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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内胭脂铺》TXT全集下载_137(1 / 1)

她又将注意力转去了最开始的问题上:“你如何忽悠的众门主?”他低声道:“我说,我是户部尚书家的大公子,也在户部任职,正好管着采买之事。”她立刻在心里向他竖了大拇指。极好的回避了他的真实身份,又能让这些人相信他的财力,户部还真是个最好的挡箭牌。她放下心来,转而坐去床畔:“你许下的空头诺言,打算何时兑现?他们左等右等等不到吃饱肚子的时候,迟早要倒向你三哥。你三哥虽然也是我的仇人,可我这个人太过现实,报不了的仇可以不报,没必要搭上消闲日子。”言下之意,这些事于她不是大事,于他才是大事。他出手其实是为了他自己。他听明白她的意思,便一笑,上前坐去她身畔,低声道:“如若我与三哥真的要开战,此山寨众多门派,都有能助我成事之处。买卖自然达成的越快越好。”她点点头,起身站去窗边,拉开道窗缝,往外瞧着纷扬大雪:“你既然与他们达成一致,待那三位来客离开之后,你便也早早上路。天虽然下了雪,可南边本就暖和,便是有雪也不轻易结冻,不耽搁你行路。”皑皑白雪映照的窗纸亮堂堂,他起身站在她身畔,垂首望着她,道:“我赖在山寨里,并非胸无大志。自上回你透露我的身世和背景,我的内心每一日都如熊熊烈火,想要尽快干成一番大事业。可每当我试图背着行囊走出山寨,内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如果我真的离开,这一生都会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他的话语中带了些低声下气的央求:“你能否多给我些时间?我总能忆起来过去,一定能。”她心下前所未有的烦躁起来。事情为何又回到了原点。她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下了狠心。她愿意放手,也做到了放手,可他不放手!第422章 空城不是计(二更)在和萧定晔的关系上,并不是猫儿耍矫情。她和他背负的压力完全不一样,要承担的后果也完全不同。他是喜欢她,是全天下最喜欢她的人。可他用他的喜欢,来绑架她。他对她诉的每一句衷肠,都像在说:“我这般中意你,对你巴心巴肝,难道你还不愿意为我赴死?你将你的生死放在最重要之处,却不顾我的心意,你就是自私。”他是天之骄子,总带着些“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自信。纵然此后经历了许多事,他的心性更加成熟,可他对事情的掌控欲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一些。他觉着他成熟了,只会离成功更近。在他成熟的时候,她也成熟了。她越成熟,便越现实,越能清晰的看到她和他之间的不能强求。“我命由我不由天”这件事,在他那里是自信,到了她这里,就是奢求。她心下有些愠怒,愠怒又产生了委屈。她吆牙道:“萧定晔,你喜欢我什么?脸吗?”她倏地拔下簪子,毫不迟疑往面上划去。他心下大惊,忙忙一挡,那簪子划在他手腕上,力透皮肉,鲜血立刻淌了一地。他顾不上腕上伤处,只急急道:“你莫冲动,我不是中意你的长相……”一息间又忙忙补上:“也不是中意你的身段。”再一想:“也不是因为你的机灵……”最后道:“更不是因为你的性子。”他在手臂上点了几点,止了血流速度,道:“我中意你什么,其实还没想明白,你莫想着要从你身上毁了去。若失手毁错了,却是吃了大亏。”他看出她的决绝,再不敢同她纠缠,拉开门大步行了出去。冬日时间好打发,外间白雪飘零,她暂且是个见不得光的身份,只需躲在房中睡大觉。偶尔乌兰寨主会亲自前来,向她汇报与三位上峰的相谈进展。到了夜里,终于有好消息传来,几位门主抵住了三位来客的咄咄相逼,并未就范。那三人无法,只得退让,决定于第二日用过午饭之后离去。