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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归》TXT全集下载_8(1 / 1)

欧阳站起身:“你在这里等我,我有东西给你。”他转身走进屋内,片刻又出来了,拿的是一个墨块。“这是我自己闲来无事做的墨块,你每日练字,想来很废墨。”说来可笑,竟是送不出一样像样的东西给自己心上的女子。春归连忙结果,塞进衣袖:“这个好,喜欢!谢谢先生!”薛郎中走出来,对欧阳说道:“你跟我来医馆,我重新给你母亲写个方子。”欧阳看着薛郎中的面色,轻声问他:“家母是不是?”“不至于。”薛郎中摆摆手:“你随我走吧!”他在心里想着该如何对他说,这个病,熬到今天,属实是难得了。长则一年,短则半载,也该走了。三个人默默走在去医馆的路,无盐镇就那么大,这三人,大家都认得。看他们走在一起,难免会议论:“面铺姑娘八成是许给欧阳先生了吧?”“这么一看,倒是般配。”春归耳朵好使,回头看了她们一眼,没做声。到了面铺,已经有几个人了,连忙帮阿婆忙活。得空对阿婆说:“阿婆,我要去押镖。”阿婆煮着面的手抖了一下:“你要做什么?”“押镖。一趟三十两。”春归笑意盈盈。“跟谁去?”“张士舟。”春归想着阿婆没见过宋为,张士舟与宋为是一起的,那自然他也要去。“阿婆不同意,太险。”“阿婆,我想去。”春归摇着阿婆的手臂:“只去这一次。”“不准。”阿婆十分坚决。春归有些沮丧的低下了头,待面铺收摊,带着小鹿就向军营跑。营地里好些人还记得春归,她的响哨打的比旁人都好,看到她来了,便站下问她:“你找谁?”“我找宋为。”“哦,找宋将军的,去通报。”春归听他们说宋将军,还在想,将军跟统领是一回事吗?过了片刻,士兵出来把春归带了进去。张士舟刚好也在宋为的营帐里,看到春归来了,站起身给自己倒了碗热水,随即又坐下听他们二人说话。“不能押镖,阿婆不许。”春归言简意赅说明了来意。宋为心里明镜一般,什么人家会同意女子去押镖呢?自然是没有。但他表情变了变,眉头皱了起来:“那怎么办呢?”他那点心思自然没逃过张士舟的眼,什么镖需要女子去押,山里那些路这些日子摸的这么清楚,舆图就摆他案上呢。“她阿婆不让她去,真是为了咱们好了。不然这个榆木疙瘩还不得坏事?”张士舟放下碗,看了春归一眼,这女子属实是不能太美,太美了什么人都招。若是有一日自己娶亲,头一条就不能娶这美若天仙的。张士舟这样多话,让宋为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张士舟若无其事的回看宋为一眼。春归不懂他们二人之间的互动,担心天黑了阿婆着急,便说:“我不能去了。抱歉。”转身向外走:“回见。”宋为瞪了张士舟一眼,起身送她。还出言安慰她:“无碍的,你是女子,阿婆担心你的安危是正常的。”春归没听清他说什么,只是心疼那三十两银子。三十两银子,得卖多少碗面才能赚回来。心不在焉应了一声。宋为还想与她说些什么,她已经带着小鹿跑了。回身看到张士舟站在营帐口看着他,似笑非笑。“你今儿个有些奇怪。”宋为问张士舟:“你不是话多的人。”“大将军也不是四处留情的人。”张士舟把话挑明了说,认识春归这么久了,就算不是为了穆将军,他也不会让春归跟宋为。穆将军不能娶春归,宋为就能了?他说他离开京城要在这里扎根了,就他那太傅爹,不定会使什么坏。春归跟了他,还不如给穆将军做小呢!至少穆将军家宅清净。“你这话我不懂。”宋为的确没明白张士舟的意思。“您听我慢慢道来。”张士舟在心里打着腹稿,准备掰开了揉碎了跟宋为说。