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综合其他>美人杀我千百次> 《美人杀我千百次》TXT全集下载_32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美人杀我千百次》TXT全集下载_32(1 / 1)

但是他做不到。公子璜冷淡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声音却还是不舍得惊扰到她的那一种温雅,“阿笙你莫要再喜欢我了。”他拿起之前被搁在一旁的薄薄小册子,离得近了,阿笙才认出这正是她之前夜夜枕在投下的那一本择夫手札。没想到她念念不忘了这么久,倒是搁到了公子的手里。准则有三,前两条是小公子提笔挥毫写下,后一条则是长大后的阿笙匆匆填就。一、长得好看二、活着三、不杀我“你知道吗?”崔珩晏抬起头,下颌骨在灯火下是优美的一段峻峭诗意摇曳,“我总是想拉着阿笙你一起死的。”他雪白的衣襟开出了微红的梅蕊,肤色苍白如玉,而眼睛却是截然相反的漆黑如墨。阿笙不说话。于是公子颀长的手抚过她的择婿手札,自嘲道:“我要死了,居然还这么坏,想要带着你一起,阿笙还是莫要再喜欢我了。”公子想杀掉阿笙陪自己一起,是真心实意的,是情知自己恶毒的罪孽,是欲壑难填的丑恶。所以,阿笙你不要再喜欢我了。寒寂的月光照在崔珩晏清癯的锁骨上,淌出来的都是染着血腥味的凄哀与爱。“谁说我在意这些的?”冷不防地,阿笙轻轻问,“最开始的时候,我从来便只有盼着夫君美貌这一条要求,其他全的都无关紧要。”她羽睫微颤,月光零落扑朔迷离,照得那靡弱的阴影像是一滴欲坠未滴的泪。从最初的时候起始,稚嫩的阿笙便只渴求第一条准则,第二条是小公子哼着气填上的,最后一条却是阿笙因着千百次的恐怖梦境提笔落就。但是,就连这些扰人的梦魇,也只是因为崔珩晏才发生的。所以怎么了?就快要死了又怎么样?想和她一起辞世怎么了?阿笙从来就是肤浅至极的女郎,而这一点从未改变。菡栖的灯火混笼着月光勾勒出公子璜的清绝眉宇,落笔处都是水墨丹青雕琢不出的毓秀绝伦。而她的公子即便是病了,也俊雅无双。短暂的温度在两人手心交替,翻开久别重逢的手札,阿笙用它含着淡薄杜蘅辛辣香气的纸页盖过了公子的面容。隔着那一张薄若蝉翼的纸,在公子诧异的目光下,阿笙轻轻俯身落下了一个吻。微润的唇印合着血,在公子幼时提笔的择夫手札扉页上落笔,在“长得好看”四个字上镌刻下了烙印。作为一个爱慕皮相好郎君的姑娘,阿笙从始至终,都只有这么一个要求。长得好看的人,长得美的人,长得能令天地都为之失色的美人。这么久,就只有崔珩晏在刚一抬眼,就无言轻巧地落进了阿笙的心里,自此以来,再无人能满足她这样苛刻的条件。长得像公子一样的美人。或者,简单浓缩成两个字,公子。无声无息地,有一滴泪水滑曳过纸页,打湿了崔珩晏无色的唇,淋透了染着甜美血腥气味的雪白衣袖,就要绽放出成千上万朵比最深沉的梦魇,还要惊艳嗜血到令人为之呼吸一窒的硕大海棠花。就一路开,开到穷途末路,开到所有生灵都沦亡的永夜淡白。阿笙这样阖着眼想。可是,可是。世无其二的病美人公子却拭去阿笙眼角的泪,温柔不已:“别傻了,我怎么舍得?”第82章 觅春晖散开的铜镜上, 双双新燕啄柳飞过, 可以隐约窥见一色春景。阿笙把摊开的药理书放下, 疑惑道:“涿郡的信?”拿着信笺的鸣绿也很是迷茫,点了点头,她皱着眉头回忆道:“好像是叫范府的人来的信, 叫什么无双的。”无双?那不正是从前伺候在崔大夫人身边的留春嘛。