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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妻来世可妻》TXT全集下载_19(1 / 1)

大夫人看着沈则拟定的宾客名单, 啧啧两声:“我还以为你从不留心这些呢, 你竟然也知道平衡各家的关系,不至厚此薄彼。”沈则道:“这些事又不难,从前有我哥操持这些, 我也只是懒得管。”“那这一回, ”大夫人扬扬手里的名单,“你怎么突然肯在这些琐事上动脑子了?”沈则笑笑:“年前太忙, 恭贺我的拜帖我都辞了, 也不能太拂这些世家的面子。”“这话听着没错,可我这心里却总是觉得古怪, ”大夫人盯着沈则的眼睛,想从中窥探出一丝半点的破绽来, “你跟我说实话,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沈则似笑非笑,“我能卖什么药。”他瞧瞧窗外,“时候不早了,我去看看祖母去。”大夫人没留情面地嗤他:“你是要去看祖母,还是要把茗儿从你祖母那儿接走?”沈则提提嘴角,大大方方地认了这点小心思, 出门前像是突然才想起什么似的,对大夫人道:“元宵灯会,皇后娘娘和苏贵妃也会来。”“老太太病愈,皇后娘娘作为女儿自然是要来问安,但贵妃娘娘?”沈则伸手掀棉帘,语气很淡:“成日里在宫里闷着,兴许就是图个热闹。”大夫人眼皮子一跳:“那长宁呢?”已经走出门的人淡然扔下一句:“也来。”何大夫才替老夫人诊过脉,见沈则进来,忙拱手行礼:“见过大将军。”沈则躬身还礼,“辛苦何大夫了。祖母的身体如何?”何大夫笑得谦和,“脉象上已全然无碍,只肖再用最后一副药巩固些许便可。”“那就好,”沈则舒心一笑,“亏你妙手。”“老朽真是虚担了大将军的这句称赞,老夫人的症候起得急,能这么快就恢复如初,全是因为这位小姐处置得果断又得当。”沈则转头看向陈茗儿,眼底笑意甚浓。说来也怪,这俩人站在一块,哪怕就是一道眼神也能令周遭陡然痴缠起来。何大夫拿不准两人的关系,但多少能窥出些端倪,忙着辞礼:“我先去开方子,有几味药的用量需得再调一调。沈老夫人略略一笑,心道,这简直同落荒而逃无异。沈则坐在陈茗儿身边的杌子上,稍稍扬眉:“祖母笑什么呢?”“没什么,”老夫人攥攥右手给沈则看,“你瞧瞧,一点都不抖了,多亏了茗儿天天给我针灸。”沈则侧头便问陈茗儿:“我该怎么谢你呀?”陈茗儿提了提衣袖,露出腕上的翡翠玉镯来,面色却说不上的带了几分艰难:“我不过是会些雕虫小技,可老夫人却赠了我一只极贵重的镯子。”不等沈则说话,沈老夫人先佯装生气地觑陈茗儿一眼:“怎么还叫老夫人,就不能叫声祖母?”沈则握住陈茗儿的手,急着替她解释,“姑娘家害羞,等成了亲再改口罢。祖母且再等等。”沈老夫人笑着摆手:“那你这就是自作多情了,我认茗儿是我的孙女,可不管你的事儿。”“那不乱了,”沈则淡笑,“孙媳妇就是孙媳妇,您别乱认亲戚。”就这么一句玩笑似的话,老夫人心里便清楚了沈则在婚事上寸步不让的决心了。她找了个由头,支开陈茗儿去小厨房挑几样可口的点心包回去,只留下沈则一人。沈则先发制人,半笑着看向老夫人:“祖母是要劝我,还是要帮我?”老夫人没好气地笑睨他一眼:“那我问你,我劝得住吗?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能没这点掂量?”沈则一听,讨好地拉着杌子往老夫人身边挪了挪,“那祖母您是要帮我了?”“帮你?”老夫人摇摇头,“我帮不了你。”沈则的嘴角登时就垮了,抱怨道:“您不劝我,也不劝我,您坐等着看戏呢?”沈老夫人瞪了瞪眼睛,却又忍不住被沈则这副吃瘪的样子逗笑了,“你怎么说话呢?”