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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上娇颜》TXT全集下载_39(1 / 1)

终于他问:“怎样?”“时日无多。”贺颜满眼歉疚,“您珍重。”陆休别转脸,好一会儿才又出声:“想对他说什么?”贺颜下意识地望向门口,目光一时是前所未有的希冀,一时又是前所未有的无望。最终她轻轻摇头,“没有。”陆休眼中浮现泪光。他没掩饰,透过泪光看着她,“我一直把你当女儿,你是知道的。”“是,我知道。”“轮回中再相逢,做我真正的女儿,让我看顾你。”他喉间哽了哽,“这一世,没好生看顾你。”贺颜摇头,又用力点头,无声地哭了,“我一直把您当做另一位父亲,其实真不放心。您脾气坏,没耐性,老大年纪还不成家……”陆休轻而又轻的给了她一记凿栗,想笑,唇角上扬时,眼泪掉下来。他离开时,身影有着前所未有的殇痛、苍凉。他明白,已失去两个视如己出的爱徒。一个将要凋零,另一个要面对的,是不知多少年的生不如死。他却只能看着。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少年人甚至无法道别。第61章 前世后续2孤狼蒋云初离京办差的日子是怎样过的呢?老王爷藏匿在大漠深处,只往返路程, 便要花去一年左右, 若遇到大漠中的坏天气,赔上性命也未可知。单说这一点, 倒也不能怪方志阳奉阴违,从不肯落力寻找。与蒋云初同行的, 是皇帝钦点的十二名大内侍卫,名为协助, 实为监视。这不算什么, 以他揣摩人心的工夫, 便能一步步让这些人成为自己人,更何况, 动身之前,十二楼便已查清他们每一个人的底细。都不易, 都是身不由己。不过三两个月, 十二名侍卫便成为他过命的弟兄, 接到皇帝密信, 看也不看便交给他,等他酌情回复之后, 当着他的面照抄一遍了事。进到大漠,路程艰辛至极,十二个人不叫苦,但是对蒋云初有个一致的建议:若找到老王爷,便协助他回到中原造反, 把那混帐皇帝推下皇位。——皇帝在性情狭隘多疑后看中的所谓心腹,没一个对他忠心耿耿的。蒋云初听了失笑,说那多麻烦,且劳民伤财,况且老王爷称帝之后来一出卸磨杀驴,怎么好?接茬造反?十二个人异口同声:那就接茬造反!蒋云初大笑。他对整件事,自一开始就有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之后,得到了同伴们一致的认同。老王爷在大漠深处一片绿洲之中,地方不大,但俨然是他自己的小小王国,过得不是一般的舒适。蒋云初等人以江湖客的身份接近老王爷,逐步得到老王爷的赏识、信任,最终是恳切地挽留、重用。他们当然要留下。十三个人分头行事,离间计、借力打力等招数用过一遍,老王爷在大漠的势力迅速分散到溃散。没有君主的大漠,人们起了重大分歧之后,不过是你走或是我走,迁到别的绿洲。老王爷愈发倚重来自故国的十三名年轻人,却不知他们是来索命的阎罗,渐渐道出自己一直在等待机会回中原夺位的心愿。先帝真的留了册立老王爷继位的遗诏。遗诏到手之后,蒋云初请老王爷喝了一杯鸩酒。老王爷死之前,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蒋云初不语,没让他做明白鬼。