第23章 无盐镇暖春(二)“将军您看我说的对不对,这春归,是小镇姑娘,打小在山里长大的。将军是京城名门出身,堂堂太傅之子。您能看上春归吗?不能。您说让春归帮咱们走镖,无非是看上了春归的美色,您说我说的对不对?”相处这么久,张士舟俨然把春归当成自己妹子了,这么个执拗又爱犯傻的姑娘,万一再被宋将军来个露水姻缘,今儿和了,明儿散了,那岂不是就毁了?“你说的对,也不对。”宋为坐下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与张士舟插科打诨也能打发时间。“哪里对,哪里不对?”张士舟看到宋为坐了下来,手支在膝盖上,身子微微前倾。“本将军的确是看上春归了,你说我看不上她,不对;你说我看上了春归的美色,亦不对。”宋为喝了口茶:“我看上了她纯洁良善,看上她日日那么喜庆。你说我名门出身,太傅之子,对。但谁说太傅之子就不能看上小镇女子了?这些都不对。”“那什么对?”“春归是小镇女子,这点,对。但本将军在京城,看够了那些大家闺秀惺惺作态,看着春归这样一个集天地灵气于一身的女子,心里舒坦。”这点宋为说的是实话,看着春归就觉得心里舒坦。“.………将军当真看上春归了?”张士舟一双眼睛瞪的铜铃那样大,这下他难办了。看上美色了,那容易,美的女子那么多,看上别的了,那就不好办了。集天地灵气于一身?倒是这么回事,宋将军不瞎。“看上了。”宋为决定逗一逗张士舟:“不仅看上了,我还想娶她。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进门。”“.………….”张士舟觉得头疼:“太傅能同意?”“我与他断绝关系了。我现在除了用他的姓,旁的与他都不相干。”“你刚见过她一面…”“一见钟情,一面足够。何况,我们见过三次了。”“不可!”张士舟猛然站起身:“万万不可。”“为何不可?”“春归她…春归她…她是穆将军的人!”张士舟终于说了实话,看到宋为的表情一滞:“您别不信,穆将军之前来这里,受伤了,她救的。一来二去二人就生出情愫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那你的穆将军怎么没带她走?”宋为想到与宴溪一起坐在永安河边喝茶,他说无盐镇的好你得自己体会,他说这话的时候是什么神情?仿佛无盐镇有他的牵挂一样,还有那次在朝堂上,赵大人奏了一本与他丝毫不相干的折子,他训了赵大人。为什么呢?现如今倒是想明白了,因着那折子里提到了青丘山。“穆将军…铁定不能带她走,他们铁定不会再见了,但若是宋将军与春归有什么瓜葛,我替你们别扭。”张士舟说的是实情。他急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用手抹了一把。“春归做错什么了,要被你们两个大将军玩弄?我在这无盐镇,见她次数多,这女子当真是奇女子。咱们京城的名门,哪家后院干净?春归真嫁了,还能有好日子过吗?”宋为笑出了声,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你小子怎么诋毁她,你放心吧,没到那个地步,逗你玩呢。我看着她好玩,跟京城的女子不同,没旁的心思。”“当真?”“当真。”宋为稍觉遗憾,打小,就羡慕穆宴溪。他家世好,命好,人又出类拔萃,在那些官宦子弟中,属他出挑。而今,竟连有过的女人都让他羡慕。他叹了口气:“你放心,穆将军碰过的人,我不会碰 。”他们说话的时候,春归已经回到了医馆。看到薛郎中在打坐,过去盘腿坐他对面,伸手揪了揪他胡子。薛郎中滋了一声,睁了一只眼,看她小脸儿有些苦,便问她:“怎么了?”