沈则一本正经地同自己的祖母理论,“人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救命之恩,您不报了?”“自然是要报,只是我要报茗儿的救命之恩,”老夫人揶揄道:“与大将军您有什么干系?”“茗儿的可不就是我的,”沈则拿出小时候都没有的撒娇的劲头来,央着:“好祖母,这事儿还真得您出手,旁人不行。”老夫人哼笑,松了口:“你既想要我帮你,总得把你的法子说出来与我商量吧。”沈则回头往门口看了一样,确认陈茗儿没回来,这才道:“正月十五灯会,孙儿想求皇后娘娘赐婚。到时候就得祖母您出面,压着皇后娘娘点头同意了。”“我当你有什么好法子,”老夫人听得诧异,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数落:“你这么做,不就是把茗儿架在火上烤吗?长宁骄纵,地位又尊贵,她能让茗儿好过?你不能只顾着你自己,得想想茗儿。即便是皇后赐婚,茗儿要想入府做正妻也是极难的。”“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沈则心里的盘算同老夫人话说不透,只得保证道,“祖母,我爱惜茗儿,定是不愿意叫她受哪怕一丁点的委屈。我这么做有我的道理,您信我。”“你有什么道理啊……”老夫人眸色迟疑:“你可别小看了女人的嫉妒心。那是能杀人的。”“祖母您千万放心,但你一定得替我说动皇后娘娘。”听见陈茗儿的脚步,原本还想说什么的老夫人住了嘴,朝陈茗儿笑笑:“我这里的点心还是蛮精致的,挑到对胃口的了吗?”陈茗儿抿唇:“拿了不少呢,的确是样样看着都好吃。”“那就好,”老夫人捏了捏陈茗儿细细的手腕子,柔声嘱咐道:“你得多吃些,太瘦了。”又对沈则道:“带她回去吧,我这已经大好了,这两日就别叫这丫头再过来了,好生歇歇,等着元宵节看灯。”说罢,颇有深意地看了沈则一眼。跟着沈则从老太太院里出来,陈茗儿欲言又止地看了沈则好几次,沈则原本不想接她这茬,只当没看见,只是小姑娘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期期艾艾地看着他,他就怎么也忍不住了。沈则抿笑看她:“想问祖母为什么把你支出去?”陈茗儿点点头,“我多少能猜出些来,只是不知道祖母到底是什么想的。”沈则隔着衣袖摸了摸陈茗儿腕子上的手镯,问她:“祖母跟你说过这镯子的来历吗?”“没有细说,”陈茗儿道,“只说是她年轻时的老物件,叫我别嫌弃。”沈则的手顺着陈茗儿的腕子往下滑,捏住她的手指,“那是祖母的祖母给她的,确实是个老物件。祖母为人大方,什么东西都舍得给旁人,唯独那只镯子,看得极宝贝。我母亲过门的时候她没给,大嫂进门的时候也没给,这不是沈娉在议亲了嘛,她有心跟祖母讨要过两回,都被祖母给敷衍过去了。随意啊,祖母心疼你,支开你,也不过是叮嘱我要谨慎行事,生怕伤了你。”陈茗儿提起越发沉甸甸的手腕,凝着通透莹亮宛若冰晶的玉镯,轻声道:“老夫人心思细腻,这些天她从不同我说起这些,怕我吃心。”“茗儿啊,”沈则突然停下脚步,神色凝重:“我原本想晚些再跟你说,可既然提起了,就不妨此刻告诉你。元宵那日我会当众求皇后娘娘为你我赐婚,你懂我的意思吗?”陈茗儿深吸一口气,旋即点点头:“这样,长宁才会着急。如果长宁真的是薛怡芳的女儿,薛怡芳必然会视我为眼中钉,除之而后快。 ”“没错,”沈则又道:“明日傅婉仪会进宫,不着意地告诉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你是如何救了我性命,救了江陵和襄城。有这件事情在前,我骤然提出赐婚,也至于太突兀。”