主淡笑道:“虽不卖马,却还能向耍杂耍的卖棕熊和老虎。门中经济尚好,不劳族中费心。”那人哧的一笑,道:“过去五年一共卖了一头虎,两头熊,总共得来八百两银子。在下可有说错?八百两,门中竟然能支撑五年!小弟记得五年前门主还极富态,今日见您,竟然瘦成这般模样……”珍兽门门主保持了一晚上的笑脸终于敛去,红着脸辩解道:“本门主那是刻意减的肥!”那汉子却已不看他,转向圣药门门主:“三个月前,小弟在广泉府同门主匆匆一别,未能来得及叙话。圣药门可想好了,要不要派门下弟子进营中?”他见圣药门门主并不着急的答话,便又道:“百年前,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我族中圣药门掌管天下人生死,同阎罗王抢人何曾眨过眼睛?可现下,门主再看看,门下弟子多少是为官宦诊病?赚了多少诊金?”他的目光往圣药门门主的粗布衣裳上一瞟,叹气道:“门下拮据至此,门主还是要多为门下弟子吃饱饭想一想法子。”圣药门门主窘迫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方道:“此境况实乃门徒技不如人,却与去军中毫无关系。”那汉子淡淡一笑,转头去看诡道门门主:“门主过年用度可制备齐全?门中赚银钱,可还是为娃儿们做木马、木剑等小玩意儿?”诡道门门主昂首挺胸道:“非也,那才能赚几个钱。本门中上好的木匠,随随便便打两个柜子,也多的是人争抢。”汉子恭维道:“这便是泰王每回提起门主便赞不绝口的原因。活路太多,人才济济,令人惦念。”诡道门门主面色陡变,冷哼一声,再不絮语。房顶上的猫儿听到此时,心下吃惊。她身畔的萧定晔低声道:“听起来,我那位三哥,已经迫不及待想发动兵变,好将这几门的本事都用在军营中。”她冷面不语,只探头继续去听房中人说话。蹲在房顶上蹲久了,雪花飘舞,寒风肆虐,她渐渐开始发抖。他解下他的披风,原本想要披在她身上,一思忖,却又用手臂撑着,如同伞一般撑在她头顶,为她遮挡着风雪。此时会客厅的形势已无最开始那般和睦。乌兰寨主站出来打圆场:“几位长途跋涉而来,定然早已疲惫不堪。可先行用饭、沐浴、歇息,待明日再商议不迟。”众人便各自从椅上站起身,看起来要暂时住了这一话题。猫儿直起身子,盖上瓦片,始觉风雪止歇,却是他为她遮挡的缘故。她转头望着他半晌,低声问道:“我什么事情都告诉了你,你为何不离开?还有什么话想问?”高处垂挂着灯笼的亮光打过来,她的鼻头和脸颊因风吹而绯红。他下意识想探手去帮她捂热,等将将抬起了手,撑在她脑袋上的披风便垂了一边,积在披风上的雪片扑簌簌倒了她一头。他心下窘迫,立刻手忙脚乱的去帮她扫开雪,又想着她方才问他的问题。他正要觑空张口,却听近处一阵脚步声和人语声,原本在屋里的人已站在了门口,互相暂别。下人们添了几盏灯笼,将整个屋前映照的越加亮堂,亮堂到众人只要微微抬眼,便能轻易瞧见屋顶上有人。萧定晔倏地用黑色披风将二人一包,搂着猫儿躺倒在屋顶上。乌兰寨主此时正在支使下人带着三位客人去歇息。寨主对几人重视,支使下人的语气也十分严肃:“饭食、热水、床铺,去检查三回。胆敢出错,逐出山寨……”又絮絮叨叨讲了写注意事项,十分的婆婆妈妈。房顶上披风里,灯笼的光线透射而过,略略打了些微光。萧定晔的注意力,初初还放在人语声上,不知何时,目光已锁住了眼前的姑娘。也不知何时,他的手已牵住了她的。