阿笙接过信笺,想当初, 还是留春告诉的自己, 月茄颠不是什么可怖的毒药, 只要些许的木炭末,和着金银花和甘草服下就可以解掉毒性。然而, 阿笙轻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在读完整篇书信的时候,甚至还露出了一个浅淡如菡萏的笑意,眼眸更是缀了疏稀星辰的亮。“有救了。”她细声地愉悦道。在留春送过来的信里面, 她表示自己已经找到了解掉月茄颠毒性的解药, 当初是因为担忧阿笙过于忧虑才没有说出实情。但是所幸, 她现在已经找到了解决的方法。然而由于公子过于神出鬼没, 留春担心信件不能及时送达,于是先写给了阿笙, 希望对方替自己传递这个消息。为了感谢阿笙与公子当初的出手相助, 留春愿意将这一壶酒到病除的苏屠醣送上,还祝他们岁岁平安、喜气盈门。实际上,阿笙已经和涿郡的人没什么联系, 就连谢老太太也不建议她再和从前的人有信件往来,毕竟这对于她自己的名声可能有碍,恐生事端。不如就让阿笙葬身火海,只得王都里名门大户的谢家大小姐谢洄笙,生于斯长于斯。其他都还好说,然而阿笙到底有些牵挂在深宅大院里面的留春。从另一个角度说,留春过的,其实就是阿笙自己梦里可能有的人生,尽管是留春自己的选择,阿笙也总是觉得歉疚。如果日后留春有了什么难以处理的麻烦,阿笙现在身为谢家大小姐,到底也可以为对方尽一些绵薄之力,帮上一把。幸好,幸好阿笙当时重新和留春有了这样的信件往来,如若不然,她真的要为公子的毒愁白头了,只剩望着对方日益苍白、生命逐渐消失这么一条路可走。信笺几乎被阿笙的手指掐出来褶皱,她徐徐地呼出一口气,终于感觉到这些天盘踞在自己头顶的乌云徐徐散去,后来便是晴好的白日。一旁的花锦放下手中剪掉杂枝的剪子,好奇地凑过来:“什么有救了?”然而阿笙没有听见,已经捧着信件蹦跳着出了门,不像是门府森严的世家大族养出来的深闺女郎,倒更像是普通的稚童,得到纸鸢就兴奋地跑出门去。当然是公子有救了。雪色浮动已是昨夜的事,现在迎接她的,是万户春。不仅仅是二小姐谢涵秋察觉到了阿笙的好心情,就连谢老太太都被阿笙盈盈的笑脸所感染,连午膳都用了多半碗粳米烧的饭。“这是遇上什么好事情了?你三叔之前给你淘弄来拳头那么大个的夜明珠,都没见到你这样开心。”谢家三老爷来向母亲请安,正好碰见笑逐颜开的阿笙。这和谢三老爷从前认知里,贵女淑雅嫣然的笑容不同,是姣颦的绿荷风香,是肆意的莺燕拂翅,是缕缕的绵云盛赞。是阿笙才能有的笑。待到阿笙出门后,谢老夫人上扬的唇角就平缓下来,徐徐吹了一口茶,她问道:“现下阿笙也回来了。这谢家的东西,你也该还给大房了吧?”纵然谢三老爷平时再怎么殷勤孝顺,周到体贴,也到底是庶子。而谢老太太的嫡亲儿子过世后,偌大的谢家产业就到了这个庶子的手里头,她又不是活菩萨,自然不可能完全没有隔阂。只是因着从前谢家大老爷家并无其他子嗣,她才只能让步。然则,现在阿笙回来了,这些本来就属于大房的东西自然也需得易主。谢三老爷温润的笑意一顿,低声道:“母亲玩笑了。阿笙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女郎,如何撑得起这谢家的繁杂支脉呢?”谢老太太眉目不惊,平缓问:“你这是吞到肚子里,就不想再拿出来了是吗?”这头老不死的顽固畜牲!谢三老爷内心里头咬牙切齿,表面上却得更谦恭,“母亲实在是误解了儿子。儿子只是担心,阿笙她从前是个婢子,不懂这些行业里的门道都可以学,但她怕是连识文断字都不会。若是她能像涵秋一样懂些文法,我这个做叔叔的自然没有二话。”“这倒是有意思。”谢老太太唇角微凉地勾起来,“你怎知道大丫头不识字的?”