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宴洗完澡出来换上睡衣从身后搂住席之空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随着他的视线望出去,也看到了黄昏里随风而动的蓝色鸢尾花。“我看网上说,十五六岁喜欢上的人,这辈子都忘不了了。”席之空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靠在江宴身上,缓缓又说:“江宴,我觉得我们遇到得太早了,以后七年之痒我们也才二十四岁。”他转个身倚靠着栏杆,江宴双手撑在他两侧点头嗯了一声。“才二十四岁,你说不定又会遇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小朋友。”“你瞎想什么啊,那到了二十四岁咱们就去结婚得了。”江宴把手搭在他肩上,俯身在他鼻尖蹭了蹭,“你现在说这些,让我感觉我们好像都老了一样。”席之空像是想象出了江宴身边牵着别人睡着别人的样子,一阵胆战心惊扑到他怀里,瓮声瓮气道:“宴哥,我一定要跟你上一个大学,就算一年考不上,再来一年我也要考上。”“有哥在你还怕考不上?”江宴把席之空转过去,指着远处天地交接的那一条线,对他说:“看到最远的地方那些鸢尾了吗?”席之空点点头。“我爸说这片鸢尾有六百多亩,我们住的酒店因为落在比较矮的地方,所以一眼望过去这花好像就开到那里。“但是实际上,越过那条线再往前,两座山中间延伸出去还有两百亩的鸢尾,明天去更高一些的观景台你就能看到。”席之空沉默着听江宴说到这里,其实已经明白了几分他的意思,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往他怀里靠了靠。“站在这里看到的就那条线就是现在的你自己,哥刚刚去观景台看过了,好像看到了以后更加优秀的,我的席之空。“天地广阔,我们空空未来精彩着呢,哥虽然希望你一直陪在身边,但更想看到空空做喜欢的事。”千万不要为了我一个人,就放弃属于你自己的未来啊。江宴心想。然而席之空颔首思索片刻,轻柔缓慢道:“可我喜欢的人就是江宴,喜欢的事就是待在江宴身边,这样都不行吗?”他抬头转身,眼底映着阳台上几盏柔和的灯,看上去委屈又深情。“这样不行吗?”江宴这回是彻头彻尾的输了,他此时脚下轻飘飘的,就像在漫漫人生旅途中宁愿卸下包袱一无所有,也要跳进席之空眼底温柔的汪洋大海里。他一脚踏下去是朵朵浪花,然后是海风拂面心弦叩响,耳边是叮咚叮咚的清脆声音。席之空又问:“到底行不行啊!”“实在不行那咱俩签一份协议,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说不说话,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好趁早给自己谋条出路。”耳畔的风带着夕阳余晖的温度,江宴抱着席之空眺望一片蓝色,他的灵魂和意识像是已经游离出去,和怀中人轻踏着鸢尾花瓣朝前漫步一直要走到遥远的未来去。未来这个话题,好像离得越近就越严肃,越不敢轻易做出些什么承诺。以前他希望席之空永远都是席之空,“江宴”这个人只是他人生重要的一部分,而不是他的整个人生。但是现在他一点点都不愿松手。席之空身上巨大的吸引力使人一旦拥有他就不会想要放手了。江宴现在就是这样的。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对席之空的爱会变成一种缓慢而霸道的侵占,即便是他尽力的克制自己不要左右他的人生,也要随时提醒他不要轻易把所有交付于自己。一切好像都为时已晚。少年的爱意如花朵一夜盛放,也如坝坎一朝决堤,它们艳丽动人又生机勃勃,是突然出现而又悠远绵长的存在。江宴已经深陷泥淖,那些深刻的爱意就像旋涡,他越是挣扎就越是陷得深。此时他甚至希望和席之空活成一个人。于是他温柔地把内心锋利无比的想法都告诉席之空:“谋什么出路,你每条路的终点,从这一刻起都预定是我了。”第五十二章 条件和无条件第二天大家都起得早,这才九点就已经在花海里走了一圈了。这万亩花海现在开放程度就跟游戏不限号内测似的,处于试营业阶段,整个项目还未完全建成,前期花卉项目已经完成,还有个林业项目正在完善。说是来玩,实际上连光济也是来考察来了。江雯和席之空坐在观光车上等江宴和连光济去买水,回来的时候就剩江宴一个人。