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之空含糊不清地骂了句有病,漱完口也开始收拾行李。秋游活动顺利结束——还算顺利吧,如果没有迷路和落水,对江宴来说这次活动确实说得上是非常宝贵的了。回程的时候陈旭聪干脆去蹭教务主任的suv,舒霁月厚着脸皮非要去和蔺同瑞坐一排,席之空只好“不情不愿”地坐在了江宴旁边。说是不情不愿,这会儿却枕着江宴的胳膊睡得正香。看着他睡着的安静模样江宴却突然陷入了深刻的自我怀疑——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变态”了,在席之空面前越来越不受控制,那令他骄傲的对自己绝对的控制能力就像终于在他面前找到了机会反将自己一军,变得一点都不听话。在老师们耳提面命不准早恋的“道德压制”下,他体内那些不安分的因素甚至被煽动着在懵懂的青春里躁动挣扎,看准了席之空眉目间的无邪活泼就向他扑了过去,恨不得将人吃到肚子里。他每一寸肌肤,每一片肌肉,每一滴血液和每一段骨骼都愈发难以掩饰对他的感情,叫嚣着就要冲破桎梏,带出一阵熊熊燃烧的火焰带着绝境里窒息的畅快感,义无反顾地奔向对方。席之空还靠在他肩膀熟睡,对自己周围涌动着泛滥成灾的爱意一无所知。闻和一般不参与其他区中学的联考,一直以来抱紧六中四中等几个大佬中学的大腿,考试都跟它们一个节奏。半期考试六个学校联考,加上闻和一共是七校,高一年级将近四千名考生,上次月考江宴校内第一,考进了七校前十,这次加上六中过来的舒霁月,闻和可能要创下最优纪录了。年级组长和教务主任都非常看重这次考试,巡考的时候时不时的都要到第一考场去看一眼,确认几个尖子生的状态和答题情况。二班这几个常玩在一起的人,江宴舒霁月还有蒋哲辉在第一考场,而贺星和孙晨轩在第三考场,席之空勉强也挤进去和他们在一个考场。早上两个人一起去学校,席之空没什么情绪起伏,整个人看上去异常平静。一、三考场在初中部的二教楼,临两人分开走的时候,江宴叫住席之空,跟他说:“之前秋游的时候我说的话还是算数的。”“什么话?”席之空回头问。江宴:“……”他朝着席之空挥挥手,脸上全是一言难尽的表情,又道:“没什么,你好好发挥,考好了哥有奖励。”席之空拉了拉肩上的书包带,对江宴郑重地说:“你什么时候不占我那几分钟的便宜,就算是最大的奖励了。”等人走出去挺远了身影消失在转角的时候,江宴才弯起嘴角笑了笑,兀自说着:“小时候明明跟在屁股后面叫了那么久的阿宴哥哥,这长大了还说反悔就反悔了?”语文考试对于席之空来说常常是轻松惬意的。从小在妈妈的影响下他看了不少的书,阅读和写作都是驾轻就熟,非常的流畅。还剩半小时的时候他就写完了作文的最后一个字,手里转着笔撑在桌上发呆。监考老师见他无所事事的样子走到他身边低头瞥了一眼,立刻就为他漂亮整洁的卷面所折服,苍劲有力的一笔一划轻易就刻进了人的眼眸中,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他潇洒恣意的笔锋。两个老师在讲台上讨论席之空的字,广播里通知还有十五分钟交卷,他本人终于还是坐不住了,盖上笔帽收拾好文具将试卷交到讲台上离开了教室。中午和贺星他们约好了一起去吃饭,他等在一三考场必经的楼梯口,打开手机微信就弹出了好几条信息。大部分都是些微商的群发,他一条条的点,一边吐槽微信没有一键全部已读功能。滑到列表下面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牡丹花的头像旁边标红,备注是“姑姑”。席之空他爸是家里惟一的儿子,上面有个姐姐,脚下有个妹妹。她小姑未满十八岁的时候生病早夭,那时候席之空还差三个月就出生了。