谢三老爷内心一紧,悚然一惊。他自然没那个功夫去了解一个后宅丫鬟的事情,然而就他对于侍女们的粗浅认知,想必会磨个墨、吟两句主人教的诗,做做素手添香的事,就已经算是文雅的大丫鬟了。读书识字,那自然是少爷小姐才会的,阿笙一个差点死掉的小丫头,还养在一个被休弃的老女人身边,又怎么会认识字呢?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这么多年下来,谢老太太也对这个庶子有些基本的了解,当下看他眼睛乱转就知道在想些什么。轻哼一声,谢老太太将手旁边的书稿兜头砸了过去。谢三老爷下意识伸手捞了几张轻飘飘的纸,但见上头是娟秀的簪花小楷,其中笔力比起二小姐谢涵秋也不遑多让。他内心里已经有了个隐隐的猜测,但仍是不敢置信,“这是?”谢老太太道:“我年纪大,眼神不好使,看那些竹木简牍上头密密麻麻的小字就头痛,又偏偏想要看《类篇》。最后还是阿笙亲手重新替我誊抄在宣纸上的,我这才读了个畅快。”吞了口唾沫,谢三老爷很是尴尬地笑了笑,“便是阿笙识字,也未必就能懂得书中的道理。就连涵秋都是七岁才入了学,花了大半年才能学得懂《三字经》。这阿笙一个婢女,哪里有时间去参悟书呢?”“你也好意思提涵秋。”谢老太太眼神更冷,“连她的生辰都能记错,你可知当时二丫头等着自己的父亲回来同她吃顿晚宴,等到寅时都没睡,那时候她才将将八岁啊。你可倒好,和你那群狐朋狗友正花天酒地呢?”谢三老爷摸了摸鼻子,辩解道:“哪里是什么狐朋狗友?儿子都是为着谢家,才辛苦和他们交际的。再说,给一个孩子做寿不做寿有什么打紧的。第二年不是还会再有的吗?像是母亲您的寿辰,儿子可是从来没忘过。”“你倒不用特意来巴结我。”谢老太太冷笑一声,“你们房里头的事我按理也不好插手。只是你如若不能做到,当时又何苦承诺给二丫头?所谓不信不立,不诚不行。这晁说之的话你不是还天天挂在嘴边吗?自己都做不到,怎么能够言传身教?又怎么好意思要求子女做到?”谢三老爷哀叹一声:“好了,母亲,这确实是儿子的错。不过现下不是再讲阿笙吗。您提及这些旧事来作甚么?”“哪里是旧事?”谢老太太抿了口茶水,缓缓说道:“当时不是你跪在老大面前,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将来若大丫头回来,你自将把整个谢府双手奉上?谢家的今天,难道就不是老大一手打出来的?大丫头现今已经回来,你不正是该信守当年的承诺?”谢三老爷讷讷道:“那时候是儿子年轻,不知道男郞女郎有这么大差别。您也别怪我总提涵秋,可是她就因为是一个女郎,所以就连学最简单的《三字经》都学了那么久,不说才华横溢的大哥,就算愚钝如儿子我,当初学这千字左右的东西也不过花了三个月的时间……”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谢老太太的茶水给淋了一脸。她眉梢都染着怒意,“放你的驴蛋屁!你那时候只需要读书这么一件事,二丫头又得练古琴,又要学作画,练完大字之后,还要被宫里聘请来的嬷嬷们逼着头上顶花瓶,学习怎么跪怎么福身才姿态娴雅。你怎么不比一比这个?你也来给我顶着花瓶福身一刻钟试试,就一张嘴巴一开一合多轻松。”谢老太太又续了一盏茶,怒声道:“再拿是男是女说事,我就把你怼回你亲娘的肚皮里去,让你重新投生成一个女娃试试看,真是有出息。”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口吐脏字呢?一点儿都没有老太君的涵养。