纤细,冰凉。手心和手指上带着厚茧,不像高高在上的圣女的手。圣女应该拥有一双什么样的手?他不知道。然而他在山寨中的这几日,曾见过乌兰寨主的独女已能起身,常常在山寨中走动。小姑娘被一小根木刺扎了手指,就立刻能哼哼唧唧半天。作为一族的灵魂人物,圣女应该比门主的女儿更娇贵才对。他的手顺着她的手臂往上,转去了她冰冷的面颊上。晦暗中,对面一双眼眸亮闪闪,带着不知何种情愫,怔怔望着他。他的手指缓缓移动,十分自然的抚上她的唇。他终于开口,哑声道:“我以前对你不好,是吗?我来这山寨的原因,是想求得你的原谅,然后带你走,对不对?”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双眸中倏地滑落。他猜错了方向,却又殊途同归,再次纠缠上了她。她一把推开他,从冰冷屋顶上坐起身,转头一抹眼角,重新恢复了冷淡的态度:“你同我之间,没有什么好与不好,也没有谁要原谅谁。你莫将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你与我的过往,对于你的追求和未来,是最不重要的事。”她探头再透过瓦孔往房中看去,几位门主均已齐聚在房中,看起来还要开个小会。而寨中积雪掩盖的道路上,三位来客已由下人带着,走出了十几丈之外。她立刻道:“此事由你三哥而起,你去跟着那三人,听听他们还会说什么。”------题外话------不好意思,发晚了。第一更送上,第二更下午四五点再发。第420章 强买强卖(二更)会客厅里,几位门主既没了和颜悦色,也没了昂首挺胸,此时愁眉苦脸坐在椅上,没有人说话。百媚门门主打开话匣子,望着众人道:“如何是好?这次三位上峰同时而来,怕是志在必得。”珍兽门门主“呸”了一声,愤愤叱道:“得他乃乃个嘴!老子要是被他拿住,老子就不当这门主!”百媚门门主的目光从他这两年因瘦削而松弛的面庞上移开,转到了他的衣裳。这位门主衣着看着光鲜,可谁都知道,他一年一身的新衣裳,都是指望飞针门和锦绣门的馈赠。若没了这两门,他怕是要打光胴胴。珍兽门门里,人的口粮被挤出来去喂了牲畜,能吃饱的确实没几个。百媚门门主又看向圣药门门主:“大门主如何打算?”大门主左看看,右看看,决定先不表态:“我听你们的。你们愿意回去,圣药门便跟回去。”诡道门门主望着他似笑非笑:“你这老狐狸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哪边都不得罪。”大门主正想争辩,会客厅的门被推开,风雪送着一位红衣姑娘走了进来。红衣姑娘怀中的小猴瞧见桌案上的干果篮,喜得“吱吱”一叫,立刻窜过去,抓了一把花生在手,又转头往身畔的珍兽门门主塞了一枚,权当拜个土地爷。门主苦笑一声,摸着它的小脑袋瓜道:“老子现下还有什么心思吃花生。”几人见圣女进来,纷纷起身迎接。猫儿站在门槛边上,先抖一抖沾在脚底的淤泥,方缓缓踱进来。她的一双杏眼不冷不热往四周巡视一回,直直坐去尊位,招手将狗儿唤去她怀中,一边为狗儿剥花生,一边同众人道:“你们说吧,我随意听听。”门主们没人吱声。此回圣女陡的出现在百花寨中,虽说看起来不愿被“另一边”操纵,可在各方利益面前,她是个什么态度,没有人说的准。四周长时间的安静。只偶尔有人端着茶杯饮茶,发出些许杯盖碰撞声。