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林母和沈卓每天寸步不离，林之昀总有办法让自己变得更加憔悴。他不是没有尝试过治疗她，她因为接受不了父亲去世的事实而崩溃，他就用她母亲来安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林之昀确实打消了自杀的念头，但是长时间营养不良，她已经虚弱到连走路都困难。她每吃一口饭，就会狂吐好几个小时。她难受，从心灵到身体地排斥治疗，她不想活着。作为一名心理医生，他最懊恼的就是没办法打开她的内心防线，最后迫不得已，只能用药物渐渐对她催眠。他没有帮助她走出了那段阴影，而是联合所有人帮助她逃避，这决定是对是错，这些年，他早已经看不明白了。那几年心理暗示的时候，他一直给自己强调，如果有一天，当林之昀的心变得足够强大，不会再被这些俗事击败的时候，他一定会让她找回这三年。催眠并不是一劳永逸的，一天一天，她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她开始知道饥饿，开始能够感受到微风送来花香的味道，她开始笑了。有时候，她会被故事里的人物感动，郁闷一整天，有时候也会因为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变得越发快活。再次苏醒的时候，医院门口的夹竹桃第一次盛开，他推门而入，她就站在窗边，几米阳光洒落在地上，纯白色的纱帘被风吹动。她背对着阳光，一脸纯净得像是个孩子，她说道：“叔叔，我这是在哪里？”他知道，她已经失去了这世界三年的记忆，现在的她，还是个十七八岁的高中生。在她的世界里，二十六岁的他，已经算是个有着宽大年龄鸿沟的叔叔了。值得庆幸的事，重新活过来的林之昀变成了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坚强模样。她开朗，她骄傲，她热烈得像一个太阳，那时候他就想，忘了就忘了吧。顾霁沉默良久，赵佳生也不再说话。关于赵佳生的回忆，能说的大多也只有这些，剩下的不过一句——心魔而已。他分给了林之昀其他患者所没有的耐心和陪伴，到最后他也不明白，他究竟是为了什么。顾霁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脚底虚浮，险些踩空。赵佳生说得轻描淡写，但是他知道，林之昀承受的，远不是这些文字之轻。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他以为林之昀只是闹脾气，私心里想着她总是仗着自己好看就混吃等死，作业也不认真写，上课也不认真听，一天到晚只想着赖在他身边，丝毫没有为自己打算过。他就想啊，要给她一个教训，要让她学会上进。能教她的知识他都教了，他只想让她能够独立一点，她值得更好的人生，并不一定要围着他转，她永远不知道，在她高考分数下来的那一天晚上，他的欢喜丝毫不亚于她……每一次意见相左的时候，林之昀总是早早地认错，她一软糯地说话，他就没办法继续冷着脸。为了表明他的态度，他特意答应了同学的邀约，去了花城旅行，故意避着她，那个时候他还后悔，如果和之昀一起来该有多好。花香馥郁，他想见的人却彻底消失了。应该是怕人肉，林母什么信息也没有留下，还好这件事影响不算太大，学校只知道林之昀生病，办理了休学。等他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晚了，林之昀从他的生命中彻底消失。顾霁缓缓挪动步子，身子僵硬得像是被冻结成冰，每走一步，都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他想要离开。“这么悲伤的过往，你打算让林之昀重新回忆起来吗？”顾霁停下，侧身看着他，嘴唇嗫嚅，什么也说不出来。赵佳生从皮包里掏出一百块钱放在桌上，起身。他比顾霁矮上几分，但是顾霁此刻颓着身子，他一站起来，居然刚好能和他平视。“顾先生，此刻的林之昀很快乐，在你没出现以前，她从来没有想过探寻过去，可你的存在，打破了这一切。”“所以……”顾霁一开口，连嗓音都在发颤，他想生气，想大吼，想发疯，可是他没这个权力。此刻的他，能够这样正常站着都已经是庆幸。“在她最难过的时候，陪伴她的人不是你，在未来，给她温暖让她幸福的人，自然也不该是你。”赵佳生语气很平静，他拿起自己的东西，问道：“顾先生，要去喝酒吗？