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宁味抬手拒绝,罗衫见状上前,将手臂给宁味扶住,宁味悠悠地望向原处红墙,慢慢往殿外走去,丢了两个字:“赐死”。说完便跨出了长乐宫门,全然不顾目瞪口呆的众妃嫔,仿若她来时一般。“娘娘!皇后和贵妃都还在这,宁妃她怎么能……她怎么敢如此不管不顾地便处置了如意呢?”文鸳满脸震惊。徐容华十分舒心地吃下了手中的茶笑得意味深长:“这回你知道是谁厉害了吧?”6、出身毓秀宫卿贵妃扶着额头,红宝石鎏金护甲在案上划出几道痕迹:“愚蠢,真是愚蠢,本宫就没见过这么愚蠢的人!”若兰小心翼翼给她递过去一盏茶:“娘娘仔细别划伤了指甲,好容易留这么长,葱段似的。”卿贵妃动作一顿,甚是爱惜地抬手看了看,接过她手中的茶吃了一口,依旧余怒未散:“真是枉费了本宫安排!”“娘娘说的……可是怡贵人?”若兰揣测。“不是那个蠢货还能有谁?”卿贵妃把茶盏重重一搁:“当初本宫为了帮她受孕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她倒好,上赶着作妖!”“怡贵人确实是个不识好歹的,不仅自己降了位分,被禁足在栖云轩,还连带着娘娘受了皇后好些阴阳怪气的话。”若兰一脸愤色。“本宫如何不知她是个不成气候的?自从有孕以来一直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只是这么多年本宫一直无所出,昭妃嘉妃那两个贱人都有皇子傍身!若不是为了她肚子那个孩子,本宫如何会护着她?”提及此处卿贵妃怄得扫落了茶盏。若兰仓皇跪地劝解:“娘娘息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要奴婢说,皇后禁足她也是好事,这样她就只能老老实实呆在栖云轩待产,不会再给娘娘惹出祸端。”卿贵妃闭眼声音苍凉想起什么:“若不是本宫……”“娘娘”若兰起身红了眼眶柔声劝解:“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娘娘莫要伤心了。”水笙进屋内禀告:“娘娘,怡贵人求见。”“她还有脸来?”若兰抢了一句,瞪着水笙:“让她走,娘娘没空见她!”水笙自是知道定是今日之事惹得卿贵妃生气了,但贵妃和怡贵人一向关系密切,娘娘若是不开口,水笙也不敢轻易回绝了怡贵人。若兰见水笙没有动静开口催促:“还不快去?”“让她进来”卿贵妃缓了环脸色坐直了身子吩咐:“若兰你去库房里挑些上好的人参灵芝过来。”“是”若兰不情不愿地点头。怡贵人刚落坐便抱怨不止:“娘娘,今日之事您也看到了,皇后娘娘未免太有失偏颇了,那宁妃如此目中无人,她竟也不说一句!”“说?”卿贵妃拔高声量:“说什么?”卿贵妃拍了桌子眯眼冷声:“今日在长乐宫,本宫出言阻拦你,谁给你的胆子让你不从的!”“娘娘!”怡贵人不服:“那宁妃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幽居无宠的妃子,娘娘为何怕她?”“放肆!”卿贵妃大声呵斥道。“娘娘,嫔妾知错!”怡贵人见卿贵妃动怒不情不愿地认错,她虽然张狂却也知道自己得罪不了卿贵妃这棵大树。