猫儿剥了几颗花生,拍去手上壳渣,淡淡一笑,道:“各位若是没什么说的,我也没什么说。日后出了什么事,想回过头来寻我帮一把手,对不住,道不同不相为谋。”她起身作势要走,百媚门门主立刻伸手拉住她,抬眼琢磨着她的神色,鼓足勇气道:“圣女给大伙儿撂一句话,您同‘那边’的关系,究竟到了何种程度。”珍兽门门主点头道:“我们大伙平日跟着圣女胡闹,逗着您开心,也没什么。可现下到了关键时候,您不给句准话,我们不敢多说。”猫儿瞧着他们,又返回坐去椅上,倏地一笑:“原来近日大伙儿做出来的亲近之意,原来都是演戏。令各位门主陪着耍猴戏,真是为难大家。”她摇一摇头:“你们想我给准话,我却想你们先给准话。你们不信我,对不住,我也不信你等。”几位门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乌兰寨主站出来道:“小女若没有圣女,就不会苏醒。你们不信圣女,我信。”她转头望着猫儿,道:“我们二十六门,同那边决裂,是真决裂。百年前,凤翼族和萧家共同打江山,有人胜,自然有人败。风光多少年的凤翼族此后零落,不是简单的一句‘萧家有错’可说尽,我族与萧家做对,也不是一句单纯的“报仇”可概括。现下我等二十六门,不愿被牵着鼻子走,成为族长们谋取私利的棋子。圣女既然到此,自然也不愿被‘另一边’摆布。可对?”猫儿转头瞧向其余几位门主:“你等觉着乌兰寨主之言,可有道理?”她的双眸定在圣药门大门主面上:“三月之前,我为了点醒包括大门主在内的几十门主,中了剧毒险些身亡,此事大门主可忘却?”大门主身子一抖,终于张开尊口:“没错,三月之前的广泉府,若没有圣女以身涉险,老朽以及众门主,早已被泰王之人制成傀儡,生死不知。”猫儿点点头,正色道:“我与另一边全然决裂,从未隐瞒你等。他们定的圣夫,我不认。他们定的路子,我不走。他们说的话,我不听。”她看向丹青门门主:“门主此前见过王三,你来说说,我同王三可有关系?”门主摇摇头:“现下这位王公子虽然也姓王,面貌也真的同王三爷有些相似,却绝对不是他。”他抬手抱拳:“属下作证,圣女当时失踪前,用石锁将王三爷的脑袋瓜开了瓢,那举动决然不是有情之人所为。”他咧着嘴向众人比了个鸡蛋大的圈:“这么大,足足这么大的伤口。若再大上一点点,脑仁都能倒出去。”他向众人抬抬眉头:“圣女中意人的模样,你们是没看到?哪里舍得下重手。”猫儿面色立时一黑,叱道:“莫再拿我寻开心!”其他几位门主想一想听到的话,再想一想近些日子同猫儿的相处,心下渐渐有了决断。心窍门门主终于敞开心扉道:“属下们不愿同‘那一边’有瓜葛,可此次三位上峰亲自前来相逼,关系实在重大。圣女方才未与他们打过照面,他们三人,实则便是公认的,今后要继任族长的人选。”他望着猫儿,恳求道:“三位上峰固然难缠,可如若圣女出面,公开站在这一边,我等便有了与‘那一边’相抗衡的依仗。”猫儿断然道:“不成,我不可能公开站出来。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众门主纷纷面露失望之色。猫儿叹口气,低声道:“你等为何不能与那边抗衡?过去不都抗衡了五十年?”百媚门门主讪笑道:“前几日,属下们陪着门主前去巡视的几处门派,都还算日子过的去。实则这二十六门派,多达二十门都吃不饱饭,全因‘另一头’处处牵扯。现下这山谷虽物产丰富,可养不了这么多人。