本来沉浸在他即将到来的喜悦中,年迈的爷爷奶奶还是受不住老年丧子的打击接连病倒,苦苦支撑两年多,在席之空刚会走路的时候相继去世。后来他家里出了事,除了舅舅那边的接济,主要就是这个姑姑每个月的生活补贴了。中考结束后没多久,姑姑来找过他一次,跟他说因为大哥要结婚了,置办房子车子每个月要还很多贷款,生活费可能不能像原来那样多,得从八百减到五百,他算了算,省一点也没问题。而且他本来也不能要求太多,毕竟他爸是去坐牢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站在楼梯口,席之空给他姑姑回了一句“给您添麻烦了”,而后锁了手机屏幕。漆黑的玻璃面板上映出他的脸,他看着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自己都心生出些厌烦的情绪来,随后烦躁的把手机揣进了书包。揣好了,他又反手摸了摸。这手机还是好几年前的老款式了,是他妈留给他的东西。去年冬天的时候他为了高中学费发愁想着几百块贱卖了补贴补贴也好,走到二手手机市场门口看着里面来来往往的商贩,他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跑回家大哭了一场。他那会儿也才十五岁,为什么就尝尽了生活的苦头,活得比同龄人累了许多。他想不明白。也不知道在楼梯口站了多久,突然从楼梯间卷上来一阵风从他裤腿灌进去,随后他就听见江宴在背后喊了他一声。他眨了眨眼睛来不及擦掉眼角渗出的泪水,江宴走到了他面前盯着他看了会儿,抬手用大拇指在他眼角抹了一下,笑说:“干嘛呢,考差了也不至于哭吧。”“我没哭。”他嘴硬着把江宴的手挥开,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那语文我就是闭着眼睛也考不差。”江宴心里疼,也知道这会儿不该戳穿他,只能顺着他的话又说:“是是是,我刚刚看见有沙子吹进你眼睛了,来哥给吹吹。”席之空当然没真让江宴给自己吹眼睛,白了他一眼扔给他两个字:傻逼。考试结束的钟声敲响,蒋哲辉和舒霁月从第一考场走过来,贺星和孙晨轩也刚从考场出来,两个人激烈的讨论着第二个阅读的第一个选择题到底选什么。争论到席之空身边僵持不下,孙晨轩一拍他的肩膀,高声问:“我们空,我们语文天才,你说,你那个题选的什么?”席之空在脑海里搜索片刻,皱眉迟疑道:“我好像选了a,记不太清了。”“不是吧!这刚刚考完的题目你就忘了?!”贺星惊呼。席之空走两步又停下来等那几个人,饿得不行了回头喊到:“你们不饿?”……吃过饭,除了舒霁月偷偷跑去了行政楼之外,一行几个人决定去二教背后的小山坡上晒会儿太阳。孙晨轩没脸没皮地非要枕在蒋哲辉的腿上,蒋哲辉估计也是困了,懒得动弹也懒得和他闹,脱了校服搭在脸上就睡了。江宴左右看了看,往草地上一靠对着席之空拍了拍大腿说:“来,睡哥这儿。”席之空打量他片刻,摇摇头甚至躺得更远了些。贺星还趴在地上玩手机,疯狂偷对方上路的塔,屡次被单抓死得忘乎所以,正当他丝血逃命的时候江宴从他身上“路过”一脚踩在他小腿上,他手一抖,闪现撞墙。“卧槽!我死了!江宴——!这么宽的路你不走!”他抱着手机在地上翻了几圈,手机里传出团灭的系统音,接着没过几秒就是一声冰冷无情的“defeat”。“老子的十连胜…!!!”席之空的手臂搭在眼皮上,突然感受到腿上一沉。“……”他撑起上半身瞥了一眼自己大腿上那枚脑袋,动了动腿说:“诶,诶诶,说你呢。”江宴半眯着眼睛懒散应道:“嗯,怎么了?”“怎么了?你睡那边去,别靠我腿上啊!”席之空把腿往边上挪了挪,不了江宴不依不饶的跟着也挪了过去。“别动,就睡一会儿。”