“你爸呢?”江雯问。江宴把水给她拧开递过去,她又给了席之空。“我爸——那个,他在那边遇到个朋友,说是让我们先坐车去那边,他等下就过来。”江宴上车坐在席之空身边,从他手里接过小风扇吹了吹额头。车上就坐了他们几个人,等了会儿也没什么人来,司机让大家系好安全带出发了。他们从鸢尾花海中间穿过,蓝色的波浪送来清风阵阵,江宴看着远处,眼底盈满了温柔的情绪。而席之空看着他,不知不觉眼瞳深处就染上些眷恋。江雯沉默着靠在座椅靠背上细细打量眼前两个渐渐退去稚气,有了些成年人影子的大男孩,脑海里越来越多的浮现出了两个人小时候的样子。她上个星期发现自己怀孕了,并且已经三个多月。一开始例假不正常她觉得是上了年纪正常的经期不调,结果上周她有了妊娠反应闻着油味就想吐,整个肚子还“胖了”一圈。直觉告诉她这是有情况了,于是她去医院一查,竟然真是有了。她很愁,觉得这样实在是有点不尊重江宴,但她又舍不得这样两个小生命。连光济得知江雯怀了对双胞胎,整个人高兴得像块儿狗皮膏药整天粘着她。但毕竟江雯也已经四十岁,属于高龄产妇,妊娠风险非常高,连光济冷静下来细想了一下,多方打听反而把自己又吓到了。他甚至决定和江雯打个商量要是太危险就不生了,而且江宴还不知道这事儿,他又和江雯担心到一块儿去了。江雯也知道危险,可到底还是不舍得。江宴外婆跟她说,孩子来都来了,是和你们的缘分,好好保养身体肯定没问题。她思前想后把自己的思想工作做通了,可就是不知道怎么跟江宴说。她看着江宴发呆,到了目的地整个人还放空着回不过神。“妈,到了——妈?”江宴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如梦初醒跟着下了车。快十一点了,温度已经升起来,这会儿站在太阳下面确实不太好过,于是三个人找了个简餐店休息,坐在巨大的太阳伞底下喝饮料等连光济。这么热的天气,江雯居然让服务员给她倒了杯热水,还拒绝了席之空买来的冰淇淋,江宴放下手里的沙冰看了她好一会儿,看得她都转过身来与他视线相交了,他才偏过头去和席之空说话装傻。江宴其实想问最近江雯怎么好像胖了挺多,以前只有九十五斤的时候都还嚷着减肥,怎么能放纵自己整个圆了一圈呢?几个人在简餐店坐了一个小时还没见连光济来,江雯拿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电话一接通就听到他那边跑得气喘吁吁的。“你干嘛呢,等你挺久了。”江雯皱眉看了眼时间,“快吃饭了啊,宴宴和小空都饿了。”“马、马上就来了,在那儿等我啊。”连光济连走带跑差点跌倒,他平时工作忙没空锻炼,稍微爬点儿坡就喘得不行,这会儿手里还抱着一大束玫瑰花,西装领带的跑得满头大汗,看上去实在是有点狼狈。江雯挂了电话眉心还拧在一块儿,“怎么回事呢……”过了会儿江宴站起来拍拍席之空的肩:“咳,上厕所去吗?”“……”席之空左右看了一眼,目光在江雯身上短暂停留,站起身摸摸鼻尖嗯了一声。进了厕所席之空靠在隔间门上挑眉打量他,毕竟在他的印象中“一起上厕所吗”已经成了个暗号了,可他盯着江宴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等来他有什么动作。他轻咳两声:“不是说‘上厕所’吗?”江宴皱眉:“你要上厕所吗?”“我——”席之空一时语塞,转身开了个隔间进去。江宴站在洗手池前面实时接收连光济的指令——这也算个人情,他前一天和连光济约好了今天帮他二次求婚,算是个大人情。连光济年轻的时候和江雯在一起,浪漫都是为了追到江雯做出来的戏,并不是真心实意地想为她制造惊喜,但江雯每次都会当真。那时候不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什么都当成了真的。席之空从隔间出来站在江宴身边洗手碎碎念着:“没事瞎对什么暗号……”“嗯?什么暗号?”江宴收好手机抬手想帮席之空捋一下头发,被他往后一让躲开。还被骂了句傻|逼。他追着席之空从厕所出来,在重新回到江雯视线之前把他拉了回来。两人站在狭窄的走廊上,江宴单手撑在墙面上拦住席之空的去路,笑道:“怎么生气了?”“我没有生气。”席之空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子,漫不经心道:“你哪里看出我生气了……”江宴抬手在他脸上捏一把:“我想跟你说个事情。”“什么事啊。”