有遗诏在手,在宫变时却无反抗之力仓皇逃离,足见老王爷不是深谋远虑之人;更不会用人,关键时刻没有朝臣愿意为他两肋插刀。在荒凉的大漠一躲十数年,美其名曰是在等待良机,根本是自欺欺人,生性便就懦弱、贪生怕死。这种人称帝之后,或许还不如如今的皇帝。朝廷已被皇帝无意之中促成了遍地贪官、应声虫的情形,再被无能之人耽搁十年二十年,轻则外敌入侵战火纷飞,重则国破家亡。百姓何辜?一行十三人带上遗诏,有停留期间结交的友人全力相助,顺利地离开大漠。身在大漠时,皇帝与他们断绝了信件往来,回到中原后,他们用信鸽告知皇帝总算是幸不辱命,只是虚报了时间及回程路线,更避开了眼线遍及各地的锦衣卫与暗卫。那时候,心心念念、迫切至极地想与颜颜重聚的蒋云初并不知晓,虚报的消息令自己与同伴免却了诸多被刺杀的纷扰——梁王通过那些密信,安排了诸多王府暗卫守株待兔。在路上,蒋云初便得到了诸多消息,自然包括梁王上位、贺颜成为待嫁太子妃等事。他便知道,贺家又一次遇到了危难,严重到了贺师虞要用女儿婚事转圜的地步。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婚事能改,他就能改回来。她安好就好,相信他不会因这些事便猜忌她就好。只要能相见,只要彼此安然。——最终的事实告诉他,那些都是奢望,那些都随着她的消亡,成为他的幻梦。永远不愿接受的事实,成为一定要接受的事实。有一段日子,蒋云初似是一个人变成两个:一个在茫然、剧痛中陷入混沌,成为行尸走肉,一个则分外清醒地做该做的事。是从那时候起,睡眠成为一件至奢侈的事,失眠、酗酒,想她。回京面圣时,他交给皇帝的遗诏只有半份,是利刃切割造成,只要不傻都看得出,关乎先帝心意的另一份,他留在了十二楼。那时梁王已死,宫廷内外乱成了一锅粥,索长友在他面圣之前便道明皇帝服用的丸药中的蹊跷。他问,您为何告诉我这些。索长友说,我想看这天再变一变。他说,我在一日,这天就不是湛蓝清明。索长友说,没事,有风清月明之时就好。两个人就此达成默契。那日皇帝神智清醒,正在为梁王——也就是他新册立的太子遭遇刺杀身亡震怒,看到那半份遗诏,目光狐疑且森冷地看住蒋云初。蒋云初平静淡然地回视,说余下的被江湖帮派劫走了,他们请皇上重用我,锦衣卫就不错。不管到没到破釜沉舟的地步,皇帝都绝不再是不可冒犯的人,他大可以与他谈条件。结果是皇帝压下满腔怒火微笑颔首,说后生可畏,当即传旨,册封蒋云初为锦衣卫指挥使。不消数日,蒋云初便得到了莫坤的认可与服从,于是,在莫坤与索长友的齐心帮衬下,全然控制了皇帝,假传圣旨、倒行逆施的事情,每日都在上演,局外人不知罢了。那期间,没有人知道,蒋云初做了一件很疯狂的事:他去了贺家祖坟,避开墓中重重机关,打开贺颜的棺椁。他是疯了,他知道。不这样疯一回,便不能相信。她确实离开了。那张雪白漂亮的小脸,再不会在朗朗白日出现;那管清脆柔美的声音,再不会在他耳畔倾诉只言片语;那一道美丽至极的倩影,再不会优雅活泼的出现。残酷事实呈现在眼前那一刻,不得不接受事实那一刻,他心碎欲绝,无泪。原来人的殇痛到极致时,是哭不出的。最终,他从她颈间抽出红色丝绳,丝绳末端系着的是他送她的信物,凝眸许久,仔仔细细、轻轻柔柔地放回去,说:“颜颜,若是可能,等我。”仍是没有道别,只有约定。他与她不需道别。轮回中只要相逢,他便会全然交付一颗心。他当然也曾消沉消极到极点,时时盯着一把匕首、一柄长剑甚至一支出神:只需拿起来,一个动作,便可结束这孤绝无望生涯。