不瞒圣女,此前我等为了向圣女赔不是所凑了五千两银票,实则是搜干了二十六门派的所有银子。”她叹口气:“今年这个年还不知该如何过……”猫儿面上一阵发热,从袖袋中掏出银票放在桌案上,讪笑道:“我没花多少,你们这山寨也没有多少用银子的地方。都还给你们,莫来说我巧取豪夺。”她轻咳一声,正色道:“若只是银钱的问题,不算大事。赚银子太容易。”她转头望着珍兽门门主:“贵门派原本赚银子最多之处是哪里?可是卖马匹?”她一拍心口:“还没离开的王公子,他家里有钱,你去巴结他,未来他能长期寻你买马。”她转头再看看诡道门门主:“你门最大的收入来源是什么?打家具还是造兵器?”她再一拍心口:“去找王公子,他都能替你解决。”她再看一看百花寨的乌兰寨主:“你门虽然不缺吃食,可还能继续发扬光大。除了种树卖木头,山谷中的花,我能给你找胭脂铺子的去处。”她环视四周:“都莫着急,无非是吃饭的问题。现下这二十六门,全都是正经手艺人,没有饿肚子的道理。未来我们个个都能吃胖,肥的流油!”众门主听她说的不尽翔实,更像是忽悠人,便又住了嘴,不出声。猫儿叹口气,转头同狗儿道:“你出去路上寻一寻王公子,将他带过来。”狗儿显然不能理解“王公子”这个概念,一边吆着花生一边吧嗒着小眼睛。她只得抢了它的花生,低声道:“便是你阿爹,你去寻一寻他。”狗儿依依不舍的望一望她手中的花生,垂头丧气跳下地,走上两步,转头看她一眼。再走上两步,再转头看她一眼。见她果然没有唤它回头的意思,更没有还它花生的意愿,只得一跃一跃上前开了门,窜了出去。一盏茶之后,厅门被推开,萧定晔抱着小猴风尘仆仆进来,往场中瞟上一瞟,径自上前坐在猫儿身畔的椅上。小猴此时还挂心着它的花生,四只泥爪子立刻揪着猫儿的披风窜上去,从她手心里抠出花生,蹲在扶手上认真吃起来。她爱怜的摸一摸它的脑袋瓜,转头望了萧定晔一眼,忖了忖,探头过去凑在他耳畔,低声道:“今后你要成大事,马匹、兵器可不能少,对不对?”他立刻点头。她便向众门主努努下巴,轻咳一声,扬声同他道:“这些日子你在寨子里白吃白喝,到了还人情的时候了。有些买卖,你可能必须做上一回,否则怕是走不出这寨子。”她望着众门主道:“你们谈,我回避,省的你等不信我。”她临走前,又低声同萧定晔叮嘱道:“你的身份还不能暴露,你可明白?”他不知她的门派究竟要同他做些什么买卖,心下不知怎地却微微一松。不管他和她过去有些什么纠葛,但以她堂堂圣女成了他妾室的事实推断,她受到过的不公待遇显然极多。能同凤翼族做上买卖,倒是个弥补关系的机会,不能错过。他想起他厚着脸皮赖在山寨中等她回来那几日曾做的梦。梦里一辆马车带着一位姑娘远远而去,他从梦里到醒来,一颗心都痛的喘不过气。最开始的梦,他全然看不清那姑娘的长相。然而那个梦每个夜里都要重复,一直到昨夜,他终于看清楚一双含泪杏眼。那双眼睛他曾见过。在他初初苏醒那一日,他在耳房沐浴时,有一位姑娘衣着清凉闯进来,却受到他的冷遇,还有一盆洗澡水的醍醐灌顶。那位姑娘曾含泪道:“你有没有想过,如若有一日你忆起前事,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你打算如何面对我?”那时他虽然满心的厌弃,可那双泪眼,却不知为何,印到了他的心底。第421章 庄周晓梦(一更)这个夜里,猫儿睡的迷迷糊糊,忽的睁了眼,一只手下意识的探进枕头下,捏住金簪,下意识一咕噜爬起来,脑中还有些发怔。