不过谢三老爷肯定不敢说,只得缩了缩脖子,“您说的有道理。只是谢家这么大的产业,也不是一昼一夜就能梳理清楚的。再说了,阿笙也已然及笄,将来肯定会嫁人的,那谢家的东西难不成要拿去给她当陪嫁吗?便是儿子点头同意,早逝的大哥怕是也不会愿意的。”谢老太太气才刚喘匀,听到这话又是火气上头:“少拿你兄长来顶缸。大不了就给阿笙找一个上门女婿,让她做个谢家的守灶女,又不是养不起。是大房的东西就是大房的,便是谁也别想抢走。”满脸茶叶碎渣,谢三老爷怏怏应了声是,却不待出门就被老太太唤住。她抹额上头的珍珠滑而圆,却比不上她眼中的眸光璀璨:“你可别打什么歪主意,不然便是死,老婆子我也会给你一路拖进十八层地狱里头去,你可记住了?”受她眸光和话中意所震,谢三老爷浑身一个哆嗦,低声再应一声是,在丫鬟惊讶的眼神中,浑身湿漉漉地走进阳光下。他狠狠地捏了捏拳头,心中愤愤,真他老太君的膈应人啊。作者有话要说:美人“嘤·咸鱼王”,灌溉营养液+302020-04-21 00:43:00美人“肆无忌号”,灌溉营养液+12020-04-16 14:05:26谢谢你这么清丽脱俗,还愿意给我灌溉营养液呀,祝愿美人万事如意,香一个:)第83章 让你作初春暖融, 最后的一星半点残雪都化作雨露, 滋润了来年的碧草, 化成的雨汽蒸腾出蔚蓝天空下一朵飘絮样子的云。涿郡许府。正是晌午时分,马蹄声近,有远客至。“您还不知道吗?”李冼勇猛地灌下一大口凉茶, 对着他惶惑的脸色,很是诧异一般地道:“名满天下的公子璜, 您不晓得?”公子璜。崔珩晏。怎么可能不知道?涿郡崔家的小公子, 许志博怎会不知道?何止是深刻, 当初自己在陇西行商的时候,本来是把对方看成个笑话, 结果自己连同李家人一齐成了个笑话儿,眼睁睁看着满街满巷的“晟”字旗帜高高挂起,迎着风声猎猎作响。不过也是从前在陇西的时候,许志博和李冼勇搭上了线, 虽不能说是两肋插刀的关系, 起码也能算是挺友好的点面之交。这刻骨铭心的耻辱, 世代行商的许大公子与李冼勇, 恐怕都是绝不会忘。不过这些心里的想法,不仅李冼勇, 许志博面上自然更不会表现出来, 还很是谦地一笑,“崔小公子也算是愚兄的半个知交,我怎么会不知道?”不说旁的, 无双正是从崔府上出来的,而许志博又和无双有珠胎暗结的关系,所以抛弃掉从前的复杂观感,再来四舍五入一下,可不就是半个知交。李冶勇此刻倒没有深想,只是点头“噢”了一声,“那是正好,省得我多费口舌解释了。李兄,我听闻你这里有一壶苏屠醣,是也不是?”有是有的,不过许志博早已经承诺给了无双。今夜的时候,他们还约着一起赏月,本来许志博是想趁着花前月下的时候,温情脉脉说些好听的话,然后再将苏屠醣双手奉上的。不过身为一个商人,许志博绝对不会在一开始就把话给说满,而是很圆滑道:“不知道李公子要这苏屠醣是有何用?”这下李冶勇可奇怪了,“许兄您不是崔公子在涿郡的旧交,怎么竟是连他中了月茄颠的毒都不晓得?”不过他也没卖关子,很快解释说:“因着这月茄颠的毒很是邪性,按理说是无药可解的。唯有这苏屠醣的酒是唯一的变数,也是因此,小弟我才日夜兼程地赶过来,连贱内正在生产都顾不得。所以还请许兄看在小弟诚心的份上,就把这苏屠醣让给我吧。大恩大德,小弟没齿难忘,许兄随意开价,只要我能出得起,绝不会还口。”闻言,许志博差点没憋住,就要脱口而出一句:“这月茄颠的毒竟然是真的存在的?”不过多年积累来的行商经验,到底让他把这句话咽下去,还是浮出来一个虚晃的笑意,“是愚兄我孤陋寡闻,从前只在古书上听闻过这种毒,倒是没想到现实中居然已经流传开来,居然连崔公子都不幸中了招,实在是有一些错愕。”“哪里?