不知怎么,陈茗儿心口突突撞了两下,声音也跟着发紧:“那然后呢?”沈则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发,轻声道:“然后你就得频频抛头露面,要给薛怡芳留下可乘之机。但你放心,我的人始终都跟着你。”“好啊。”陈茗儿灿然笑笑,应他。尽管闵之言之凿凿,但整件事在陈茗儿心里轻飘飘像雾也像梦,总之是落不到实处。她在意的不是所谓的公主尊荣,她在意的是她终究可以反击一次,而不是像上一世那样,毫无还击之力,只能任人宰割。-傅婉仪在豫章逗留了近一个月,腊月二十八才回到京城,所以年前并没有往太医院当值。她同司空乾的那些过往,皇后和贵妃也多少知道些,也理解傅婉仪夹在其中的艰难。所以大家都极默契地对荆州的种种绝口不提,也并不催她,只当没有去岁冬天这回事。新鲜的伤口和更久远的伤疤就像雪花一样,融化在了刚刚过去的那个冬天。傅婉仪受了沈则的托付,原本以为要跑两趟,谁知贵妃碰巧就在皇后宫中,反倒是方便。先问起陈茗儿的是贵妃娘娘,傅婉仪便照着沈则教他的,将荆州时疫的事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最后才说陈茗儿人现在就在沈府。这样一来,就是傻子也听明白了。皇后和贵妃相视一眼,都有些说不出话来。傅婉仪觑着两人的神色,续道:“要说茗儿跟沈家还真是有缘分。除夕那日沈老夫人中了风邪,得亏茗儿行针放血才缓了急症,才不至于邪入骨髓,所以老夫人恢复得极好,内里未受任何损伤。”“原来是陈茗儿?”皇后恍然,“我只听说是个住在府上的医女救了老太太,却不知这医女就是茗儿。 ”贵妃虽是惊讶,却也未见不悦,只是有些遗憾地笑了笑:“那往后就不能时常见到茗儿了。”见贵妃如此淡然,皇后索性直接问了:“长宁的婚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怎么又听陛下说年后要亲自替公主择婿?”该说的话已经说了,不该听的也不能再听,傅婉仪便悄然行礼退了出来。皇后起身走到苏贵妃身边,轻声道:“你前些日子拜托我的事到底也没查出个结果,既然如此,那长宁就还是你的女儿,她的婚事最终还是得你做主。这驸马的人选可马虎不得。”苏贵妃垂下眼皮,郁郁道:“元嘉的心里摆明是没有长宁的,长宁做事没个轻重,只怕这些年府上也为她头疼。这一回我不想遂着她的心意了,没得为了她损了咱们两家几十年的交情。等元嘉和茗儿成亲的时候,我也要送份大礼,至于长宁,我当真是不知道怎么办了,这个难题就交给陛下去头疼吧。”“难为你了,”皇后轻轻叹了口气,“长宁若能学你一半,便够了。”苏贵妃看着皇后,笑着摇了摇头,“我这不是什么大气,只是……唉……说不上来,娘娘,您知道我心里总有个结,这结是解不开了,但我总是隐隐地觉得我亏欠了谁。我对茗儿好,打心底里是想把那份不知该放在哪里的亏欠,从她身上弥补一二。”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今天还有2000字,但是为了情节的连贯性只能放到明天了,所以明天也会更,字数也不会少~~~第54章元宵节这日, 从申时起就有宾客就陆陆续续进了沈府, 园中各个地方眼见着热闹起来。女眷们多先往梅园赏花,出了梅院便是清音阁,大夫人安排了几折子戏给众人解闷, 以等天黑后再观灯。丝竹声影影绰绰响了一个时辰, 陈茗儿抬头看了看愈见昏暗的天色, 手里的书是无论如何也看不进去了。昨夜她又梦到从前,梦到那个四面漏风的庑房,梦到闵之冷漠的背影, 梦到她枯槁的病容, 以及沈则救她的那个雪天。纵是在梦中,那切肤的愤怒和绝望依然折磨着陈茗儿, 让她拼了命地想逃离。