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因为我有点害怕…”“多大的小伙子了,还害怕。”保安最终还是放两个人走了。出了校门席之空一直耷拉着脑袋不说话,江宴背着书包手插在裤兜里,踢着脚下的石子走在前面。他见到被吓坏了的席之空其实自己也被吓坏了,知道这人从小就怕神魔鬼怪的,但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晚上去那个地方找什么狗屁灵感。他简直要气死了。“喂,你…我说你什么好?你是不是忘了上次你被吓到了整整做了一个月的噩梦?”江宴越想越气,实在忍不住停下脚步回过头问他。“我就是,写不出来东西嘛我就想着……可能刺激刺激就想出来了。”席之空抱着手臂,也停下来抬头和他说话。江宴比席之空高了四五公分,小时候高出一大截,席家父母还带席之空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是多方面的因素导致了他发育迟缓,及时处理就可以和同龄的小朋友一样了。后来席之空终于追上江宴的个子,却已经习惯和他对话时微微抬头。“那你刺激出来了吗?”江宴问。席之空摇头,老实说:“没有……”有时候艺术源于生活也并不是很适用。江宴低声骂了句白痴,转身走得更快了。席之空追在后面问他蔺同瑞是谁,他敷衍的答了句:“我表哥。”……狭窄的巷子里,席之空头顶老旧失修的路灯闪烁着,江宴多走了几步从街口把他送到楼下,借着那一闪一闪的路灯看清他的脸。“上去吧,早点睡,明天周末但是你也别睡得跟猪一样。”江宴叮嘱几句,朝楼道里努努嘴又说:“我看着你上去,赶紧的。”席之空一方面确实是害怕,一方面竟然不死心的重新考虑起了之前那个方案。他真的缺钱,因为在上学别的工作他又做不了,只能平时随便写点东西挣点钱。他有点着急,上前一步说:“江宴,跟你商量个事呗?”十分钟后。席之空在厕所洗澡,江宴就趴在他床上看书。他和江宴商量让他今晚就在他家睡,原因是他太害怕了。江宴打量他一会儿,掏出手机给江雯打了个电话随便找了个理由说住在他家,江雯答应了下来。一边洗澡席之空一边思考要怎么说才显得没那么惊世骇俗——他想“囚禁”江宴两天并且采访他找找感觉的事,好像无论怎么想都有点不可思议。怎么个囚禁法呢。他擦着头发从里面走出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江宴往边上一滚,他坐在撞上盘着腿,郑重地提出了那个要求。“江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江宴皱眉:“你乱七八糟说的什么鬼东西?”“你被囚禁过吗?”“……”江宴白了他一眼,翻身下床,“傻逼。”等江宴去厕所洗澡了,席之空坐在床上暗自叹息,心道果然是不行。——可是江宴怎么知道自己说的囚禁是哪种囚禁呢?席之空不由得嘴角弯起贼兮兮地笑了笑,他搓搓手在客厅翻箱倒柜找了一会儿,终于在角落里翻出一截落了灰的绳子拿在手里。他想着江宴有一点点轻微洁癖,就用毛巾将绳子仔细擦了擦。一两分钟后他满意的拿着擦干净的绳子站在厕所门口,里面动静一停,他高声喊到:“你洗好了?”江宴没说话,穿好衣服直接拉开门,还没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就被他套住了。“……”他低头看着手臂两侧的绳子,嘴角抽动:“你有病?”席之空心虚地松了松手,“那个…你能不能让我…让我囚禁两天?”“什么叫让你囚禁两天?”“反正明后天不上学,你就老老实实在我家呆两天,我后天晚上就放你回去。”江宴盯着席之空看了会儿说:“我看你这表情,没这么简单吧?”席之空一听,江宴明显这是不知道他说的囚禁是什么意思,他的视线落在江宴周围,就是落不到他身上,心虚得不行。“你又在找灵感?”江宴迟疑道。第九章 所谓“囚禁”席之空趁江宴不防备,用绳子干脆利落地捆了他的手,“两天,就两天,我一定好吃好喝伺候你。”江宴看着手腕上几圈绳子哭笑不得,他头发还湿漉漉的滴着水,顺着衣领滚进去肩上都湿了一小片,他反问:“好吃好喝伺候我是怎么个伺候法?”“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吃好喝伺候着,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凡是需要你动手的东西我都帮你做就好了。”