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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灯》TXT全集下载_8(1 / 1)

他整个人被掀翻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烟尘四起。而谢逢殊在烟尘之中久久没有动弹。等到烟尘消散,地上的人还是生死不知。刹达冷冷地笑了,开口道:“早点求饶还能死得痛快些,何必……”话还没说完,他看到谢逢殊有了动作。先动的是封渊。地上的人抬起右手,把刀插在了地上,发出轻微一声刀鸣。随后,谢逢殊借着封渊的力,一点一点站了起来。他动作很慢,直起身时还有点晃荡,一副受伤之后弱不经风的姿态,刹达却莫名觉得有些不对。他还没发觉是哪里不对,谢逢殊已经抬起了头。他双眸漆黑如墨,不带一点光彩,反而透着一股妖邪之气,声音也不复昔日不正经的调调,变得冰冷彻骨。他看向刹达,好像只看到他一人,又好像透过他看到了无数人。“六界各道,三千神佛。“谁要杀我,来便是。”第23章 尸陀林7刹达面色难看无比,死死盯着谢逢殊,挤出一句:“果然魔性难改。”谢逢殊好像全然没听到他的话,只扯起嘴角笑了笑,下一瞬便拔刀直斩!四周气流翻涌,黄沙烟尘被高高卷起,他一刀将荒漠生生劈开一道深痕,刀意势如破竹,直往刹达命门而去。刹达急撤数步,同时抬手一掌与谢逢殊刀气相对!尸陀林内所有浮屠塔顶端的佛铃都震动起来,急促的铃声响成一片,两人招式相接的瞬间,所有佛铃不堪威压,竟在瞬间炸了个粉碎!刹达踉跄数步,勉强稳住身形,随即呕出一大口鲜血来。而谢逢殊已经再至,挥刀再斩!他抽刀时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一招一式,已经和昔日天差地别——至少从前的谢逢殊,招式没有如此强烈的煞气,锐利如刃、锋芒毕露,仿佛天地之间无人可挡。刹达无处可避,抬手结佛门梵印,与谢逢殊对抗。谢逢殊一步未退,竟一刀劈开了对方的金印,再次扬刀!刹达撤身险险避开,还没等再次出招,谢逢殊偏过头,手腕翻旋,反手一刀破开风沙与气流!封渊已经**了刹达左胸。刹达不可置信地看着谢逢殊,一双眼中尽是错愕与不甘。“我乃无色天之佛……你竟敢……”谢逢殊没有等他说完,抽刀而出。刹达轰然倒地,鲜血喷涌落在黄沙之上,有星星点点溅在了谢逢殊眉间和衣襟,他没有动手去擦,只看着倒在地上的人,语气冰冷。“有何不敢。”等嘲溪与绛尘赶到时,看到的刚好是这样的场面。风沙已经停了,夕阳堪堪坠了一半,余晖满天,天地荒漠之间如同烈火燎原,烧得万物一片赤红。大漠残阳之中,谢逢殊用封渊撑地稳住身形,低头垂目,地上是刹达的尸首。惊愕之中,嘲溪先大喊了一声:“谢逢殊!”谢逢殊闻声转过头,先看了一眼嘲溪,又移开目光,与绛尘遥遥相望。他白衣银绣之上沾了点点血迹,头发散落了不少,眼中一会儿清明一会儿混沌。绛尘注视着他,忽然往他那走过去。嘲溪没想到绛尘会往前,先是一怔,又低声道:“他现在情绪不稳,你——”绛尘没有答话,也没有停下来。在一片血色之中,他一步一步走到谢逢殊身前,垂目伸手,想去扶他。谢逢殊没有动,他看着眼前的白衣僧人,眼神又迷茫起来,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小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怯懦。他说:“别杀我。”