秋意正浓,身后高大的树枝上发黄的树叶打着旋儿落下来。有两片落在席之空的肩头,还落了一片在江宴的胸前。见那人没了动静,席之空伸手把那片树叶从他面前拿下来,悄悄地放在了他的鼻尖。江宴没睡着,他闭着眼睛笑了笑,而后偏过头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席之空,轻巧地将树叶吹开了。第二天早上要考数学,下午考完试席之空回家随便热着冷菜吃了饭,摆出两张试卷摊在面前做出抗争到底的架势就一刻不停地奋斗了两个多小时。晚上快九点实在是没办法了,剩下的几个大题他算得脑子发蒙也解不出正确答案,思虑再三犹豫着给江宴打了电话。手机在桌上振动,江雯见是席之空打来的电话就帮他接了,“小空啊,你找宴宴是吧?等一下啊宴宴洗澡去——你怎么衣服都不穿!”江宴正脱了衣服准备洗澡,听到他妈接电话就光溜溜的从厕所又跑了出去,从她手里拿过电话:“咋了。”“啊!数学好难啊,真的太难了!”席之空又撇嘴道:“我还有几个题实在是不会做了,你现在有空吗,我过来找你。”江宴失笑。他回头看了江雯一眼,说:“你过来吧,我先去洗个澡。”十分钟以后席之空抱着书包穿了件睡衣哒哒哒的跑到了江宴家,江雯给他开的门,看他还穿着夏天的睡衣,赶紧拉着人的手臂把人拽进了屋,“你这孩子怎么穿这么点儿就来了,快快快进来!”外面是有点儿冷,他半截手臂都吹冰了,江雯赶紧去拿了件江宴的长袖外套给他罩在身上,扒拉着人在面前转了两圈又说:“你看,你宴哥的衣服你穿着都大了这么多,最近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啊?跟你说了让你来家吃饭,阿姨我还请不动你!”席之空赶紧抱着江雯的手臂撒了个娇:“不是的姨,那我明天来——”抬眼看江雯眼神不对,他立刻又改口:“以后天天都来啊!可不能嫌我烦!”他笑得眼睛弯起来,江雯摸摸他的脑袋也呵呵地笑着说好。江宴听到席之空的声音手上穿衣服的动作都快了许多,拉开门就看到那人在他妈怀里撒着娇,心上软成一朵棉花糖,从血管里流动的血液再到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发着甜。第二十一章 爱你到非你不可的时候要给席之空讲数学题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他并不是完全的一道题都不会,棘手之处就在于他总是有那么些印象,导致每次江宴给他演算一不留神他就跑到别的题或者公式上去了。好像江宴所有的耐心都放在了席之空身上。他完全不觉得烦,一个题讲了两遍,还要问一次“现在会了吗”,席之空感动之余还是诚实地点头又摇头——似懂非懂,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懂了还是没懂。然后身边的人拿了笔翻开稿纸新的一页,又讲一遍。一道计算大题江宴总是要连着前面公式推导的过程从头讲起,后来席之空自己都放弃了最后一问,只答出前面两问就行了。他计算能力欠缺,就算知道了怎么做也不能顺利得出正确答案,江宴教他怎么一步一步拿分,告诉他老师一般看哪些点。每个题都是江宴给他讲几遍,他差不多懂了,就自己再重新做一遍,往复几次算是摸出些解题的门道来。时针指向11,江雯敲了敲江宴的卧室门说自己睡下了,门锁了——意思就是让席之空别回家,跟江宴睡一屋。席之空正认真算题,也没细想就应了下来。全然没注意到边上江宴嘴角一抹狡黠的笑意。十几分钟后他放下笔长舒一口气,把稿纸推到江宴面前,问道:“这样算对吗?”江宴揉了揉眼睛,合上手里的物理书看了眼他的计算过程,迟疑两秒拿笔改了个数字说:“这里,算出来应该是15,不是23,你再看看。”