“贵妃娘娘,今日之事不是嫔妾不从您,只是……只是嫔妾确实受了宁妃的欺辱,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宫里谁不知道嫔妾是您的人,她这不是摆明了不把您放在眼里吗?”怡贵人咬唇一副委屈样。卿贵妃冷冷瞥了她一眼,将手上的护甲取下来看了看有没有伤了指甲:“这后宫之中多少妃嫔,你为何偏偏招惹了她?”“宁妃?”怡贵人听卿贵妃这么说,忽然回过神来一脸疑惑:“这个宁妃可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卿贵妃拿了扇子怜悯地看着她:“也是”,抬手遮半面轻笑:“你不过是县丞之女,怎么会晓得她?”见怡贵人一脸羞愤之色也就止住了:“你可知今日之事,莫说她宁妃是赐你的宫女自尽,就是她赐你自尽,皇后也不会说什么。”“娘娘!”怡贵人一脸不可置信:“嫔妾虽出身卑微,但嫔妾身怀龙嗣,您怎能这样说呢?”“龙嗣?”卿贵妃笑出声:“你可知,咱们皇上有七个儿子?你肚子里这一胎是男是女尚且不得知,哪怕是个儿子也不知能不能得皇上欢心,你就敢拿他和宁妃相提并论?”怡贵人看卿贵妃脸色知她没有玩笑,有些疑惑开口问道:“娘娘,那宁妃当真有这么厉害?”“你可知宁妃姓氏?”卿贵妃问了一句,怡贵人摇头:“臣妾不知。”“她姓谢,陈留谢氏。”卿贵妃搁了扇子目向远方:“当今大周太师谢思贤是她祖父,虽谢老爷子如今只是挂了个一品官职,手中没有什么实权。可当今朝堂之上的文官半数上都是他师门中的弟子,文官重情谊,官场上又盘根错节,他振臂一呼,便万人簇拥。”“是吗?”怡贵人疑惑。卿贵妃心笑,果真是个没见过市面的,继续道:“宁妃母亲出自琅琊王氏,你总该听过“天下银钱过王家”这句话吧,王氏世代为皇商,名下商铺粮仓田地不计其数,每年国库有三分之一的赋税就是来自这王家。”怡贵人不信:“她若是出身如此尊贵,为何在后宫中没有半点风声?”“后宫?”卿贵妃冷笑:“谢宁味在闺中时是渝京第一贵女,入宫便是妃位,只要她想,皇后之位都得拱手送到她眼前。”卿贵妃看了她一眼重新带上护甲:“你倒是厉害,连她也惹了出来。”“出身再如何高贵,进了宫便是皇上的人,宁妃从未得过皇上半点恩宠,说明皇上并不忌惮她,娘娘您未免也太杯弓蛇影了吧。”怡嫔冷哼一声。听怡贵人此言,卿贵妃懒得同她再多说,让若兰赐了她人参灵芝便让她跪安了,她既然蠢笨至此,自己也没必要和她再多浪费口舌。且说这边,徐容华扶着文鸳往蓬莱宫的方向走,文鸳手上捧着上好的伤药心里不平开口:“娘娘,我们当真要把这送到蓬莱宫去啊?这药千金难求,您自己伤着都舍不得用,怎么白白送人?”徐容华笑而不语,挥手示意文鸳去敲蓬莱宫的门。片刻门半开,一个小宫女在里面问话:“这位娘娘有何事?”文鸳上前:“我家主子是徐容华,从太医院那知宁妃娘娘的爱宠受伤,今日特地送来伤药。”“奴婢去通传一声。”文鸳和徐容华在门外候着,没一会小宫女回话:“娘娘,宁妃娘娘身子不适不见外客。”徐容华脸色一喜,小宫女继续:“不过,宁妃娘娘让奴婢带句话给您。”“什么?”小宫女垂眉轻声:“娘娘说,让您好自为之。”徐容华脸色微变后退两步扶住了文鸳的手:“嫔妾自当谨记。”蓬莱宫内。