“想去走镖。”她心心念念那三十两银子,但阿婆不许。“你阿婆刚刚跟我说了,女子走镖,的确是不安全。我也与她说了,不能总是这样管着你。但我问你,你想去走镖,若是遇险了该如何?”春归皱着眉想了想:“得自保。”“是了,你得学会自保。”薛郎中站起身,跺了跺脚,打坐久了,有些麻了:“阿婆给你防身的药是我从前给她的。但那远远不够,你还得学好些东西。”“嗯!”春归点点头。她跟在薛郎中身后,看他拿出几味药,配在一起,又听他说道:“今儿跟欧阳先生认字了吗?”“认了。”薛郎中想起他们二人蹲在栅栏外,头挨着头在地上写字的样子,笑出了声。欧阳哪里都好,只是家境清贫,春归倒是不在乎家世,但春归在乎什么呢?他又端详了几眼春归:“春归我问你,欧阳先生教你识字这么久了,你觉得他人如何?”“人很好。”春归仔细想了想欧阳笑意盎然的样子,他读书写字的时候极专注,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打扰他。“嗯。”薛郎中还想说些什么,但他住了口。欧阳对春归的心思,他看在眼里;但春归对欧阳,他说不准。春归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拿出那块墨:“您看,欧阳先生给的。”薛郎中拿过来仔细瞅了瞅:“他自己做的?”“是。先生说自己做的墨,写字好看。”春归从薛郎中手中接过那块墨,放到桌上:“今晚我试一试。”眼下春归写字规整一些了,依稀能看出小楷的轮廓。她坐在灯下,挽着衣袖,认认真真的临帖,一缕头发掉了下来,被她捋到耳后。也能坐得住,写起字来,一两个时辰不会起,有时自己还拿起来端详一番。端详过后,拿出一张纸,准备写信。写给谁呢?当然是好友青烟。好友青烟:见字如面。我的书看完了,咱们去书屋吧?写完了,找个信封一装,出门了。来无盐镇久了,她终于明白红楼是什么,明白青烟是做什么的,但这丝毫没影响青烟是她好友这件事。青烟待她极好,常常拉着她,讲一些她从未听过的事,青烟还送她一支笛子,她说春归梳着两条麻花辫在山中吹笛子,那一定是人间最美的事。红楼的灯笼挂的老高,已经有醉酒的客人站在河边扶着栏杆吐,春归已然见怪不怪。青烟说不许她进红楼,说里面的男人女人都是豺狼虎豹,要她每次来,都站在门口,让别人传话。她今儿个逮住一个毛头小子,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看脸也就十三四岁,个子却老高。听说春归要找青烟,上下打量了春归一眼,走了。过了一会儿,青烟出来了,看到春归在等她,连忙跑了两步:“你今儿怎么来了?夜里不临帖了?不背药性了?”春归绕着青烟转了两圈,发觉她的好友似乎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只得把自己的信塞到她手中:“我会写信啦~这是我写给你的信。”说完担心老鸨出来追青烟,推了推她:“你快回去。一会儿老妖婆该出来啦!”青烟点了点头,要对春归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下,捏了捏春归的脸:“你说的对,她就是老妖婆。你快回去罢!夜里起风了,仔细别着凉。”拿着信进去了。青烟第二日没来,第三日没来,第五日没来,春归没等来青烟。到了第六日,春归扛不住了,她与阿婆说了声便向红楼跑,到了红楼,又看到那个毛头小子。春归与他说话:“可以帮个忙吗?”那人嘴角动了动,似笑非笑的看着春归不言语。“我找青烟。”那人还是站着不动,春归终于看出了,他不是善类。往后站了两步:“红楼不许找人了吗?”