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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杀我千百次》TXT全集下载_33(1 / 1)

刚刚才想到这里,许志博就已经适时开了口:“莲儿呢,你已经哄睡下了吗?”素手打开食盒,留春挑出鎏金银色盖碗的屠苏酒,给他满倒上一杯,在滴沥的水声中,她轻缓地嗔笑道:“这样的良辰美景,你提他作甚么?难不成,光是看我还不够吗?”这许志博口中称的莲儿,就是留春和他共同孕育的小郎,名字也是许志博亲自取的,寓意着从淤泥里生长出来的花之君子,盼这儿子能够生长顺遂、开心无忧。银月被倾斜而下的桂枝酒液浇落得稀碎,再也拼不成完整的样子,反而更有种残缺的圆满。许志博何时听过一向算是肃谨矜持的留春这样说话?当即,他红了脸,还替她将菜碟拿出来一一放好。玫瑰卤浇在樱桃肉芋头上,一时倒分不清哪个颜色更艳。红油刺啦在肚丝上,旁边配的是红烧黄鱼和酒酿清蒸的鸭子。七翠羹、枸杞炖海蚌与爆炒河鲜暂且不论,最妙的还是放在底层的一盅瓦罐煲出来的撒着干贝和百合、响螺片的浓郁的炖汤。他都不用掀开盖子,就已经嗅到了这汤淳郁的清香。这么多的菜肴,怕是在留春回去置备好食材后,忙了整整一个下午,才能将将的拾掇好。许志博的眼神愈发柔和,便是为了留春的这份心,他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她对崔珩晏的小心思不存在。毕竟他们都已经有了爱的结晶,纵然心里头还是有点不舒服的疙瘩,但是他也愿意为了莲儿放下。许志博虽不算是多么大度的人,但也愿意在这样事已定局的时候退后一步。他暗自叹了口气,心里默默想。似乎完全觉察不到他若有所思的眼神,留春将他随手放在旁边的屠苏酒双手奉上,绵声劝着:“既然苏屠醣已经被许大公子不小心打碎,不若你尝尝这一杯屠苏酒吧。”春风送暖,正是适宜饮屠苏酒的珍贵时节。原本复杂丛生的念头被硬按下去,许志博将唇附上酒杯前,还问了一句:“都没有旁的人了,无双你是不是也该称我一声夫主?”留春眼神轻柔,面色倒是娇羞也似地浮上一层晚霞的赤,然后温柔敦促道:“请用屠苏酒吧,夫主,奴家的手都举酸了。”许志博何曾享受过她这样的拿娇做调?当即忙不迭应一声是,将这杯浸泡着花椒和附子的沉絮酒液一口满下。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是在这样绵辣的酒意中,敏锐的舌尖倒是触到了一点钝重的腥气。不过许志博这想法,很快就在留春挟过来的一块鸭肉下烟消云散了。他也不动筷,直接就着对方的手将这筷子白肉吞下,细细咀嚼了两下,倒是见到对方的面色更加红润而娇媚。都已经生了一个孩子,居然还如此爱羞?许志博心下当真是得意不已,还指示对方给他再亲手为他挖一勺玫瑰卤子送进口,满意喟叹道:“到底是博陵崔氏出来的丫鬟,竟是有这样的好手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你又忘了。”留春笑吟吟看他一眼,指了指唇边的小痣,“是我从前的好友迎春来着,她长了颗红痣在嘴边,我曾经提过很多次的。”许志博只知道她有个旧交是阿笙,哪里会记得这许多?于是他不由嘟囔道:“一个侍女,友伴倒是不少。”不过这迎春的名字倒确实很耳熟,不过好像不是从留春的嘴巴里听说,而是依稀从别的人口中听到的。不过到底是谁,许志博也记不大清。