我请客。”顾霁没法出声，他看着赵佳生远去，背影一点一点消失。-此刻他靠坐在车上，手脚酸软无力。这些日子林之昀的模样在他眼前不断浮现，她总是一脸呆懵的模样看着他，他此刻才知道，他这些天的愤怒皆是笑话。他有什么资格怪她不告而别？他以为她真的生病了，一度逃学去她家蹲守，可是一连数个月都没见到她的影子。赵佳生的话像魔音一般在他的耳边时隐时现。是啊，在她最难过的时候陪伴她的不是自己，如今她已经痊愈，他又何故出现？他开始后悔，为什么找了林之昀三年还不放弃，为什么看见那张照片就眼巴巴地摸到岚枫中学，为什么总是想方设法缠着她。顾霁将车钥匙拔下来，手指摸上车门，正想下车。算了，再去学校看看吧。顾霁沉了口气，车辆渐渐启动，从车库驶出。-岚枫中学初三二班“听说廖老师马上就要回来了！”教室里学委对着班长说道，声音不大不小，在嘈杂的教室里一点也不算突出。班长写着作业，听学委一提，眼睛转了转，突然撑着身子从座位站了起来，走上讲台。“各位静一静！” 班长一发话，班里渐渐安静了下来，虽然底下偶尔还会传来一两句低低的窃窃私语。“班长要做什么？”“不知道，好奇怪，马上就要上课了……”全班唯独林谨言一个人还毫无波澜地趴在桌子上睡觉，其他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班长。“廖老师要回来了，这意味着明天会是顾老师给我们上的最后一节课，一日夫妻百日恩……”班长突然愣住。底下一片安静，连唯一的窃窃私语也消失不见。“一夜夫妻……百日恩”这是形容我们和顾老师的吗？学委喃喃问道，她也和班长一样懵。女班长脸蛋倏然变红，尴尬地蹲在地上埋着头好一会儿。班里突然传来一阵爆笑的声音。“哈哈哈，你们女生可以和顾老师一夜夫妻，我们男生呢？哈哈哈”“班长暴露自己的小心思了！！”“谁和你一夜夫妻百日恩了？”林谨言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色不虞。他刚才没有睡着，只是不想搭理她们，没想到居然一大群人一起哄闹着拿自己姐夫开玩笑。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他，林谨言不急不缓地重新坐回自己的宝座，二郎腿高高翘起，手指随意地翻动了几页习题册。“我告诉你们，顾老师是我姐姐的男朋友，他现在正和我姐姐在花～”林谨言的霸道宣权言论戛然而止。大家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顾霁正站在教室门口，也不知道来了多久了。“顾老师，你怎么来了？”明明明天才有外教课。班长见到顾霁的时候，脸色还没恢复正常，一转眼就见到了本尊，红得更加明显了，像是在滴血。“顾老师～”班里的同学争相和顾霁打招呼，唯独只有林谨言，瞪大个眼珠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顾霁朝他走来——作者有话要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啦，打字的时候直接打成了一日夫妻百日恩，随手就把这个梗写下来了，剧情有点跳脱，小可爱们可千万别觉得我在水文欧～感谢在2020-03-12 22:45:22~2020-03-14 19:4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鲤鱼药药不加糖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30章 chapter/30 深深“你说……”他的喉咙有些沙哑, 有点不敢相信, 带着满腔的迟疑和试探，他走近林谨言：“你说，之昀她——”“顾老师？”林谨言皱着眉头，强装少年的老成，做出一副不悦的模样，他说道：“你不是该陪我姐在花城旅游吗？”言语间还有些嗔怪。然而话音刚落, 他突然像是想到了某种可能, 恍然大悟, 带着一丝兴奋和幸灾乐祸道：“哦！你们吵架了？”顾霁脚底泛软，看着活络的林谨言, 张了张嘴, 有点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想问林之昀在哪里？但是赵佳生的话始终在耳边萦绕。他不愧是心理医生, 真的抓住了他的痛点，明知道林之昀近在咫尺，却不敢轻举妄动。“顾老师，你要让着我姐，毕竟她是个做作的女生，你要是不解风情, 她就和别人跑了！”