“不许找青烟。”那个细高个子神秘的笑了笑。“那我要进去。”“女人不能进去。”春归瞪了他一眼,撒腿跑了。跑回医馆,看到欧阳先生恰巧来拿药。拉住欧阳:“先生,跟我走。”欧阳被春归拉着手,一路跑到了红楼。“先生,进去,找青烟。”欧阳站在那,他知晓红楼是什么,他没进去过。“青烟出事了。”春归急的眼泪在眼里打转:“帮我看看她。”欧阳用手摸了摸袖中的银子,点点头:“你在这等我。”转身走了进去。白日的红楼没有那么热闹,姑娘们都在睡觉。有一些跑堂的是无盐镇长大的,自然认得欧阳。“先生怎么来了?”“我想听青烟弹个曲儿,听闻青烟姑娘,琴技天下第一。”欧阳想了一个极佳的借口。跑堂的点点头,青烟的琴技,是天下第一。“先生是自己人,我就跟您直说了吧,青烟不能给您弹琴了。”“为何?”“她…”跑堂的左右看看,趁四下无人,在欧阳先生耳语了几句,临了了说道:“不能说,说了就没命了。”欧阳点点头,道了句多谢便走了。看到春归踮着脚在那张望,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摸了摸她的头。“青烟呢?”“走吧,我回去与你说。”欧阳拉住春归的衣袖:“回医馆说,乖。”春归的眼泪落下来了,她的好友铁定是出事了。到了医馆,把春归拉到后院,才开口说道:“春归,眼下外面不安全。青烟不能出来了,打西凉来了贵客,住在红楼里。”“那为何青烟不能出来?”“青烟,她受伤了。”“受伤了?受的什么伤?”春归的眼里盈满泪水,那日她出来,就觉得她似是不对劲,当时为何不拉住她问问呢?欧阳看春归落泪,心里一阵心疼。青烟受的什么伤,如何受的伤,这些他也不尽然清楚,但他能想到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常在街上看到红楼的女子带着面纱,那不是不想人看,是怕人看。世上有春归这样善的人,自然也有厉鬼一样恶的人,欧阳单单想到这点,便觉得痛。他没有对春归说这些,春归有阿婆护着,一颗心那样清澈,欧阳怕这世上的脏污辱了她的眼。“我想见她。”春归用衣角擦了眼角的泪:“我想见她怎么办呢?”“没人能见她..除非…”欧阳想了想,红楼和西凉人最不敢得罪的人,住在城外。“除非什么?”春归抹干眼泪,焦急的看着欧阳。“我看有几位军爷常来面铺吃饭,或许咱们可以去找他们帮忙。红楼可以拦着平民百姓,但还没有胆量拦着朝廷的人,尤其是戍边军。”欧阳尽量把话说的浅显易懂,春归听明白了。她要去找张士舟。“我这就去找他们!”拔足奔出医馆,奔向了城外!一刻也不能耽搁!作者有话要说:今夜十二点一过,更万字肥章~~~第24章 无盐与最北(一)春归跑到军营的时候, 日头已经落了, 营地内的人看到春归, 连忙上来问她:“春归姑娘, 怎么了?”他们只见过三两次春归,却不知为何,感觉与她格外相熟。“张士舟在吗?”春归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生怕青烟出了什么大事。因为哭过, 这一路风尘, 小脸儿已经花了。“我去叫校尉!”一个大头兵自告奋勇的跑了。张士舟出来的时候,看到春归正仰着脖子等他,看到他那一刻,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眼里竟然有一丝...哀求?张士舟忽然觉着自己厉害极了。“这是怎么了?”他清了清喉咙, 一副此刻你来求小爷,小爷一定要高高在上的欠揍德行。“随我去红楼。”春归话一出, 张士舟惊掉了下巴。再看春归的神色, 分明说的是正事。“去红楼做什么?我是正人君子, 不去红楼。”“是青烟。她…出事了。”