席之空诚恳道。江宴想了想,于是说:“那你先给我把头发吹干。”他坐在床边抬头看愣在原地的席之空,又道:“愣着干嘛,赶紧的啊。”“你就…就这么答应了?”当然答应了,这种求之不来的好事,干嘛不答应,江宴想。但他还是开了个条件出来,不能让席之空觉得事情太顺利,“我答应啊,但是有个条件。”“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江宴笑他:“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写东西的,我要是说让你出去裸奔两圈——”“那个不属于我能做到的范畴。”席之空瞪他一眼,打开了手里的吹风,立时呼啦啦的风声就盖过了江宴说话的声音。“你…这周…卷…”他听不真切,又离他紧近了些。“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江宴于是提高音量道:“我说,让你这周末做两张数学试卷。”席之空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在他头上胡乱抓了两把,关了吹风机思考片刻说:“也行。”他就这样美滋滋地开始了两天“囚禁”江宴的计划。两人小时候也不是没睡过一张床,晚上江宴手被缚住和席之空躺在一张床上,他家床小两人挨得近,耳边就是他均匀的呼吸声。席之空是睡着了,江宴睡意全无。他侧身看着几乎近在咫尺的席之空,有一些呼之欲出的隐秘情绪似乎就要从他被绑住的手腕冲破束缚将面前的人完全包围。他的呼吸洒在他的耳畔,那人不适地动了动翻了个身背对他。江宴忽然觉得自己得到了一种温情的反馈,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不知道这么盯着席之空看了多久,他甚至忘记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就一夜无梦睡到了第二天清晨。他醒了,席之空正酣睡。都是少年的身体,大清早的面前就是喜欢的人,江宴觉得自己十六年来从没这么耿直过——他尴尬的发现下面有一点点异常。于是他给自己敲了个警钟转过身,暗自苦笑着低头看了一眼。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床想去厕所,手腕不方便开厕所门的时候费了不少劲,发出哐哐的声响,进了厕所他打开花洒,然而就这动静都没把席之空吵醒,等他解决完自己再开门出去的时候那人还在床上睡得正香。江宴想,刚刚要是没有起床现在席之空的手和脚可能就已经搭在自己身上了。他突然有一丝懊悔,觉得不该这么早就起来,说不定趁着那人迷迷糊糊的还能占点儿便宜,比如在那微微开合的薄唇上亲一口。手被绑着还是不利索,他站在厕所镜子面前洗漱,接完水忘记自己两只手还分不开,伸手去拿漱口杯的时候叮铃哐啷的打翻了一杯水,面前的衣服也湿了一大片。他回头看了一眼,席之空好像终于被吵醒了。果然如席之空所说,他真的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江宴,完全忘记了他的初衷。江宴早餐想吃水煎包,他就踩着人字拖下楼去买,过了会儿江宴想喝牛奶,他家里没有,于是又自掏腰包去菜场小超市里买了几瓶。后来午饭他说想吃黄焖鸡米饭,席之空付给店家二十五块钱的时候,终于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拎着饭回到家里,江宴正躺在床上玩手机,舒适惬意得不行。“你的饭,我买回来了。”他把饭放在桌上坐在椅子上吹风扇。江宴瞥了眼桌子,说:“怎么就一份,你不吃?”他指了指书桌下面道:“我吃方便面。”江宴沉默片刻,笑说:“我突然不想吃黄焖鸡米饭了,你帮我买个鱼香肉丝盖饭吧。”“……”下楼梯的时候席之空细想下来觉得自己才是被囚禁的那个人。照这样下去江宴能够给他的被囚禁感想可能只有“非常惬意”四个字,从实质上并不能给他提供什么素材。他思索着,回家还是把江宴放了吧,他又不能上工具什么的,江宴根本体会不到被囚禁是什么感觉——上工具,那对他对自己都太狠了,他下不去手。刚走到小菜馆里,江宴就给他发了条信息说顺便带两杯可乐,他心中把人马上撵回家的想法又更加坚定了。咬着牙回了可以俩字,席之空用银行卡付款的时候看了看余额,觉得自己有点惨。