绛尘的手猛地停在了半空中。他离谢逢殊的肩不过一寸,却又好像隔了重重万里,无尽山河。最后,绛尘转头看向嘲溪,面色清冷,似乎与平常无异,声音中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沙哑。“你来——”绛尘一边说一边收回手,还没说完,他的衣袖就被人拽住了。绛尘回过头,谢逢殊拽着他衣袖的一角,紧紧握在手中,抬头看着绛尘的脸,好像在确认着什么。过了片刻,他好像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浑身都松懈了下来,摇摇晃晃的,一头栽进了绛尘怀中。*谢逢殊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一片旷野之中,举目皆是茫茫黑暗,却又听到了很多人的话语声。说话声有男有女有大有小,显得杂乱不堪,先是有人低声道:“女娲娘娘也说它魔性难除,恐有大患。”另一人高高在上,叹了一句“天道难改”,也有人语气慌乱,大喝道:“它、它入魔了,快去大梵天请燃灯古佛!”随后便是一群人惊慌失措的呼喊。呼喊声四散着渐渐消失,片刻的寂静之后,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语气焦急,带着一点生气:“师父,嘲溪又带小师弟偷酒喝啦!”一个老人的声音由远到近,痛心疾首地高呼:“喝了多少喝了多少,两个小王八蛋——”骂骂咧咧声里夹杂着山野的风声,好像什么东西从山上滚了下来,草木哗啦啦响成一片,惊得鸟雀乱啼飞窜。随后传来一个少年的放声大笑,还有刚才那个女孩在山间奔跑时气喘吁吁的声音:“唉呀,小师弟喝醉从坡上滚下去了——嘲溪!你还笑!”……这居然是嘲溪的笑声?啧啧,他居然还会笑,稀奇。那声音其实很喧闹,谢逢殊却不觉得吵,甚至露出了一点笑意。他不自觉地往黑暗里迈了一步。随着他的动作,所有声音立刻消失得一干二净,四周死气沉沉。谢逢殊停住脚,茫然地站在黑暗中不动了。过了片刻,他终于又听见有人开口叫了一声:“绛尘。”寂静之中,这声音犹如银针落地清晰可闻。谢逢殊总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思索片刻之后才恍然大悟——如果抛开这声音有些许少年气不谈,这不是我的声音吗?随后,有人轻声答了声“嗯”,声音低哑,正是绛尘。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毕竟和绛尘相处了许久,梦到也算是情有可原。谢逢殊刚这么想,便听见“自己”又接着开口道:“不如你同我做夫妻吧?”谢逢殊:“……”谢逢殊被吓醒了。他睁眼时脑子里还全是“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过了片刻才清醒,眼前也重新清明起来。谢逢殊是躺着的,天地横转,他先看到的是一片白衣,被风吹得微微摆动,偶尔不小心滑到谢逢殊脸上,带着熟悉的檀木香气。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自己居然躺在绛尘的腿上。他还没忘刚才梦里的惊吓,下意识地想要爬起来,刚有动作,一只手便落在了他的肩头。绛尘音色低沉:“你身上有伤。”谢逢殊才后知后觉感到自己浑身酸疼,实际也不算大毛病,胸口的疼痛也已经好多了。但对方这么一说,他又不动了。淡淡的檀香气萦绕,绛尘的手搭在他的肩上,带着些许温热,谢逢殊感觉自己浑身都松懈下来了,一股倦意重新袭来,只想靠在绛尘腿上再睡过去。