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蜿蜒向着天狼所在的山坳飞去。天狼虽然中了轮回咒回到幼狼时期,可它在此时吃了天狼,依然能得到天狼的全部力量。变回幼崽的天狼身上血迹斑斑,趴在泥沼间一动不动,像是重伤。青龙冲着天狼幼崽张开大嘴。“轰——”梵音手中一道雷光劈了过去。那是天罚之雷的力量,劈到身上比普通雷电痛千百倍。青龙痛得龙身抽.搐,仰天嘶鸣,庞大的身躯直接撞断半边山脉。梵音没有继续追青君和辞镜,从云端缓缓降落,烟青色的衣裙拖曳在沼泽地上,竟没有沾染半点淤泥。“昂——”青龙冲着梵音嘶吼,喷出的鼻息直接形成一股股飓风。“不许吃人。”梵音厉声道:“兽也不许。”青龙似乎觉得梵音这话好笑,巨大的鼻孔里用力嗤了两声。哪怕依然顾忌着梵音,但作为神兽上万年被尊崇,它也受不了这份屈辱,当即一甩龙尾,冲着梵音咬来。梵音避无可避,用手抵住青龙下颚阻止它逼近。青龙修行了上万年,身上的龙鳞坚硬无比,堪称铜皮铁骨,加上修行的是冰系术法,光是碰到龙鳞,就只觉得遍体生寒。梵音抵在青龙下颚处的那只手腕实在是太过纤细,给人一种下一刻就会折断的错觉。但就是这么看起来脆弱无比的力道,竟让青龙用尽全身力气却也不得前进一分。青龙是通灵的神兽,很快意识到了梵音来历怕是不简单。他收回攻势,庞大的身躯盘踞在高空,俯视着梵音,嗓音如洪钟一般:“汝究竟是何人?”“你若是敢吃冀州生灵,我便是要你命的人。”梵音喝道。青龙觉得她不可理喻:“不借助他们的灵力,吾如何守护冀州之地?先前天狼不也是靠着吃这些神族维持力量?”“那时我若知晓天狼吃人,我也会阻止。”梵音道。她现在心底很乱,但是有个声音告诉她,必须阻止这一切。为了六界的稳定,牺牲冀州这一小部分人,似乎没什么错。但他们并非是自愿牺牲的,他们有选择生和死的权利。没有理由,为了所谓的更多人的利益,就必须要他们去牺牲,生命是属于他们自己的,他们不欠其他人什么。便是容白古神选出八方镇兽的时候,也是八方镇兽愿意承担这份责任,容白古神才赐予它们神印的。青龙嗤了声:“可笑。”但见梵音手上运起的那一片雷光,青龙也没有恋战的意思,只看了一眼趴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天狼幼崽一眼,暗道失去了这样一个除去天狼的绝佳机会。“今日吾且放过汝等,来日方长。”青龙摆动身躯离去。梵音对上这么个庞然大物其实心中也是没底的。见青龙自动离去,心中还松了一口气。只不过那口气才松了一半,瞬间又提起来了。方才掉头走的青龙,猛然回头冲她张开了血盆大口。竟是诈降!梵音努力抵挡那股堪比龙卷风的吸力,却还是被青龙吸进了肚子里。“卑鄙!”掉进青龙的胃里摔得七荤八素,梵音怒喝一声。不止她被吸进来了,变成幼崽的天狼也一起被吸了进来,还有山坳间的淤泥碎石什么的。梵音被蹭了一身的泥,连忙给自己施了个清洁诀,顺带把昏迷不醒的天狼幼崽捡了起来。她伸手探了探,发现天狼还有呼吸。她并不同情天狼,但还是觉得他跟白鹿太苦了。而且天狼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她一般。这种感觉在辞镜在的时候很弱。自从跟辞镜解除了血契之后,梵音偶尔也会觉得自己辞镜之间似乎多了一种微妙的联系,用神识探不到,但就是隐隐能感到一种牵引。如今辞镜不在了,她猛然发现自己跟天狼之间也有这种牵引,不过比起辞镜的牵引,这个就弱了很多。梵音伸出一只手,平放在天狼身体上方,闭上眼感受那股牵引。