春归咬了咬唇, 说是出事了, 可自己并未亲眼见到,生怕张士舟问出了什么事。张士舟听到青烟的名字,哦了一声。青烟他是识得的,穆将军喜欢听她唱曲,说她唱的曲儿比京城闺秀还要胜上那么几分。再看春归的小样儿, 脸已经有些惨白,不像是在逗弄自己,于是对她说道:“我们夜里不能擅自离营,我去跟宋将军打招呼,你在这里等我。”春归连忙点头,片刻后,看到宋为跟着张士舟一起出来了。“有几位远道而来的贵客也在红楼,我与你们一起去吧!”宋为翻身上马:“骑马快些。会骑马吗?”轻声问春归。“会。”春归连忙点头。“张校尉,给春归也搞一匹马。”张士舟真不含糊,给春归搞了一匹战马,战马驯的好,但也性子烈,认生。看到春归噗了一声,春归也没管那些,翻身上马拉紧了缰绳:“我们快走罢!”宋为看了她一眼,夜色四合之中,她那张小脸儿紧紧皱着,前些日子带着小鹿在山脚撒野的欢喜劲儿都不见了,看来是真的担心了。马倒是骑的好,一匹很生的马竟然很听话。三人打马扬鞭,抄近道到了红楼。张士舟看了看红楼门前络绎不绝的人,小声叮嘱春归:“你与我们一起进去,但你不许说话,不许乱看。”红楼里那么些污秽,春归若是看了,还不定什么反应。说完看春归焦急的盯着里面,叹了口气:“走罢!”这是春归第二次进到里面,上一次,在这里闹了笑话。她跟在宋为和张士舟身后,看宋为进门后,撩开衣摆坐在了椅子上。老鸨是不认得宋为的,但认得张士舟,看到张士舟站在宋为身旁并未坐下,心想这是个位高权重的。连忙哂笑着上前:“这位爷,想听曲儿还是?”宋为朝她摆了摆手,老鸨脸向前靠了靠,听宋为对她轻声说道:“要青烟姑娘。”老鸨一听青烟姑娘,又抬头看了看一旁的春归,知晓是春归捣的鬼,竟然能请得动军爷,这小女子也算是厉害。她面露难色:“爷…不满您说…青烟身子不便,怕是不能接客…”“是吧?”宋为站起身,对张士舟说道:“听说红楼来了几位贵客,这里的人知情不报,让府衙抓进去问一问吧。”“爷请慢,容我去问问…”老鸨看宋为那一脸坚决,今日见不到青烟怕是不会作罢,风月场合里混着的人,是看得懂眼色的。这位爷,惹不起。又看了一眼春归,转身上了楼,看那几人已经不知所踪,松了口气。“爷,这边请。”老鸨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春归跟着他们一起上了楼,走到青烟的房间,推开门,看到一个人蜷缩在床角,一动不动。春归走上前去,轻轻拉开被子,看到已是奄奄一息的青烟。瞬间落了泪,轻声唤她:“青烟…青烟…”青烟睁开眼看到是春归,张口说了一句:“对不起,不能陪你去书屋..”说罢眼泪便落了下来。青烟何时哭过,这几日死去活来的时候,亦没落泪过,看到春归这一刻,却哭出了声。春归的手轻抚到她满是淤血的脸上,心疼的要死:“青烟,我带你去医馆。”她抹了把眼泪扶青烟起身,宋为和张士舟忙背过身去。他们内心的震惊无法言表,是在战场上见过横尸遍野的人,却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被折磨至此。春归给青烟穿上衣服,要带青烟走,老鸨上前说道:“看完医还是要回来的,否则..”老鸨话还未说完,就被春归一把推了出去:“你走开!”她恨恨的看了一眼老鸨,今天她想拆了这红楼!张士舟从未见过春归如此,他自然不能任老鸨欺负春归,拦在春归面前:“你们这红楼,我看是要关门了!”老鸨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宋为,他的脸色不好看,自然不敢多言,眼睁睁看着他们把青烟带走。到了医馆,薛郎中的手搭到青烟的脉上,感觉那脉象已是十分孱弱,连忙起身抓了几味药给春归:“快去煎药。”