可惜不凑巧地,嘲溪回来了。他先看到两人的姿势,又看到谢逢殊已经醒了,顿时脸色一黑:“醒了还趴着做什么,赶紧起来!”谢逢殊立马直起身,差点撞到绛尘的下巴。绛尘微一仰头,等谢逢殊自己坐稳了,才把手从对方肩头移开。谢逢殊尴尬地清咳了一声,问:“刹达呢?”嘲溪道:“死了。”谢逢殊瞪大眼睛:“怎么死的?”他这话一出,余下两人都安静下来。谢逢殊本是脱口而出,见状直觉不对,一点一点开始回想。过了半晌,他终于又重新迟疑着开口:“……我杀的?”绛尘看向他:“你记得?”“……记得一点。”谢逢殊语气里带着不确定,“好像能看到我杀了他,但是很模糊,更像是……我看到的。”谢逢殊一哂:“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总感觉记忆中拿着封渊的已经不是我了,我居然能杀一个无色天的佛修——”谢逢殊一顿,幡然醒悟,重重一拍大腿:“我居然杀了一个无色天的佛修!”嘲溪被他吓了一跳,怒道:“知道了!吼什么!”谢逢殊没空搭理他,自顾自地碎碎念:“完了完了,这下上哪说理去,我把刚才和你们说的话与司法天神说一遍他能信吗?”谢逢殊想到符光君裴钰那张脸,只觉得两眼一黑,浑身的疼痛都没了,直起身嘴里跟连珠炮似的说个没完:“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得赶紧先去天庭认个错,你们各回各家,万一有仙界的人找就说不认识我……”他还没说完,绛尘忽而打断了他,开口道:“谢逢殊。”见对方看了过来,绛尘摇了摇头:“刹达已入歧途,不算佛修,不必担心,你回无明山就好。”谢逢殊冷不防听到这话,直愣愣点了点头,后又察觉出不对,问:“那你们呢?”“嘲溪回明镜台。”谢逢殊心中的疑虑扩大,盯着绛尘追问道:“那你呢?”绛尘沉默片刻,最终开口。“渡厄境,妖魔宗。”作者有话说:暂时不会觉醒啦~还有段甜甜第24章 尸陀林8太阳已经完全下了山,刚才的尘嚣已经被夜色吞噬干净,有秃鹫盘旋于空,试图啄食荒原上的尸体,却又忌惮不远处的三个人,迟迟不敢降落。绛尘看着腿上昏睡的人,伸手替他拭去脸上的血迹。他动作很轻,似乎在擦拭什么易碎的瓷器,嘲溪看不得这个,有些牙疼似的转开头:“现在怎么办?谢逢殊入魔杀了一个佛修,必定已经惊动了三天。”绛尘道:“三天若问,自有我作答。”嘲溪扫了一眼绛尘腿上的人:“那他——”绛尘擦去谢逢殊脸上最后一点血迹,抬眼道:“什么也不必讲,让他回无明。”嘲溪一怔,还没说话,绛尘又开口道:“我要去渡厄境。”嘲溪原本靠在浮屠塔上,闻言立刻站直了身子,皱着眉道:“你疯了?”“如果封寂已经重生,星罗命盘又是妖魔宗所窃,他对上古之事耿耿于怀,今日不除,必有后患。”嘲溪道:“就算封寂已经重生,想用星罗命盘逆改天命,也已经没了成千上万年的妖力……”绛尘垂目看着腿上的人:“谢逢殊有。”他似乎想起了往事,语气微冷:“七百年前明镜台,不就是因为这个吗?”他这话一出,嘲溪面色也难看起来,过了许久才开口道:“谢逢殊的金丹……到底在哪儿?”绛尘没有回答。*这些弯弯绕绕,谢逢殊当然不知道,他当时已经人事不知,现在醒来一听到绛尘要去渡厄境,直接蹦起来盯着眼前的和尚,语气惊疑不定:“去送死吗?”在他看来,一个还未飞升的和尚去渡厄境,无异于闯龙潭虎穴,谢逢殊急得慌,苦口婆心道:“当初是我把你们拉来陪我寻罗盘,怪我,可如今此事牵扯甚广,已不是你我能处置的了——”绛尘摇摇头:“与这件事无关。”他偏过头,眼神从谢逢殊脸上移开,语气平静无波:“是我昔日与妖魔宗的私人恩怨,与你无关。”