可是,她的阿洛哥哥,如许书窈一般的友人,还有隐忧。.贺颜离开之后的蒋云初,是魔鬼,将太多人送入人间炼狱。皇帝是第一个。十二楼有位怪医,最愿意钻营的是使得人痛不欲生的药剂。怪医有一味药,连续服用数日后,对于疼痛的忍耐力便会逐渐丧失——伤病渐至一举一动都会带来撕心裂肺的疼,且会日复一日地变本加厉,直到服药的人觉得连呼吸都是多余、都会痛,只想死。只想死,偏生耐不过那一系列举动引发的无力、痛苦,无法如愿。名字很别致:消魂。皇帝最后的日子里,享用的便是“消魂”的效用。每时每刻,痛不欲生。痛不欲生,却又求死不成。用逍遥散还有快活的时刻,用消魂,会丧失所有做人的尊严。蒋云初利用这段时间,与十二楼、出行的十二名弟兄、索长友、莫坤明里暗里合力,控制皇城,又逐个拿捏住诸多朝臣与封疆大吏的软肋,令他们对自己低头,听凭摆布。之后,皇帝暴毙。燕王继位。燕王登基前夕,蒋云初去探望被废黜之后常年幽禁的太子,说:“天下、皇权,我借用数年。能忍,总有你峰回路转之日;不能忍,这就一脖子吊死。”太子笑容苍凉,思忖后问:“我欠缺的是隐忍?”“不,你运道坏,满朝文武,已没几个清白无辜。你那个爹,已把太多官员变成跳梁小丑。”太子沉默,黯然颔首。燕王登基之后,蒋云初开始落力查证关乎贺颜的他所不知的一切,开始在朝堂掀起一次又一次的杀戮。他得承认,有些人是被迁怒才送命。有时候,他没办法控制自己。查清梁王命秦昊冒名顶替一事后,蒋云初明白了一切,让洛十三去见了见贺师虞。洛十三见到贺师虞,好半晌一言不发。他有多感激,就有多恨他。贺师虞为了寻找他,让贺家满门陷入危机也在所不惜,却令他失去了在这世间唯一的至亲,令阿初失了他的颜颜。到底还是收敛情绪,平静地讲述这些年的经历。贺师虞听着、看着,满目凄凉。末了,洛十三道:“我如何也想不通,你怎么能那样对阿初?他也是你的故人之后,只因他就在京城,尚有家族,便不肯信任他?但凡你让他帮衬一些,也不会走至今时今日。”行径上不能为敌,心里是如何也感激尊敬不起来。贺师虞无言以对。洛十三道:“他被毁了。有时候我看着他会想,他还不如死了的好。可是,他不会。“颜颜说过,自尽殉情的人,她怎样也欣赏不起来,甚至有些看不起,总还有别的事可做。他不会让颜颜看轻。”那日之后,贺师虞陷入浑浑噩噩,经常忘记身在何年何月何日,生无可恋,可还是要活下去。蒋云初杀了多少官员,手上沾了多少鲜血,于他没有畏惧,只有痛心。直到蒋云初提出贺颜牵出贺家祖坟的事,让他猛然清醒过来,心惊心痛到无以复加,一口气没提上来,呕血晕厥过去。醒来后,能支撑着下地时,贺夫人从蒋府回来了。她在回程中便呕血,陷入昏迷。于当夜辞世。下人们都说,夫人是被蒋云初活生生气死了。不,贺师虞知道不是,她是伤心死的。翌日,蒋云初前来吊唁,避不过,终于与贺师虞有了简短的面对面的交谈。云初拱手行礼,道:“走了也好。您说呢?”多奇怪,贺家就快被他搅和得家破人亡,他举止间仍是恭敬有礼。贺师虞颔首,“也对。”“贺朝及其妻儿正在回京路上,他回来之后,别让他去找我闹事。”贺师虞说知道了,望着对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面容,不自主地叮嘱一句:“好好儿照顾自己。”“您也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必告诉贺朝。”