只是崔小公子他一人中了此毒而已。”李冼勇左右看了看,小心地嘀咕道,“既然话都说到这里,小弟也不瞒你。王都的有人告诉我的消息称,这崔小公子有极大可能是我们今上的亲子,也是前朝长公主所生,当年是因着兵荒马乱,所以这两位抱错了。”饶是历经过风风风雨雨的许志博,听闻这话,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刚想要叱责一声“胡言乱语,竟然敢妄议今上”,可是再一细琢磨,居然察觉出有那么几分道理。这崔大夫人严以待己,宽以待人的良善名声,就是从她天天斥责崔珩晏“不学无术”而开始的。那时候许志博的母亲还觉得惊异,感叹崔大夫人真是下得了狠心,在家教训孩子也就罢了,在外头也丝毫不留情面,在众宾客面前直接冷下脸。但是,崔大夫人其他的儿子待遇倒都是很好,甚至早些年还有崔大夫人宠溺孩子的名声传出来,这倒都是因着小公子才转变的。哪里有母亲能这样狠下心呢?那时候许志博还不太明白母亲的感慨,直到他自己也为人父,才明白那种想把天下的珍宝都捧到儿子面前的舐犊之情。崔大夫人如何能狠得下心呢?很简单的道理,因为她压根就不是公子璜的亲生母亲,自然没什么好顾虑的。李冼勇看他神色变幻莫测,也知道对方已经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于是再接再厉地投出猛料:“还不仅是如此。月茄颠是慢性毒药,需得有人日积月累,往日常的吃食酒水里面送,哪里还有比崔大夫人更好的人选?不过,这月茄颠的毒小小一个涿郡自然不会有,我还得知,这是王都里头的有心人悄悄和崔大夫人搭上线,费劲千辛万苦才炼出来这么一味药,目的就是为了让他送死。”换言之,从一开始,这位王都里面的人就已然得知崔珩晏是今上的孩子,心思之毒、隐忍之久,可见一斑。奈何终究棋差一招,到底还是崔珩晏太过早慧,还是稚年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对,自己悄悄地停了药,甚至因为颖悟绝伦,过于出彩,终于被今上所发现。如若不然,崔珩晏怕是活不过弱冠之岁就得一命呜呼,甚至还无人能察觉到原因,只当他是体质虚弱,患了风寒而死。然而这毒着实厉害,哪怕崔珩晏很快就停了药,还是神医都治不得,当真是让人惋惜。所幸还有苏屠醣。也就是说,如果他李冼勇能敬上这酒,那可真是救命恩人一般的功德,他后半辈子的平步青云几乎是可以得见的。所以他才心中如此着急,披星戴月地赶过来,连妻儿都顾不上,也是他认定一个普通的商户之子想不到这么多,只要他李冼勇出的银子够多,耀花了这见钱眼开的商户的眼睛,这苏屠醣就唾手可得。至于把实情都摊开,也是李冼勇心里早就计划好的一招。士农工商,一个小小的商户从来都是最底层的人物,怕是听到这皇族密事都得吓得打哆嗦。而且李冼勇在最开始的时候,还有意诈了他一下。这许志博口中称崔小公子是知交好友,然而连对方中了什么毒都一头雾水,必然是一个贪慕虚荣的人,所以他才兵行险着,直接越过中间的事,把所求的东西和能给的报酬都明码标价讲出来,也省去中间的虚与委蛇,两家都痛快。然而李冼勇到底是年轻,也不晓得中间还夹着一个无双的事情。此时此刻,许志博面上还是带着温润的笑意,端起雨花石的杯子,轻轻饮一口酒,内心却是惊涛骇浪疯狂卷起。怪不得,怪不得。无双是来自崔府的,无双本来是崔大夫人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无双本来是预备给崔珩晏的通房丫头。