舅舅家小孩儿生病了,每个月给他的五百块钱生活补贴从上两个月前高中开学就断了。姑妈每个月的八百生活费也减到了五百。他妈车祸赔偿的赔偿金省吃俭用到现在,只剩下不到两万了,而他爸刑期还有四年,他连大学学费都不知道上哪儿找。如果不是情况逼人,他也不会想尽办法的赚钱。上个月他认真地考虑过休学打工,可江宴发现他不对劲之后马上就采取了“强制措施”。他和江宴走得太近,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而且他总是轻而易举就被江宴说服,这种念头根本不能坚持多久就被打消。回家之后江宴已经吃上饭。他拎着一份鱼香肉丝盖饭站在门口,愣了半晌问他:“你不是说你不吃吗!”江宴咽下一块鸡肉,说:“突然又想吃了,我的可乐呢?”席之空瞪着他走到桌边坐下,拿出一瓶冰镇的可乐推到他面前怒道:“就你事多!吃了饭赶紧给我滚回家去!”“噫?怎么又让我回家了?”江宴拉开可乐拉环喝了一口,又说:“不囚禁了?”“不了!所以赶紧吃完回家去吧你!”席之空扯了两张纸巾擦擦额头上的汗,起身倒了一杯冷水一口气喝了一半。江宴感觉有些可惜,他放下筷子,手撑在桌面上看着席之空,“你不是还要采访我吗?这才一上午呢,我感觉没什么效果。”“效果?你还想要效果?”席之空回到座位上打开面前的鱼香肉丝盖饭,“我本来想让你自己想象一下我是个陌生人,可咱俩从娘胎里就认识了,这对你来说太难了。”江宴撇撇嘴不置可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坐在书桌面前打开了自己的书包。席之空吃了一口饭,问他:“你干嘛?”“背单词啊。”“你回家去背!”他抬着饭盒走到江宴背后,用脚踢了踢凳子,说:“饭钱记得转我一下。”江宴回头:“你最近怎么这么缺钱啊?你上次光跟我说你生活补贴不够用了,我怎么感觉你这不是不够用的问题?”席之空立刻心虚地转了个身,含糊道:“我都花别的地方了。”“那我也没见你买两件衣服啊。”“我又没说我买衣服了,我充游戏点卡了行不行?”他始终背对江宴,心中忐忑,鱼香肉丝吃在嘴里也没什么味道。江宴走到他身后抱着手臂又问:“你是不是真的很缺钱?”席之空嘛,他太了解了,当年家里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他都熬了过来,从不轻易向人开口,也从不低头示弱——除了昨晚那种情况他本人都控制不了的害怕,其他时候总是要费点劲才能让他说实话。“不是,我就是——”“你昨晚做噩梦了吗?”江宴问。席之空愣住。昨晚好像真的没有做噩梦。小时候他们班组织去游乐场,趁着大人没注意,有几个同学把他拽进了鬼屋,等江宴看到了追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吓得全身发抖,后来回家他整整做了一个月的噩梦,每天每晚的睡不好。“没有…”他说。江宴这才问他:“那你昨晚去那里是干嘛了,真是找灵感写恐怖小说?”其实事情也没多复杂。上个星期席之空接了个单子,是一个恐怖文学爱好者妹子下的。席之空不太好说这是人家私人订制的“人鬼情未了”,男主是个从小怕鬼的人,然后遇到了一个鬼并且爱上了他,从此展开一段绝美的人鬼之恋。他太久没有过那种真实到可怕的恐惧感了,所以就想着去找找感觉。结果确实给自己吓得不轻,那感觉不能更真实。“你这所谓的‘囚禁’又是闹哪出?也真是找灵感?”他不答话,江宴就继续问。等江宴认真地发问,席之空才觉得自己果然又做了件荒唐事——他居然真的动手在江宴身上做实验了?他懊恼道:“是找找感觉,你知道——算了你不知道,我们写东西的人,有真实感受写出来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明白吗?”江宴佯装似懂非懂地点头,复而说:“所以你现在在写如何伺候一个人?”“……”席之空喝了口可乐把哽在喉咙的饭吞下去,心说这“囚禁”果然是不对劲。“啧,你这艺术创作我真看不懂,怎么还有这种需求,上赶着伺候别人——”江宴笑着伸手想去拍席之空,恰好被他回头看到一把抓了手腕,脚下绊倒两个凳子后退着又被他推到冰箱门上用手臂抵住了脖颈。上一次席之空向他靠近他觉得紧张的时候,还是自己确认喜欢他的时候。从那天起两个人默契的心跳频率就不再重合了,他看着席之空总会心跳加速,会心花怒放,也会心生忐忑。席之空每次认真地看他,他就觉得这个人就快要把他想说的话说出来。