谢宁味倚着花榻给咕噜顺肚皮上的毛,罗衫几步进来回话:“娘娘,徐容华走了。”“她就是没安好心!”云裳愤愤不平:“娘娘,您都知道咕噜受伤蓬莱宫和怡贵人的恩怨皆是这个徐容华挑起来的,您如何能放过她啊!”“徐容华今日过来赔罪试探,你以为这事会只有我知吗?”谢宁味放了咕噜淡淡看她:“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宫里聪明人多得是。”“娘娘您的意思是由着她去?那以后岂不是谁都可以挑拨到我们蓬莱宫头上了?”云裳质问。罗衫将手上的马奶葡萄搁好出声劝阻:“好了云裳,娘娘要休息了,你先下去吧。”谢宁味用湿帕净手后捏了一颗葡萄放入嘴里,进贡过来的葡萄颗颗晶莹,皮薄汁足甜津可人:“可有消息?”罗衫垂头回话:“回娘娘,那日您说的淳于沉,他确为齐王之子。只是齐王镇守边疆多年,保家卫国未曾娶妻纳妾,这个孩子是他与一名军妓所生。淳于沉出生之时险些被沉河,后救起被皇上安置在后宫中和各位殿下一同教养。”“这淳于沉性格软弱无用,文才武功皆是平平。在宫中默默无闻,平日经常为各位殿下郡王欺辱。他出身卑微,齐王对其从来不闻不问,所以宫中宫人也时常欺辱他。”谢宁味看着手上两颗剔透圆润的葡萄,像极了那夜她在蓬莱宫看到那个孩子的眼,忽然心生几分烦闷,将葡萄一搁,拿帕子净手吩咐:“端下去,赏了云裳。”罗衫端了盘子准备退下,又想起来一事:“娘娘,蓬莱宫后院处发现了个半人高的狗洞,是不是要堵起来?”“这种事也要我做主了?”谢宁味声音闷闷的,不太有耐心。“自是不敢,但是宫人怕这洞堵上了,咕噜以后出去玩不自在。”罗衫小心解释。“那便别堵”谢宁味趟回梨花榻上,脑子里满是那个少年恳切的语气,罢了罢了,不过是个小孩子:“那个洞不用堵上了。”深夜烛火长眠,竹染给皇后卸妆发,今日皇后心情极为不错赏了好些东西下去,这会脸上笑意依旧灿烂。“娘娘,您真好看。”竹染真心实意夸赞,当今的皇后是皇上的第三任皇后,十五岁入宫六年也不过二十一岁。平日里端着高高在上的皇后身份母仪天下,多是端庄沉稳的样子,脸上少有笑颜,今日这么一笑,竹染当真觉得如山花欲燃,动人心魄。“你啊,就是嘴甜。”皇后眉眼弯弯,没有半点不悦。竹息轻手轻脚进来回话:“娘娘,徐容华今日请安后去了蓬莱宫拜会吃了个闭门羹。”“呵~倒是让她凭白费了这么多心思。”皇后将耳环取下递给竹染起身往床前走,懒懒吩咐:“近日后宫人心浮动邪魅之风盛行,是要个人去佛堂替皇上抄写经书沐浴斋戒以此祈福,徐容华是个聪慧的,便让她去吧。”“是”竹染给皇后放下帷帐退了下去,带着掌灯小太监提步往秋水阁传话。祈福不过是借个由头软禁徐容华罢了,她是懂事乖乖去了好生反省,皇后也就掀过这页,若是不愿,可不是祈福这么简单了。作者有话要说:(捉了虫)7、开门时节刚过立秋,天气爽朗微凉,树木丢了最后点绿,皇宫暑气渐散。蓬莱宫簇簇菊,花三两探头结了花苞,云裳一路数着过来,拍着手掌进了大殿甚是欢喜:“娘娘,外头□□结了五个苞,白菊结了七个苞呢。”罗衫衣袖挽了一截,抬着手腕在砚台中磨墨,见她忍不住打趣:“以为你遇着了什么好事,娘娘种了一丛菊花,刚结花你便这么开心,那若是来日深秋菊花烂漫,你岂不是要乐疯了?”“罗衫你惯会笑我!”云裳也知自己忘形了,咬唇跺脚跑了出去。