林谨言有心给他支招，也不管周围的同学都是一脸莫名，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老生常谈的模样，“顾老师, 既然我姐姐选择了你，那就说明她是很喜欢你的，咱们男人就要多多包容女孩子，以后，我们一起保护那个大傻子，怎么样？”他向顾霁发出了邀请，对他而言，作为林家和杨家唯一的男子汉，他有义务照顾好自己这个傻子姐姐。顾霁始终不在状态，即便林谨言一而再，再而三地暗示他，他还是没能明白他的意思。“谨言，你告诉我，刚才你说——”顾霁沉下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般，神色凝重，浑身绷紧。林谨言睁大眼睛看着顾霁，班里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等待他的下文。他看着林谨言和林之昀三分相似的眼神，将疑虑说了出来。“刚才你说，我是你姐姐的男朋友，这件事，是你姐姐说的？”他有点不知所以，心里隐约有个猜测浮出水面，会不会之昀已经想起他了？还是说，她有了别的想法？前几天林之昀一度想和他说什么，可是他呢？各种恶言相向，甚至想着避开她，去昭寺的那天，其实他是打着将她彻底放下的想法。他想着，既然她忘了自己，那过去的三年等待就是个笑话，他要从笑话里抽身出来。“是我姐说的呀，她还说她喜欢惨了你，好不容易才和你在一起。”林谨言丝毫没有顾虑，这些话几乎都是杨雯告诉他的原话，她还向他打听了一下顾霁的人品。对林谨言而言，顾霁无疑是他姐夫的不二人选。只是他有点奇怪，看着顾霁失神的样子，一脸纳闷：“顾老师，我姐不是和你一起去花城了吗？你没去的话，难道她一个人去了？”昨天杨雯来看他的时候还说过他姐已经走了。“花城？”这个城市在顾霁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当初林之昀离开的时候，他就是在花城。他们之间错过了太多，他一直想着把林之昀带过去看看，那是个鲜花满地浮云流水的世界，她一定会很喜欢。而且，他还欠她一句回答，从初初与她相见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的回答。冥冥中她居然真的去到了那里，顾霁嘴唇发白，突然将手里的教案拽紧，转身离去。“顾老师，你去哪里？”女班长跟着追了出去，这都到上课时间了，怎么一个老师都没来？“这节课是不是外教课呀？”“顾老师怎么又走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林谨言，你和顾老师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林谨言扫视了一下班级众人，顾霁的身影很快就走出了走廊，步下楼梯。他这才百无聊赖地坐了下来，继续趴在课桌上，调整呼吸，悠哉悠哉地说道：“上什么课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也听不懂～”话应刚落，垃圾桶旁边，就传来了匀静响亮的呼噜声。女班长窒了一下，噘着嘴迈下讲桌，去了班主任办公室。-“你好，很高兴为您服务，请问需要办理什么业务？”顾霁左手拿着手机，右手飞快地打开车门，将教案扔进去，紧接着整个人坐进了驾驶座，将钥匙插上。“帮我预定一张去花城的机票！”他说着，手里动作不停，很快就将车子驱动。“很抱歉先生，今天去往花城的飞机已经起飞，需要我为您预定明天的机票吗？”电话里传来甜美的客服声音。顾霁身子一顿，问道：“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今天就到达花城？可以转机吗？”“可以的，请稍等！”客服那边传来一阵敲击键盘的声音，顾霁动作不停，将手机放下，接听蓝牙耳机，车子很快就没入了道路车流里。他驱车一贯匀速慢行，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开车最快的时候，恨不得立马飞到机场。顾霁全神贯注，一连超了好几辆车，最后停在红绿灯路口。“先生？”那端传来了消息。顾霁立马说道：“我在。”“先生，是这样的，我们这边刚才为您查询了一下航班信息，今天西城还有一趟飞往花城的飞机，在下午两点钟整开始起飞，您可以先来机场坐最近的一趟飞往西城的飞机，到时候抓紧时间转机就可以了，您看这样行吗？”