谢逢殊愣了片刻,满心急切好像被一盆水咣当浇了个透心凉,他被气笑了:“我带你出的山,进西南,入漠北,一路走到这,如今你跟我说与我无关了?”他没控制好语气,绛尘轻轻蹙了蹙眉,似乎不解谢逢殊为何生气。“谢逢殊。”月色之下,绛尘的语气好像又和初遇那天重叠了,一样的清清冷冷高不可攀。他看向对方,道:“回去吧,大道三千,这世上多的是你管不了的事。”他这句话确实是有些冷淡无情了。“……行吧,”谢逢殊一点头,连绛尘也不叫了,“尊者一路顺风。”语毕,谢逢殊转头就走。他连方向都没看,漫无目的急促地走了几十步,又被夜风吹得冷静下来。他停在原地,那股子怒气被吹得七零八散,变成了心中空茫茫的雾气。谢逢殊想:我生什么气呢?就像他说的,那是他自己的事,我管他做什么?可惜越是这么想,谢逢殊心里越是发苦,他心道:去他的,这一路我们好歹也算是同甘苦共患难了吧,如今连个商量都不打就一拍两散了,什么玩意儿啊。其实若平心而论,这就是绛尘一直以来表现出的样子。虽修慈悲道,最是无情人。可不知为何,谢逢殊心中却隐隐有一道声音传来——不是这样的。在西南的时候,自己因为怕蛇蹿到绛尘身上,偷酒的时候摔下来被对方接住,还有方才自己趴在绛尘腿上,对方身上传来的气息。都是暖的。这样一个人,不该是这样无情的。何况他不是还喜欢过别人吗?……哦,对,他喜欢过别人。谢逢殊想到这一层,忽地心一沉,坠在胸口,空空落落的不得劲。他看着眼前漆黑无边,想:我这是怎么了?这边嘲溪看着谢逢殊远去的身影,微微一耸肩:“生气了,狗脾气。”嘲溪看着绛尘,道:“我以为你会——”他说到这就停了,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绛尘目光落在谢逢殊的背影上,眼中雾霭沉沉。“不能让他再死一次。”嘲溪也不说话了。林内其他罪僧一直没有动静,即使刹达死了,浮屠塔还在,他们依旧走不了。绛尘不关心这些。谢逢殊一夜都没有回来,他也一夜没有闭眼,看着逐渐亮起的天光一点一点将夜色蚕食干净。直到太阳完全跃于天际,绛尘终于开口,声音低哑。“走吧。”嘲溪与他一同起身,往尸陀林出口去。他们来时将马匹留在了尸陀林入口,两人走到一半,刚看到马匹的影子,又一起停住了。入口处,三匹良驹垂头挥尾,不耐地刨着地上的黄沙,旁边有一个雪衣玉冠的男子,正百无聊赖地一点一点喂马草料。见他们过来了,谢逢殊喂完最后一点草料翻身上马,随意拍了拍手:“哟,还挺早。”见嘲溪和绛尘都没说话,谢逢殊先笑了笑,看向绛尘。“我想了一夜,既是我把你带出来的,我也答应过要渡你飞升,如今还没做到,我不能走。”绛尘看着他,半晌才慢慢道:“我不需……你渡我。”“我才不管呢。”谢逢殊万分无赖地一偏头,腿搭在马背上一晃一晃的,“反正我已经起了誓,堂堂凌衡仙君,不可失约。”绛尘静静地与他对视许久,谢逢殊目光始终不偏不倚,一副心如磐石的模样。最后,绛尘一言不发,走过去解下一匹马的缰绳。谢逢殊低头看他,问:“我们去哪儿?”他的这句“我们”说得如此熟稔,绛尘顿了顿,答:“妙香。”一旁嘲溪看了两人一会儿,突然道:“我就不去了。”谢逢殊诧异地转过头看着他,嘲溪皱了皱眉:“佛气太重。”妙香乃南方小国,举国重佛,被称为佛国。每年三月在皇都设水陆道场,引焰燃灯,供养十方僧众诵经说法,整整三日不歇,算得上是举世盛会,据说还曾引三天神佛现身说法。虽是传闻,但那三天确实是佛气最为鼎盛的时候。而进渡厄境的入口,也在妙香,且只在那三天之中佛气最盛之时可以开启。大概设阵之时是想用佛法镇压住妖魔宗,但天地佛气最盛之时,开启世间最恶之地,听起来真是玄妙得很。