先前被天狼护住的白鹿魂珠从天狼体内飞了出来,因为天狼把白鹿散去的魂魄封在了这颗魂珠里,所以还能感应到白鹿的气息。梵音身上发出炫目的白光,那光直接穿透了青龙的身体,青龙低下头,惊恐发现自己那神兵都难以刺出伤口的躯体,在白光下仿佛是半透明的。与此同时,青龙眉心的神印躁动不安起来。青龙用尽自身的灵力也控制不住那枚残存的神印,以为是自己灵力不够了,连忙开始猛吸梵音和天狼幼崽身上的灵力。但青龙很快就发现了不对,他的身体似乎通过神印跟梵音架起一座桥梁,它没能吸收掉梵音身体里的灵力,反倒是自己的灵力,跟河水倒流一般,疯狂涌向了梵音体内。青龙活了数万载,还从未经历过这等事,吓得双眼瞪得跟磨盘一样大,努力想把梵音吐出来,但是随着灵力的流失,它的身体渐渐不受自己控制。梵音闭目感受那些触手一样牵引她的东西,无数触手在拉扯她,牵引她,哪怕闭着眼,但梵音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一片发光的金色流域,而那流域的源头就是神印。原来她一直感受到的这股联系就是神印么?这样的感觉在她经历雷劫之后才明显起来的。之所以会觉得跟辞镜的联系更强烈一些,想来是因为辞镜身上的神印是完整的,而白鹿、天狼、青龙身上都只有部分残留的神印。神印里会残留容白古神的神识。因为这个神印只剩一小部分,容白古神的留下的神识也很微弱。梵音在那片金色里看到了白衣黑发的神祇,眼底永远带着三分淡漠,七分悲悯,跟之前在莲湖竹楼中见到的那个幻象一模一样,正是容白古神。看他周围的陈设应该是上清雪镜的藏书阁,刻着云龙纹的高脚烛台上燃着烛火,他捧着一卷佛经慢慢翻读。原本紧闭的藏书阁大门突然被冷风吹开,合着琼花香一并涌进来的,是一团紫色的“云”。容颜绝美的女子,掩去眉宇间的睥睨和骄傲,缓步走近容白。她五官太过明艳,哪怕是美,都带着攻击性,让人下意识觉得危险,仿佛王座才是她的归宿。正是梵音之前在竹楼中见到的画卷上的那名紫衣女子。烟紫色的纱裙不适合她,她天生就属于战场的,可她似乎在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温柔温婉。女子投下的影子挡住了容白看的书卷。容白终于抬起头看她,眸中依然一派清冷,对女子的到来没有半点意外:“凤鸣山一战赢了?”“赢了。”女子回答。容白眼中短暂的出现了类似于欣慰的情绪,他道:“该学的你都学会了,我没有什么可教你的了。”他换了一只手拿书,避开女子的影子,视线又落回了那卷佛经上。女子却移步过去继续用影子挡住了佛经。容白抬眸望向她。女子殷红的唇轻启:“你还有一项本事没有教给我。”容白疑惑望向她。女子蹲下身,跟容白视线平齐,静静看了容白一会儿,突然倾身吻上容白的唇。一触即分,轻得像是被一片羽毛拂过。“你教我,怎么才能让你心里有我?”她轻轻摩挲容白脸颊,眼底明明全是悲伤,却倔强不肯落下一滴泪。容白不太懂她话里的意思,但这个吻再明白不过。他只道:“你已学成,今后不必再踏足上清雪镜。”可能是容白无喜无悲的样子刺痛了她,女子堪称完美的美艳面具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她嗓音带着几分颤抖问:“容白,你有心吗?”伴着最后一个字砸在容白手背上的,是一滴热泪。神躯不伤不灭的容白,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手背仿佛被热油溅到的灼痛感。可能是被那股莫名的痛意影响,他疑惑问她:“心?”女子闭目,忍下所有悲意,明知他不懂情,却还是倔强问他:“我心悦你,你心归我否?”容白依然是有些茫然的神情。