席之空丧气地哦一声,又重新拿起了笔。江宴实在忍不住,抬手在他后脑勺摸了一把,鼓励道:“慢慢做,做完这题休息了。”“不了,等我把这几个都算一遍——”席之空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江宴面上掩饰不住的倦意恍然又说:“啊,你要是困了就先睡,我算好了放桌上你明早起来看就行。”“我陪你吧你先算,我再看会儿书。”江宴于是抱着物理书爬上床,掀开被子开了床头灯安静地靠在床头看书。时间一分一秒从十一点到十二点,又是一个小时过去,席之空终于算完了第二张试卷上的四个大题。他什么话都来不及说,放下笔靠在椅子上先伸了个懒腰,嗷呜一声打了个绵长的哈欠,眼前涌起一层水雾,面前稿纸上的字糊在一起什么都看不真切。他含糊着小声说:“我算完了!只有一个题答案还是不一样…”话音未落,他听到身后啪嗒一声。回头看江宴靠在床头已经睡着了,手里的物理书从床铺上滚落下去掉在地上,闹出了动静。席之空于是关了台灯,小心翼翼地把椅子推回原位,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帮他把书捡起来放在床头柜上,犹豫着到底是要叫醒他还是就这样帮他躺平在枕头上。许是太累了,江宴睡姿不好,喉间传出极细微的呼噜声,席之空忍不住笑了笑,伸手垫着他的脖子手上用劲把人半抱着拖进了被窝里。他站在床边又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脖子和手腕转身出房间去洗漱。江宴家是标准的两室一厅,户型设计得非常好,在征得房东同意的前提下,江雯把阳台和储物间打通给江宴做了书房。和自己家那两室一厅不一样,原本他的房间就是储物间隔出来的,整个房间显得拥挤狭小。后来他爸进去了,他干脆把床挪到了客厅,整个人的生活起居都在客厅和厨房进行。他飞快地洗了个澡,擦了发梢上将滴未落的水珠悄悄回到了江宴的房间。时间太晚,吹风机的声音太大,他怕吵着江雯和江宴睡觉,只好坐在床上用干毛巾慢慢擦,好在男孩子的头发都干得快,他终于是赶在一点之前睡下。次日清晨。江雯做好早餐把两人叫起床,席之空睡眼惺忪地被她推进洗手间洗漱,回厨房又多给他煎了个鸡蛋。饭桌上江雯一边给两人倒牛奶一边说:“小空你要多吃点,你最近真瘦了太多了,这是宴宴他爸带回来的什么补品,宴宴能吃,你肯定也能吃,你多吃点!”“额,我其实——”“你又要说你不想吃是不是?你这孩子,不行,必须吃!你妈之前就老跟我说你挑食,不爱吃肉,你看你都不长个…”江宴心里咯噔一下,扫了席之空一眼慌忙转移话题道:“哎呀妈,到底谁是你儿子!”“你们都是我儿子,怎么啦?小空的醋你都吃?真是。”江雯全然没注意刚刚说的话有什么不妥,笑着又去把刚烤好的面包片用袋子打包好放在餐桌上,“面包你们带去学校,做题饿了的时候可以吃一点,外面的东西都少买点儿吃——”“好了妈,我们知道了。”江宴喝完牛奶把空杯收进厨房,席之空也刚好把牛奶喝得只剩一半。最近饮食不规律他实在是胃口不怎么样,喝了一半就求饶似的看着江宴,江宴于是拿了他手里的杯子仰头把剩下的一半喝完了。末了还伸舌尖舔了舔嘴角的奶渍。江雯在他肩上拍了一把,说:“你又抢弟弟的东西吃!”江宴:“……”席之空打了个嗝憋不住笑,他身上还穿着睡衣,背着书包一边穿鞋一边说:“我回去换身衣服,五分钟,你慢点儿的,在楼下等我就行。”江雯想说让他就穿江宴的衣服,但昨天那件外套穿在他身上有多不合身她也看到了,想想还是作罢,心里盘算着等会儿要去给他买两身衣服。席之空换好衣服出来,江宴还是已经等在了他家楼下。逆光之下他靠着楼梯间的扶手,戴着耳机视线落在外面杂乱交错的电线上。