顾霁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他点点头，说道：“可以，麻烦帮我预定一下机票，最晚四十分钟以后，我就可以抵达机场。”原来爱与不爱也是一个艰难的抉择，那就算我一腔孤勇吧……-林之昀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闲适恬静的农园生活了。昨晚睡得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和扬扬聊着聊着居然就睡着了。今天一大早，沈卓就带着她们去了自家小园子里，林之昀活了二十几年这还是头一回自己摘花回家插。今天的沈卓不再和昨天一样讨厌她，偶尔还会和她搭一下话。“之昀，其实花城远比你现在看到的还要漂亮，这里充其量只能算花城的边缘，要去城市中心你才能感觉到那种比沙漠还要宽广，那种一望无际的花海原野。”扬扬将手里的一捧玫瑰递过来，她摘花的时候又狠又准，这么大一捧，说剪就剪了。林之昀有点心疼，“扬扬，你少剪一点，这么多家里根本放不下！”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两千吧～有一点晚了，大家晚安。可以屯文的，大家不要熬夜看，不要和林之昀一样仗着漂亮就为所欲为哈哈哈！等以后发际线变成阿哥，有你们后悔的！！！谢谢萌软和湫湫的霸王票，你们能喜欢我的文我就已经很开心了，不用破费，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哈哈哈，谢谢你们感谢在2020-03-14 19:48:30~2020-03-15 22:3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湫湫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0001w 3瓶；鲤鱼药药不加糖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31章 chapter/31 深深话音刚落, 扬扬手里又一支橙色玫瑰被拦腰折断。林之昀怔住, 主动闭嘴，埋头挑选了几支好看的玫瑰，用剪子剪断单独存放起来。“我觉得这里也挺好看的！”林之昀微微一笑，冲着沈卓说道，眼前一大片玫瑰园，每一朵都娇艳欲滴。虽然不是花城的正中心, 但是已经和她想象中的模样很接近了。扬扬把园子管理得非常好, 有些花株甚至结出了好几朵颜色不同的花苞, 让她也忍不住叹为观止。“确实！”沈卓闭着双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感受了一些微风的气息, 他说道：“不如我们明天去牵尧湖看看？”牵尧湖是流经花城的一条大河, 从上游直接将花城贯穿，带着满城的芳菲，在终端汇聚成湖。在花城甚至有仙女湖的称号，传说这是仙女下凡沐浴的地方，所以连湖水都带着淡淡的香甜。在牵尧湖天气晴朗的时候还有木船出租，林之昀在杂志上见过, 曾经还向往了好一段时间。沈卓问完以后一直看着林之昀，眸光闪亮得像是星辰，他语气低沉，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唯恐被她拒绝。林之昀愣住, 下意识看了扬扬一眼，想让她解围。可扬扬一直低头摆弄自己手里的花骨朵，压根没给她腾出一个眼神。气氛有些尴尬，林之昀只好僵硬地笑了笑，礼貌性地点点头：“好，好啊，大家一起去！”说完，立马将视线转移到别处，故意走远了几步，假装剪花的模样。心里奇怪得紧，明明是扬扬的男朋友，何故约自己去泛舟湖上？沈卓松了一口气，眉目舒展，将篮子里的花系好，说道：“咱们再逛逛，休息一下咱们就回家！”林之昀点头，将手里的东西放回自行车篮子里，捏了捏有些泛酸的肩膀。正要和扬扬说些什么，一回头，一座土色的建筑撞进眼底。“那个架子是做什么的？”林之昀看着远处高高的木头架子，那上面似乎还有一个木板做的楼梯，突兀地支在花丛里。随时都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那个地方已经超出了扬扬家的玫瑰园范围，那片土地种满了漫山遍野的虞美人，姿态袅娜，随风摇曳。花朵颜色不一，有疏有密，和扬扬家的玫瑰园不同，倒像是一块自然生成的野地。“据说以前这里种的是名贵药草，为了防止被盗，农家特意修葺的瞭望台。”扬扬随便扫了一眼，解释道，将手里那朵玫瑰拿起来仔细端详。摘了这么久，总算有一朵的形状接近完美了。