而这次——“我这里的囚禁,就是得不到你的心但是我要得到你的人,我会把你关在我家里,没有阳光没有新鲜空气,我可能还会用黑色绸布缚住你的眼睛——”“然后呢?”“然后…咳,然后就用一些…用一些你没有见过的东西,欺负你!”席之空说着说着自己不太好意思,松开了手假装凶狠的用手在他胸口戳了戳。江宴笑说:“你这么一说还挺有意思?主要是我还没被你欺负过,想体验一下。来,继续‘囚禁’。”说着他就又把双手送到了席之空面前。席之空刚刚那股假装的凶狠劲儿很快就在那看起来并不像开玩笑的话面前败下阵来,脑海里真的浮现出一些江宴被这样那样的场景,吓得他登时打了个寒颤。片刻后他盯着江宴缓缓地摇头道:“你不会想体验的…”江宴笑了笑又问:“那你是不是欠别人钱了?”“……”“你说话啊!”席之空也跟着笑说:“我欠得最多的就是欠了你一千块钱,而且短时间内还不了。”“那——那你爸那四十万——”他话刚说出口,席之空嘴角的笑容就渐渐凝固消失,随即两人莫名其妙开始沉默地对峙。片刻后席之空终于还是垂下脑袋瓮声瓮气地说:“那个钱我不会用的。”江宴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摸了摸鼻尖轻咳两声转移了话题:“写作业吧,写会儿作业我再回去。”两人又挤在一张桌子上写作业。席之空眉头紧皱地做着数学试卷,遇到实在看不懂的题他就跳过去,等江宴写完英语作业看他卷子的时候他还剩了一半的题。“这些不会做?”江宴问他。席之空说:“不会,但我总感觉我又会一点儿…”“我教你。”江宴把凳子挪到他旁边,用笔圈出了几个题,“这几个题对你来说太难了,我们先看另外几道。”席之空看着突然靠过来的江宴,心尖一点酥麻的感觉,点点头木讷道:“哦好的。”第十章 舒霁月周一大清早,江宴又等在了席之空家楼下。席之空嘴里叼着一块方便面面饼飞快跑下楼,在江宴面前站定后看了眼时间,长舒了一口气,“没有迟到!”“你早餐就吃这个啊?”江宴指着他手中的方便面饼问。席之空拍拍他的肩膀往前走着说:“对啊,赶紧走吧,今天早上我值日,要去早点。”“要去早点你还踩着点的下来?”江宴抬起腿轻轻一脚踹在他书包上说:“我昨晚打电话给贺星,他跟你换了。”“换什么?”“换值日啊,你明天早上。”江宴路过包子铺买了四个包子两杯豆浆,趁席之空不注意把他手里的方便面饼抢过来扔进了垃圾桶。席之空面前一空,随即又被塞了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他嘟囔:“我吃得好好的…”江宴完全不理会,自顾自地喝了口豆浆边朝前走边说:“这周是语文,你准备讨论什么?”“讨论…你看着办呗。”席之空咬了一口手里热乎的包子,“你说讨论什么我去准备就行了。”江宴停下来看他,“你是组长,你问我讨论什么。”他思索片刻道:“那就,那就去问问大家的意见。”两人刚到教室门口江宴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贺星正在收拾讲台,一回头见席之空精神百倍的出现在教室门口,把手里的毛巾挂好就他走了过去。“你不是病了吗?”席之空皱眉:“你才有病。”他走到座位上放下自己和江宴的书包,往嘴里扔了块口香糖边嚼边说:“谁跟你说我病了,是不是就盼着我生病呢。”贺星往他前面的桌子上一坐,手里还拿着块黑板擦。他说:“江宴啊,江宴说的。”“他?怎么可能,今早他去我家楼下等我的,你说什么鬼话。”席之空把语文书放在桌面上,靠在椅背上往窗外望,正好看到陈旭聪从食堂出来,身边跟了个背书包的高个子男生。“前阵子听老陈说咱班要来个转学生,不会就是那个吧?”他让开半边窗户给贺星看,这话一出,周围坐着的孙晨轩和蒋哲辉都凑了过来。贺星说:“看样子怕是,周五的时候我去给老陈送资料,听几个老师正在议论,叫什么月来着?我没太听清。”孙晨轩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你说要你有什么用,这么重要的情报你都只听一半!”“嘿我说你,你是不是初中那阵还没被收拾明白,上了高中这么欠揍呢!”贺星不甘示弱地随手卷起席之空的书打在他肩上。“你不提初中也就罢了,趁着我年少不懂事的时候可劲儿欺负我,今天就让你看看谁是哥哥!”孙晨轩又连着在贺星头上拍了好几下,完了扭头就跑。这回贺星追出去的时候仔细看了脚下,避开蒋哲辉杀人的眼神和白花花的鞋子撵着孙晨轩跑了出去。“我语文书要是有个好歹,你俩今天都得折我手里!”