云初明知他还有话说,却是晃一晃食指,转身离开。贺朝回京之前,贺颜的棺椁自贺家祖坟迁出,葬入蒋家祖坟,以蒋云初发妻之名。消息传得天下皆知,百姓们几乎确信:蒋侯爷疯了。贺师虞不免想到洛十三所说的一句话,并开始认同:这样的阿初,还不如死了的好。他活着的每时每刻,都在承受蚀骨的折磨。那等痛苦,远胜酷刑。贺朝进京后,未入家门,径自带着二十名身手绝佳的随从去找蒋云初。蒋云初间接地杀了他的母亲,这不共戴天之仇,叫他如何都不能冷静。但是进到蒋府之后,被困在迷阵之中,缠斗大半日,随从皆丧命,他亦精疲力竭,身受几处轻伤。“我失算了,也算准了。”蒋云初出现在他面前,手执酒杯,淡淡一笑,“这十二名随从,战时可抵千军,你却让他们葬身蒋府,好气魄。”贺朝喉间泛起腥甜,真险些被气得呕血。蒋云初道:“回家守孝,三个月后再拨给你三万精兵,滚回西域。”贺朝恢复了些许理智,话却无法婉转说出:“你到底想怎样?这样下去,可知我终有一日会杀回京城,取你首级?”“我等着。”蒋云初喝尽杯中酒,嘴角牵出寂寞地微笑,“我多想有个能杀我的人。”贺朝冷哼。蒋云初淡淡地警告:“别再犯蠢。如有二次,不要说贺家满门,我连贺家祖坟都扒了,将你那些先祖一个个拎出来鞭尸。”贺朝再也咽不下喉间腥甜,可就在此时,蒋云初出手如电,封了他几处穴位,说吐血最伤根本,又唤大夫来诊治。贺朝痛苦至极。若是可以,他多想与这倒行逆施的疯子成为情谊深厚的郎舅。然而……贺朝守孝三个月之后,蒋云初立了西域匪盗横行的名目,命贺朝夺情率三万精兵回西域,又说贺朝思念亡母身体有恙,身边不可没亲人看顾,命周氏携子同行。朝臣前所未有的立场一致表示反对,以各种理由阐明这是养虎为患。蒋云初不理,径自回府,成为皇帝的燕王自然也就不理,被絮叨的烦了,征询过蒋云初的意见,让朝臣全部在殿前等着,一等就是一整个日夜,待得官员得以出宫时,贺朝及军队妻儿已离京远矣。葬王朝——那件事之后,大多数人都分外清晰地领略到蒋云初这心思。这霸道嗜血的佞臣所做一切,都是要将这王朝埋葬,哪怕他自己可能死无葬身之处。于是,很多官员明里仍旧对蒋云初百般谄媚逢迎,暗里则是只要寻到机会,便拉拢或讨好贺朝及其亲友,这便使得贺朝要钱粮兵将时只多不少,久而久之,一国大半精兵良将都到了西域。一晃又是好三年。这三年间,蒋云初开始不断为难官员,一次次调整固有的律法,也是一次次挑战官员们忍耐的极限。渐渐的,官场怨声载道,私下里不跳着脚痛骂蒋云初的官员是极少数。很多人都是那样的,你只要不触动他的利益,他就能存着侥幸混吃等死,一旦切身利益被触动,他就会跟你摆出拼命的架势,因为他知道,横竖都是死路一条,那么,何不显得强势一些?不走运的是,他们遇到的是蒋云初。这人常年失眠,除了酒,别无嗜好,寻常一日,做的大抵是寻常人起码三五日的工夫。本就是不世出的奇才,又有十二楼、锦衣卫、暗卫全力效忠,将一些心思花费在别人为官的过错上,雁过怕是都不能不留痕。当时那个朝局,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掌控局面。百姓很快得到益处。诚然,蒋云初杀的官员太多,手段太凶残,却从不曾殃及百姓,换句话说,百姓一直就是听听传闻、看看热闹,胆子大的当个乐子,胆子小的不免心惊胆战。可惜,胆子小的是大多数。蒋云初一步步引发朝廷众怒前后,受苦的是官员,获益的是军兵与百姓。