看云裳跑没影了,罗衫才压了嘴边的笑意,扭头望了望一直静坐在书桌前的宁味,搁了墨道:“娘娘,奴婢看外面天气甚好,可要去看看花?”“看花?”宁味搁了书:“不是没开吗?”“菊花虽还未开,不过金桂飘香早,这会凉快娘娘可去采些回入膳。”“也好”宁味望了眼窗外,起身:“你再去准备些纸墨”殿外院中几个小宫女围着云裳踢毽子,见宁味过来了,正准备一哄而散被罗衫拦下:“你们接着玩,逗娘娘开心便是好的。”宁味见状也不去摘桂花了,坐在一旁的凉桌上,边低头在纸墨上写字边看她们踢毽子玩。几个宫女玩失了性子,一脚将毽子踢到了大门口,云裳笑起来跑去捡,嘴上却不饶:“你们这些小蹄子,连个毽子都踢不好。”毽子塞进红门缝隙里,云裳蹲着抠了好一会,听门外吵吵嚷嚷有吵闹声,她将脸贴在门上听了会子动静没听清楚,偷偷从门缝看,外面几个少年正在欺辱一个人。仔细看也是那人个少年,一身琥珀色锦衣,无害素净的脸,眼眸亮得像星辰一般盯着蓬莱宫的宫门。不过一眼,云裳觉得那少年的眼睛似乎能穿过红门遮挡看到门后的自己,她下意识退了一小步,再瞧那少年才发现他虽匍匐在地却慢吞吞往门这边挪动。“云裳姐姐,你干什么呢?捡个毽子捡丢了魂儿不成?”一个小宫女过来寻她。“来了来了”云裳没再多看起身拿着毽子跑了回去,一打岔,再没了玩闹的心思凑到罗衫身后看宁味写花笺。“浮云出处元无定,得似浮云也自由”云裳念出来却不懂:“娘娘,您写这天上的浮云做什么?飘忽不定摸不到的,要奴婢说到不如写写花鸟虫鱼来得实在。”“你啊,花鸟虫鱼也不实,吃进你肚子才是实的。”罗衫把采桂花篮子搁在一旁,给谢宁味添茶:“娘娘写花笺也要你唠叨?”“奴婢才不唠叨呢”云裳撇眼扭头目光还是落在门处小声嘀咕:“不过,最近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蓬莱宫撞。”“嘀咕什么呢?谁又惹你了?”罗衫将宁味写好的花笺用镇纸好生压住。“刚刚奴婢去捡毽子,看到一群人在咱们蓬莱宫门口欺负人。”云裳噘嘴:“真是不把咱们蓬莱宫放在眼里。”宁味闻声手上动作一顿,将手中笔搁到笔格上,偏头看过来。“还不快去让侍卫打发了,扰了娘娘清净。”罗衫吩咐。宁味也远眺了一眼红墙开口:“欺负的是谁?”云裳没料到她会问此事慌乱回话:“奴婢看得也不真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一双眼睛生得极亮。”“嗯”宁味低头不语,似乎没有兴趣了样子,自顾自从镇纸下拿出刚写好的花笺。罗衫和云裳一时都猜不透她的心思,只看着她将花笺细细铺好,还是罗衫先出声吩咐:“人不在我们蓬莱宫地界上,我们不宜多管闲事,打发了吧。”云裳应下出了凉亭,正下了两阶台阶,额上感光影闪现,抬头间见一只小巧的纸鸢从她头顶滑翔而过,飞越红墙之外。回头便看到宁味依旧坐在凉亭之上,手上那张花笺消失不见,她目光落在飞远的纸鸢上,微风衣裙飘摇如云如烟,随时都要化蝶飞舞而去一般。“罗衫,开门,寻回来。”“是”罗衫应声去开门。门打开的缝隙不过一寸,罗衫足还未曾跨过门槛,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垂落进来。宁味起身往大殿走吩咐:“既已入蓬莱宫,就由蓬莱宫人处置。”