席之空站起来冲着两人大喊,江宴正好抱着一摞资料进来,差点被逃命的孙晨轩撞翻在地。他把东西放在自己旁边的空位上,踢了踢席之空的凳子顺着他的视线望出去,问到:“你看什么呢这么认真?”席之空头也不回扔给他一句:“找灵感。”“……”蒋哲辉抬头看一眼,又低头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也不知道贺星追着孙晨轩跑出去多远,过了几分钟两个人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孙晨轩追着贺星打,手里还有席之空备受蹂躏的语文书。眼看着自己的语文书从孙晨轩的手里以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飞了出去,一句“卧槽尼玛”还没落音,书就直直扑在了进来的陈旭聪脚下。全班顿时鸦雀无声。陈旭聪低头看了一眼,抬起头四处瞄了一圈,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他身后站着的男生上前一步蹲下身捡起来,翻了第一页后看到了席之空的名字。陈旭聪问:“谁的?”男生把书合上,嘴角是淡淡的笑容,声音出来也是缓慢温柔的,“是一位叫席之空的同学的语文书,陈老师。”席之空立刻感觉到几十道箭一样的目光向自己射过来,他被其中一道晃得睁不开眼——转学生的目光随着其他人的也落在了自己身上。他大脑突然停止运转似的空白,在周遭一片的寂静中与那人的目光接上。正好那人也在友好的看着他笑,席之空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通了,前几天憋了好久写不出来的东西这会儿突然有了灵感。陈旭聪手里拿着他的语文书扬声问:“席之空,你语文学好了是吧?”“不是,老师我——”“给我把后面的古诗词抄十遍!周五之前交给我!——书还给他。”转学生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向席之空,江宴隐隐觉得席之空状态不对,歪着脑袋看他脸上的表情,果然看到他片刻的呆滞。于是江宴不动声色的又把目光落在那个走过来的人身上,细细打量着他。“同学,是你的书吗?”转学生站在席之空面前,礼貌笑问。席之空点头,接过语文书说了句谢谢。上课铃响,男生回到陈旭聪身边站着,其他人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席之空还盯着桌上的语文书若有所思。“给同学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舒霁月。”陈旭聪扫了一眼下面,特意又补充道:“六中转来的。”席之空皱眉。六中,不就是江宴当初差一点点考上的重点吗?他悄悄回头看江宴,发现那人正转着笔盯着讲台上的人看。“大家好,我叫舒霁月,很高兴能够和大家成为同学,接下来的三年还请大家多多指教。”从进门到现在舒霁月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笑,他落在每个人身上的目光都是一样的柔和,只有在看向江宴的时候眼神中有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被席之空尽数瞧进了眼底。旁边一排有个空位,恰好就在江宴的旁边,舒霁月背着书包直直朝江宴走过去。舒霁月周身都有一种儒雅气质,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清风霁月,如清风又如清冷的月亮,想接近又像是高不可攀。席之空在手边的稿纸上写下“清风霁月”四个字,放下笔手撑着下巴又重新看向窗外。恰好一阵清凉和煦的风迎面拂过来轻轻打在他的脸上。舒霁月在座位上坐定,把课本拿出来偏过头问江宴:“同学你好——”“江宴。”席之空听江宴利落打断舒霁月,随即无声地笑了笑。而面对江宴这样的态度,舒霁月似乎一点都不恼怒,反而语气更加温和地问:“江宴同学,请问班里上到第几单元了?”席之空扭头小声对舒霁月说:“第二单元。”而后他笑起来,嘴角两个浅浅的酒窝。江宴从他那眉眼的笑意里像是吃到了糖,又像是喝了一瓶醋,两腮一酸咬紧了后槽牙。舒霁月这要放在古代那活脱脱就是个谦谦君子,他十分有礼节地向席之空道谢,还还以一个更温和的笑容。江宴手里的笔盖应声而碎。