席之空抬头看他,还是觉得自己刚刚隐隐的期待有些丢人。以后再也不一起上厕所了,他想。江宴全然不知席之空的内心活动,看了眼远处坐着吃蛋糕的江雯朝他勾了勾手指,悄声说:“我爸说要跟我妈重新求婚,我虽然不懂他们这些成年人的浪漫,但是为了咱俩以后的终生幸福,你也配合一下呗。”“啊?”什么叫为了我们的终生幸福?席之空撇撇嘴:“叔叔跟雯姨求婚,和我们的…我们的终生幸福有什么关系……”江宴贴在他耳边,温柔笑道:“跟我来。”最终江雯被一个人“扔”在了简餐店里,江宴和席之空去了趟厕所就彻底“消失”了。她这回是真的有点生气,又舍不得吼两个孩子,只好打电话给连光济把他骂了一顿。电话接通的时候连光济那边还非常吵,她一句话说了三四遍他都好像没听明白,接连喂了好几声。“你给我把俩孩子拐哪儿去了?!喂?问你话呢!”正当午的,江雯又热又气,左右看都是陌生人,手机又快没电了,店里吃的她又不喜欢,整个人委屈得不行,“我想回家!!!”她顾不上什么形象了,趴在桌子上闷声闷气地又说:“你们干嘛去了啊,别扔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好饿啊,又累……”不知道连光济说什么话把她安抚了,她挂了电话喝了点水,又靠在椅子上等了十几分钟。她觉得自己简直要饿得两眼一抹黑昏过去了,但是一想到店里那些油腻的快餐她又想吐。正当她疯狂喝水的时候,席之空就像救世主一样拎着一份热气腾腾的香菇鸡肉粥出现在了她面前。“雯姨饿了吧?叔叔说你可能吃不惯这里的东西,让我去酒店厨房给你煮了粥,快吃吧!”席之空边说边把盖子揭开,一阵香味瞬间盈满了江雯的鼻尖,她吹了两口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含糊道:“原来你们回去煮粥了,那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刚刚打电话给你宴哥,他居然还给我挂了?!”席之空摸摸鼻尖:“啊,那个啊,他可能在、在忙吧…”他越说越心虚,不停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江雯吃了几口后感觉自己终于脑子清醒了点,顺口又问:“噫?你没和宴宴一起吗?”“一、一起的啊!就刚刚才分开…”席之空抬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江雯扯纸巾给他擦了额头的汗,皱眉说:“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说话结结巴巴的。”席之空有点后悔接下这个任务,他忐忑了一路,总感觉江雯三两句他就能暴露连光济的全部计划,果然——“是不是你叔叔,又在搞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雯姨…”“哎呀我知道,今天是我生日,他大老远的把咱们带到这边来,肯定是悄悄准备生日惊喜去了,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不然我那个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已经回酒店了。”江雯喝完最后一口粥,笑眯眯地在席之空脸颊拍了拍又说:“这就是你叔叔俗套的浪漫,唉,可惜你姨就吃这一套,不知道怎么办哦。”席之空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捧着脸看她,越看越觉得江宴从她这里继承了太多的温柔和耐心,脑海里又浮现出她为了自己的事情差点气哭的场景,耳边一遍遍回响她说要收养自己的那些话,心中一软,轻声问她:“雯姨,我要是和宴哥——我是说我以后干什么都跟着他,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啊?”“说什么呢你!”江雯捏捏他的鼻尖,说:“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你和宴哥都是姨的好儿子。”席之空来不及问以后会发生什么,身后就有两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了路边。