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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凉[种田]》TXT全集下载_15(1 / 1)

当时村子里的人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不可谓不震惊,这才多长时间,被葛家一家子赶出来的老大老二两家这都已经张罗起自己的买卖了,据说三家已经和县上一家新开的茶坊掌柜签了契书,这马上就要交货拿钱了!村里有人在那家叫绝坊的茶坊帮过工的,更是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不说那新开的茶坊是个什么背景,单单能在热闹繁盛的新西街买下一个不小的茶坊,又另外劈下那么一大块地来扩建,上好的材料木材,名家亲笔题字,高佣雇工加班加点的重建,想想就知道财力雄厚非寻常能比。这么一个大茶坊,傅居言他们牵上线将自家吃食卖了出去不说,偏偏吃食也是一绝,村子里那尝过的人都在暗自琢磨,能做出这两样吃食,保不准是葛家老二那新娶的哥儿手里握着什么祖传的方子。这可真是眼红了一批人,有那些心思龌龊的,更是对傅居言这个哥儿起了说不得的猥琐念头。打那以后,村子里闲言碎语自这消息传开后就没少过。更有那皮脸厚的,隔了不知多少代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也追上门来打听那凉糕凉粥的事儿,话里话外都是想捞一份方子好大家“合合乐乐”过日子,叫正好撞见的傅居言给轰了出去,并对外说方子卖给了茶坊,他们三家没有处置权,谁想要找茶坊去买!一竿子打退了一波想要上门的人。有那么些不信傅居言祖传方子也能卖人的,面上虽然不显,但心里边不以为然,就这么一张方子,发家致富不过伸手的事,那葛正修一家子竟然愿意卖给外人?但架不住据说是已经亲自过问了这件事的里正透露,那哥儿怕保不住这富贵,宁愿舍财求平安,这才索性将方子给了出去。这当然又引来村里人的嘀咕,这哥儿不是个有出息的之类。当然脸皮没那么厚的也有些烧脸,里正这话,明里暗里都是在敲打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他们这些“走亲戚”的,可是算也不算?双方心里都有底。好在是傅居言和里正两边联合出招,勉强打消了这些人的心思,傅居言他们也乐得轻松。既然吃食的事瞒不住,三家也没打算再藏着掖着,连夜将后院里的薄荷拨了个干净,做了整整一车的吃食叫傅居言葛正修两个今天拉去了碧铂轩,剩下的一点儿也是打算小心放着,自家留着吃。昨天傅居言两个制茶的时候,王大娘和杨巧容母女给施工地那些汉子端茶送水外,就将那剩余的薄荷做了糕点凉粥,给里正、葛飞还有几家交好的人家一家送了些,那些人自然惊喜连连赞叹。于平和葛立轩跟着里正夫妻住,几人就多送了些,于平去县里药房上工还没回来,王大娘非常感谢里正一家对他家大石的照顾,又见葛立轩喜欢这吃食喜欢得不行,承诺以后有做了糕点一定再送过来。里正夫妻两个都不好意思,连连推辞。葛立轩就没这么多顾虑了,他和于平和葛正修王大石几个关系是真好,平日里因为他是个哥儿,家里姐姐嫁出去就剩他一个,也算是独子,里正一家没不宠着他的,加上他对傅居言的印象也是很有好感,没等他爹娘再开口,就笑眯眯应了王大娘,“哎,谢谢大娘嫂子!回头不用送凉粥了,来点儿糕点就够了!等今儿大石哥回来了,我亲自下厨给做饭!”气得那边葛严氏拿手拧他,“说你犟你就翘起大狼尾巴了!还敢点样儿了!你个油盐不分的哥儿逞什么本事呢!回头不把你大石哥吃坏了!”里正也因为自家哥儿这德行板起了脸。杨巧容两个忙拦着,“这有什么,自家的东西!什么样不样的,想吃什么轩哥儿就说,没那份讲究!正修言哥儿两个整天瞎鼓捣,要不是今天忙得没个着地儿的,也不会催我们来给你们送了。”里正夫妻两个听了杨巧容这最后一句话,才放了心。虽然不知道这三家是怎么分的,但既然归根是傅居言的东西,受人赠予怎么都该等主人家表个态的。有了这么一遭,几人和傅居言他们一合计,就打算将薄荷弄点汤出来给后面几十号干活的人送去,傅居言两人自然没有反对。这时见了三人端着一盆清绿的汤水往后面走,两人也没有意外。傅居言见状想了想,建议道:“大嫂下回不妨加点盐进去。”杨巧容转头问:“加盐?加盐味道更好些?”傅居言哭笑不得,“不是,嗯……怎么说,夏天大家不是出汗多吗?补充点盐水对身体好。”杨巧容和王大娘都还是不明白。一旁的葛翠儿漂亮的眼睛看着傅居言,轻声道:“叔母,是不是大家流汗也把吃的盐排出来了,所以要喝盐水。”傅居言意外,“翠姐儿说的对,就是这个理。”没想到小姑娘问题还挺多,“那排盐为什么对身体不好呢?吃盐就好了?”“呃……”傅居言虽然不是医学狗,但基本的生理病理还是懂的,但是要怎么简单明白地和小姑娘讲明白那些个离子吸收什么的,还真是难到他了。杨巧容拍拍她姑娘的头,“乱问什么呢!这对身体好的事记着照做就行了,你二叔还伤着呢,怎么这么不懂事?”小姑娘抿了抿嘴不说话了。