席之空看得出神,脚下一空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江宴听见动静回头,和他视线相接的时候席之空慌忙干巴巴地笑了笑掩饰自己的尴尬,轻声说:“我们走吧。”两个人又像往常一样并肩走在路上,走出街道在十字路口等绿灯,江宴摘下耳机歉意道:“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我睡着了,本来要给你看题的。”“没事啊——没事,昨天挺晚的了,我算完也困得倒头就睡。”席之空局促地拉着书包带,对这突如其来的陌生的客气氛围感到非常不适应。他把书包带越拉越紧,直到整个书包几乎是贴在了他的背心上。绿灯一亮,席之空迈开步子就朝前走,江宴跟在身后看到他的书包就像被人提溜着,皱眉道:“别拉了,再拉书包要背到头上去了。”他于是又默默地松了手。后来半期考试的这几天席之空每天都按时去江宴家“报到”,终于吃了几天好饭好菜,胃里暖暖的比之前好了许多。最后一场生物考试考完,孙晨轩几个人就像被榨干了一样,包括江宴和舒霁月眉目间都难掩困倦,只有席之空一反常态的精神得不得了。最后一场考试之前江宴就跟蒋哲辉约好了,考完试让他无论如何要把席之空“带走”半个小时。蒋哲辉没问缘由,推了推眼镜答应了下来。这会儿他终于能把舒霁月叫到行政楼楼顶空旷的天台上说会儿话了。舒霁月手里转着一支笔背靠在栏杆上问江宴:“怎么,找我有事?”江宴有点问不出口,犹豫半天到最后都是欲言又止,只是看着隔壁栋楼二班的教室窗户叹了口气。“想问问我关于席之空的事?”舒霁月走几步离江宴近了些,感觉自己烟瘾犯了,从包里拿了个糖叼在嘴里含糊道:“你不会就是想约我上来吹冷风吧?我跟你哥约好了等下要去吃饭,你别耽误我时间啊!”“——你跟我哥到底怎么成的?”江宴看他平日里一副三好学生乖得要死私下里却跟流氓无二的模样,实在想象不到他哥那种“稳重成熟”的人是怎么看上他的。“我跟你哥?我跟你哥怎么了,就这么就好了呗。”他轻描淡写道。“你觉得——就是你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啊,席之空他…”江宴清了清嗓子,“他喜欢我吗?”舒霁月立刻用看怪物的眼神将他上下打量一圈,笑到:“江宴,你没事吧,什么都还没说什么都还没做,做什么美梦呢?”“……?”“你真是一点天赋都没有。”舒霁月紧接着换上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说:“你现在做的充其量就是吃醋,这多幼稚啊,席之空只会觉得你这人有毛病天天跟他抢对象——比如我,虽然我对你俩都不感兴趣,但是起码在席之空心目中你是他的头号情敌,我觉得你应该反思一下为什么会这样。”江宴沉思片刻:“那你的意思是我表现得不够明显?”“弟弟,你表现什么了?”舒霁月觉得江宴可能是他手下最笨的一个学生,甚至开始质疑面前这人和蔺同瑞的血缘关系,“你到底是不是你表哥的弟弟。”要知道,自己当时可是被蔺同瑞撩得裤子都穿不稳,好不容易把人慢慢套牢,江宴这得天独厚近水楼台的条件简直让他嫉妒得牙痒痒,嘿,没想到这人还真是一点都不会追人。趁着江宴沉默“反思”的空隙,他又语重心长地说:“你跟席之空从小一起长大,不能让他一直觉得你就是他好兄弟好哥儿们,得让他明白,你对他和你对别人是不一样的,是喜欢他爱他——再说了,让他吃醋是你的目的没有错,但睡到这个人得到他的心才应该是你的终极目标,你读书脑子这么好用,我说的话你能明白吧?”江宴木讷地摇摇头,脑细胞在听到“睡到这个人得到他的心”的时候就集体罢工了。“睡、睡到他啊…这个…”“不是吧江宴——”舒霁月嗤笑一声,在江宴肩上轻拍,“也是,对于你们这些纯情的小朋友来说,我跟你哥那套确实不太适合,太凶了。”