随即,他又饮下了一杯厚重的屠苏酒,畅快道:“你有时间再邀她到府中一起玩就是,若是还没嫁人,从此再做个好姐妹、陪着你也是有的。”这就是他宽容表示,愿意把她的友伴收入房中了。真是好算盘。留春无声地微笑起来。又劝了几杯酒,她端起那一小盅的浓郁汤羹递到他手边,愈发的软而娇媚了,“夫主,快尝尝这盅汤,奴足足熬了有三个时辰呢,可是费劲了心血。”如果许志博不曾记错的话,当时留春从发作到生产出他的好莲儿,也是恰恰用了三个时辰。于是他笑意更盛,拿汤匙舀了一勺汤先递到鼻下,嗅了一口。浓郁的香气里面又掺着些许古怪的膻味,不过倒另有一番醇厚的味美感觉。咽进喉咙中时,许志博如此想。兴许是炖的够久,又放了鲜香的材料入味的原因。纵然许志博一开始觉得有些味道奇怪,可越是吃越是觉得入味,很快连着留春的那一份汤,他都一并吞咽了下去。当真是味美绝伦啊。许志博抱着圆滚的肚子,将杯里最后的一点屠苏酒溜缝一般灌进肚皮里,望着饕餮过后、清扫一空的桌面。这下当真是,一点东西都吃不下了。这时许志博才注意到留春面前空落落的盏碟,歉疚不已道:“你瞧,都是因着伺候我,无双你都没怎么吃好是不是?”很是温婉地摇摇头,留春轻言细语:“没关系,夫主用好我就已是很满足了。”望着她娇俏动人的脸颊,许志博更是豪情万丈,看了眼并排摆着的两个汤匙,不由拍拍肚子,打了个酒嗝,指示道:“下次你再烧这个汤给我吃,实在是味美极了。”“恐怕只得这么一盅了。”然而,让许志博意想不到的是,留春很是遗憾地摇了摇头。许志博不由得诧异:“这是为何?”忽然之间,月光之下,留春的嘴角流曳出来一丝血液。在他惶然睁大的眼睛望过来的视线下,留春柔媚而笑:“这自然是因为,你入肚的这些东西,全都是你的莲儿做成的。”作者有话要说:喜欢小孩子的下一章也别点了第85章 金羊毛自从上一次的信笺之后, 阿笙再也不曾收到过留春的来信, 好像一切都消弭在这个暖意融融的初春。直到她得知了涿郡范府无双的死讯。当这个信息传入耳朵的时候, 阿笙的第一印象不是悲伤或是愤怒,而是荒唐。怎么可能会死呢?上一次传信的时候,留春还说涿郡的桂花开了, 她制成一罐蜜露,每天滴两滴到茶里, 又香又甜, 令人口舌生津。留春还说, 她找到了自己之前遗落在崔府没来得及拿走的首饰钗环,还已经细细用布巾擦拭过, 要连着那壶苏屠醣一起,找镖局里面的镖师一路护送过来。甚至于,留春还向自己讨要了王都贵妇烹煮牛乳的方子,说要给自己爱挑嘴的儿子乖乖喝下, 让他吃掉就忘不下。留春最后告诉她, “纵然许公子不是十全十美的郎君, 但他待我也算是不错。我愿意和他相知相守, 把从前的事都忘却,好好地和他过日子。”突兀地, 阿笙耳边浮现出旧日崔姑母幽幽叹息的声调:“图一个郎君什么都行, 就是不要图他对你的好。”但是留春死了。所以留春永远地留在了这个腊尽白雪的阑珊春季,再也不用、也不能见到霜凋夏绿、秋月寒江、冬雪皑皑。就只会存在于这个万事万物都初萌的美好季节,与冬眠后刚钻出泥土的新芽打个照面, 永远地沉睡在春花之下。从外间踩着木屐的侍女踢踏响着走了进来,左右看一圈疑惑道:“花锦呢?”不过她也没多想,只是高声唤着阿笙:“小姐,你的信到了!”信笺上的字迹阿笙再熟悉不过,正是幼年与她拜于一个先生门下的留春。果不其然,留春不会死的,想必都是空穴来风的流言蜚语,因着涿郡离这里太远,所以中途出了岔子,阿笙放下了吊在嗓子里的这股气。然而,她这一口气还没舒到底,就被拆开信后的第行字给震得脑子嗡疼。“阿笙,见信如晤。当你看到这一封信的时候,我应当已经不在人世了。”