江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吧,看看你叔叔今年又准备了些什么俗套的惊喜。”她把手搭在席之空的肩上下了台阶,站在车面前左右看了看,“我记得去年是先开了一辆后备箱装满玫瑰花的车过来接我,今年没有吗?”席之空忍着笑,在她耳边悄声道:“雯姨,宴哥派我来本来是要我尽量瞒着你,但是一下就给你猜出来了,我坐这辆车先过去,等下你能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江雯眯着眼睛看他,笑了笑最终点头,“行行行,你们这两个小机灵鬼!”为了保证四季都有景,万亩花海除了成片的鸢尾,园区其他地方还有其他的花,这时节都开得正好。江宴站在热气球里擦汗,把领口两个扣子都解开,身上穿的西装马甲也被他脱了放在脚边。他冲连光济喊话:“爸!你那边准备好了吗?”连光济还在和音响师做最后的对接,又调试了一下大屏幕的亮度,给接江雯的司机打了个电话确认他们到达的时间,刚挂电话席之空坐的车就先一步到了现场。他一下车就往另一个热气球跑,差点被电线绊了个趔趄。“你慢点!”江宴靠在篮子边缘和他打招呼,一句话带着笑意迎风飘进席之空的耳朵里。席之空跑到热气球边上手拉住绳子翻身跳进篮子,坐下喘了好几口气才把呼吸理顺。他扯着衣领扇风,说:“姨太聪明了,我才说了两句话她就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了。”“她肯定以为我爸只是给他准备生日礼物,应该没有怀疑别的。”江宴看了看整个场地的布置,不禁为他爸的审美和创意所折服——他和席之空坐的两个热气球,居然是用来给他拉对联的。对联,多么传统稳重的东西,出现在了连光济的求婚现场。正如江宴所说,江雯一直到站在了现场都以为连光济这是给她准备了个生日惊喜,对于他决定再次求婚所做的准备一无所知。她双手环胸站在原地,挑眉道:“怎么,今年的传统节目?”连光济立刻讨好地跑过来,揉揉她的肩赔笑说:“对,传统节目,特别传统,你看,是不是一点新意都没有?”“……”江雯走了几步,看看现场布置确实没什么心意,扭头对他说:“还真是一点心意都没有。”连光济吩咐过,让江宴和席之空先藏在热气球里不要给江雯看到,所以现在俩人就只能坐在篮子里拿手机发着微信交流,等着他一声令下好拉着那副对联飞天上去。江雯还满心以为这就是个普通的生日part,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等一个俗套的开场。连光济背后的大屏幕开始播放十几二十年前的影像资料,两人谈恋爱期间还是拍了不少照片,结婚的时候那场婚礼可谓是盛大瞩目。江雯这才注意到,现场的布置除了那两个突兀的热气球,其他的竟然和当时的场景完全吻合了。一开始看着屏幕上回放的两个人从相识到婚礼的画面她还只是捂着嘴笑,没一会儿看着看着就哭了——和连光济离婚,然后独自带着江宴的那十年,可能是她这辈子最难熬的时光。让她和席之空都没想到的是,画面里竟然出现了顾意书和席之空。江宴盯着屏幕上光屁股的席之空看了一会儿,决定等一下完成任务了就严肃和他爸谈谈为什么要放这一段视频。连光济重新找到江雯的那一年夏天实在是太热了,他买了一堆玩具去讨好蔺同瑞,走哪儿都带着他。江宴满心欢喜的等着自己的玩具,没想到他爸什么都没买,坐地上就哭。他一边哭,连光济就给他录像,还边说:“哎哟看看我们宴宴哦,啧啧啧,哭得鼻涕都出来了,来爸爸给你拍一个哦,长大了……哈哈哈哈哈哈长大了再给你看哈哈哈哈哈哈。”他爸笑得也太夸张了吧?而且还真是说到做到,居然就这么把视频放了出来。江宴听到他句话从音响里蹦出来,拿了刀想割掉拉对联的绳子。先是他空空光屁股的珍贵影像被公之于众,然后又是他脏兮兮地出现在屏幕上。不干了,这活干不下去了,他想。他看向对面席之空的热气球,发现那人正悄悄冒出个脑袋盯着大屏幕看。-空空果然连屁股都那么可爱呢。他低下头给席之空发了这条信息,席之空看完之后脸都涨得通红。连光济没给江宴买玩具,江雯忙着洗他的衣服没空哄他,正巧顾意书抱着席之空来了。顾意书带席之空出去一趟,回来想着在江雯家坐一会儿,顺便给席之空换张尿布。她先抱着江宴哄了哄,没注意到席之空已经忍不了,自己坐在地上一边蹭一边把裤子脱了。“哎!小空这怎么光着屁股啊!”江雯刚晾完衣服出来,笑着伸出手去抱席之空,“小空热了吧?”席之空挥开他的手,撒丫子就朝蔺同瑞跑过去,正好光着屁股经过连光济的镜头,这才有了现在屏幕上放的这段影像。