但在那时候,很少有人留意到这一点。贺朝与麾下将士留意到了,是因此,清君侧拥立新帝的计划一再搁置。他们想,就这样继续下去吧。谁又不清楚呢,蒋云初借贺朝之手培养他们,要他们反了他。这事情,蒋云初不胡作非为的话,他们做不来。谁又不明白呢,那魔鬼其实是治世奇才,兼有着帝王谋略,残酷的时候令人发指,时不时又善良的不可思议——弱小之辈,他都不会伤害。于是,西域与京城相安无事。恩科每年设一次,朝臣换了一茬又一茬,直到再无官员出声反对律法的更改。蒋云初等着贺朝兵临城下,等得烦了,贺朝那边也没动静,忙着让西域及周边百姓过得更为富足。蒋云初命人传话给贺朝,说你再装死,我就再换个傀儡。贺朝不理他,想着只要你继续为将士百姓办人事儿,谋朝篡位我兴许都能忍。——那厮从头到尾都没提过变法二字,却真的变法了,而且很成功,几年时间而已,便颇见成效。这样的人,就算仇恨再深,于天下大局而言,也该给他安生。哪成想,蒋云初索性撂挑子不干了:辞官赋闲。辞官之前,他借燕王之口,褫夺梁王封号,贬为贱籍,将之尸骨自皇陵中移出,鞭尸、挫骨扬灰。其生母端妃、端妃母族中的男子亦没逃过噩运,活着的拉到菜市口处以极刑,死了的挫骨扬灰。世人皆诧然:是怎样的仇恨,导致了这般极端的行径?蒋云初将辞官的奏折亲自拿给燕王。燕王把头摇得似拨浪鼓,说打死也不同意。蒋云初径自取来朱笔批阅“准奏”二字,又命传旨太监告知百官,末了又说,要带上莫坤、索长友。燕王噙着泪、摸着自己的脖子,点头应下,问我怎么办,这就抹脖子么?蒋云初甩下一句看着办,转身回府。他离开的一点儿也不仓促:慢条斯理地安置族人、府中下人,每日到翎山书院看看,在藏书阁、碧云亭等处一坐就是大半日。官员们从邸报上看到这一消息,有些暗暗拍手称快,做起了恢复旧制的美梦;有些则满心惋惜:他们是从地方或是恩科中选□□的新人,与谁都无利害关系,是打心底认可新制的,若蒋云初离开之后,朝廷又恢复到以前那种贬低贪官应声虫的情形可怎么办?同样的几年,贺师虞的身体每况愈下,长期缠绵病榻,得到消息之后,命人递帖子到蒋府,皆如石沉大海。七日后,蒋云初率领三十名随从,携索长友、莫坤策马离京。随着他的离开,天下易主:通过十二楼抵达西域的太子与贺朝联手,兴兵北上。一路畅行无阻。燕王做了数年昏君,这关头聪明了一次,见势不好,立刻写了罪己诏及禅位诏书。太子顺风顺水地登基,并没太难为燕王,只让他一生禁足,不得踏出府邸半步;朝政方面,沿用蒋云初更改的律制,继续任用这几年才出头的朝臣,重用贺家、何家。太子对蒋云初只字不提,也不让臣子说那人的不是。蒋云初的功过,无人可评说,谁都没资格。太子着手的头等大事,是为恩师景淳风昭雪,恢复爵位,让洛十三——也就是景洛行走朝堂,予以与贺家、何家相等的信任、倚重,任命景洛为西域总督。这正是景洛的心愿,他喜欢西域那一方天地,想离京城远一些。如此,也就是离阿初近一些——阿初接管了十二楼,行踪不定,但几时高兴了,或许会去西域看看他。阿初年少时说过,很向往西域的天高地阔镜湖戈壁,若有机会,一定要带上讨债鬼和颜颜去那边转一圈儿。景洛是因挚友这心愿才有了相同的心愿,数年间停留太久,不出意外的话,余生也会在那里度过。可是,最初想去西域的那个人,却已对一切丧失兴趣,成了孤狼,不知在何处默默舔舐永不愈合的伤。第62章 前世后续3非常态谋杀贺师虞的病情越来越重,对尘世渐渐只剩下一个心愿:获知云初下落。