但她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 像是被吃人的沼地抓住,一点点吞噬。她想呼喊, 想抓住什么,拼了命地想要睁开眼睛, 却仍是浑浑噩噩溺在其中。不知过了多久,陈茗儿终于挣扎着醒过来,满脸的泪水已是冰凉。天色破晓,霞光隐现。不管多可怕,只要是梦,总有醒来的那一刻。“茗儿,茗儿——”院中突然传来沈则的声音, 陈茗儿急忙开门迎出去,诧异道:“你怎么回来了?”沈则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手上还牵着半个大孩子。“这孩子是?”沈则提了提孩子的胳膊,低头道:“嬢嬢问你话呢。”孩子仰头看看沈则,再看看陈茗儿,挣脱了沈则的手,规规矩矩地朝着陈茗儿拱手行礼,“绛儿见过嬢嬢。”陈茗儿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一时却想不起来。沈则道:“绛儿是太子的长子,跟着皇后娘娘来的。”“原来是小殿下,”陈茗儿笑着蹲下身,柔声道:“殿下是不是困了?”绛儿揉眼睛的手停住,“嬢嬢怎么看出来的?”陈茗儿拉住他的手腕,笑道:“殿下的眼睛都揉红了,我带殿下去睡会儿?”绛儿顺从地牵住陈茗儿的手,扭头看着沈则,“五叔,我就睡半个时辰。”沈则点头答应,绛儿才跟着陈茗儿进去。安顿绛儿睡下,两人转到外间,陈茗儿小声问沈则:“我怎么小殿下看着很怕你?”“我教过他两年骑射,许是严厉了些,孩子心有余悸。”陈茗儿眨眨眼,她有些想象不出沈则严厉起来是什么样子。沈则抚了抚陈茗儿的额头,淡声问:“想什么呢?”陈茗儿抿唇一笑,仰头看他:“你还要去前头见客吗?”“不了,”沈则撩袍坐下,“该见的人都见了,该说的场面话也都说了,只等晚上的宴席了。”他抬起手臂把陈茗儿揽入怀中,一只手漫然在她耳垂上捏了两下,“皇后和贵妃已经我们的事了,但皇后不知道我会当众求她赐婚,一会儿就热闹了。”“你特意办灯会,邀这么多人来,是逼着皇后娘娘只能答应你。”想到这一层,陈茗儿心中不安,“我还是害怕,如果皇后娘娘真的生你气了,怎么办?”沈则拍拍陈茗儿的后脑,含笑道:“我不是同你说过了嘛,一时的恼怒总是有的,但皇后娘娘不会真的动气。”陈茗儿看着他,眼中情愫万千,最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在为她自己伸张正义的这条路上,多多少少地牺牲了沈则。皇后和苏贵妃来这一趟只为沈老夫人,所以两人不赏花,也不看景,只在老太太的屋子里陪着说话。出宫前贵妃一早叮嘱了长宁不能乱跑,所以长宁只能心不在焉地坐在一旁吃点心。手里的那块芙蓉糕翻来覆去地咬了快半个时辰,还剩下一大半。她时不时梗着脖子往窗外看,盼着沈则应酬完了宾客能过来,左等右等,等得屁股下的杌子简直像长了针一样,怎么都坐不住了。长宁把手里的芙蓉糕扔下,抹了抹嘴角的碎屑,起身走到苏贵妃,眉头皱成一团,闷闷道:“娘亲,我想去找沈娉,屋里太闷了。”贵妃心里清楚,她说要去找沈娉不过是个借口,也不戳穿,只是道:“今儿外头人杂,天晚了又冷,你若是想跟沈娉说话,差丫鬟去叫了便是。”“是啊,长宁,”皇后也跟着道,“等上了灯,咱们再一同出去。”长宁哭丧着脸气冲冲地坐回去,心中不顺意的邪火只能朝着随侍的婢女发,把盘中的芙蓉糕胡乱一推,怒道 :“这芙蓉糕难吃死了,还粘牙,拿走拿走。还有这茶,半凉不温的,喝的人难受,都给我拿走。”这些话叫沈老夫人面上一阵难堪,却又只能赶紧吩咐下人换几样茶点来,笑着对长宁道:“芙蓉糕不好吃,殿下尝尝别的,那枣泥酥不错,一早才做的,补气养颜,公主想吃吗?”