房中黑寂,几乎能听到外间雪片的飘落声。墙角的黑暗处,青年低声道:“你习惯性的不安,到底因为何事?”随着他的话语声,淡淡铁锈味隐隐传来。她倏地清醒,低叱道:“出去!”萧定晔没有出去。他蹬鼻子上脸,上前坐到了床畔,于黑暗中望着她,道:“方才你做了梦,梦中喊了我的名字。”她眯一眯眼,艰难的想了半晌,否认道:“不可能,我从不说梦话。”他过了半晌,幽幽道:“或许是我做梦,梦到你在梦里,喊了我的名字。庄周晓梦迷蝴蝶,你说,到底是你在梦里梦到了我,还是我在梦里梦到了你。”她跟着迷糊了一阵,摇一摇脑袋:“你别跟姑奶奶玩绕口令。姑奶奶的房层层关卡,谁放你进来的?”她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立刻起身披了外裳,拉开门便要出去寻诡道门门主那小老儿。他握着她的手腕,微微一用力,便将她甩进他怀中。青年充满蛊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想知道我跟踪的那三人,说了什么话?”这是一根诱人的胡萝卜。她愣愣点了点头。他于黑暗中抿嘴一笑,觉着搂她虽然有些唐突,可却十分舒服。难得的她也没挣扎,就像上回他忽的吻她一样。他道:“他们说,赶年关之前,他们将用得上的门派带回去之后,再抓住圣女号令阖族,就能全力协助泰王打天下……”猫儿倏地一惊:“他们要抓我?”他点一点头:“有我在,他们不会得逞。”她怔怔站了一阵,倏地却又想通。他们既然那般说,自然是还不知道她在这山寨里。凤翼族在位者要控制她,不是什么新鲜事。从她的原身被确立为圣女开始,那些人不就是打的这般主意?她一把推开他,低叱道:“我如何活,哪里轮到你操心。”她一把拉开房门,二话不说将他推出去。等猫儿重新躺去床上,窗户却又从外被推开。寒风呼啦一声吹的雪花飘向床畔。青年轻轻从窗外一跃而入,在她捏着簪子扑上前之时,已稳稳握住她手臂,问道:“夜里我同诸位门主达成的买卖内容,你可想知道?”又是一根胡萝卜。她此回学精,摇一摇头,干脆道:“不想。”她刷的打开窗户,指着外间寒冷处:“出去!”他忖了忖,替她掩上窗户:“不出去,我想同你说说话。”她执拗拉开窗户:“出去!”他摇一摇头:“不出去!”很好,姑奶奶打不过,姑奶奶还躲不起?她拉开窗户,麻溜的翻了出去。匍一跳下窗沿,她便扬声喊道:“诡道门小老儿,给姑奶奶出来!”寒风卷着她的喊声在夜里肆虐。未几,竹梯上登登登传来阵脚步声,诡道门门主战战兢兢站在几丈外,挤着笑脸道:“圣女半夜相传,可有要事?圣女该警醒些,声音大了,若被三位上峰听闻,便知道圣女也在山寨里……”猫儿冷笑一声。威胁人?她就手团了个雪团便朝那老头打过去。老头躲闪不及,雪团直扑他面门。他心下暗想,为了买卖能成,得让王公子得些甜头。由此招来圣女的一个雪团,也无甚大碍。此念头刚起,噼里啪啦六七个雪团直奔他面门,一个比一个瓷实。几息间他便觉着鼻中一热,一股暖流唰的淌了下来,染的脚下白雪一片殷红。他那个“无甚大碍”的想头有些动摇。猫儿又捏着个雪团在手中晃荡,冷冷道:“你二人私底下达成了何种勾当?竟敢出卖姑奶奶?”萧定晔看见几丈外的五旬老头冷的打颤,一个鼻孔流鼻血,一个鼻孔流鼻涕,实在有些过意不去,自首道:“并非门主撤了护着你的机关,是我自己闯了进来。”她转头将手中雪球扑在他面上,冷笑道:“他不告诉你如何过关,你能轻而易举进来?