席之空也想割绳子不干了。江雯离开连光济家的时候扔了的对戒连光济其实一直都收着,起初半年是他忘了,再后来反省自己做的混蛋事的时候就只能睹物思人。现在连光济重新拿着那两枚戒指站在了江雯面前,看她惊愕的表情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虽然小时候的糗事被曝了光,但工作人员把热气球放上天的时候江宴和席之空还是按照最开始设计好的那样把两个对联打开,全场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非常奇妙的浪漫气息。江雯抖了抖嘴唇想说话,抬头看着一左一右两个热气球里站着的江宴和席之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连光济握住她的手好不容易给她戴上戒指,戴完了才问:“江雯,你愿意——”“我不愿意有用吗!你这个人真的是莫名其妙!那我不愿意还跟你搬回家去吗?你不会问点别的吗?!”“……”江雯一边擦眼泪一边把他手里那枚戒指拿过来给他戴上第五十三章 全能学霸江宴六月仲夏夜的风吹开学校小花园里的栀子,边上一圈月见草也开得活泼可爱,高大挺拔的槐树立在学校门口沙拉作响,空气中隐隐还透着栀子以外的槐花清香。闻和马上就要送走又一批高三毕业生。学校没有所谓的喊楼,也不允许撕书这样的“庆祝”活动发生,三号是高三最后一个晚自习,任教高三班级的老师都被临时叫去开会,陈旭聪带了个高三文科班的语文,晚自习上到一半就被叫走了。已经是盛夏,天气热得不得了,人也跟着躁动不少。一层楼里只有一班二班在安安静静地看书写作业,隔壁几个热闹得就像在开part,仿佛即将毕业的是他们。走廊的风卷进教室,连同那些吵闹的声音也一起吹进来。几个同学到江宴座位上反映被吵得没办法学习,江宴到隔壁班去找班委说了说情况,回来之后还是吵得不行。没几分钟,席之空睡眼惺忪地从桌上直起身,打了个哈欠小声埋怨:“隔壁到底在干什么啊…”江宴放下笔拧开水瓶递给他:“吵醒了?”“我还说睡半小时再做题,这才十分钟就被吵醒了,好烦啊他们在开晚会?又不是毕业班……”“他们几个班好像约了个什么赛吧,我刚去上厕所,路过的时候多媒体正放着游戏画面呢。”前排孙晨轩摘下耳机转过来,戳了戳蒋哲辉,压低声音说:“知道为什么不约我们班吗?”蒋哲辉摇头。江宴转着笔,在桌上敲了敲,“什么游戏?问剑?”“对啊!”孙晨轩干脆整个人转了过来,用手肘拐了蒋哲辉一下兴奋道:“记得那个王钰磊吗?就是之前被咱们‘完虐’的那个!”蒋哲辉终于有了点印象,隐约想起了孙晨轩说的中考前的事情。江宴跟着点头:“是他啊。”“所以他不约咱们班,就是怕我们呗。”孙晨轩说。“你这话说的,一年多过去了,你怎么知道别人技术有没有进步?”江宴伸手给席之空揉着酸胀的肩膀,又说:“听说好像这赛季技改到第三轮了?”“改来改去咱们能打的都是弟弟配置,没意思。”孙晨轩撇撇嘴又转了回去。席之空再也睡不着了,集中注意力刚做了两个题,隔壁班突然又传来一阵欢呼,他手一抖把稿纸戳了一个大洞。“草!”他一摔笔起身就想出去,江宴拉了把他的手腕,差点一下给拽倒在怀里。江宴低声问:“怎么了?”“他们不知道这是晚自习?吵着别人学习了也不管?我要去——”“我去,我去说就行了。”江宴拍着席之空的肩膀站起身,路过孙晨轩的时候在他小臂上戳了戳,“走,过去看看。”两人站在五班后门,看着多媒体上的游戏排队画面相视一笑,往里走了两步都没人发现。“现在高分段bp真的太迷了,经典配置大家都不稀罕打,简直散排现场。”孙晨轩小声感慨,刚说完这话,王钰磊就ban掉了自己最擅长的职业,“啧啧啧,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江宴摇头:“他这局自ban一把,和对方上同配,万一输了下把还能争取个平局。“上次他怎么输的,忘了吗?”孙晨轩一拍脑门:“上次bo5,他们被我们连追两把心态打崩了,第四把最强配置都输了。”“嗯哼。”江宴看着屏幕上双方最终的配置,笑道:“王钰磊要吐血了吧,这一把赌得……这个地图上他自己的纯阳满地画圈岂不是爽歪歪?结果他把自己ban了。”孙晨轩耸耸肩:“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呗,这唐门是他十八手职业吧?”“等他们打完这把,就去跟他们打个招呼让他们小点儿声。”