又对青烟说:“都说男女有别,但我是郎中,此刻不作数。得罪了。”解开青烟的衣裳,看到身体上大大小小的刀伤百余处,还有檀香烫的伤口,还有…牙齿咬的伤口。薛郎中做了几十载郎中,见过各种狠辣的手段,今日面对这女子一身的伤时,也红了眼睛,他颤着声对青烟说道:“受苦了。”青烟已没有力气说话,她的泪盈盈挂在眼角,摇了摇头。春归端来了药,一口一口喂到青烟口中。想问她疼不疼,可是怎么会不疼呢?春归的心太疼了,怎么会有女子要受这样的罪呢?喂她喝完药,拿出金疮药为她上药,青烟闭上眼睛,对春归说:“谢谢。”“嘘,别说话。你先歇息。”转身出去了,对阿婆说:“阿婆,红楼要人命。”阿婆点点头。“我去跟他们说,青烟不会再回去了!”春归转身要出门,张士舟却跟了上来。“我问你,你可知女子不能脱离青楼?”张士舟多少担心春归吃亏,这会儿自然不能放她一个人出门。“青烟说过,可以赎身。”“那你可知青烟的身价?”张士舟觉得春归太过天真,依青烟那一身绝技,是这一带的名妓,岂是一般人可以赎得起的?除非,动武,把人抢出来,但那就坏了江湖规矩。“我现在去问。”春归头也不回的往红楼走,心里堵的喘不过气。到了红楼看到老鸨,径直问她:“为青烟赎身,多少银子?”老鸨愣了愣,随即笑出声:“青烟是你一个面铺女子赎不起的。”说罢伸出一个手掌,在春归面前晃了晃。“五两银子?”老鸨大笑出声,转而正了正神色:“五个金元宝!”张士舟听她这样说,恨不能撕了她的嘴。若不是自己有军籍在身,今儿个就砸了这家妓院!他觉得窝囊极了。春归恨恨地瞪着老鸨,青烟说,以物换物,世人总想让自己的物多换一些。可惜,青烟不是物品,青烟是她的好友。她转身离开红楼,又奔医馆。到了医馆,直接跑到薛郎中面前,对郎中说:“郎中,我要借钱。”“借多少?”“五个金元宝。”郎中看了她一眼,转身走进内院,片刻后拿了五个金元宝进来。宋为坐在医馆的椅子上,看他们出出进进,直至郎中拿出五个金元宝,他才意识到,自己今夜经历了什么。无盐镇上,一个普通的医馆,竟然有五个金元宝?看了看张士舟,他也一头雾水。然而宋为还是按兵不动,看着春归把金元宝塞进腰间,又拉着张士舟走了。宋为忽然对无盐镇起了无尽的兴趣,不是为着逃离父亲而起的兴趣,而是,今晚,他真正亲历了人间疾苦,目睹了人间至恶,转眼又看到了人间至善,这让他瞬间觉得与无盐镇近了几分。“薛郎中哪里来的这么多金元宝?”张士舟想不通,忍不住问春归。“阿婆看病的。”这是阿婆看病之时给薛郎中的,薛郎中收起来了。他日日不离医馆,肯定还在手中。想来是穆将军给的那些银两:“那你如何还他?”“先赎青烟。”春归的意思是走一步算一步,她刚刚想了,这镖是一定要走的,不仅走镖,她还可以做别的事,早晚会把这五个金元宝还上。张士舟看她那样认真,心中暖了一下。穆将军走的时候,以为这些银子会让她富足一生,可她没有用过,都塞给了郎中,转身选了一条很辛苦的路,与阿婆开了面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大将军也有算错的时候,他以为他这些银钱可以买来心里的安宁,他错了,若他此生有机会得知真相,一定会羞愧万分吧?这么好的女子,哎,张士舟叹了口气。与春归到了红楼,春归掏出金元宝,看着老鸨。老鸨刚要伸手拿,被张士舟拦住了,他眼睛一瞪:“卖身契!”老鸨着实舍不得青烟,青楼的女子谁没受过委屈,就算青烟这次的确是被歹人虐待了,但好歹命还在。多少女子是当场就没命了的。何况从青烟身上赚了那么些银子。但是军爷她惹不起,眼下就算青烟走了,来日也能想办法弄回来。哪个青楼没有靠山?哪个青楼女子可以真的脱离苦海?