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呢?晌午时分,拿出绢帕替许志博擦拭好酒液,留春的手指也不经意间沾染上了苏屠醣酒液的芬芳。哪怕是留春彼时心神恍惚,也不得不承认,这酒酿当真是醉人,就快要让她把这一切当做是一场梦。太荒谬了。留春筹谋这么久的一壶酒,许志博拍着胸膛、再三许诺的一壶苏屠醣,居然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被打碎在地。太荒唐。然而,攥着沾染上湿润泥巴的留春想,她要去哪里再来找到这么一壶绝世的苏屠醣呢?不会再有了。若是不曾告知阿笙还是另一说,问题是她已经承诺过阿笙,会以土仪的形式送给公子璜这一壶救命酒。那现在该怎么办呢?不仅是崔珩晏的问题,这三年来,在无数的通信来往之中,留春也从对方的寥寥数语中,察觉出了阿笙对于公子朦胧挂怀的伤感之意。现在,倒是留春先给了他们悬崖上的一滴虚幻的蜜糖,却要转眼抽走。为了照料孩子已经磨平的指甲,在掌心里嵌出来血迹,对着许志博惴惴不安的眼神,留春的笑容越发宽和:“无碍的。”会有人替你偿命,所以无碍的。迈着与往常别无二致的脚步走出许志博的庭院,留春头也不回,快步走向清晨才光顾的青仁堂。拿着医书随性翻阅的郎中一愣,看她一眼,“还要开给小儿开胃的山楂丸子吗?”他还自得一笑:“我就说,用下那个山楂丸子,再挑嘴的小郎,也能连用三大瓷碗的粳米还叫饿。”留春淡声问:“有见血封喉、不留痛楚的毒药吗?”本来还晃荡着腿在藤椅上的郎中一个趔趄,狼狈不堪道:“无双,你怎么又捡起旧行当了?”他摸摸下巴揣测道:“莫不是你的许大公子看上了别的貌美娘子做滕妾?”说着,郎中就转过头,原本温润的笑意收成面无表情的模样,伸手去拿无毒甘平的零榆。不能留她了,郎中想,这样恶毒女郎的行迹,他须得告知县令,将这些年她害人的证据悉数交出来,对簿公堂。这样歹毒心思的女郎,一门心思只害同样命苦的无辜姑娘,他决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发生第二回 。然而他推开小屉的手指,却在留春的下一句话落地后顿住。留春温声说:“不是的,是因为这药是留给我的,我不想死得太痛苦。”郎中惊诧地回过头,瞳孔放大,“这是为何?”“我还当你不会问呢。”留春微微笑起来,当真是春影横斜的媚意,婉柔不可方物。从前留春第一次买月茄颠的时候,郎中刚开始断然否定,直到她情急之下说出自己的痛苦遭遇,表明自己这药是下给范邨的时候,这郎中才住了口,经过仔细询问后才斟酌着药量给她包好了。甚至刚开始的时候,郎中还会经常到范府去给众人切脉,就是为确认这药确实是下给范邨的。到了后来,郎中才放下心,只是问她索求药剂的数量而非多余盘问。叙述完大致的情形后,郎中哑声,于是沉默静静发酵在这溢满草药味的铺子。良久,他才断然摇头:“这太过伤天害理了,我不能卖给你,你居然想谋杀自己的亲子,便是复仇,这也太过了。”之前许志博倒是还醋过这郎中,留春微弯着眉眼,饶有兴致地想,不过她猜许志博一定不知道一件事情。留春轻着声音开口:“你是范邨原配妻子的幼弟吧。”隔着笠帽,她都能猜出来这郎中瞠目结舌的眼睛:“你瞒得其实很好,我之前从未猜测过,直到机缘巧合之下,我见到了那位夫人的画像。”是如出一辙的细致眉眼,也是相同的悲天悯人。太过良善的女郎也好,郎君也罢,总是要被人欺负的。留春温声问:“不去加官进爵,而是死守着这药堂做一个小小的郎中,你是在为了姐姐复仇吧,怎么这么多年都下不去手呢?”