她小心翼翼地把玫瑰扶住，拿起剪刀——咔嚓。这一朵长得实在太过娇艳，从花瓣到枝叶，体态圆润，颜色均匀，丝毫没有被虫子咬过，从上到下没有一点缺陷。漂亮得像朵假花。扬扬高兴惨了，捧着它不肯松手。“我去瞭望台看看！”林之昀一脸兴奋，那地方高高的，一眼就可以将整片花谷尽收眼底，像极了古代美人跳舞的台子。她甚至能想象，如果有一个穿着古装的姑娘站在上面，说不定会被人当成仙女。扬扬下意识拒绝，她摇着头，护着自己手里的玫瑰道：“走了，回家去，我要把这朵花做成标本。”要是晚一点磕了碰了或者花朵萎了怎么办？林之昀回头冲她哈哈一笑，头也不回地朝着花圃出口跑去，像是故意气扬扬一般。扬扬和沈卓对视了一眼，只能追着林之昀的身影，很快就走到了瞭望台。不愧是年久失修的废弃建筑物，林之昀站上去的时候都能清晰地听见木头与木头之间发出的响声。嘎吱嘎吱，尖锐得像是它们的惨叫。“下来吧，看样子好像不太牢固。”沈卓有些担心。林之昀只站在木阶上两格的位置，双脚在上面跺了跺，光是看着，也不算太脆弱。所以她试探着朝上面走去——远远看着，台子上还算宽广，可以容纳好几个人，但是林之昀上去的时候已经隐约能听见响动，沈卓怕再上去一个人可能真会给它压塌了，只好按兵不动。他注意着林之昀的身影，几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台阶是由一块一块的木板搭成的，整个瞭望台入目全是普通的木头和铁钉，木头的纹路上不只有碧绿色的苔藓还有铁钉沾水后的锈迹斑斑。林之昀身子有些虚浮，双脚发软，想要打退堂鼓，又怕回过头就被他们嗤笑，只能硬着头皮往上走。她抓着旁边的扶手，一步一步缓慢地迈上阶梯，每走一步都要试探好半天。好在这些木板只是看着吓人，其实非常坚固，踩上去只听得见声响，却丝毫没有变形。扬扬前几天才看过一群小孩在上面打闹，压根就不担心，安安心心地待在下方打量自己的玫瑰花。看着沈卓一脸担忧的面孔甚至觉得有些好笑。林之昀很快就走到了台上。让她心动的不只是这里可以俯瞰整片花海，还有这瞭望台修建得好高，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就像是搭建在蓝天之上。露天的台子没有半点压迫感。林之昀闭着眼睛伸出手，有些兴奋地跳了跳，朝着她们大声喊话：“你们快上来，这里好舒服！”她站在扶栏边探出身子，双臂张开，感受日落余晖洒在脸上的感觉。她闭着双眸，右半边脸完全变成了明黄色，发丝被风吹动，在身后洋洋洒洒一大片。扬扬三两步跑了上去，沈卓也跟着走了上来。“是不是很漂亮？”林之昀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因为台子是露天的，空气比底下清新了许多，或许是这里原来是一片药田的缘故，鼻尖还若有若无的飘散着一股药香。“那里怎么有个人？”扬扬忽然说道，指着花田一角。那个人着急仓惶，在花田里快步走着，似乎想要快速穿过这里。“是他？”林之昀忽然低呼一声，完全没有经过思考，下意识冲下了瞭望台，朝着那个模糊的背影冲过去。她穿过一大片花海，迎风飞舞的虞美人被她带动得摇摆起来。作者有话要说：不要砸霸王票了（重点批评湫湫和可能还想给我砸票的小仙女）～另，好好学习，不要熬夜！！！（来自大姐姐的发际线警告）感谢在2020-03-15 22:31:42~2020-03-16 20:2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湫湫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32章 chapter/32 深深在靠近他的时候慢慢放下速度。林之昀有些局促, 看着眼前颀长身影, 就这么傻愣愣地站着。“顾霁……”她的声音小得可怜，就像是做错了事情怕被家长骂的小孩，神奇的是，他居然听见了。顾霁看起来比她还要不安，僵硬着身子，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数一般。不会认错人了吧……林之昀心里打鼓, 悄然朝前走了一步。刚好, 顾霁也在这时候突然转身。两人视线刚好撞在一起, 林之昀有点疑惑，她看着顾霁, 轻笑了声, 故作轻松：“顾, 顾医生，你怎么也来花城了？”顾霁凝视着她，目光沉沉，从他的脸上林之昀看不见一丝情绪。“我——”她刚开口，某人突然伸手，一把将她捞进怀里。