她假意叹了口气,上楼拿下了青烟的卖身契,递到了春归手中。春归把卖身契揣到怀中,看着老鸨说道:“嫩草怕霜霜怕日,恶人自有恶人磨。”张士舟还想说些什么,听春归这样说,用手指指了指老鸨,随春归出去了。折腾了一日一夜,当春归走进医馆看到熟睡的青烟的时候,一颗心终于得以放下。她把卖身契放到青烟的枕边,转身走了出去。走到宋为面前,对他说:“多谢。”又转过身对张士舟说道:“多谢。”宋为站起身,甩了甩自己的衣摆:“时辰不早了,我们回营地。姑娘早点歇息吧!”夜深人静,打马过街声音极大,难免令人觉得骄横,不像白日里,有急事,心里能过得去。他和张士舟牵着马慢慢走着,想起什么似的,问他:“知道是什么人把青烟折磨至此吗?”张士舟想了想,摇了摇头。“你想想,咱们进门,老鸨的神态,甚至有阻挡之意,是谁给的她胆子?大齐的人,在这无盐镇谁比咱们大?谁不得看咱们眼色行事?”“西凉人?”“嗯。西凉的“贵客”。”宋为加重了贵客两字,他拿到密保,知晓贵客来了,住到了红楼,却没想到贵客是这般下作,折磨的又是青烟,被春归赶上了。又找了他们,这一切,都似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这些西凉狗,真的让人恶心!”张士舟啐了一口。看到一个好端端的女子被□□至此,这一晚有好些次想将红楼夷为平地。“早晚收拾他们!”“嗯。”张士舟和宋为快到军营的时候,春归已清洗了一番,坐在了青烟床边。她看着青烟的眉头紧锁,时而摇着头,似是碰到了梦魇。拉住她的手,生生陪她到天明。当青烟睁开眼,看到眼前的春归,猛喘了几口才开口:“春归,我是在梦里吗?”春归笑了:“哪里有这样美的梦。”青烟的眼转了转,把春归的手拉到心口:“你救了我,春归。”春归摇了摇头,她把卖身契拿起来,在青烟面前摊开:“你看,红楼关不住你了。”青烟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卖身契,又看着春归,泪如泉涌:“春归..”“嘘…快睡吧!”春归用手蒙住她的眼:“我去卖面条啦~”春归站起身,看着青烟躺在那,觉得很踏实。她觉得那五个金元宝花的值,哪怕十个,也值。她的好友青烟,终于脱离了苦海。春归抹了抹眼角的泪,此刻这青丘山、青丘岭,这无盐镇的春日,太美了。==============================================================================================================北地也迎来了春天,只是这春天与无盐镇大不相同。北地的春日,春风不要命的吹,裹挟着尘土呼天抢地,能把虎背熊腰的北胡子吹上天。这会儿,谁都顾不上打仗,把营地加固了,日日待在帐中。大风吹半个月,猛地于某一个夜晚鸣金收兵,第二日一早推开门,和煦的阳光照在地上,干枯的草上上开出了几朵花。宴溪在帐中待了半个月,这半个月,简直像一种自我修行。日日晨起后站在帐内扎马步,约么半个时辰,部下把粥端进来,喝一碗粥,便开始看书。四书五经打小就看过了,在那些官宦子弟中,宴溪的文学也算出挑的。再翻看一边,当消遣。到了午后,脑子活络了,便拉着严寒他们研磨战术。傍晚后,再扎会儿马步。入了夜,便躺在床上,听那狂风呼号,胡思乱想。这半个月修行,对宴溪来说,最大的变化是,他的面皮白净一些了,打眼一看,就是一个孔武有力的英俊后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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