怨不得无双一定要这什么苏屠醣,再三反复强调,甚至不惜以自己腹中孩子的命做威胁,连临盆的时候挂念的都是这件事。怨不得无双最近总是和王都里面的人通信往来,见到他还总是不动声色地藏起来,说只是一个从前的好友。怨不得不管他怎么温情小意,无双都是满脸漠漠,甚至除了在范邨被一箭穿心的夜晚是她主动,从此于床笫之欢再不曾那么热情,都是他三哄四哄才能来那么一回。原来是还挂念着自己的旧情郎。许志博的表情依旧是风轻云淡的,但是心里面早已经恨得咬出了血。当年的阿盛是这样,非去喜欢一个鲁莽的武夫萧易远,就是看不到他许志博。这倒也罢,倒不曾想,他好不容易因着无双的一腔痴恋,终于移情别恋于她,甚至她都已经生下自己的孩子。居然还是挂念着崔小公子。那他算是什么?许志博喉咙里面都汨汨冒出来了苦水,缩在衣袖里面的手指都握成拳头,指根都像是要折断的痛。现在他终于想起来,刚开始对他不咸不淡的无双到底是什么时候才开始示好。正是他为范家老爷范邨献上了苏屠醣的那一天才开始!从头至尾,无双都是在骗他,甜言蜜语,以身相伺,居然全都是为了一壶给别人的酒液而已。他许志博当真是一个好大的笑话,活了小半辈子,原来,竟是还比不上一壶酒。这无双也真的是狠得下心,哪怕都没有机会再和崔珩晏在一起,可能连面都不能再见上一面,都可以为了他付出这么多,当真是一条路走到黑的痴情女郎。好一个无双,好一个用情至深,好一个蛰伏已久。佩服,他当真是佩服至极!许志博想仰天长啸,又想大笑出声,然而他却只能浑身颤抖,在李冼勇不解的眼神中嘴唇都咬的青白。他月白的袴子因着这般剧烈的抖动,不小心拂上了脚边的一壶青花瓷瓶装的酒液。苏屠醣。那本来是他用来和归府的无双风花雪月,共饮今宵的美酒,是他一片赤诚真心双手奉上的礼物。全都是谎话堆积的镜花水月。无数破碎的画面在他眼前浮现,最后是腥味浓重的产阁里面,素白着一张脸的无双面无血色,流着汗水的手指被他牢牢抓握在手心。那时候他多么地心疼她,是怎么样畅想以后美好的生活。却敌不过无双起皮的无色唇瓣微微张开,气音道:“苏屠醣。”他的满腔幻想,都敌不过无双眼里的一壶苏屠醣。许志博最后美好的幻想与脚下的酒壶一起被踢脚踩碎,连瓷片与画面都要狠狠地碾碎。这世间再难寻到第二壶的苏屠醣就这样被他伸脚剁碎,徒留芬芳的香气萦绕满整个庭院,令暗自计算的李冼勇都不由得闭目轻嗅,“小弟从未闻过这样好的美酒,这是什么?”“什么酒?”许志博想阴暗地撇嘴一笑,不过一说话就是哽咽不成调,眼泪不听劝的落了满襟过往,“苏屠醣。”“这是你要的苏屠醣。怎么,贤弟竟是闻不出吗?”在李冼勇青白交接的惊愕神色里,许志博刚想畅快地笑出声音,就看到戴着斗笠的女郎款款而至,旁边的小丫鬟垂首静侍。是了,许志博后知后觉地想,他告诉过丫鬟仆从,无双来的时候是不用告知的。摘下了斗笠的女郎面色平静,容颜娇嫩,像是春景里的柔媚月季花。无双手里还捏着王都寄过来的信笺。然后她轻声发问:“许大公子方才说的话我没有听清。这地上的,是什么酒?”作者有话要说:许志博:呜呜你就是馋我的酒,根本不爱我,你只是为了公子璜!留春:你想多了,蠢货,那是为了阿笙(:下一章喜欢小婴儿的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就先提前预警一下公子不会死的,他是男主,不会哏屁的,我发四!第84章 请郎入膳月光流照的春夜暖而和煦, 涿郡的沙河夜火, 就要浓郁成杯盏中的一坛酒, 借夜宿眠过的是碧色纱铺展的窗棂。春风寂寂。戴着笠帽的女郎心换上了樱红色的素面褙子,里面是水蓝色的绉纱衣衫,素白的珍珠若隐若现在她耳坠上。穿着月白竹叶暗纹袍子的许志博呼吸一顿, 被那女郎摘下笠帽后柔媚的容颜所惊,低声轻轻唤她:“无双。”