云裳侧身应话:“是,娘娘。”罗衫踱步过来,云裳看着宁味远走的背影疑惑:“罗衫姐姐,我是越来越不懂咱们娘娘了。”“你不懂,我又何曾懂过半分?”罗衫叹了口气:“罢了,找几个侍卫去把人拖进来吧。”立秋后终于下雨,谢宁味倚在画窗,外面烟雨朦胧袅绕,万物蒙尘一般如笔锋粘稠的水墨山水。窗台一角上有点影影约约翠色在暗色景致中格外亮眼,她心生疑惑倾了身子去瞧,竟然是几株开得正好的茉莉花,白瓣绿枝朵朵娇柔,雨水洗染得清新出尘,凑近便有淡淡的幽香倾入鼻尖沁人心脾。茉莉花小巧别致,细雨中格外惹人怜爱,她忍不住伸手戳花。花不胜娇怯,把玩起来倒是格外有趣味,谢宁味一时贪玩被雨水打湿了发髻唤人进来洗漱。云裳用帕子给谢宁味擦拭很是疑惑:“娘娘,难不成咱们屋里漏雨?您头发怎么湿成这样啊?”谢宁味手上还捏着一小株茉莉没有答话,罗衫拿了个暖炉进来给她烘头发,瞄见了不远处撑开的窗扇,准备过去关上,被谢宁味拦下:“屋里闷,开着吧。”青丝绕上暖炉壁,蒸腾出细细的水雾,罗衫拿着桃木梳蘸上桂花头油细细给她梳发:“娘娘,那日进蓬莱宫的人,还在后院没有处置,娘娘可要见?”谢宁味吃了口茶:“带过来吧”蓬莱宫外虽破旧冷清,可是宫里面布置得却处处精心,看起来格外雅致舒适。淳于沉略有不安,一路不敢多看。宁妃留他在蓬莱宫已有几日,从未苛责对待还让人给他疗伤治理,只不过却是如同忘了捡这么个人一般,从不曾召见。直到今日才被云裳引着进了大殿隔着纱幔给宁妃请安,没一会珠帘抚动:“起来吧。”淳于沉起身垂头局促不动等着大殿上的宁妃开口说话。“抬起头来”谢宁味出声,少年一张脸便露出来。他平日垂头不语,今日一见她才发现淳于沉生得实在俊俏,眼眸如墨纯净没有半点尘埃,像是迷在林间的麋鹿一般懵懂,让人心生怜惜。只是,这张脸上依旧有受伤的痕迹,在蓬莱宫修养这些时日好了些许,额上依旧还有一点淤青看起来着实碍眼。“娘娘……”终究是年纪小,淳于沉还是忍不住先开口:“宁妃娘娘有何事?”宁味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扭头吩咐:“罗衫,你去把妆奁下面格子里的那条抹额拿来。”罗衫退下,大殿内一时只剩下淳于沉和宁味两人。“你何时走?”宁味吃了口茶,她这话问得随意又奇怪,不像是他被她捡进来,到像是老友拜访一般。“宁妃娘娘,臣……”淳于沉迟疑许久:“叨扰宁妃娘娘许久,马上便走。”“等会”宁味出声,起身从罗衫手中接过抹额递给他:“走吧”“这是?”淳于沉接过抹额看了看,山峦云纹饰了块小巧青玉质地不俗。还未告谢就听到宁妃摆手:“退下吧,本宫乏了。”又是这样,帮了他却不想多言的样子。“是”淳于沉小心收好抹额跟罗衫出了屋子,今日她送他这抹额又是何意呢?他不过是想寻求些许庇护,难不成真的就入了宁妃的法眼?那她为何要赶自己出蓬莱宫呢?上次相见她留了他一夜,这次相见她又救了他一次,他虽是故意将欺辱他的人引到蓬莱宫,可她还是开门救了他,宁妃这个人啊,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次日依旧是烟雨不断,谢宁味睁眼没唤人进来伺候,想起什么先一步起身,赤脚下地推开窗户,细雨飘零进屋,她委身从窗口往外探了探。