女子笑得悲凄,“你便是有心,也是心系苍生的罢,容白,我替你去爱天下苍生,你爱我可好?”*金色的光芒散去,记载容白古神这一小段记忆的神识也消散。想起之前看到的那卷《大悲咒》中的纸条,梵音不由得把纸条上的字跟容白古神这段记忆联系起来。那紫衣女子,就是君九幽么?梵音看着在消散的金色的光芒里定格的女子的脸庞,忽然皱起眉头,辞镜跟那女子的脸,竟有几分相似。在梵音还想多看几眼时,金色的光芒已经完全消失。眼前的一切重归黑暗。梵音掀开眼皮,发现自己已经出了青龙肚子,容白古神残留的神印就在自己掌心。青龙被吸走太多灵力十分虚弱,不复之前威风,缩水成了一指长的一小条,身上的龙鳞都黯淡无光,蔫头耷脑的。瞧见神印在梵音手上时,青龙眼中满满的难以置信:“你……你……怎么可能……”“容白古神已寂灭万年,你究竟是谁?”神印一旦种下,就是直接烙在了镇兽魂魄之上。除了容白古神自己,旁人若想取走神印,除非毁坏镇兽的神魂。青君强行取走天狼身上的神印,若不是天狼身上有魂珠护着,只怕现在天狼的魂魄已经散了。但梵音取走神印,他的魂魄却是完好无损的!联想到自己吸收梵音的灵力,反被梵音吸走了灵力,青龙心中那个猜测渐渐明晰,冷汗不自觉浸湿了整个龙身。作者有话要说:辟谣:梵音不是容白转世第46章梵音被他那仿佛看洪水猛兽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 虽然对青龙而言,她可能比洪水猛兽可怕多了。梵音瞅着蚯蚓大小的一条小青龙,拇指跟食指稍微用力, 青龙就痛得嗷嗷大叫。“神尊饶命!神尊饶命!”因为对整个神界都不怎么待见,梵音一听他这么喊, 只觉得刺耳:“我可不是神。”青龙对梵音的态度恭敬得近乎诡异:“您若都不称神,这世间就无人能称神了。”梵音两只根手指尖儿捻起青龙打了个结, 青龙叫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神尊!骨折了骨折了!神尊!”梵音还真被它的惨叫声吓到, 疑惑开口:“你有骨头?”青龙险些被问得自闭:“神尊, 我是龙。”虽然它现在真的很像一条青色的胖蚯蚓。梵音也没再为难这条险些被自己吸干灵气的小青龙,勾着它的尾巴把它当吊坠一般直接挂在腰带上了。青龙:“……”梵音说:“别叫我神尊。”青龙艰难动了动被梵音打了个蝴蝶结的身体,语气毕恭毕敬,因为变小了的缘故,原本磨盘大的一双眼睛只剩芝麻大点,看着有点蠢萌蠢萌的:“那叫您什么?您本来就是神尊啊……”“你们神界遇到比自己厉害的人,都是称呼对方为神尊的吗?”青龙对自己的恭敬程度,梵音自己都有些诧异。说好的神兽桀骜难训呢?傲目前她目前只在辞镜身上看到过, 虽然那只狐狸变回原形后也是蠢萌蠢萌的……好吧,可能蠢萌才是这群远古神兽的属性。青龙甩了一下自己的尾巴,这个动作幅度有点大,险些把它被缠成结身体甩开。想起这个结是梵音打的, 青龙又战战兢兢自己把自己缠紧了些,维持这那个结的形状。他道:“您是容白古神转世,容白古神乃创世之神, 凌驾于天道之上,您不是神尊是什……”梵音拧着眉头打断他:“容白古神不是在万年前以身祭天了么?再说了,轮回还能改变性别?”青龙愣了愣,他也是见梵音能取下神印,才下意识觉得梵音肯定是容白古神转世。但入轮回的是魂魄,几乎没有会转世后改变性别的。诶?怎么想道这茬来了。青龙意识到自己被梵音带偏了,忙甩了甩脑袋解释:“你身上有跟容白古神相似的力量,而且古神留在山海镇兽身上的神印,除了古神自己,其他人想拿到神印,唯有损坏山海镇兽的神魂。”梵音一开始也是不信青龙的话的,但是她身上实在是有太多的异常,而且在莲湖和上清雪镜,她身体几乎是主动的去吸收那些灵力,方才又取下了青龙身上残存的神印。