长宁懒懒地瞥一眼,并不动手,嘤嘤咛咛道:“我被那芙蓉糕搅得难受,一时吃不下别的。”苏贵妃瞪一眼长宁,示意她收敛,长宁反倒是变本加厉,拧着眉道:“娘亲您别瞪我,这点心确实不好吃,定是府上的厨子偷懒了,再不打回去,倒叫他们觉得咱们舌头笨,活该受欺负。”“长宁你闭嘴!”苏贵妃厉声呵了一句,自己先尴尬得红了脸,长宁那里还是不咸不淡道:“屋里太闷,我头晕得厉害,说话自然不好听,老夫人是不会怪罪的。”贵妃气得手抖,又不能发作,只能转过头来对沈老夫人歉意道:“这孩子被我惯坏了,夫人您别介意。”“不会,”沈老夫人笑笑,对长宁道:“殿下去逗逗那只八哥,它如今能说的话多了,都逗闷子呢。”“哦。”长宁嘴上应着,却仍是坐着不动,只一味低头撕扯着手里帕子。贵妃摇摇头,轻声道:“夫人,您不必管她。”皇后面上打着圆场,心里却是极不痛快。这是她的母家,她的母亲,长宁却如此不知收敛,若是真的嫁进来,还不得闹翻了天。被长宁这么一搅和,屋里气氛始终怪怪的,好在外头的天很快黑了,华灯初上,才将这沉闷驱散些许。一见灯亮,沈夫人急忙对皇后和苏贵妃道:“你们去看看灯吧,我身子刚好,怕扑了风,就不去了。”“咱们难得见一回,女儿再陪母亲说说话,也不去了。”皇后笑容温婉,朝着长宁扬了扬手,“快叫你娘亲陪你去看灯吧。”长宁傻子似地还想劝皇后一同去,被贵妃阴沉脸叫走了。等着母女俩人一出去,皇后脸上的笑登时没了,失望道:“这长宁怎么年岁越大,越不懂事了。这要真是娶回来,哪里是娶媳妇,分明是娶了个祖宗。”长宁这跋扈的性格也不是一两日了,只是碍着陛下宠着,旁人再看不惯也只能忍着,就连皇后也是头一回把心里的不满宣之于口。“母亲,”皇后迟疑道,“我看这婚事要不算了?”沈老夫人原本还发愁怎么开口同皇后提这件事,谁知她反而自己先说了,还真是刚犯困就有人给给枕头。“唉,”沈老夫人无奈笑笑,“咱们沈家和苏家也是几代的缘分了,有些话不能往透里说还不是为着贵妃的面子。这长宁啊,不是个惜福的人,我不喜欢她。从前不跟你说,是怕你为难,毕竟贵妃娘娘又是个温厚谦和的好人。但你既然起了这个心,我就不妨跟你说了,元嘉从荆州带回来个姑娘,这姑娘除了家室差些,样貌品行没有一样不出挑,除夕那日,若不是她,我恐怕就……”皇后微微颔首,“我知道,昨儿傅婉仪来请平安脉,给我说了不少这两个在荆州的事。陈茗儿啊,还救过沈元嘉一命呢。咱们只晓得荆州闹时疫,傅婉仪一说我才知道,原来这治时疫的方子就是陈茗儿从楚军降将宇文休嘴里套出来的,两城的百姓都得感念着她的好呢。”沈老夫人一时竟有些悟不过来:“还有这事儿?”皇后莞尔笑道:“咱们竟不知道,元嘉在荆州也染了时疫,凶险得很。”“你说说,你说说,”沈老夫人惋惜得直抽气,“这么好的姑娘,却只能委屈着藏在家中。沈家上下都受了人姑娘的恩惠,却连个名分都没法给人家,这事儿做的,不厚道啊。”皇后便道:“元嘉好容易有个心悦之人,也别拖着了,按照平妻的规矩纳进府里来吧。”老夫人徐徐摇头,“你的那个侄子是什么心性你也清楚,他怎么肯叫心上人做妾室呢?”皇后吸口气,“那他这是打算娶正妻?”沈老夫人点了点头,道:“虽说茗儿这出身差了些,可这姑娘说小了是沈家的恩人,说大了那是大梁朝的恩人,若是个男子什么功名挣不来,这怎么还做不得个正妻了。”“容我想想,”皇后蹙眉沉思,“倒也不难办,出身不好……那咱们就给她个好出身,我收她做义女,赐封号,虽然只是义女,但嫡公主的尊荣反倒压了长宁一头,想来也能说得过去。”“这办法是好,”沈老夫人看着皇后,“就怕贵妃心里怨咱们?”皇后思忖须臾,平道:“贵妃若真是有心促成元嘉和长宁的婚事,又怎么会只字不提……她对这个女儿也是……”皇后话还没说完,伺候贵妃秋英慌里慌张地地从外头进来,急道:“皇后娘娘,公主闹着往方寸阁寻大将军去了,说是听府上丫鬟饶舌,说大将军的…夫人就住在方寸阁。”