果见窗台角上搁了一枝妃色睡莲,花瓣上汇了水珠温柔若滴,她舒了眉眼莞尔一笑。是个有良心的,谢宁味拿着帕子细细擦花上的水,唤罗衫寻个瓶子进来插花。栖云轩。珍珠将从御膳房取回的吃食搁在案上小心唤怡贵人起身用膳。刚落案怡贵人眉头就蹙起来,用勺在碗里挑了挑:“这是什么东西?根本就不是血燕!”“回小主话,血燕向来珍贵难寻,内务府库存不足故送了上好的白燕来。”怡贵人将吃食扫落在地:“放肆!内务府那些狗奴才不要命了吗?连本宫也敢糊弄?”珍珠赶忙跪下告罪:“小主息怒,千万保重身子,生下皇嗣才是最为重要”怡贵人勉强压了怒气:“要不是蓬莱宫那个贱人!本宫如何会沦落至此?整日被幽禁在此,连宫里的奴才都欺辱到本宫头上,让本宫如何能忍?”“小主不要再说了,隔墙有耳,小心引来祸端。”珍珠苦心劝诫。“祸端?”怡贵人起身一脸不屑,咬牙切齿折了瓶中花枝:“本宫可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不过一个幽居无宠的宁妃,宫中人人都怕她,连贵妃都忌惮三分!“偏本宫就是不怕,当日长乐宫之辱刻骨铭心,此仇不报难解本宫心头之恨!”作者有话要说:(捉虫)8、回京蓬莱宫,上午早膳过后手上闲了,小宫女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躲懒说闲话。“罗衫姐姐,我刚去内务府取东西,听人说了一件趣事”云裳拿了个绷子在绣花,嘴上却絮絮叨叨:“说齐王在边疆立了战功,军情大捷,不日他便会带师回朝。”“结果你猜怎么着,齐王那个儿子淳于沉在宫里却突然不见踪影,伺候的宫女太监到处找寻,闹得人仰马翻呢。”“齐王之子出身卑微不得齐王宠爱,在宫里头自然也就不受待见,自是没人过问他的去向,找不到也是常事。”罗衫淡淡抿了嘴角,用剪刀绞了手绢上最后一个线头:“不过齐王殿下在外镇守疆土,如今大胜回朝,淳于沉再怎么说也是他唯一的血脉。皇上定是要他和齐王好好见上一面的。”言罢起身将手绢在光下照了照,见绣纹清晰才补了句:“左右一个孩子,皇宫就这么大,总会找到的。”云裳点头,回眸看了眼大殿窗户上隐约的人影叹气:“我就想不明白啊,罗衫姐姐,你说咱们娘娘,容貌出身性情才情哪样不是一等一的出挑。”转头回来柳眉撇下来,把针扎在绷子上:“娘娘她要什么得不到,可我总觉得咱们娘娘不快活,我进蓬莱宫伺候这么久了,就没见她笑过几回。”“快活?深宫之中又有谁是真的快活呢?”罗衫把手帕搁在一边,也顺着看了会子:“你啊也别念叨了,去给娘娘泡壶茶,警醒着点,别毛手毛脚的。”“哎”云裳起身拍了拍裙摆,提步往茶房走去。蓬莱宫内立着一幅新紫檀木松柏梅兰纹边立屏,这样精致的屏风本应是请最好的绣娘选上好的缎子绣上图案才能送过来的。如今这屏风中间空荡荡的,宁味正在桌前画一幅雪夜驯马图。空旷无垠的草原上冬雪漫漫,几匹健壮的马匹在肆意的奔跑,一名身着红色骑装的女子挥舞长鞭在后面追赶。星垂平野,苍茫潇洒。她手中笔一顿,将笔搁在砚台上细细看着画不曾抬头,对着空空的房间道:“你来了。”淳于沉从门后走出来:“是我”“知道是你”宁味拿起画抬眸看他:“你来做什么?”淳于沉闭口不答,只侧身让开,默看谢宁味径直将画对着屏风比划,突然开口:“你这画的是草原景色?”