许是发现梵音心事重重,青龙道:“容白古神的确是寂灭了万年,如果神尊你不是容白古神转世,那也一定跟容白古神有着莫大的关联。”梵音曾经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个被邋遢和尚养大的孤儿,说她凉薄也好,说她无情也罢,但她对自己真正的身世的确是不在乎,也从没想过娶探寻。直到在莲湖吸干了灵气被辞镜质问,她才慢慢觉得自己身世可能不简单。但那时候她也没什么迫切想知道自己真正身份的欲.望。现在,她人生的一堵墙坍塌了——她不是邋遢和尚养大的女童,而是一个不知基于何种目的被青君放到出云山的棋子。她被动的得去寻找自己的身世。而且……她的身世很有可能跟容白古神有关。联想到之前魔界二公子把她认成胎魔,梵音觉得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知晓这一切的肯定是青君,对方临走前故意报出家门地址,想必也是希望她找上门去。一时间,梵音也不清楚青君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了。*过了这么长时间,村子里的人总算是战战兢兢找到了这边来。除了之前那一场疫病,村子还从未遭受过什么大劫,先前天地变色,村子里的人都心中惶惶。梵音在前来查探的村民中发现了一张熟面孔,正是之前她借宿的那家屋主人。他们之前在一线桥外边,这么多年来,村长让他们在外边等着运药,时常叮嘱他们,一旦发现谷中有异动,就先逃回村子。所以听见谷中传来异响时,他们都赶回了村子。以往过不了多久,哪怕进谷的人都死光了,村长也能逃回来。但这次他们一直没有等到村长回来,村子里的兽骨神碑还裂开了,他们都知怕是大事不妙,这才在异动停止后,来村子外边查探情况。农户看到梵音,也稍微松了一口气,问:“姑娘,方才那动静,是异兽?”梵音点了一下头。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是有些狼狈的,村民中以为她是死里逃生,见只有她一人,心中都咯噔了一下。其中有人确认一般问梵音:“其他人都……都……死了?”“死了。”梵音开口,嗓音说不清是沉重还是平静。村民们四下望了一圈,没有看见村长。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眼眶一红,直接哭了起来:“村长也遇害了?”梵音没说话,但村民们大抵都知晓村长肯定是死了,神情个个悲凄无比。梵音望着村民们一张张纯朴的脸,心中有些复杂。他们中大多数人都一辈子没从出过冀州城,心思纯粹。村长做的那些事,他们甚至都不知情。村长想要在这个村子里绝对的话语权,逼死了巫女泠月,又设计害死无数被他“好心”带回村子里的人。但他对村民又是极好的,做的一切事情,也是为了保住村子。这个明明是错的人,在这一刻看来,似乎又不全是错的。有村民注意到梵音带回了泠月,惊呼:“是巫女泠月!”梵音垂眸看了一眼神情安详的泠月,道:“她已经死了。”村民们怔住,许久之后才有人道:“是被异兽杀死的?”“她在一线桥那边那么久,也不肯回村子,她姥姥每天疯疯癫癫的,她也狠得下心……现在又要她姥姥白发人送黑发人……”“听说有的异兽会蛊惑人心,巫女别不是被蛊惑心智了吧?”……梵音听着村民的议论声,有同情泠月的,也有指责泠月的。她道:“她是为你们而死的。”村民们脸上大多都是茫然,显然不太懂梵音这话是什么意思。梵音垂下眼帘:“先前你们吃的那头白鹿,就是泠月。”