第二日午时,猫儿装扮成丫头的模样,伴在乌兰寨主身畔,随同众门主送着三人出了山寨门。大雪已住,天色晴朗,日头没心没肺的挂在碧空如洗的天上,傻乎乎的投射着最炙热的光芒。三位来客各自牵着马,转头望着众门主,淡淡笑道:“几位门主不若再想一想?如若现下反悔,还来得及。”诡道门门主抱拳笑道:“泰王抬爱,我等却无福消受。寨子里余下的皆是老弱妇孺,每日数着日子吃喝等死,再没什么大志向。倒是麻烦三位白跑一趟。”那三人闻言,便不絮叨,跨上马背后,方话中有话道:“人虽各有志,然而路该如何走,往往是走错了才知道。我等言尽于此,众位门主保重。”马鞭一甩,决然离去。众门主纷纷喘口气,道:“终于送走了三尊瘟神。”又喜滋滋道:“没想到王公子竟然是尊财神。”诡道门门主往装扮成丫头的猫儿面上瞧去,见她低垂着脑袋不言不语,便试探问道:“圣女,非得王公子今日就离开?若他多留两日,说不得还能再谈成几笔买卖。”百媚门门主一胳膊肘捣在他心口:“你尽想着买卖,怎地不想一想圣女?她原本同王公子情比金坚,现下既然想赶他走,自然是有让他离开的充足理由。你若舍不得,你便跟着王公子一起去,你那门派,我们几人会帮你掌管。”诡道门门主讪讪一笑:“隔行如隔山,我那门里都是粗人,让你这娇滴滴的女子来管,却有些累着你。”待众人行到小楼下,猫儿方同众人道:“让他尽早离去,他回去也好早早将采买之事报上朝廷。如若你等再挽留,采买之事迟迟不落实,你们何时才能吃饱肚子?”诡道门门主听闻,忙忙道:“圣女之言有理,让王公子早早离开,果然对我等最有利。”未时之后,小楼下传来一阵阵人语声。珍兽门门主洪亮的声音在楼下荡开:“为王公子备好的干粮拿来我瞧瞧,穷家富路,可不能让王公子在路上饿着。”诡道门门主的声音跟着响起:“怎地是这副马鞍?老子差人专程取来的马鞍怎地不用?那里面可设好了护体机关……”猫儿躲在房里,脑中忽的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有位青年伏案写下几个字,询问着她的意见:“你瞧瞧这两个名儿可喜欢?如若你腹中的是小子,就叫他阿巳。巳便是巳蛇,蛇便是小龙,今后好好培养他。如若是个丫头,就叫她慕黎。是指她父亲爱慕她阿娘的意思……”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呢?仿佛发生在上一世。全天下只有她最清楚,上一世的事,无论记得再清楚,都是回不去的。淡淡的铁锈味从外飘来,一位背着行囊的青年站在窗外,定定望着她。她的情绪掩饰的极好,面上微微有些笑意,望着他的样子同望着其他门主,没有什么区别。他低声道:“我还想再问你几句话。”她不想过多纠缠,干脆道:“问。”他深深望进她的眼眸,哑声道:“你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阿狸’?”她压下心底波澜,微笑点头:“对。”他续道:“我同你之间,是不是真的有个娃儿,叫狗儿?”她心下真切的一痛,却又摇摇头,淡淡道:“我那都是骗你的。人和人怎会生一只猴子?”两个人隔窗相对,静默半晌。猫儿问道:“可还有何事要问?”他的目光从她的面上移开,转去她手上。她的手腕有一道极浅极浅的疤痕,他昨儿半夜梦到她仿佛身陷一处山中,躺在一个玉棺里。山顶碎石滚落,他在梦里拼命寻到她时,她的手腕正汩汩流着鲜血。在梦里,她奄奄一息同他道:“猫儿不见了……”他惊醒后,一直在想,猫儿不见了,究竟是什么意思。待他冲到门边想要寻她相问,却又觉着自己傻。他的梦,他去问旁人。此时他站在她对面,心中难受的紧。他过去几日虽然偶尔能想到一些零星碎片,在那些碎片中,他能看到他的祖母、母后、父皇,甚至还有他的三哥。然而他却不能看清她。能被他看清楚的,只有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有时候含着泪,有时候也会有掺杂忧郁的笑,可几乎没有完全展颜的时候。他想着,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一定是不快乐的时候居多。