绛尘想进渡厄境,必定要去往妙香等法会开始,而谢逢殊是个仙君,自然也不必担心,只有嘲溪是妖,若是平时还好,法会的佛气对他来说确实有些难挨。嘲溪也不多说什么,利落地上马看向两人,先是看着绛尘道了句:“保重。”又转头看向谢逢殊。他眉头微皱,看了谢逢殊许久,谢逢殊本以为他要对自己说些什么,结果到了最后,嘲溪只有些不耐烦地道:“有危险记得躲远些,修为不够脑子又傻,别把命搭进去了。”这话不好听,但勉强也是关心,谢逢殊收下了,又突然道:“我昏迷时做了个梦,梦见了你和你的同门们。”“你带你的小师弟偷酒喝,被师父和师姐抓到了,你师弟喝醉了,还从坡上滚了下去。”谢逢殊说得自己笑了起来,他忽然问:“我以前见过他们吗?”他眼中已经满是探究,嘲溪看着他,喉结微动,道:“或许吧。”语毕他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又转过头看向谢逢殊,似乎想叫他一声什么。但最终,他只叫了一声“谢逢殊”等到谢逢殊看向他,嘲溪已经转回身背对着谢逢殊,轻声道:“走了。”语毕,他一人一马,往黄沙漫天处疾奔而去。作者有话说:接下来大概是是我最喜欢的暧昧环节~第25章 妙香1妙香于南方称国,独立于中原之外,疆域并不辽阔,却传闻有大寺八百,小寺三千,遍布妙香全境。而妙香国人几乎每家每户都供奉着佛像,上至老妪下至垂髫,人人都会诵几句佛经。三月法会已近,皇城内街上的商铺店肆都已经燃灯焚香,每家店前都挂着佛幡,微风一起,长街处处幡动,衬着白墙青瓦,别有一番妙景。天刚一透亮,随云客栈就已经早早开了门,近日外来的僧客众多,生意好做,跑堂伙计先替柜上的佛龛拂尘,又利索地擦了桌椅。等他到门口整理经幡时,远远的长街之上,已经来了两道身影。刚开始时他并未察觉,直到身后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店家,你这可还有房间吗?”生意上门,伙计先赶紧回了声“客官,有!”,才转过头去看来人。他先看见的是一个素白僧衣的和尚,神色漠然,看起来不太好接近。旁边一个雪衣银绣的公子哥看起来就和气多了,笑眯眯地又道:“那劳烦你替我们开两间上房。”虽然不清楚两人是什么来历,但妙香的人向来对佛教中人尊敬有加,伙计先对着僧人恭敬地行了个佛礼,才热情地引两人入店。“客官是来参加法会的吧,那你可来得正是时候,再晚来两天,全城都找不到空房啦,房间在楼上,您留神台阶。”谢逢殊跟着人上了楼,在对方絮絮叨叨的空档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绛尘,又在对方即将转过头的时候立刻收回了目光,若无其事地继续跟着往楼上走。虽是一同来了妙香,但两人一路上说的话加起来还不超过十句。刚开始是因为谢逢殊这人心眼芝麻大小,绛尘想把他中途丢下的事被他在心里狠狠记了一笔,连着几日都没怎么与对方说话,等如今没那么生气了,反而又不知道该如何再开口了。而绛尘天性话少,谢逢殊不开口,两人之间更是安静万分。谢逢殊在心里叹了口气,啧,烦人。就这么会儿工夫,两人已经到了客房门口。客房在二楼最里,两间房相连,伙计推开门,里面桌椅床榻一应俱全,干净整洁,乍一看与别处客栈并无不同,仔细再看便能发现,墙上挂着的字画皆是抄写的佛经,朝东的位置还供奉着佛像。谢逢殊收回目光,将手中的碎银递给伙计,笑着道了声“多谢”。伙计连忙摆摆手,笑道:“公子客气了。”说完,他又将谢逢殊递过来的钱拨了一半还回去,看了一眼绛尘。