郎中深呼吸几口气,到底还是颓然地靠在被阳光焐热的木桌上:“我没有合适的契机。”轻轻摇摇头,留春一刀见血地指出:“你是不想杀人,或者说,不敢亲手杀人。”不顾他的连声反驳,留春望着外面的天色翘了下嘴角:“这些理由,你与我说无益,就像你觉得我这样做很荒谬,我也不在意。我只会给你一个结果,欺你辱你家姐的范家,从此断子绝孙、后继无人,就连不是挂着范家名头的吾儿也不再存在,你觉得怎么样?”郎中的嘴巴开了又张,嗫嚅说:“范家已经没有子孙后代了,你的儿子没有范家的血脉,你不必如此。”“但他姓范。”留春眼睛波澜不惊,冷血到似乎不是在讨论自己的儿子,“许家一定会鼎全族之力帮这个孩子,到时候范姓依旧是大族,可以享尽荣耀辉煌,这样你也愿意吗?”家姐惨死的样子还浮现在眼前,出现于他每个闭目沉睡的恐怖梦魇里,漂浮在每次路过门庭若市的范府门前之时。他没法抗拒这样的诱惑。郎中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但是你的儿子什么都没有做错啊。”“没办法,谁让他骨头里面是许志博的血,而我是因为阿笙才能有了后来的他。我是个无能懦弱的母亲,想不到别的让许志博痛不欲绝的法子。”留春说这话的时候,眉梢上扬,“这错,我便用命来偿。”太过狠毒,郎中望着留春笔直的背影,瑟缩地想。但是也足够有勇气。但凡他能有一半这样豁出去的勇气,就不会让范邨再苟活于世上这么多年。他虽不能认可,但也足够尊敬。从暗匣里拿出家姐的画像,剃掉髯须,郎中就觉得是在照镜子。“姐姐,我好窝囊,最后还是要让你的姊妹来复仇。”他抿着唇干涩道。名为无双的留春和郎中的姐姐曾经都侍奉过范邨,呼吸过同一个后院里的血腥芳香,可不就是姊妹?一个因范府被折磨而死,一个屠近范府阖族,连后代都不曾留下。有因必有果,如若范邨当时在虐杀人时,曾有过哪怕一星半点的怜悯之心,故事的结局是不是都会不一样?把安眠药掺进桂花味的茶水中,哄得挑嘴的儿子沉沉睡下,留春温柔地抚摸了一下他的鬓发,“好孩子,来生不要再认我做母亲。”烧开的水蒸出缭绕的雾气,就要遮住她流下泪水的眼睛,菜案旁还是精心调制的牛乳,就是为了哄劝他能喝下。留春好不舍得,便是自己承受千万般的苦痛,都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代受己过。但是她到底还是举起了屠刀,划破空气的残影风干了她眼角的泪。就这样吧。半周后,收到信的阿笙自然不能从留春短促的几行字中,猜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阿笙只能看到结果。她只知道许志博发了疯,不仅踹翻了苏屠醣、屠杀了自己的亲子,甚至还令留春遭遇不测。听闻许志博在疯癫地买醉之后,已经被处心积虑、看他不爽的对家抓到了把柄,一份诉状已经递到了上头去。已是收押大牢,怕是难以活不过今年的晚秋。就连阿笙想替留春做一些什么,都已经找不到得以报复的对象。不过最后留春安慰她:“我就想长久地留在这个春天,温暖适宜又不溽热难耐,你别难过。”薄薄的纸页后,是厚重的地契银票,从前崔姑母留给阿笙的东西,不知留春是多困难才从崔家人抢到了手里,此刻尽数留给了她。春枝花影扶苏之下,留春笑靥温和明媚:“阿笙,你别难过。”怎么会不难过?是春风吹过窗棂,撩动起姣美女郎的额发,似乎是在轻声劝慰,又似乎只是个温暖的怀抱。不知道发生什么的侍女鸣绿看到阿笙流泪的样子,急得从袖子里拿绢帕去擦,啪地轻声一响,又是一封信落下来。