第55章绛儿睡醒后, 见外头天都黑了, 见了沈则便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战战兢兢道:“五叔,我睡晚了。”沈则握了握右手, 求饶般看向陈茗儿, 陈茗儿眼底含笑朝他使了个眼色, 示意他拍拍绛儿的头。沈则只能别扭地抬手,轻轻地覆在绛儿的头上揉了揉,清了清嗓子道:“无碍。”陈茗儿抵唇浅笑, 终于上前解救了沈则, 弯腰对绛儿道:“小殿下饿不饿?”绛儿被沈则摁在手下,茫然又无措, 朝着陈茗儿连连摇头, “不饿。”“那我带着殿下去换衣裳。”陈茗儿朝着沈则眨眨眼,沈则这才愣愣地把手从绛儿头顶上拿开。绛儿抬眼看沈则, 小孩子澄澈纯净的眼睛里此刻盛满的却是复杂难明的情绪,两人对视片刻, 绛儿又垂下头,随着陈茗儿往里屋去。望着绛儿小小的背影,沈则的心里生出一股从来没的难过来。绛儿穿戴好后,见陈茗儿并不打算换衣裳,便小声问她:“嬢嬢不跟我们同去吗?”陈茗儿把添好碳的手炉塞进绛儿手里,轻声道:“我怕冷,就不去了。”绛儿略显失望地垂下眼皮, 嘴角蠕了蠕,小声地跟陈茗儿道了句谢,便拧身走出去了。陈茗儿一愣,这才意识到,孩子七窍玲珑早把大人间的心思看得通透。才送走沈则和绛儿,还没及回屋,就听见院门口乱突然间乱糟糟的,紧接着就见绛儿蹬蹬地跑了回来,冲到陈茗儿跟前就把她屋子里推。“殿下,这是怎么了”陈茗儿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抵上了回廊的立柱。绛儿神色着急:“五叔让嬢嬢进去,躲起来。”就在陈茗儿迟疑之间,门口的熙攘声更大,长宁尖利的嗓音盖过了丝竹乐声。其实就算听不到,陈茗儿也能猜到是长宁。见陈茗儿不动,绛儿着急不已,催她:“嬢嬢,您快进去吧。”陈茗儿的脑中忽地就想起曾经的那些噩梦,她若是再躲,这梦就永远醒不了了。长宁叫嚷着冲进院子,见陈茗儿静静地站在廊下,先是一愣,旋即更是像受了什么奇耻大辱一般直直地就要冲向陈茗儿,只是还没等到她挪出步子,已经被沈则钳住手臂甩了出去,这一甩,沈则使了大力气,长宁差点栽个跟头。“沈元嘉,你敢跟我动手?你……你……”长宁发髻散乱,状若女鬼,指着沈则,一双眼通红的快要滴出血来,在朦胧的夜色中愈显恐怖骇人。沈则看也不看她,径直走到陈茗儿跟前,沉声道:“你进去。”陈茗儿摇摇头,杏眼明亮,“我不怕的。”眼前的这一幕,简是朝着长宁的心口捅了一刀,捅得她心肝俱裂,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沈则看向陈茗儿时眼中无处藏匿的温柔,那是她从来可望而不可求的。“沈元嘉,”长宁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歇斯底里道:“你给我离那个贱婢远一些!”“长宁,你闭嘴!”喝住她的是苏贵妃。长宁猛地回头,目瞪口呆地看着苏贵妃,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去娘亲,你让我闭嘴,你好好看,我才是受欺负的那一个,我才是!我是你的女儿,当朝唯一的公主,沈元嘉和那个贱婢竟然敢如此羞辱我,你却让我闭嘴?你还是我的娘亲吗?”长宁捶胸顿足,头饰耳饰叮叮咚咚地砸落在地上,一颗硕大的东珠咕噜噜地滚到了陈茗儿的脚边,莹白通透的珠子上全是泥点子。苏贵妃回头,示意秋英将院门关上。她人站在高处,垂眼看着长宁,眼中的愤怒慢慢变成了悲凉。“长宁,你还知道你是公主,你还知道你是我的女儿。