想一想也是,一位受着族人尊崇的圣女,却给人当了妾室,换成任何人,都不能高兴的起来。万般想要问的话涌上心头,他最后说出来的,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提问:“你从何时开始,不再中意我?”她过了许久许久,久到楼下的马儿开始频繁打响鼻,方道:“从三年前,就不再中意你。你用不着遗憾,还有很多女子中意你,她们为了你,能做很多事。”他摇摇头,低声道:“她们如何,又干我何事……”他长吁一口气,抬手一揖:“姑娘心意已绝,你我此生便到此吧。在下祝姑娘一生顺遂,平安富贵。”他退开两步,极轻声的道:“阿狸,再见!”决然转身,大步离去。她紧紧闭着眼,听着楼梯上的脚步声渐渐转小,听着楼下众门主同他的寒暄和叮嘱,听着马儿一声嘶鸣,听着马鞭声在空气中荡开,听着马蹄声陡然而起,一路远去……她紧紧的闭着眼,直到那马蹄声再也没有动静,方在心中默默道:“再见,狗儿他阿爹……”冬日的夜很快来临。一桌酒宴从头到尾无趣至极,濒临结束。举办酒宴的原因有两处。一来是为了让圣女开怀,尽快从失去情郎的悲伤中走出来。二来算是小型的散伙宴,待此酒宴过后,第二日,众门主便要回到各自地盘上,有买卖的筹备买卖,没买卖的继续过日子。众人原本打的好算盘,先每个人敬一圈酒,将圣女放翻,等圣女安安生生的去一醉解千愁时,门主们则可以尽情追忆王公子,畅想有钱的未来。各大欢喜。然而他们却未想到,猫儿是个有酒量的。几圈敬酒结束,最后被放翻的另有其人。猫儿招呼下人们将各位门主扶下去,她自己倒是脚步清楚的走着“一”字,回了房里,心中什么都不想,闷头便睡。夜半三更,她做了个梦。梦到她回到了几年前宫变那一日。外间咚咚咚,又是刀剑声又是马蹄声,还有吵吵嚷嚷的喊话声。她心中烦躁,想着姑奶奶救了你们萧家一回又一回,怎地还指望她来救。她决定这回不去管,她又不是救世主。且空城计只能唱一回,再靠她画什么三位金龙飞天图,怕是不好再糊弄住人。她抱着头继续睡。吵,外间继续在吵。有人不停歇的喊着:“阿狸,快些,有人攻打山寨啦——”她一咕噜爬起身,扑去窗边往外瞧,但见远处寨门处火光透亮,有一位原本晌午就该离开的青年身影起跃,挥舞着软剑不停砍杀。火光照亮了他,他的面上满是焦急,正和有限的护卫守着寨门。她一口吆去自己腕上。疼,真真实实的疼。不是做梦,现下也不是宫变。她陡的明白,是午时离去的“另一边”的三位汉子,早在半途就埋伏好了人马,做好了“要么收服、要么铲除”的两手准备。她脚下一软。天,诸位门主可都是醉成了烂泥!第423章 软柿子们(一更)冲天火光照亮了半个夜空。血腥味充斥山谷。寨门虽还未被攻破,却已经有了死伤。寨民们仿佛混乱的蚁群,哭喊连天,毫无头绪的往各个方向狂奔。脚下是一片泥水,猫儿被人群裹挟着,艰难的逆流而上。山寨门渐近,喊杀声,马蹄声混成一片。高处守门的护卫被火光照的身行高大,在砍杀中一着不慎,又如山石般坠落。她想不到旁人,她心里只有一个人。那个人曾被她逼离,却又护在了她周围。石阶在前,她手脚并用,便要爬上去。一位带伤的丁勇立刻从上拦住她,大叫:“不可上前,退后,退后!!”她一把拨开丁勇之手,奋力大喊:“我是圣女,谁敢拦我!”那丁勇只踌躇了一息,便被她爬上了门楼。夜仿似浓墨中掺了朱砂,半黑半亮,火把映照下,前来攻寨的人马仿佛蜿蜒了几里路,势要将整条山谷踩平。萧定晔手中软剑舞动的密不透风,连续挡开如雨箭簇,一步上前护在她身后,第一句说的却是:“我不是赖着不走……”只说话间,已有尖锐风声破空窜来。他当即举剑一挡,火星四溅,一支箭簇已擦着她面颊弹开。她一把拉住他往后拽:“一起下去,一起躲!”他眉头一蹙,脑中倏地闪现无数画面。每一个画面里,危险都近在咫尺,她纵然眼中全是恐惧,可却坚定的和他站在一起……此时新一波箭簇如雨点一般砸来,他立刻将她推去石阶边,一边阻拦着利箭,一边嘶吼:“下去,带着寨民往山谷中躲……去唤各位门主……”他的手掌紧紧握着她的,护着她的手臂那般的温暖有力和坚定。她一咬牙,撩起裙角站在石阶上,向着无头苍蝇一般的寨民高喊:“听我的命令,进山谷!!”跳下石阶,率先往前跑去。