贺朝告诉父亲:“十二楼是云初、阿洛所建, 如今十二楼屡有惊动四方的义举, 自然是云初的主张。至于他在何处,因行踪不定, 无人得知。”贺师虞说:“死之前,我想见他一面。”贺朝道:“我试试。”.新帝登基两年后, 便是国库充实、兵多将广的可喜情形,这源于蒋云初更改的几条新政, 使得百姓安居乐业。新帝吃水不忘挖井人, 但他不能让蒋云初回到朝堂。蒋云初杀过的很多官员, 按律就是罪不至死,就是错杀。谁也没办法为他的率性而为意气用事开脱。新帝对贺家、蒋家的恩仇纠葛了解得不少, 私下里劝说贺朝打开心结:“不杀伯仁,伯仁因他而死, 这的确是。但若不是令妹红颜早逝, 怎么会有那些事……算了吧, 放下吧。”贺朝哪里不明白这些, 时至今日,早已谅解了那个人。他顺势说:“家父对这尘世的留恋, 仅剩了见他一面。”“那就找。等我铺垫一番,你每年大可拨出人手、三五个月时间去找他。”新帝平和地道,“他成全的岂止景家,还有我。”贺朝倒是没仔细斟酌过这些。新帝怅然地笑,“于大格局而言, 先帝在位末期过错太多,却没到引起臣子公愤的地步。是以,有一个铁腕佞臣、一个燕王那样的昏君过度一番,臣子、士林会一致明白,先帝曾埋下了怎样的祸根。“那样一来,景家昭雪即便由我来做,也是合情合理、大快人心,无人指摘我忤逆先帝。“我担心过他会随着杀戮失去本性,走至滥杀无辜的地步。“结果谁都看到了,是我小人之心了。他居然用绕着弯儿变法的方式引发官场众怒,一步步清除掉先帝在位时那些品行不端的官员。“彼时除了西域军民,没人说他好。不知何时,百姓才会明白,一度让他们闻风丧胆的所谓佞臣,为他们做了多少事。“朝廷欠蒋家的——我不能还他双亲公道。“他应该有法子,却放弃了,一点启示都没给我留。”贺朝思量半晌,眼眶有些发热。新帝办事一向麻利,没多久便找到蒋云初两个族人,让他们回蒋府,依据能力册封了不大不小的官职;数月后,锦衣卫找到蒋云桥,皇帝命其回京,承袭蒋云初当初的侯爵,在工部行走。新帝当然明白,蒋云初一早就看穿他存着的只有好意,否则,根本找不到蒋家的人。那厮不会让亲友因自己受过吃苦。有了这样的前提,贺朝如新帝所说的那样,开始调拨人手打听蒋云初的下落,秋日三个月告假,亲自离京寻找。蒋云初没让贺朝如愿,经常是有人察觉他身在何处,恰是他离开之时。他离开朝堂之后,引领着十二楼,举措不断:检举亦或惩戒黑心地方官;涉足商道,介入漕运海运,赚取的大笔钱财每年都会调拨出三两成,赈济贫苦地区、资助朝廷打造战船等等。他知晓贺家的寻找,不欲相见,但与贺家有了些往来:新帝登基第三年的春末,民间圣手来到贺府,称是受蒋云初所托,前来为贺侯调理身体。此外,还带来了蒋云初的口信:贺侯痊愈时,或可一见。贺师虞苦笑。生无可恋,可云初给了他一点盼头,那么,前面就还有一段不短的路。闲时贺师虞问过名医,因何与云初结缘。名医由衷说:“十二楼主是我生平最钦佩之人,他在一日,官场便会清净一日。不少人知道我这心思,十二楼主找我办什么事,我都会遵照吩咐。”贺师虞笃定,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你没说实话。他是不是生病了?”名医遗憾地道:“十二楼主早在庙堂时,便是常年酒不离手,三两日睡三两个时辰。这恐怕是无人不知的事。我想为他医治,他说不用,只亲自见过我一次。”“他可好?”贺师虞殷切地问道。“看起来很不错。”名医微笑,“那日他说了您的事,要我务必照顾好您。”