“本店的规矩,法会期间有尊者住店,是不收房钱的。”他们崇佛之仪已经成了习惯,谢逢殊犹豫了一下,没再坚持,倒是绛尘抬眼对着伙计做了个佛偈。伙计连忙回了礼:“尊者客气了,有什么事二位尽管叫我,对了,法会期间本店的饭菜皆是素斋,二位放心。”等人走了,房门前只剩下了谢逢殊和绛尘两人。谢逢殊转头看着绛尘,有心想和对方说些什么,却又找不到由头,绛尘居然也不进房,与谢逢殊站在门口四目相对。谢逢殊憋了半晌,最终憋出来一句“我进去了”。他虽这么说,却没有动作,看着眼前的人想:你倒是说点什么啊。绛尘抬眼,突然道:“距离法会还有五日,你……”谢逢殊一猜就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截断对方道:“你要是这时候还劝我回去,那就不必开口了。”绛尘顿了顿,果然没再继续说下去,谢逢殊靠在客栈的乌色雕花房门前,皱眉道:“奇了怪了,你是担心我给你添麻烦?”若是如此,自己好歹也是个仙君,未免也太折面子了吧?谢逢殊知道当中必然有其他原因,但又猜不准是什么,绛尘没有回答,他目光中似乎带了些无可奈何,最后看着谢逢殊道:“那这几日,你不要乱跑。”他或许是因为担心谢逢殊惹出什么祸端,但这句话太具迷惑性,谢逢殊原有的一点气恼消散得一干二净,耳尖又开始隐约有些发烫,他不自在地抬手掩面咳了一声,含糊回了句:“知道了。”等回了房合上门,谢逢殊往床上毫无形象地一扑,在软和的被褥间长长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不对劲,一个仙君总是挂念着一个和尚,成何体统?可虽然这么说,谢逢殊翻了个身仰面看着头顶垂下的床帘,又不自觉地留神去听隔壁的动静。一片寂静,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妙香的皇城东面依山,西面却倚着巨大的湖泊,像一块沉玉隐于众山之中。皇都整条主街都临湖而建,谢逢殊推开窗,便可看见湖面广阔,绵延不绝,于日光之下波光粼粼,家家户户屋檐上都挂着佛铃,被风一吹,与湖面清波同动。真正是妙境天然。谢逢殊在窗前看了一会儿,心境沉静不少,他合上窗推门而出,去隔壁敲门。待门一开,谢逢殊直截了当道:“我待会儿要去替人点一盏长明灯,和你说一声。”他有心想让绛尘一起出门,却不好意思明说,末了还画蛇添足道:“这不算乱跑吧?”不出所料,绛尘答:“我和你同去。”两人下了楼,先在厅内用了膳。客栈内的菜色并不精巧,但确实都是素斋,两人沉默着吃完一顿饭,等落了筷,谢逢殊叫住收拾碗碟的伙计。“劳烦问一句,我想点一盏长明灯,就近是否有佛寺?”伙计闻言,即刻脱口而出:“点灯?那自然是去寒隐寺了。”妙香数千庙宇,其中最出名的便是皇城的寒隐寺。寒隐寺位于妙香皇都东山山顶,寺中佛殿佛塔巍峨庄严,主殿更是高耸入云,寺内上万僧众,内供三天所有神佛,法身高达数十丈,都为纯金所铸。大殿雕有鎏金盘龙的古木梁柱共一百零八根,金莲灯台三千盏常年不息,连入山门的台阶都用汉白玉砌成,台阶上细细压着银丝佛莲,栩栩如生,取步步生莲之意,云雾笼罩之时,犹如登天之阶。寒隐寺香客众多,谢逢殊与绛尘裹挟在人群之中,踏着白玉长阶行至庙宇前。绛尘一身素白僧衣,在众人之中本就显眼,加上眉眼清冷,在茫茫人海之中如玉落尘,一时间,许多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地朝这边看过来。其中多半是女子。谢逢殊察觉到了,微微皱起眉,心说:一个和尚,有什么好看的。全然忘了自己这一路的魂不守舍。