“嗯”见尺寸差不多合适,谢宁味满意地将画拿回桌前用镇纸压住。“我以为女子读书作画多好风花雪月这些柔美秀丽事物,没想到你竟然喜欢如此磅礴大气景致。”“你来就是想说这个?”谢宁味坐回椅子,懒懒望他。被戳中心思,淳于沉脸色微变,摇了摇头也跟着坐下:“不是”“你要说什么?”“……”宁味吃了一口茶,忽然想起来今日还没去窗台上看过,见人在这顺口问了句:“今日是什么花?”“桔梗”一问一答,话毕,室内一时安静。谢宁味看着大殿外的天空出神,淳于沉看着谢宁味出神,茶凉了许久,淳于沉起身:“我走了。”“嗯”“过几日我父王回朝,宫中会举办宴会庆功,你来吗?”淳于沉背对她终于小声问道。“不来”谢宁味神情淡漠,拿起茶盏。不来。他总以为她收留了他,给了他伤药,给了他抹额,就是给了他温暖。他以为她待他不同,总归是对他有那么一点点不同的。可她说,不来。这本在他意料之中,他却还是念着点万一。“你来吧”他努力地抑制呼吸,脸颊憋红了点。茶盖掀起,她的声音薄凉如水:“为何?”“那日”淳于沉一字一句吐得极为艰难:“有上好的松苓酒,不尝可惜了。”身后再没有动静,淳于沉走出了大殿,即便这么说了,他也不太确定她到底会不会来。不过万分之一的事,他也想试试。刚出了蓬莱宫,就瞧见他常年不见踪影的贴身小太监慌慌张张冲上来:“哎哟~小祖宗,您跑去哪呢?这奴才找您都找疯了,宫里绣娘已经候着了,赶紧和奴才回宫去,量好了尺寸好做新衣。”***罗衫端着泡好新茶进来,见宁味已没在案前作画,倚在榻上双腿盘曲,架着一把古琴漫不经心地挑弄着,琴头上放着两枝带湿气的桔梗花。这把古琴木材难寻做工精致,从前朝流传下来经不少名师反复调试极其珍贵。平日里谢宁味很是爱惜,今日这花还带着水汽,她竟将之直接放在琴上,罗衫有些讶异,但也没问只轻手轻脚走过去给她换了盏茶。见她一双眸子不知出神出到哪里了,小声提了句:“娘娘,可要出去走走?”“不必”宁味应声,就没有再回话的意思了。罗衫正准备退下,忽听到宁味问了一句:“过几日宫中可是有个宴会?”“是,庆贺齐王殿下大胜回京。”罗衫回了话,站了许久,再没等到下句,只好退下了。***齐王回京的庆功宴由皇后亲自主办,内务府帮衬协助。秋日气候干燥闷热,皇后特地将宴会设在了傍晚,日头半落散了些热气,凉风习习让赴宴宾客舒适不少。御花园内沿御河两边四周都挂上了莲花灯笼,寻了一处宽敞凉快之地摆上宴席四周饰以各色姿态迥异又格外清雅的菊花,玉盘珍馐美味佳肴由宫女端着络绎不绝地送上来。宁味独坐在蓬莱宫主殿高座上,看着一侧香几上天青色旧窑瓷瓶中插着的白菊出神。暮色沉沉,罗衫端着一碟子玉带糕踩着霞光进来,见大殿有些昏暗准备出去吩咐人掌灯,却被谢宁味喊住:“罗衫,替我梳妆。”“梳妆?”罗衫扭身回来。跟谢宁味往内殿里走疑惑:“娘娘,您要去哪?”***淳于沉在御花园门口徘徊许久,沉着脸频频望向远方,身侧跟着的小太监嘴里还在叮嘱:“主子,教您的话您可都记牢了?今日庆功宴,皇亲国戚王孙大臣可都在,您千万不能有任何差错,否则奴才吃罪不起啊!”“闭嘴!”淳于沉本就心烦意乱,被小太监一吵更加烦闷,扭头瞪他,眼神阴翳如钩子和往日人畜无害的样子全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