鸣绿一拍脑门,赶紧道:“对了,书斋的老板也送来了一个封信,说是小姐您的乐谱有贵人买去之后,一定要见见您的先生,什么要求都让小姐您尽管出。”她糊涂地摸摸头:“不过小姐就只买过话本子,什么时候谱过乐谱啊?这刘公子是找错了人吧。”本来已经要说出婉拒话语的阿笙顿住,轻声问:“哪家的刘公子?”“就是益州的爱乐成痴的那位刘公子,刘异曲啊!”鸣绿抓着帕子嘟囔着,“我猜着是想找二小姐,不过递错了信,这书斋老板也太不小心了些。”作者有话要说:请做下一句话自我评价。留春:断情绝爱版美狄亚。第86章 妄言口“你想要什么, 凡是你想要的, 我必然会帮你寻到。”眼前的人沉声妄言。阿笙从来没见过这么固执又死心眼的人, 路过的人看这两人的样子,都不由诧异地转过头来,随即了然地一笑, 又转过头去。了然什么啊?阿笙都不用想,就能猜得到, 这些人一定是把她和刘异曲当做是情人的关系了。然而不是的!自从第一次收到书斋老板代为转交的刘异曲公子那封信笺之后, 阿笙不想惹麻烦, 便把其丢掷一旁。没想到,刘异曲是如此有恒心、有毅力的人, 居然可以每天三封书信,完全不重样,就连门口洒扫的小丫鬟,都知道有一位倾慕大小姐的郎君日日飞燕传书。这可是阿笙未来的妹夫, 要是搅和在一起可就真的成了□□烦。然而怕是没人能相信, 这位“极为痴情”的郎君, 所求的只是见一面阿笙谱曲的那一位师父。苍天可鉴日月可表, 阿笙哪里来的多余师父啊?这不过是她为了能少一点麻烦,所以才随便找的借口, 哪曾想竟是反而惹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扰人小事。不凑巧的是, 最近百叶也忙于苦读《武经七书》,阿笙也不好因为这种事情打扰她。更惨的是,这件事情阿笙根本就没有和自己的两个侍女说, 现在要是再添些解释,当真是烦上加烦。无奈之下,阿笙只能戴了帷帽,想要去书斋彻底和这位刘异曲公子说清楚,也好让他不再每天写信、徒增困扰。阿笙绝对不曾想到的是,当她刚到书斋,连帷帽都没有摘下来的时候,那位苦守已久的刘公子已经眼神一亮、站起身来,口称:“师妹,我可算盼到你了。”没错,这是令阿笙更为崩溃不解的一件事情。也不知道这个刘异曲是对那些劳什子乐谱多么感兴趣,在阿笙偶尔拆开的一两封信件中,不是在滔滔不绝地赞美这乐谱的韵律调新,风情宛然,就是一口一个师妹,非要让阿笙引荐他给自己的师父做师弟。她婉言拒绝,这位刘公子就像听不懂一样,还能直接用别的话来堵上她。到后来,阿笙也懒得和他绕圈子,直接断言:“我师父只有我这么一个关门子弟,我也喜欢被师父独宠的感觉,不想要从天而降的一个比我还大的师弟。”一旁看的津津有味的书斋老板咽了口口水:这小娘子倒是直言不讳,什么都能往外说,也不怕别人听见说她不包容、善妒。然而阿笙更加没想到的事情是,她这样堪称毒辣的语言不仅没有让刘异曲心生退意,或者恼羞成怒,他甚至眼睛更亮了:“师姐的意思是不是,只要你承认我是你的师弟,那么师父也肯收下我了?”阿笙眉头皱起来,思索一会儿,反而点点头。与其天天被刘异曲求见一个子虚乌有的师父,阿笙还不如直接断言把这个事情揽在自己的头上。反正,她是不可能让刘异曲成为自己的师弟的,徒弟那是更不可能。不过刘异曲自然不是普通的凡人,他信心十足地撑桌子站起来,“我必然会让你满意的,师姐。但凡你有想要的,尽管提出来。”阿笙轻笑一声,复又摇摇头“我没有什么想要的。”然而刘异曲像是不会被锤烂的铜豌豆,甚至看起来反而被鼓励了一样,“我不信,你就一无所求。”阿笙真是奇了怪了,自己那位美好舒雅的二妹妹谢涵秋,怎么就会对这么一个郎君一见钟情呢?