山门前有本寺的僧人迎接往来香客,谢逢殊抓住一个人少的间隙凑上前,冲人和气一笑:“尊者,我要点一盏长明灯,请问该往哪座殿去?”对方还以佛礼,语气温和:“主殿往左行,最底便是长明殿,有专门负责燃灯的方丈。”谢逢殊道了谢,与绛尘跨入寺门。等进了寺,谢逢殊才发现这寒隐寺果真大得吓人,两人顺着庙内的小径走了一个时辰,才于最深处看到了一座法殿。比起主殿的金碧辉煌,这座法殿古朴至简,更显森严。大白天的却殿门紧闭,门上悬着一块巨大的牌匾,只写了长明二字,或许是年代久远,牌匾有些陈旧,笔锋却凌厉不减,气势骇人,不知是何人所写。刚才的人潮早就四处分散,能坚持走到这的更是极少,一时间,这方天地仿佛只剩下了这座长明殿,还有殿前的谢逢殊与绛尘。两人对望一眼,谢逢殊先抬手推开了殿门。门一动,谢逢殊便听见了有水飞溅的声音。他一愣,低头看去,自己脚边居然是微动的水面。殿内到处都是茫茫水波,水上供着千叶莲花形状的金色佛灯,从谢逢殊脚边开始,一盏接着一盏延伸到法殿最里处。金莲三千,烛火微动,照得整座长明殿内灯火辉煌。而除了这三千佛灯,水面上连条路都没有,只有几块错落石阶,微微高于水面,勉强供人踩踏。谢逢殊与绛尘便踩着这些石阶往里走。两人皆是一身白衣,穿行于金莲佛灯之间,却显出奇异的和谐。刚走了五六步,谢逢殊忽地听见右前方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这声佛号苍老浑厚,谢逢殊与绛尘停住脚,一齐看过去。一个褚黄僧衣的和尚立于前方,身形微胖,满目和善,冲着两人一稽首。“两位施主是来点灯的吗?”“正是。”谢逢殊对人一笑,“替别人点灯。”和尚往前走了几步,边道:“烦请施主先随我取灯——”他话说到一半,猛地停住了。刚才离得远,他并未看清绛尘,此时走近了些,得见全貌,满面的温和即刻被震惊之色取代。过了许久,他才想起对着绛尘行了个庄重的佛礼,语气之间皆是不可置信。“同门佛法无边,竟然已修金身……”说到这,他又顿住了。佛教讲求四大皆空,喜怒不形于色,而此刻谢逢殊却清晰地看到眼前这个和尚露出一脸不解与叹惋来。“可惜,为何金身有缺?”作者有话说:妙香这个地名取自妙香佛国一词,原来说的是南诏(即大理),取名废作者暂时借了个名,哪天想到其他的可能会替换,内容虚构,特此说明。第26章 妙香2妖修金丹,佛化金身,天地间的修行,除了日复一日往上叠加的年岁,总要修炼出点什么东西的。但这两样向来都是可遇不可求,特别是佛修一身佛骨金身,除了多年的修行,还要有极高的慧根。正悟方丈在寒隐寺整整修行一百一十年,修得金莲聚顶,已是少有,所以见到眼前的僧人年纪轻轻已得金身,才会如此震惊,一时破了规矩。待说完他才惊觉,对方既有这一身修为,已经不是自己能够妄论的了。绛尘并未动怒,也未开口解释,只是转头看向谢逢殊。“去点灯吧。”正悟被点醒,对着谢逢殊一稽首。“施主随我来。”谢逢殊静默地看了绛尘半晌,最后面无表情地转头跟在方丈身后。第二次,他心道。第一次是在西南,琅烬说绛尘身有所缺,当时谢逢殊一时没放在心上,这次被同是佛修的方丈窥破,谢逢殊才知道绛尘是金身出了问题。佛修一旦得了金身,离飞升也不过一步之遥,可他偏偏卡在这儿七百年。法殿三面无窗,屋顶高不可窥,只有最顶端开了一面天窗,投入一点细碎的光,随即湮没在佛灯的通明烛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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