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像个公主吗?你想想你这一路的大呼小叫,丢人现眼,你丢的你的脸,我的脸,还有你父皇的脸。天家威严,你的姓氏带给你无上的尊荣,如今却让这尊荣扫地,我真希望我从来都没有你这么个女儿。”苏贵妃声音哽哑,眼底噙着的泪珠在黑夜中亮亮的,也凉凉的。长宁眼神直愣愣地看着苏贵妃,她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她的亲生母亲嘴里说出来的。“啊——”她突然抱住头,凄厉地嘶吼一声,“你收回去,把你说的话收回去,收回去!你不能说这样的话,我要告诉我爹爹,我要告诉我爹爹,你们都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绛儿挺着小小的身躯挡在陈茗儿身前,鼓足劲叫了长宁一声:“姑姑,没有人欺负你。”长宁愣愣地转过身,循着话音看向绛儿,低啜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慢吞吞地朝着绛儿走了两步,突然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忽又凌厉起来,眼神如刀子一般剜向绛儿:“你也觉得自己很尊贵吗,当朝太子的嫡长子,从娘胎里出来你就享万人之上的尊贵,你以为你这一生都会如此从容淡然,你以为从来都不需要争,不需要抢,所有的好东西,都是你的,都是你的,对不对?”“我告诉你,”长宁仰头冷笑,“这都是假的,都是!我倒要看看,你那个病怏怏的太子爹爹等护你到几时,等他……”“把她的嘴给我堵上!”皇后刚刚赶到就听见这么一句,简直怒不可遏,扬手就给了公主的侍女一耳光,“公主行迹风迷,你们就由着她这么胡说八道。”“我胡说八道?”长宁失声狂笑,“皇后娘娘,敢问太医署里太子的存档为何要封起来?您如此欲盖弥彰,还怕我们说吗?”“啪”的一声,长宁的左脸挨了挨了贵妃重重的一巴掌,她捂住脸,定定地看着围在四周的人,她的母亲,她的嫡母,平日对她恭谨温顺的侍女,还有她爱慕了许多年的男人。怎么突然之间,所有的人,都对她横眉冷眼。长宁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张脸,她拨开人群把腿就往外跑,边跑边喊:“舅母,舅母——”“拦住她!”皇后一声令下,守在院门口的宫女和内监一拥而上,他们不敢使大力气,但长宁冲撞的力气甚大,推搡到门边,已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薛怡芳人就在门外,长宁出事她怎么会不知道,只是皇后下令锁了院门,她心急如焚,进不去,也不知道里头的情景。猛然听到长宁叫她,声音悲戚如若滴血的幼鸟,摧心剖肝。薛怡芳不管不顾往院门上撞,没几下额头上就血淋淋,里头长宁也拼了命地往外头挣,外裳被撕开,衣襟松散,十分不雅。苏贵妃看着皇后,突然开口 :“皇后娘娘,把门开开吧,把薛怡芳放进来。”皇后稍事沉吟,便朝着门口扬扬下巴。门栓刚拉开,薛怡芳就一头撞了进来,她像只发了怒的母狮子,对拦着长宁的婢女和太监拳打脚踢,嘴上骂道:“你们的脏爪子也敢动公主,是不想活了吗?给我松开,都给我松开!”长宁哭着扑进薛怡芳的怀里,痛哭道:“舅母救我啊,舅母,你带我去找父皇,我要让父皇砍了他们的头,我一定要让父皇砍了他们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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