江宴伸了个懒腰往门上一靠,闭目养神。“看他们这势头,肯定不能消停。”“不能消停……那就打呗。”江宴又说。孙晨轩抬头看了眼时间,“多大回事,你现在别动不动就舞刀弄枪的。”江宴睁开眼瞥他:“我说的是打游戏。”“哟!宴哥重出江湖?不是都a了么?怎么突然又想着打了?”“这不是——吵着我们空空睡觉和学习了么。”江宴往二班教室门口望过去,看到教室后面席之空坐在座位上整个人还是气鼓鼓的,低头抿唇笑了笑。孙晨轩抱着胳膊搓了搓,说:“我的妈呀,我酸死了。”“看一下现在什么情况了。”江宴努努嘴,孙晨轩又回头看了一眼,如实播报道:“爸爸职业局,多半是换奶了,我看王钰磊快被他们奶妈放生了。”江宴也偏过头去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王钰磊开技能顶了奶妈给的减伤,“这波也太亏了吧,奶妈一个技能四十秒cd——你看,对面爆发马上好了。”“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按理说这么久了,他应该和他们奶妈磨合好了吧。”“人家又不是战队,磨合什么磨合,那还不是凑一块儿随便玩玩儿。”江宴从后门走出去直接走到前门,刚在门口站定,王钰磊这局刚好打完。江宴抬起手在门上象征性地敲了敲,王钰磊抬头一看,脸色又难看了些许。虽然说两年前输了一场bo5算不上什么,两人也没有深仇大恨,但这会儿刚输了一场江宴就出现了,他心里还是觉得膈应,面对江宴自然是没什么好话了。“怎么了又?!你们有完没完了!”王钰磊站起来走到教室门口,此话一出全班立刻安静下来。江宴颔首轻咳两声,抬头是礼貌的微笑:“还是请你们小声点儿,影响到别人学习了,不太好吧老朋友?”“老朋友?谁跟你老朋友?都说了就这两把打完就完事了,你们学习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吧?”“一时半会儿?”江宴看了眼时间,抬起手臂说:“你们吵了半个晚自习,还差不到四十分钟就下晚自习了,这是一时半会儿?”王钰磊回头看游戏已经进入了bp界面,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打完这把——”“打完这把?你确定打完这把能完事儿?意思是再输一把咯?”孙晨轩嗤笑一声,轻叹一口气摇摇头。王钰磊一下上了火:“孙晨轩,上次那把你们奶妈也是丝血逃命,要不是我一个技能下去闪避我们能输?”“甩锅给游戏呗?那你们之前多赢一把不就完了么?”“你!你给我等着!”孙晨轩话说得呛人,王钰磊正在气头上自然是没办法忍,指着他的鼻尖点了两下,江宴赶紧把人拦开,说:“行了,至于么。”他拍拍王钰磊的衣领,又道:“肯定是不能让你们再打了,我给你提个方案你看如何,比赛呢,暂停,明天你们去网吧约,去多豪华的网吧都行,网费我出。”“…江宴,你用几块钱膈应谁呢?”王钰磊往后让开他的手,重新整了整衣领:“比赛不可能中止。”“既然这样,”江宴一点儿不生气,反而一直是面带微笑,“那你们跟谁打的?”王钰磊上下打量他:“干嘛?”“没事儿,我就随便问问啊。”“跟九班打的。”王钰磊说完转身回教室就关上了门。江宴二话没说拔腿就往九班跑,孙晨轩追在后面边跑边问:“你干什么去?”“这小子太轴了,空空还有一张试卷没有写,耽误他写题晚上他又睡不好。”“……不是,我是问你干什么去,你怎么回答个问题还要塞我一嘴粮呢?”江宴站在九班门口,回头冲他笑了笑:“去九班打他2:0。”……还有二十分钟下晚自习,江宴和孙晨轩跑回了教室,隔壁五班终于安静了,而席之空也终于顺利的做完了两个大题。他走到座位上刚坐稳,陈旭聪就开完会回来走到他桌边敲了敲他的桌子把人喊了出去。走廊上。陈旭聪抬头看着星辰满布,沉默良久才说话,“江宴,我想跟你聊聊席之空的事情。”他回头看着江宴,笑着又说:“你不要紧张,我就是问问你,知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关于学文学理的事情。”江宴一愣:“啊?怎么了吗?”“老实说,现在我们班的同学我都有了感情,一个都不想丢下,而且席之空这么努力,我真的是很喜欢这个学生,但是江宴你应该也知道,他这么好的文科底子,待在理科班太可惜了。”陈旭聪接连叹气,看上去非常纠结。江宴想了想,说:“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