身体之间的碰撞让林之昀吓了一跳, 下意识想要让出一步，奈何那双臂膀力道大的惊人，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顾霁浑身都在颤抖，越靠近他，越能感觉到他的恐惧。林之昀木然地待在他怀里, 隔了三四秒，才缓缓将双手抬起来，一步一步地攀上他的手臂，紧紧搂着他。“顾霁，你怎么了？”她尽量放松身子，压低声音，靠进他的怀里。一阵一阵击鼓般的心跳声缓缓平息下来。顾霁再一次收紧手臂，让她靠得更近，他尝试着将头垂下，深深吸进一口气，缓缓吻上她的头发。林之昀身子一抖，几乎是同时将头抬起，怔楞地看着他。“之昀，过去我来不及保护你，现在，就让我好好守着你，可以吗？”他看着她，眼神是从未见过的温柔。如果不是顾霁一直紧紧环抱着她，林之昀此刻可能已经瘫软在地。原本朦胧的好感此刻被扣上了一个名字，那是喜欢！“所以，你是特意来花城找我的？”林之昀有点不知所云，努力试探他，希望从他嘴里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顾霁松开她，让出一大步，让她有足够的空间看着自己，两只手紧紧握住她的肩膀，一脸诚恳。他大概这辈子也没有这么认真地确定一件事，桃花眼里泛着潋滟的微光，他说：“是，我是来找你的！”顾霁毫不掩饰。他看着林之昀，眸中是从未有过的温情，自始至终第一次，这么直白地将心事宣之于口，他回答道：“之昀，我来就是想对你说——对不起。”对不起，没有在你绝望的时候陪伴你。对不起，在重逢的时候没能好好拥抱你。对不起，在本该乖乖退场的时候自私蛮横地搅进你的生活。林之昀疑惑地看着他，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道歉。他怎么会对不起自己？这点时间，扬扬和沈卓已经从瞭望台走了下来，穿过片片虞美人来到他俩身边，站在林之昀身后三两步的位置。扬扬一脸不痛快，随便踹了脚边的一块石头，让它飞得老远，地上泥土飞溅。“沈卓，今天吃什么？”扬扬似乎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眼底闪过一丝讽刺，眼神轻飘飘地从顾霁身上滑过。声音放缓，字迹清晰，尤其是沈卓两个字，瞬间穿进林之昀耳朵里。林之昀浑身一震，立马回头看着扬扬，顺着她的眼神，渐渐看向身后的这个男人。“他……”林之昀睁大眼睛，有些接受不了，她看向扬扬问道：“他是沈卓？”林之昀的心像是漏了一拍，下意识退开一步，和顾霁保持距离：“我……”她里外不是人，不敢面对顾霁，又怕让沈卓伤心。“我是沈卓。”他淡淡道，眸中看不出悲喜，这种情况的重逢，已经让他失去了应变的能力。林之昀有点不敢相信，浑身不自在，不仅是因为扬扬一脸的不耐烦，最让她感觉心虚的，是眼前这个人居然就是沈卓。所以，他就是赵佳生口中她大学的男朋友吗？可是为什么之前他们会说他是扬扬的男朋友？而且……林之昀沉下心来，认真地思索片刻，最后才确定，她对他曾经有过的喜欢，或许真的已经淡忘。她……变心了。林之昀不说话，沈卓又转身看向顾霁，故作轻松地招呼：“好巧啊学长，还以为见不到了，没想到世界这么小。”他有些自嘲，眼神挪开以后，就再也不敢再放回林之昀身上。“巧什么巧？看不出来人家是特意赶来的吗？”扬扬一脸不爽地看着林之昀，视线总忍不住往顾霁身上瞟，嘴里吧啦吧啦地不知道在吐槽着什么。“走吧，咱们该回家了。”沈卓面色不改，像是没有听见扬扬的话，目光看向林之昀，似乎在等她先走。林之昀多看了顾霁一眼，他垂着眸子，似乎在沉思什么。她犹豫又纠结，面对着沈卓和顾霁，她像是脚踩两只船，道德和责任压得她抬不起头。“我没订到酒店。”顾霁忽然出声，面无表情，连眼神也没赏给他们三人一个。仿佛只是淡定地陈述一个事实，丝毫没有情绪波动。沈卓心里越发难受，扬扬一脸不信，林之昀为难地看着顾霁。“怎么可能？这是机场好吗？你说你订不到酒店？”扬扬生生被气笑了，指着身后那条蜿蜒大道：“你顺着这条路走下去，找不到住的地方我跟你姓！”他们三人沉默着，扬扬手里的那朵玫瑰已经有些脱水，变得不再娇艳。她越发鄙夷，看顾霁的时候已经恨得牙痒痒：“你想跟着我们回去就直说！拐弯抹角听着就烦人。”沈卓看了扬扬一眼，下一秒，顾霁就抬起头，盯着林之昀一字一句慢悠悠地说道：“我的确想跟你回去。”就像是扬扬给了他承认的勇气。沈卓十指微动，脊背变得越发僵硬，面上依旧维持着基本的礼貌，他正要开口答应，扬扬抢先一步拒绝道：“我家住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