诚然,他英姿飒飒,面颅骨也都是富贵的周正,眼神很有股毅然的朝气。但是,这也太固执了一些。现在街市上没什么人,可但凡有谁家认识他们的丫鬟、仆从看到他们这样一起走,保准会有流言蜚语传出来,更兼这位爷还是谢涵秋看上的宝贝,阿笙到时候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刘异曲反而没什么这种顾虑,他就是紧步跟随着,很有那么点咄咄逼人的味道:“师姐,你就说你到底想要什么?我便是上天揽月,也会给你寻来的。”微抿抿唇,阿笙为了自己的二妹妹活生生按下去喉头的火气,温和劝道:“郎君这话应当对自己的有情人说,而不是对着素昧平生的我。”比如说,谢涵秋就是个非常不错的人选。但是刘异曲完全听不懂这个暗示,还直白道:“我没有情人,也不想有,乐曲就是本人此生唯一的挚爱。”啊呸。阿笙心里简直是欲哭无泪,兼之这些天太多事情堆在胸口,令她烦闷不堪,原本的气度也基本被这百折不挠的劲头给折磨得发疯。于是她轻声道:“苏屠醣。”发现刘异曲的脚步顿住,阿笙反而笑起来,逼近问:“我想要一壶苏屠醣,刘公子能为我寻来吗?”她的眼睛是濯洗过的清亮,然而在极深处燃烧着压抑而愤怒的火苗,一小簇一小簇,就要把眼前的劳什子刘公子给燃烧殆尽。让她说了,又做不到,当初又何苦要开口?明明已经答应过阿笙,会好好活下去的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舍弃了自己的生命。才确认过心意相知的郎君,转眼就要化为枯骨。做不到,为什么要让自己知道?骗子。这些人全都是骗子。若是旁人在此,恐怕会被这姣妍姑娘眸子里灼灼的火给狼狈逼退,或是兴起什么征服鞭挞的不见光欲望。然而,让谢家二小姐谢涵秋一见倾心的刘公子绝不是普普通通的郎君。听了这阿笙问的话,刘公子的面色变得有点奇异:“只要我能寻得到苏屠醣,师姐就会把我引荐给你的师父吗?”别说引不引荐了,阿笙自己拜这位决不放弃的刘异曲为师都行。于是阿笙清甜道:“这是自然,师姐一言,驷马难追。”然而问题是,你做不到。阿笙笃定地想。将自己衣袖上的褶皱细致地拂平,阿笙轻巧行过一礼,温声道:“如若刘公子做不到,也请莫要再打扰,那我就静候刘公子的佳音了。”说罢,她提起裙摆欲走,然则她的尾音还没落下,就已经被刘公子果毅的声音所覆盖:“这有何难?我现下就能为师姐取来。”阿笙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在地。她叹口气,转过头来,“刘公子,我说的是苏屠醣,不是屠苏酒,不要弄错了。”“就是苏屠醣。”刘异曲仿佛没想到这件事情如此轻易就能解决,眼睛更加亮,“师姐你不知,从前我为了一只八角琴,曾经拜过一个师父。这位师父的旧友很欣赏我扎马步的独特清朗姿态,所以属意送了我一壶苏屠醣。然则我不爱酒,就没有带回来,现下应当是我的师父替我代为保管的。”朗日清清挥洒下光辉,阿笙被帷帽上的细纱遮挡的面颊是莹润的粉白,她不知道是从舌尖还是发旋顶部轻轻地问:“你是在哪里拜的师?”倒是刘异曲因着不觉得这苏屠醣有多珍贵,因而也不能察觉到阿笙响若擂鼓的心跳声,“还能是哪里?自然是苏州啊,这位爱酿酒的老人家就是从那里的山头避世了大半生之后,才出来的。”是真的。阿笙不知为了这壶传说的苏屠醣翻阅过多少古籍,查阅过多少残卷,然则就是没有任何关于酿酒原料的记载,有的只是片段的传说与传闻。翻阅的久了,阿笙抬起头来,看到的只是一层虚幻的月光,镀在她干涩眼皮底下是温柔的烛泪。