无数的嘶吼声和哭喊声在山谷中回荡,猫儿快步闯进小楼。下人们瞧见她的身影,纷纷着急道:“圣女,各位门主醉的不省人事,如论如何唤不醒……”猫儿一声断喝:“泼冰水!”她一脚踹开离她最近的一间房,拔下手中簪子,毫不犹豫往床上之人戳下去。随着“哎哟”一声呼痛之声,床榻上睡成死狗的老汉一咕噜爬起身,捂着手臂痛处,晕晕乎乎道:“哪里来的狗竟敢吆人,小心老子拿你下酒……”猫儿上前一把揪住他衣襟,恶狠狠道:“你门派在山寨中何处都布下过机关?你再醉,小命休矣!”诡道门门主还在怔怔。猫儿立刻左右开弓,两个巴掌打上去:“和户部的买卖做不成了!不会有银子啦!”门主终于清醒,听见外间一片混乱,忙忙跳下床榻,拽着外裳便出了房门。冷风一吹,他所有的酒意都已散去,望着火光冲天之处,吃惊道:“这是,‘另一边’派来的人马?”他吆牙道:“他乃乃的,竟想赶尽杀绝,老子不是吃闲饭的!”他往山谷中一指,同她道:“圣女跟着寨民走,此处往进二里地之处,有一道岔路。千万莫看错,一定要进岔路。”他转身便要往寨门处跑,猫儿忙忙拉住他:“他……王公子在寨门处杀敌,你一定要寻到他,你老眼昏花敢误伤他,我和你没完!”门主忙道:“圣女放心,属下可以看不清旁人,却不能看不清财神爷。”转头便往寨门处跑去。只这一阵时间,被冰水泼醒的各门主纷纷跑出房门,站在猫儿身畔瑟瑟发抖。她转头四顾,问道:“乌兰寨主去了何处?”百媚门门主着急道:“她着急独女,方才跑去相寻……”猫儿厉声喝道:“谁还熟悉寨中情况?寨中丁勇有多少?强壮农人有多少?六旬以上老人有多少?五岁以下娃儿有多少?”心窍门门主立刻上前,大着舌头道:“丁勇共有两百名,都分散在各门派中。日常留在寨门附近的只有五十名。”五十!!猫儿一阵眩晕。小菜场买萝卜的人都比这多!她立刻道:“谁负责发令?妙音门门主何在?”妙音门门主忙忙上前,苦着脸道:“属下明白圣女之意,可山寨和平了几十年,这些应急的一套早已忘却,并没有什么发令的声音曲调……”猫儿来不及恨铁不成钢,她立刻道:“几位门主,不分男女,快速去通传远处门派。所有老弱妇孺躲进前方二里路之外的岔路口。”她探头往四周一瞧,高声道:“青壮年男子在此聚集,越多越好!”她转头望着圣药门门主:“散出圣药门门徒,在此留二十人诊治伤者,其余皆顾着寨民。”吆牙威胁道:“你门派但凡有门徒像你一般滑头,敢只顾自己,不行医者职责,我就吆死你!”大门主心肝一抖,忙道:“不敢,大难当前,我等自然是要同进退。”他转头同库狄郎中道:“去通知门里众徒,但凡有一人逃脱,逐出师门!”远处喊杀声还在继续,血腥味仿佛又浓了一成。过了不多时,已有强壮男子缓缓聚集。其身体强健,可看着皆是农人,并没有武艺在身。若寨门被冲破,敌人杀进来,这些人纵然举着锄头能挡一下,也挡不了第二下。她心中正着急时,诡道门门主已一身血迹、脚步踉跄而来。猫儿立刻迎上前,急急道:“你怎地这般模样?连你都这般,那王公子……”门主心中拔凉:“圣女若能先关心一回属下,属下也算死不瞑目……”他抹去面上血迹,续道:“放心,王公子活蹦乱跳,只有些皮外伤,不似属下……”猫儿大惊,又给了他心坎上一击:“王公子伤在了何处?”他一捂胸腹:“他极好,只有属下,属下……”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圣药门门主忙上前点了他穴道,粗粗检查过,暗呼糟糕:“他被刺中了心肺……”他立刻道:“来两个人,进楼里抬门板!”几人七手八脚将诡道门门主抬上门板,身上捂着一床厚棉絮,却不敢送进房中,只等着随时跟着众人撤离。猫儿蹙眉问向圣药门门主:“他的伤可凶险?御敌正要靠诡道门,门主倒下,旁的事该如何是好?”躺在门板上的诡道门门主“哎哟”一声,有气无力道:“属下伤着,可离死还远,还能为凤翼族鞠躬尽瘁……”猫儿见他说话还有些精神,略略松了口气,立刻问道:“五箭共发弓存放在何处?”门主眼圈一红,流下晶莹泪花:“圣女,门里穷,这几年兵器买卖未开张,没有银钱买箭簇。仓中只堆放着几百架弓和箭杆,没多少箭头。”猫儿心一凉,继续问:“可有投石机?”“只有一台,早坏在山寨,被娘儿们拿来晒衣裳。”