人群里很快炸开了锅。“怎么可能?泠月是人,怎么会变成白鹿?”“宰杀白鹿那会儿,我就说那白鹿怎么老是望着泠月姥姥哭呢……”“不对啊,白鹿死后,明明还有人在一线桥那边看到过泠月的!”面对太多的质疑声,梵音把冀州的事和盘托出后,村民们一个个也都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毕竟村长在他们心中是极有威望的。泠月的尸体被送回了她姥姥身边,她姥姥看着泠月,哭得几度昏阙。村子里心善的妇人陪着泠月姥姥,商量着怎么把泠月葬了。梵音去了白鹿埋骨之地,因为之前村长说白鹿之骨会庇佑村子,所以村民们把白鹿的坟墓修得及其气派。先前天狼误杀村长,白鹿之骨不安,导致碑文裂开。眼下也有人在修缮墓碑。几个匠人见梵音来这里,对她颇为恭敬:“神女怎来这边了?”梵音不喜欢她们称呼自己为神,眉心蹙了蹙,道:“我不是神,叫我梵音就好。”她看着修缮了一半的墓碑,道:“白鹿之骨施加了禁制被迫困于此地,但她残魂已散,此后神骨也庇佑不得你们了。”白鹿之骨于村民们没用了,但天狼一直想带发妻归家,让天狼给白鹿移墓,兴许也是极好的。一个老匠人摆摆手:“村子里的人是吃了白鹿神兽的肉才活下来的,从前也是白鹿神兽一直庇佑着冀州,白鹿神兽于村子有恩,咱们能做的,也就是修个碑,让后人前来年年祭拜,供奉白鹿神兽一些香火罢了。”梵音想说白鹿魂都散了,这些香火她也根本得不到。但是话还没出口,她就感应到了什么,往后看去。之前昏死过去的天狼,带着满身的血痂站在不远处的荒地里。伏倒的遍地枯草看起来有些凄凉。挂在梵音腰间的青龙赶紧缩了缩脖子,僵直身体,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块玉石吊坠。现在它也变小了,还比天狼小那么多,肯定打不过天狼,估计两口就能被天狼嚼碎了吞进肚子里。但梵音似乎一点也不知道它的想想法,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反而朝着天狼走过去了。狼的嗅觉素来敏锐,很快就抬起头来,目光落到了梵音腰间。青龙果断装死。梵音问天狼:“你是前来带走白鹿尸骨的?”天狼露出一抹苦笑:“我倒是想。”可能是经历过一次死亡了,他现在倒是很平静,不复之前那般仇恨,只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梵音正想说话,突然感受到了来自天狼身上的一股魂息波动。她回头看了一眼白鹿的墓碑,因为知晓了是白鹿愿意舍身救他们,今日前来祭拜白鹿的村民更多了些。天狼显然也感应到了一股魂息,他吐出魂珠,发现整颗珠子都散发着淡红色的光芒。梵音道:“你妻子的散开的魂被你用魂珠锁住了,有人供奉她香火,有助于她养魂,终有一日,她散开的魂能重新养好的。”天狼发出一声稚嫩的狼嚎,太过欢喜之下,眼中滚落泪珠。魂珠靠近白鹿兽骨,跟原身的感应变强,魂息异动才会这般明显。它撤去附在魂珠上的法力,魂珠立马飞向了白鹿的墓碑,融入坟包之中。本就阴着的天突然下起了小雨,前来祭拜白鹿的村民相继离去。天狼这才走到白鹿坟墓前,用头抵着冰冷的墓碑,温情得像是在触碰发妻的前额,眼角不知是沾了雨水,还是又涌出了泪。“我们,终有一日会重逢的。”他的身躯,从脚部开始,慢慢石化。到最后,直接变成了一头石狼。“这是……”梵音不知天狼身上发生了什么。青龙却是见过不少市面的,解释道:“天狼杀了太多神族,吸食了他们的血肉灵力,自然也是需要受天罚的。他自化石躯,受千万年风吹雨打之苦,残魂再去受轮回之苦。