有些时候,这些故事甚至会让她怀疑,这壶叫做苏屠醣的酒是否真的存在,抑或只是当年另一个阿笙望着另一个美人沉沉睡去,徒留下自我沉沦的绝望孤苦,写下这苏屠醣的虚假传说聊以寄慰。然而不是的。此时此刻,周遭是呼啸的风声,与依偎着情郎温言软语转着风车的女郎,鼻翼里嗅到的是油炸果子的醇香。刘异曲清清楚楚道:“整整一壶的苏屠醣,一直都摆放在那里,如果师姐想要的话,明日我就可以去拿。”“不用,我和你一起去。”阿笙惶急地红了眼,上一个这样说的人已经永远地留在了这个柳絮飞扬的春季,连带着令她怀疑自己记忆的一壶苏屠醣一起陷入迷醉的永眠。再也不要了,阿笙想。她再也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釉梅、崔姑母、留春、甚至是双桃,都是在她不经意回眸看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永远消失在暮色霭霭的天边,连云朵边缘的桃金色都不曾镀上。有的时候,阿笙倒是会分辨不清梦与现实,她再不曾做过公子杀掉自己的梦,然则望着梦里面旧人轻柔的笑脸,她又觉得还不如是毒酒穿肠来的好一些。别再欺骗她了。阿笙已经没办法再忍受下去。刘异曲眼见着原本还冷淡孤清的女郎,像是着了魔一样盯着自己,眼睛是溶进黑暗里的黑,“我要和你一起去,拿到了就答应你这个做别人徒弟的愿望。”她一定要亲手拿到手里。清风送暖,百里屠苏。“阿笙。”有人声调清雅地唤过自己,春风拂过三秋寒暑,再重逢倒依旧是萧肃美好的郎君,“你有认了别的徒弟吗?”公子的眉目秀雅至极,雪青色的发带招揽过四季春秋,沿街碧色的芳草都摇摆着夹道相迎。然后,美若冠玉的公子璜轻声问:“小师父不要我了吗?”第87章 三月烟花三月的苏州, 即便是天色暗下来, 也可以窥得见落霞后, 柁牙落在浅滩上的点点星影,一切的忧愁与伤感都与这个攀满苏台柳的姑苏城无关。粼粼的波光都是暗粉色的微白,船上笙歌, 歌颂的是梦里寻不到的江南。歌声清哑而又软绵,有一种将寐未眠的混沌感。带着帷帽的阿笙按着微风扶起的宽大衣袖, 小心翼翼地走下船。濯濯烟鬓瞭望的湖青色是一汪水岸旁的红绀树, 流水送过含着孤灯的波浪, 一脉脉地吐纳呼吸。久在北边涿郡居住的阿笙不由得恍惚,尽管她已经在金粉金沙的王都生活了数年, 依旧不能适应这样柔曼的空气,好像连夹岸的枝条都要融化成一滩水,柔美顺从不知砂砾为何物。她拍了拍因着这般美景而神情恍惚的鸣绿,转过头来轻声问:“刘公子, 那就是醣山吗?”顺着她细弱的手指看去, 重叠的黧黑色重叠成枝影, 朦朦胧胧地糊成一团, 便是就着手边的朦胧烛火也看不清楚。刘异曲点了点头,然后他有些犹豫地问道:“师姐, 你都不用告诉他一声吗?”“我已经告知祖母与二妹妹了, 刘公子不必挂怀。”阿笙的声音被春风冲散成柔和的一线,飘飘渺渺听不清楚。刘异曲不尴不尬地摸摸头,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是在说, 崔小公子崔珩晏。”这事情,还要从半周前说起。当时本来阿笙被痴迷于乐谱的刘异曲絮叨折磨地不轻,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偶然获知,对方竟然有解掉月茄颠毒药的苏屠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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