“可有弩箭车?”“只有一台,早坏在山寨,被猴子们当了窝。”“可有……”“只有一台,早坏在山寨,被……”猫儿一个趔趄,吆牙切齿道:“你他娘的算什么门主?!”她望着眼前聚集越来越多的木讷农人,最后一回同诡道门门主道:“向你的人发令,你门中现有的所有容易搬运的兵器,全部搬来此处!”周遭一阵混乱,猫儿心急如焚望向寨门处。那里的火光依旧,里面有个人时时刻刻牵动着她的心绪。圣药门门主为诡道门门主诊治过伤处,上前劝慰道:“圣女莫着急,此时越着急反而越慌乱。圣女不知,我们这山谷弯弯绕绕,有仇敌前来攻寨,想将我等全部擒拿,也不是容易事。”猫儿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牺牲一两个不算什么。我是个惜命的,你们谁先一步见阎王爷,都莫拉上我。”大门主一阵语滞,再不敢多言。猫儿蹙眉道:“你门派可有什么毒粉能拖一拖的?我们便是要藏去山谷中,也要为自己争取时间。”大门主叹息道:“虽说医毒出自一脉,可本门却只着重医道,百毒门留在了另一边,不愿跟过来。现下药物中,想要拿来牵制敌人,并无合适之处。珍兽门养有蛇,可每条蛇都被拔了毒牙,山寨中连蛇毒都找不到一滴。”猫儿叹为观止,喃喃道:“我原本觉着‘另一边’心狠手辣,现下看来,过去五六十年这边二十六门都还活着,实在是另一边未早下杀手。否则,现下这处山谷,早已是你们这群软柿子的乱葬岗。”她蹲下身去,拍了拍诡道门门主的老圆脸,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你在寨门上安置的关卡,还能支撑多久?”门主虚弱的睁开双眼,断断续续道:“若丁勇人多,还能撑个几天几夜,若人少,只怕最多半个时辰,就会被攻破。那些关卡虽密集,可已安置了五六十年……”猫儿险些要给他一脚。这种无所事事的门主,真他娘的活该死一回!此时近处来了一堆人,其中一处软轿边上的,正是乌兰寨主。猫儿心火陡起,几步上前,扬手一巴掌打在乌兰寨主面上,吆牙切齿道:“很好,寨民们身处险境,你堂堂门主去了何处?”软轿上的姑娘当即道:“不许打我阿娘!”软轿上的姑娘正是乌兰寨主独女,因长相肖母,人称小乌兰。猫儿转首望着小乌兰,再看看明明已极害怕,却还兢兢业业抬着软轿的下人,她揪着乌兰寨主衣襟,又是一巴掌下去:“谁家没有亲人?如此危机关头,你带着软轿接闺女?”乌兰寨主羞愧难当,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声啼泣:“小女是属下的全部,属下不能让她出事……”猫儿一阵溃败。在这样的溃败里,她仿佛看到了她自己。所有想过平顺生活的人,其实都像这般,眼中只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旁人的事情都不如自己重要。这是极正常的表现,可在危急之时,又是最自私之处。这样的人遍布天下,说起是最自私的,却又是最良善的,良善的忘记了世间艰难,只以为处处皆是岁月静好。就连她自己,虽担着个圣女的名头,可其实她半点圣女的自觉性都没有。她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担心,都只有萧定晔一人。其余的,都只是顺带而已。她压下心中怒火,一把拉起乌兰寨主,冷冷道:“此前不做追究,你若再弃寨民不顾,即便我不出手,只怕寨民们都要削去你寨主一职!”……时间仿佛停止在这一刻,黑寂的天空没有一点点要出日头的痕迹。山寨的火光渐渐转小,从靠近寨门方向而来的寨民们依然在源源不断的行来。有人在逃窜中唏嘘着:“好惨,几十个兵勇,现下就剩下十几人,各个伤的血肉模糊……”猫儿听得心惊肉跳,再也不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些门派上。她心急如焚,抬脚就要往寨门处跑,远处诡道门的弟子们已抬着门里所有轻便武器前来。她立刻住了脚步,上前查看,心中又是一阵无力感。锈了的刀,弯了的长枪,还有两箩筐弯弓和箭杆。真正能杀敌的只有不到一百支的乌金箭簇。