停了停,宽慰道,“十二楼最不缺奇人,平日定然有人为他调理。”贺师虞很缓慢地点了点头,心里却道,他若不想呢?谁能勉强?过了约莫一年,贺师虞身体明显见好,情形与年岁相仿的人无异,只是,别人身体里装着的,不是他这种一半在人间一半在地狱的魂魄。他没让贺朝继续寻找云初,而是去了一个地方:颜颜幼年时停留三年的那个庄园。庄园本是贺家产业,但早在几年前,便被蒋云桥买下。贺家的人心知肚明,那一定是蒋云初的意思,便答应了。贺师虞与名医、随从住下来,看护宅院的仆人该是早就得了吩咐,一丝意外异议也无。到时年秋日,贺朝寻过来,陪伴父亲。父子两个都有预感,在这里可以等到云初。事实也的确如此。深秋的夜,贺朝了无睡意,在书房院中的梧桐树下独坐,自斟自饮。子夜时分,玄色的身影出现在他视野,高大瘦削挺拔,步调从容,步履无声。借着廊间大红灯笼的光,贺朝看清楚来人容颜,失声唤道:“阿初?”云初走近,语气闲散,“这儿不是我们家的产业么?”贺朝压下翻涌着的复杂至极的情绪,半开玩笑地反问:“你家不是也没人逐客么?”云初似笑非笑的,在他对面落座,摸出酒壶,旋开盖子,慢条斯理地喝酒。贺朝仔细打量着云初:正值盛年,鬓角便染了霜雪;面容的线条锐利,刻画着他的消瘦;玄色道袍,衬得面色更加苍白,病容十分明显。饶是如此,仍是惊人的俊美。令男子自惭形秽的那等俊美。贺朝艰涩地道:“很多时候我会想,你与颜颜,若是不曾相识,又该是怎样的情形?”“为何要那么想?”云初凝了他一眼,目光分明是另一层意思:你不该那么想,亦无资格那么想。双眸似有着勾魂摄魄的魔力,目光锋利寒凉。贺朝忍不住叹息。“你曾想杀我。”云初道,“不动手?”贺朝横了他一眼,“这世间,哪有能杀你的人。”云初微笑,“我也没打算死你手里。更何况,时日无多,你不需做不划算的事。”这样的事情,他漫不经心说出,仿佛那是件微末小事。贺朝身形一震。早就有这种预感,成真时才发现,自己有多抵触。好半晌,贺朝才能出声:“这次过来,是——”“路过,打个招呼。”“几时走?”“说完话就走。”云初说。贺朝恳切地道:“好歹住几天,家父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云初笑微微地凝着贺朝,“为颜颜的事道歉,原谅我气死了贺夫人——这是他仅存的念想。”贺朝默认。“我何须谁原谅?把这些说透了,他会不会很快油尽灯枯?”云初是在提问,但也在陈述事实。贺朝黯然,端起酒杯,与云初手里的酒壶轻轻一碰,“如今唯求你成全家父。”云初看着手里的小酒壶,没即刻喝酒,意味着拒绝。沉了片刻,道:“我给他盼头,让他好生活几年。”贺朝饮尽杯中酒,踌躇片刻,道出心声:“你会那么好心?说真的,我不信。”“怎么想都行。”云初说,“你要是觉着他活得太难受,弑父不就得了?再难,难不过你杀回京城。”“……”贺朝分辨不清,翻涌在心头的是气是怒还是疼。“杀”回京城?云初早就为他铺好了路,那一路,走得与班师回朝没多大差别。——这厮的一张嘴,委实毒辣。云初这才喝了一口酒,然后道:“不扯闲篇儿了,说点儿正经事。”“你说。”贺朝正襟危坐,很快得知,十二楼这两年主要的营生是在各地开设银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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