当姑奶奶是傻的?!”遥遥一指诡道门门主:“明儿有你的好瞧!”扭身进了房里,“嗵”的一声紧掩了房门。萧定晔身子几跃,绕开四周机关,落在那老头身畔,低声道:“对不住您……”门主一抹鼻血,苦笑道:“老朽原本说我家圣女不好糊弄,公子偏不信……”萧定晔抿嘴一笑:“我现下信了,聪明总比不聪明的好。”门主嗤笑一声:“公子若觉着她只是聪明,那是你还不了解她。你去同丹青门门主多问问,就知道她的机灵劲儿不止这一点,能折腾人的劲儿也不止今夜这一点……”萧定晔闻言,脑中倏地闪现一个画面。那个画面仿佛是个汤泉池,池水中,他怀中拥着个姑娘,姑娘一边为他压着腹间伤处,一边低声在他耳畔向他诉说着周遭情况:“你三哥此时……”肩膀被人拍动,那画面立时消失,诡道门门主安慰他道:“王公子莫着急,既然你同圣女已成了亲,她就跑不脱。女人嘛,多哄哄就成。”萧定晔忽的又想起此前她怒目含泪的话:“因为我是贱妾,贱妾不能有婚书……”他的心倏地一痛,怔怔半晌方问道:“她同我何时成的亲,门主可知?”门主摇一摇头:“你看圣女对待我的样子,可是个愿意同我说知心话的模样?莫说我,便是这山谷中的二十六门,也没人知道你二人何时成亲。”萧定晔心中翻起一片波澜,吃惊道:“也就是说,她跟了我之时,身边没有一个娘家人?”门主摇一摇头,叹着气喃喃道:“也是个苦命的娃儿……”转身迈着冻僵的腿脚蹒跚而去了。待下了楼,又抬首同楼上的萧定晔道:“莫让她跟着你受委屈,否则我们阖族饶不了你小子!”……猫儿第二日起来时,发现这世界变了样。首先下人们送茶送水,先往她隔壁送过去。将人侍候的舒舒服服之后,才会再侍候她。她俨然成了这山寨中的二等公民。再是众门主来来去去,并不是真的要来向她请安。而是先进了隔壁房里,几阵嘀咕后出了门,顺便向她问声好。而令她地位大降的始作俑者,从今儿一早,就成了她的邻人。她隔壁原本住着的百媚门门主,不知何时静悄悄的腾空了屋子,主动行鹊巢鸠占之事。而这位新邻人,正正好是她近几日一心想摆脱的前什么夫。说前夫也并不是个正确的说法。她确实也没有嫁给萧定晔,她算不得他的前妻,他自然也算不得她的前夫。可她虽说曾给萧定晔当过妾,却又没有沽过身契。这般来看,她其实连妾也不算。充其量,她就是同他曾经有过露水情缘的“狗男女”中的那个狗女。此时她几步之外的房门吱呀一声响,狗男装扮的人模狗样,从房里踱出来,含笑道了句:“好巧!”她立刻上前揪住他衣襟:“谁让你搬过来的?”他缓缓一笑,甚至还厚着脸皮拨开她发髻上落下的一层雪,认真道:“是这山寨的主人,乌兰寨主请我搬了过来。”请?猫儿冷笑一声:“你有什么能耐,当得上这个‘请’字?”想到此,她揪着他衣襟进了她房里,掩紧了房门和窗户,低声道:“你昨夜如何忽悠的众门主?可暴露了身份?”他她摇摇头,含笑道:“你可是担心我暴露了身份,被他们拿去献给我三哥?你是关心我,对不对?”她重重往地上啐去一口:“莫往脸上贴金,我是关心我自己。你的身份若暴露,你三哥迟早知道我也在此。姓萧的,你家人要迫害我,你愧不愧疚?”他面上的笑意隐去,半晌点点头:“愧疚,愧疚的夜不能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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