第424章 不是软柿子(二更)猫儿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眼前强健的农人们身上。她扬声高声:“现下不让你等上场杀敌,只要虚张声势。哪个窝囊废说他嗓子疼,手臂酸,莫怪本圣女无情!”一个汉子铿锵有力道:“圣女但请放心,家是我们的家,护不住,大家都要遭殃,我等绝不会当缩头乌龟!”猫儿一阵振奋,吩咐道:“砍树绑火把,火头要长,持杆要和寨门同高。”她转头高喊:“丹青门何在!”丹青门弟子们迈出一步。她点点头,道:“去寻作画的银粉。一刻钟时间,所有箭杆全部刷银!”时间一息一息而过。第一波虚张声势之物准备妥当。猫儿站在众人面前,高声道:“你们惜命,我也性命。你们有要护的人,我也有要护的人。这不是某一个人的家,要护着它的也不只有寨中人。”她一指寨门方向:“寨门处有外人也想护着此处,正在浴血奋战。你们可愿袖手旁观,等着占便宜?”激昂的声音响起:“不愿!”“你们可愿旁人说起我凤翼族,各个都是缩头乌龟?”“不愿!”猫儿点点头,转头望着圣药族大门主:“给我留十个郎中,准备接应伤者。你带着余下人尽快撤离,撤进关卡处。”她转头望着床板上的诡道门门主:“你就好好祈祷你设的关卡有用,否则,大家一起玩完!”她转头吩咐几位汉子:“去打水,至少五六桶。”远处喊杀声渐弱,她清楚的明白,是守寨门的丁勇损失泰半,已处于劣势。她奋力一挥:“走!”寨门处血水泛滥。山寨中人乌压压站在门里一丈之外。猫儿取下发上金簪,扎破手指,挤出血水滴进六桶水中。她的血是否真的能避牲畜,此时一试便知。如若失败……寨门上满身血污的萧定晔此时已瞧见了她,嘶吼道:“你来做甚?回去!”她直直望着他,深吸一口气,抬手一挥,当先顺着石阶而上。五六名汉子提着水桶跟在她身后,皆已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心理准备。离露头只有一个台阶。猫儿甚至能看到萧定晔被鲜血染透的衣衫纹路。敌人来犯最初,她看到他在门楼上的身影,最初以为他是为了她而护着山寨。而她做了这些准备,带着人前来,她也以为她是为了他。直到站在此处,听着外间的打斗声,看见他的坚毅身影,她陡然明白,此处即便是凤翼族的地盘,山寨里的寨民即便是凤翼族之人,那也是大晏的子民。大晏的子民,便是他要护着的人。她此时也明白,她能壮着胆子来此处,除了因为他,还因为她的身体里,流淌着凤翼族的血。这世上没有所谓的绝对自私。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回避,却又回避不了的责任。这些责任驱使着自己前行,在不知不觉中,成就了真正的自己。她猫低身子跨上一步,转头同几个汉子道:“别怕,我不会死,你们就不会。如若大家一起死,有个圣女陪葬,你们不亏!”她倏地跳上最后一个台阶,往边上一让。汉子们提着水桶毫不迟疑上前,倾尽所能将水朝外泼洒的远远,身子立时趴低,躲开门外飞来的箭簇。四周陡的起了此起彼伏的马嘶声,继而是杂乱无章的马蹄声和马上之人的惊呼声。马儿独自四逃,马儿带着人四逃,马儿踩踏着人四逃……变故只在一瞬间。丁勇们斩杀了几名爬上寨门的敌人,立刻配合着后退。猫儿高举手臂,朝门里一挥手。五六十个高高火把轰的点燃的同时,余下五六十个持弓汉子急速爬上石阶,每张弓上搭了五根箭簇,每根箭簇在火把映照下寒光闪闪。门外敌人一时乱了方寸,退的更快。猫儿双眸一眯,扬起手,立刻有人交给她一把弓箭和箭篓。箭身同样泛着银光,仿佛是黑白无常的勾魂索。她转手将弓箭交给萧定晔,定定望着他,相问他伤在了何处,想问他痛不痛,累不累,想问他可想喝口水。她有无数话想同他说,等话出了口,却是无比镇定道:“只有这些都是真箭,旁的皆是假的。”他立刻接过箭篓,引弓搭箭一气呵成。五支利箭冲破暗夜,带着嗜血的冷厉往前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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