“我们空空还小…”江宴喃喃道,不料席之空突然笑着出现在教室里闯进他的视线中,他话音一顿停滞片刻回过神来,又改了口:“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但是有个很严肃的问题,万一我表现得太明显被他讨厌了怎么办啊?”江宴此时有一种“我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就怕空空不爱我”的既视感,舒霁月觉得他为爱变怂十分有趣,言不由衷地补了句:“而且用力过猛你俩连朋友都做不成,你苦心孤诣好几年就要付诸东流。”“你能盼我点好吗?”江宴说。舒霁月笑了笑,拳头抵在他肩头敲了敲,说:“爱一个人到非他不可的时候,你哪还有空想他爱不爱你,只会觉得像他那样好的人自己再迟一点就被别人抢走了,没时间怂的。”——像空空那样可爱的人,再迟一点可能真的就被抢走了。舒霁月好像忽然点醒了他,他从未这样心慌过。高中开学之前他都觉得席之空跟着他,一回头就能牵到他的手,抬起手臂就能抱住他,甚至低下头就能亲吻他柔软的唇瓣。可他从未想过如果他一回头席之空不见了怎么办。“席之空他乐观善良,又能坚持,虽然成绩稍微差了点,但本来就是个很优秀的人,我建议亲这边抓点紧呢。”舒霁月转过身大摇大摆地朝铁门走去,背对江宴朝他挥了挥手,话是很欠揍,可说得全都在理。江宴听进心里去了,站在护栏边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席之空的电话打进来,他才在一阵晚风扫过中清醒。正如舒霁月所说,席之空这个人乐观善良,可爱单纯,总是能坚守本心,总是能让人在他的灿烂无邪的笑容里找到方向。这样的人,江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从自己手里溜走,心中早已有千万个舍不得像尘埃一般落在他身上,渺小去又密密麻麻,慢慢侵占了全身的每一个角落。“喂?你在哪儿呢,回不回家呀?”席之空的声音听起来异常雀跃,江宴握着手机从护栏边往下望,正好和探出半个身子的他视线相接。“你在那里干什么?”席之空又问他。他握着手机的五指越收越紧,紧紧地扣住手机侧边,声音却是轻而柔:“你等着我,我马上来了。”席之空应下说好,江宴挂了电话转身就往教室跑去。第二十二章 拥抱秋日的夕阳似乎烧得比夏天更加红火,挂在天边缓缓地沉下去,余晖裹着并肩回家的两个人,在他们面前拉出长长的影子。江宴反复琢磨着舒霁月的话,时不时侧过脸去看席之空,满脑子都是“我的空空万一被人抢走了怎么办”,盯得那人皱着眉头与他对视:“你今天怎么老看我,我有哪里不对劲吗?”江宴本能地摇头:“我发现今天你又可爱了一点。”这话实在是——太土了吧。席之空腹诽。他挑挑眉:“你是不是又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江宴想,假装金主让你给我写情书,一写就是二十封,算吗?这件事还是不要坦白了,现在说了这人只会觉得他有病吧。他于是笑道:“我能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最多我就是太喜欢你,控制不了我自己,而且情况愈演愈烈了,而已。他还在认真仔细地想着怎么让席之空顺利接收到自己爱的信号,一不留神两人就已经走到了家门口。席之空继续往前走,他条件反射伸手勾了他的衣领把人拉住,扬声问:“前天才跟我妈说的天天来吃饭,又想反悔?”“我没想反悔……我就是,我回家放个书包就来啊!”席之空其实就是想反悔。因为他晚上约了个线上的面试。