不过他魂魄受损,前十世只能为飞禽走兽,还都得死于非命。十世后方可投胎为人,但必定是短寿之人,还得尝尽人生八苦……等白鹿神魂重聚之日,他差不多也受完了这天罚,修复神魂,方可跟白鹿一同转世。”梵音看着与白鹿墓碑相伴的那头石狼,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她找了一棵合欢树种子,种在了白鹿坟墓旁边,用灵力催动种子发芽生根,不消片刻,就长成了一株参天大树。浓密的树荫挡住了墓碑和石狼,也算是为它们遮风避雨。来的时候梵音没有带伞,离开时雨下得更大了些,她没有施避水诀,雨水很快浸湿了衣衫。青龙倒是不怕水,不过他还从未见过在雨中不施避水诀的神,不由得道:“神……尊上,您衣服湿了。”“嗯。”梵音只淡淡应了一声。青龙努力扬起头,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看见梵音眼中滑落水痕,跟脸上的雨水混在一起,叫人辨不出是雨痕还是泪珠。青龙没敢多问,但是它发现梵音时常会看向天际——那是妖神跟青君离开的方向。*九重天宫。“帝尊,臣已带回了妖狐。”青君一改平日里的懒散,向着珠帘后的人禀报,半垂下的眼底藏了太多情绪。珠帘外打碎了一只玉碗,药汁溅在寒玉石铺就的地砖上,很快就凝结成冰。六界皆知,上清雪镜的上清宫乃寒玉石建造而成,冰寒至极。在容白古神死后,这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女帝,却把自己的居所也建成了另一个上清宫。她是在缅怀谁,不言而喻。青君嘴角微翘,是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却闪着暗芒。跪在下方奉药的宫人额前冷汗连连,半点不敢吱声。珠帘后只传出一道冰冷的女声:“先关入天牢。”“是。”青君嘴角扬起的弧度深了些,他蹲下捡起摔碎在地上的玉碗碎片,因为手上力道太大,捡起碎片时手指被划出了深深的血痕,开口时又变回了那漫不经心的语气:“帝尊,您不好生调理自己的身体,怕是撑不到容白回来……”“本帝的身体,本帝自己清楚。”君九幽的嗓音像玄冰割裂空气:“前些日子冀州雷劫异动查出是怎么回事了吗?”“魔族二公子跟妖狐交手闹出的动静罢了。”青君眸光闪了一下。“三千年了……还是没找到她的下落吗?”珠帘后冰冷的女声多了些怅然。“总会找到的。”青君道。“不是找到,而是要杀掉。本帝当初就不该顾虑那般多,只将她封印起来,本帝应该在她诞生之时就杀了她的……”许是说这一句时语气太重,君九幽咳嗽了起来,一声连着一声,几乎是要把胆汁都给咳出来。“你是还嫌自己当年因为此事受的天罚不够多吗?”青君压抑着薄怒喝了一句。意识到自己失态,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吩咐一旁的宫人:“快去再煎一碗药来!”宫人赶紧叩头跪安。她是垂着头一步步跪着退出寝殿的,这是帝尊寝殿的规矩。在退出殿门时,她听见帝尊说:只要他能回来,我受些天罚又如何?第47章这一夜梵音睡得并不安稳, 断断续续做了好多梦,每个梦都跟辞镜相关。将近黎明的时候,她又一次从梦中醒来, 再也没了睡意。房间里有一股再熟悉不过的气息,梵音半坐起身子, 两手不自觉抓紧了被褥。为了透气,夜里窗棂她一直是半开的, 澹澹月色从窗棂的缝隙里倾泻进来, 照在那人身上。红衣艳烈, 银发如练。一张倾倒众生的脸孔好似白玉雕琢而成,只是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起伏。