高中生始终是比较矜持——除了席之空。下了课他就把江宴撵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强占了他的位置。刚在舒霁月旁边坐下,席之空嘴上的阀门就彻底开启了。孙晨轩坐在蒋哲辉的桌子上一脸看戏的模样,低头就在几个人的qq群里开了个投票。江宴手机振动,他拿出来点开qq界面一看,顺手拿刚刚捏烂的笔盖朝孙晨轩扔过去,对蒋哲辉说:“你管管?”蒋哲辉突然被点名,抬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为父是管不了了。”贺星补了句:“为娘也管不了。”“你说什么?”孙晨轩从桌上跳下来,两人刚刚平息的恩怨又起,追打着满教室的跑。席之空正耐心且细心的和舒霁月介绍班里的情况和学校的情况,舒霁月也在认真地听,两个人亲切交谈的画面看上去非常和谐。江宴心想,真他妈的防不胜防。他咳嗽两声,站起身来走到席之空身后戳了戳他的肩膀,道:“这位同学请回到你自己的座位上去。”“又没上课!你先坐我那儿,等会儿的。”席之空把人推了回去,又说:“没看见我正帮助新同学认识大家么,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江宴气笑了,他反手抓了席之空的手腕转了个人把人按在他自己的凳子上,而后迅速坐回了座位,朝着舒霁月眨了眨眼睛,说:“舒同学,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席之空咬牙切齿正准备拍桌起身,好巧不巧上课铃响了。孙晨轩和贺星一脸兴奋又惊讶的表情一前一后从门口跑进来,带着一阵风一屁股坐在座位上,贺星迫不及待地开口:“哎哎哎!你们知道咱们学校来了个音乐老师么?!”“最近学校是在招老师啊,来个音乐老师不奇怪吧?”江宴耸肩,又转过去微笑着和舒霁月说话。舒霁月却似乎对这个音乐老师更感兴趣,他的眼神投向贺星等他的下文。贺星扭头看了眼教室门口,确认安全之后又说:“刚才我和孙晨轩在楼梯间看到教务主任和一个老师一起,那老师好像是蔺什么来着…”孙晨轩叹息着摇头:“我就说要你没什么用,这刚刚听到的名字转眼就忘了,你让爸爸怎么放心把江山交给你。”“闭嘴!”贺星怒道。席之空眉头皱起来,听两人说话的内容不由得想起来一个前几天才听说的名字——江宴说的他的表哥,也是姓蔺,叫蔺同瑞。“姓蔺?”他回头看了江宴一眼,说:“会不会就是你表哥啊,你不是说他从伯克利刚毕业回来么?”江宴于是说:“蔺同瑞?”贺星猛地拍了一把大腿,高声到:“就是叫这个名字!就这个!”他话音未落,陈旭聪领着一个面目清秀的陌生面孔进来,脸还是像上节课刚进门的时候那样黑。他咳嗽两声把整个教室扫视得鸦雀无声。贺星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席之空偏着身子去看陈旭聪身后的人,又被陈旭聪逮了个正着。“席之空——”被点了名,席之空撇撇嘴坐好。“你是不是特别热爱音乐?”陈旭聪此话一出,不仅席之空本人懵了,他周围几个人都懵了——这全班都知道席之空唱歌五音不全啊。孙晨轩没憋住笑,噗嗤一声笑出来,无意中帮席之空转移了火力。陈旭聪随即又点了孙晨轩的名:“孙晨轩我看你很想给大家唱首歌的样子,这节音乐课不如你来给大家唱一首《青藏高原》助助兴?”全班立刻一阵爆笑。孙晨轩的《青藏高原》那也是有故事的。两个月前军训结束,在班里组织的第一次聚会上,一唱成名的不仅有席之空,还有江宴和孙晨轩。席之空唱歌就像做数学选择题,可以完美避开所有正确选项义无反顾选择错误答案,他唱歌也是避开了正确旋律,把这首歌可以唱成那首。孙晨轩则是属于破音选手,高音破,低音也破,就跟拿起话筒前发了毒誓不破不是人似的,没有他唱不破的歌。江宴就不一样了,唱歌那是真的好听,什么歌都能唱下来,听他唱完情歌就想跟他来上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的那种。那天在ktv孙晨轩喝多了抱着话筒不撒手,一曲《青藏高原》破得深入人心,让人永生难忘。陈旭聪摆摆手:“好了好了,笑什么笑,看看你们成什么样子!音乐老师调岗调走了,以后你们的音乐老师就是这位,蔺老师。”随即他又笑脸盈盈的转身把那个陌生男子请上讲台,说:“蔺老师,您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