饶是许志博心思烦乱, 也不得不承认, 今夜的无双出奇的妩媚, 好像每一处肌肤都是鲜妍的玫色,一双盈盈剪眸如水洗过, 珠粉色的唇瓣欲语还休,是月光晶莹的磷粉。是这样的让他感到惊艳。许志博殷勤地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食盒,自己摆盘放在广寒木桌子上, 温柔小意道:“你辛苦了, 居然还亲手替我作羹汤。”留春环视一眼, 似乎感觉空落落的院子很不习惯:“没丫鬟留下伺候吗?”虽然许志博和留春可以算得上是为世人所不容的通..奸背德, 然而身边真正的体己丫鬟、侍从必然是瞒不过的,她也习惯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对上那些闪躲不及的厌恶眼光。不过, 这次倒是没有旁的闲人, 只有一颗月桂树,深绿色的椭圆形叶片是清苦味道。听她出了声,许志博更是赶忙回答道:“这是自然, 我怕无双你觉着不舒服,就让他们都下去了。”晌午时分,当留春直接走进院子里的时候,尽管许志博彼时仍在气头上,依旧心虚地转过了头。再怎么说,他也早已承诺给无双,说是这壶苏屠醣,他必然是会留给她的,便是旁人出再高的价也不卖。他确实没有卖,他一脚给苏屠醣踹碎了。当时许志博看到他的无双面无表情走进来的时候,他心里第一个浮上来的感受居然不是愤怒,而是惶恐。惶恐这些镜花水月就要在空中散去,他是宁可护着一个自欺欺人的假象,也不想真的美满生活尽成空的。幸好,当时留春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他尴尬着解释“不小心踩碎的”借口点了点头,甚至还俯身拿帕子替他擦了擦酒液,声音很轻柔:“要小心一点,酒没了可以再有,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那时候,许志博下意识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别扭,可是因着留春垂首,他看不清阴翳的影子下对方的神色,只能抿着唇不说话,连满脸怒容离开的李冼勇都忘记去送。以后再说吧,以后再去安抚李冼勇,应当总是来得及的。许志博如是想。彼时再度抬起头的留春面色平静,甚至还向他露了个温和的笑,“许大公子,晚上见。”那时候许志博讷讷应了声是,既不敢质问她,也不敢多嘴说什么道歉,只是愣愣地坐在藤椅上,看对方袅娜的身影渐渐远去。那时候他还内心惴惴,担忧对方必然是生了气,恐怕十斛珍珠奉上,都难以真的讨回佳人的欢颜。还好,似乎对方不是在给他撑面子,是真的没有动气。夜半时分,青灯流曳出微弱的缠绵火焰,然而枝枝蔓蔓上点缀的细软花卉,到底不敌留春唇角的小痣鲜艳明媚。许志博倒没想到,为了见自己,留春不仅盛装打扮,甚至还用朱砂笔在唇畔点了一颗小痣来魅惑自己。许志博原本半悬在空中的心彻底塌下去,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他甚至还讨好地搬开了椅子,“今天我亲自伺候夫人,免得夫人不开心。”月光和灯火照不到的罅隙,留春轻柔地弯起了唇瓣,很是欣慰的样子。原来许大公子知道这些仆从丫鬟看不起她啊,那为何平时还能温和地表示不解,“无双你想太多了吧,他们哪里会不尊敬你?你还是少看些账本子,多看顾小郎好一些。”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