说是面试,其实不过是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打工,他跟老板说自己只有十六岁,老板不敢用,他就软磨硬泡说自己看上去不像十六岁的,一看就是成年学生,老板松口说那好好聊聊,方便的话开个视频。但是这事儿肯定不能让江雯知道,他必须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他的兼职事业,下个月才不至于喝西北风。他不喜欢给人添麻烦,所以那天姑姑联系他说生活费要晚点给的时候,他虽然囊中实在羞涩,却也懂事地直接拒绝了当月的生活费。他想好了,等这个周末兼职搞定了,他再省着点,应该也能顺利上完高中。考上大学就好了,他想。江宴显然不吃他那套说辞,直接动作麻利地把他书包一卸,拎在手里站在四五节台阶的地方对他喊话:“先吃饭,再回家。”“这样行不行,书包押你手里,我先回趟家——”“你回家干什么?况且你这书包又不值钱有什么好押的。”江宴转身往上走,余光还观察着楼下席之空的动静,走上去几步又说:“吃顿饭花不了多少时间,我妈饭菜都做好了,赶紧的吧。”席之空这最后的挣扎念头也因为江宴把江雯搬出来打消,他反身几步跟着上了楼,嘴里叨叨着:“那我等下吃了饭就回家。”江宴不置可否,拿钥匙拧开了门。江雯果然是做了一桌子菜等他,听到门外的动静,都没等到江宴拧开锁就开门把人迎了进去。连光济也在,一脸随和笑着和席之空招手。四个人坐在饭桌上的时候江宴已经默认了这就是自己以后的“一家四口”,心事重重地不停往席之空碗里夹菜。“……江宴,我碗堆不下了。”席之空哭笑不得,把面上的几块肉夹回他碗里又说:“我也吃不了这么多,你自己也赶快吃。”“我们宴宴知道心疼弟弟了。”江雯把汤端上来给每人盛了一碗,放下汤勺自己先尝了一口,感觉味道淡了点儿,起身又去厨房拿盐。江宴把席之空夹回来的肉又给他分了一块过去,一边说:“我什么时候不心疼他了。”席之空手一抖,汤勺掉进碗里。后来一顿饭江宴都吃得沉默,饭桌上江雯恨不得把桌子都给席之空削了放碗里,席之空盛情难却,吃到最后胃里都快反酸。他放下碗想去洗碗当消食,江雯把他推出了厨房,喊江宴跟他出去走走就当消食。江宴心情大好,抱着江雯吧唧就亲了一口。“谢谢妈!”席之空站在厨房门口:“……?”几分钟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门。他们街道再往前走两条巷子就是一个休闲公园,他和江雯吃了饭偶尔也来散散步。这会儿人还不多,公园里静悄悄的。七点几分,园里各处的灯准时亮起。整个公园过分的亮了,看上去反倒是有些喧哗。江宴和席之空为了避开广场舞的空地,没留心前面的路就往深处走去,等到光线越来越少周围人也越来越少的时候,席之空抬起手在两臂搓了搓,说道:“我们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嗯?啊…这里好像是——”江宴环顾了四周,觉得气氛安静得恰到好处,干脆一屁股坐在了面前的竹椅排凳上,又说:“好像环境还挺好的。”席之空后背发凉的同时并不能认可他这话,继续搓着手臂做了个深呼吸说:“你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江宴随即抬头看他,拍了拍身边位置。“咱俩从小一起长大,什么事你还不能直接说了,磨磨唧唧的…”席之空嘟囔着在他身边坐下,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也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