“辞镜?”梵音看着眼前的人,眼眶隐隐有些发红。他毫不犹豫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她是真的觉得委屈了。但月色下的人没有回应她,只跟个木头人一般立在原地。变成蚯蚓大小的青龙盘着椅子腿睡得正香,听见梵音的声音,迷迷糊糊晃着脑袋四下张望,看到辞镜的时候, 吓得一激灵,盘在椅子腿上的尾巴一松,整个都“啪嗒”一声掉地上去了。辞镜的状态,梵音也觉得有些奇怪, 一时间收起了所有了情绪,穿上鞋下了床铺。“辞镜,你怎么了?”梵音眉心拢作一团。辞镜还是不应声, 安安静静立在原地。青龙缩到梵音身后,两只龙爪扒拉着梵音的鞋,小心翼翼探出个半个脑袋来打量辞镜。“尊上,这貌似是妖神的一缕神识。”青龙道。辞镜在远古时期是被称为妖神的,青龙算是晚辈,但也见过辞镜叱咤风云的那些年。相比现在妖界尊他为皇,青龙还是习惯称呼辞镜为妖神。“他送一缕神魂回来是想告诉我什么吗?”梵音走近辞镜,迫切的想从他身上发现些什么。通常而言,神识都是正主的一缕意识,但辞镜这缕神识,不会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梵音压根就不知辞镜想表达什么。她想找找辞镜身上有没有什么信物,就让青龙先出去。青龙不敢违抗梵音的命令,麻溜从门缝里挤出去了。“你是不是在身上藏了信?”梵音问辞镜。依然是没有回答的,辞镜的这缕神识只静静看着梵音。梵音担心辞镜的安危,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上手在辞镜身上摸索,想找找有没有传音咒之类的东西。隔着衣服摸了一遍毫无线索,梵音怕自己找得不够仔细,索性扒了辞镜的外袍,只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去搜索。与此同时,被关在神界天牢里的辞镜突然整个人怔住。他妖力强大,看守天牢的天兵不敢懈怠,还用了缚妖阵加持。缚妖阵中禁制都有数百道,像铁索一般锁住了辞镜周身的脉门,他整个人都是半浮在空中的,泛着红光的锁链如同活物一般交织缠绕在他周身,时不时来探起头来看他的状态。这枚锁链名唤“荒骨”,传言是女娲一脉的神骨打造而成的,能锁住世间任何妖魔。女娲一脉人首蛇身,死后的神骨打造成的荒骨链,因为通灵,可自由切换长短,还能主动帮忙看护被捆住的犯人。在荒骨和缚妖阵的作用下,辞镜避开神界所有人送出一缕神识到梵音那边,已是极致。他原本是担心梵音,怕她出什么意外。他若不在了,她身世成谜,又有强大的灵力,难保不会被人觊觎。他分出的那一缕神识,不会有任何情绪,只是像个影子一样跟在梵音身边保护她。他给不了她永远了,但在她遇到危险时,他还能最后一次舍命去护她。他还没死之前,那缕神识跟他自然是有感应的。他想过梵音可能会哭,可能会生气,也可能会冷漠待他,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梵音会上来对他一通乱摸。神识会把那触感传过来,辞镜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他不动声色给自己施了个冷却诀,心中暗恼,梵音到底对那缕神识做了什么?转头他就把那缕神识给灭了!*青龙在外边,听着梵音呢喃什么“还是没有”之类的,经过一日的相处,它也知道梵音对许多东西都不懂,准备进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