傅居言不太喜欢听大嫂这样说,但也知道时代思想限制,女子无才是德,这观念他是不可能扭转的。但见小姑娘这样,他忍不住道:“翠姐儿等叔母回去想想,找个时间再好好跟你说。”葛翠儿眼睛亮了亮,点点头,其实她现在也可以的,跟着娘做东西是因为娘想让她学会这些手艺好将来傍身,她已经学得很好了,现在跟着娘去是因为她不想自己一个人憋在屋里编红绳,虽然那些漂亮的红链她也很喜欢,但她还是想出来走走。但是叔母都这样说了,她只好重重点了点头,等有时间,她一定要弄明白。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人着凉了发热、吃坏了东西会肚子痛、烫着了会火辣辣的疼?叔母知道吃盐对身体好,这些他知不知道呢?亦步亦趋跟着母亲走着,谁也不知道这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脑袋瓜子里转着什么念头。傅居言给人扶进屋,让葛正修趴在炕上,桌子上杨巧容他们将壶里填满了绿色的薄荷汤,傅居言捞起来灌了一大碗,又倒了一碗,“喝点吧。把外衫脱了吧,这天气热,别捂着弄感染了。”他摸了摸男人的额头,和自己的对比了一下,“应该没有发起热来。等会儿煎了药吃了再看看。”烧伤容易继发感染和发热,他猜老大夫给的药里应该有预防这些的成分。再摸上男人的额头确认时手就被握住了,这一路不知道是因为伤处疼痛还是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男人手上的温度很高,还带着些微的汗湿,烫得傅居言有些不知所措,正当他要抽回时男人沉沉开口:“以后要注意。”傅居言知道他说的什么,窘道:“这次是我倒霉……”“上次也是吗?”男人黑眸紧盯着他。傅居言愣了愣才知道他说的哪次,蔫了,“那……我,我以后注意就是了。”他泄气道。小肚鸡肠,心眼比针还小。男人放开了他,似乎叹了一口气,“我不是怪你,只是那样做太危险了。不是你看也不看情况的冲进去,那火圈着地的地方伤不到人的。”意外发生的时候因为大家都看着,所以都躲开了,偏偏那时候傅居言因为前面人挡着只想着扒开人群挤进去,也不会正好挤到人们纷纷躲开的那个地方。傅居言仔细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况,这才真觉得是自己错了,压在心底的愧疚成倍冒了出来,呐呐道:“那,对不起啊。你放心,一定不会留疤的!”他一紧张就容易多话错话,傅居言恨不能打自己两下,不过这话却真记在了心里,虽然葛正修不在乎,而且老大夫也说了不怎么会留疤,但葛正修脸上的疤他也可以治的,傅居言在心底暗暗想道,他害人受了伤,那他就把葛正修的伤都治好。这边葛正修自然不知道傅居言已经打算给他用灵泉水复容了,听到傅居言真心实意保证不祸害自己了,这才放了心,“你去吃饭吧,家里应该留了饭,我不饿,先躺一会儿。醒了再吃。”再是铁打的身体,受了伤,又经过了这一路颠簸,也到底是不好受,葛正修能撑到现在已经是身体素质很不错了。傅居言一听,连忙帮他脱了外衫,果然里面沾了不少药膏,他看了看葛正修的伤口,也看不出什么来,见他没出什么汗,也就放心了,“那好吧,你先趴会儿,我出去了。”他抓着衣服出了屋,看着药膏都渗了一片的棉布衣服,认命去打水洗。第43章因为葛正修受了伤, 所以第二天没再跟傅居言去绝坊以及拜访那天为杨巧容解围的夫子。其实去不去绝坊都没必要,他们已经提前把东西送到了,今天虽说是绝坊正式开张, 钱茂昨天也力邀他们去做客, 但开张事事需要准备, 而傅居言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索性就推辞了。洪起学院那里,傅居言是想要好好准备的, 这个时代以读书人为重,能够交好一位学院夫子,对他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只是他也知道,当时他一句登门拜谢对那夫子来说不过随意一点头,也许根本没被放在心上。他一个农家子到了门前最大的可能是被下面的人打发回来。但此时无事, 他去去又何妨?洪起学院坐落在华曲最为幽静的旧西街,自学院创办之始, 不过短短十几载,却从不缺名士高官涌出。归其原因,是因为洪起学院创办者乃为先皇时太子太傅,曾伴先皇从幼年到登基再到御驾亲征。直至先皇崩, 传言太傅与先皇不和, 由是辞官归乡。一手创办了远近闻名的洪起学院。从各处打听到的消息让傅居言对这个卧虎藏龙的华曲县叹为观止。扎根多年的碧铂轩、背景雄厚的绝坊、神秘强大的幕后东家,还有这文豪大佬坐镇的洪起学院,地利人杰,形势大好。但很快他就没心情感叹这些了, 洪起学院浓郁的学术风大门前, 一身短打服饰的壮年男子拦住了他的去路,“学生学课期间, 不相干的人不能乱闯,找人的等人下学。”傅居言客气道:“您误会了,我不是来找人的,我是来拜访安夫子的,三天前在千延街我家嫂子得安夫子相助脱困,家里一直鸣谢于心,所以特此来拜谢安夫子。”那男子上下看了他几眼,断然拒绝,“你回吧,安夫子忙于授课,没有拜帖不会见你的。”这样的人每日不知要来多少个,见傅居言穿着,男子断定此人和往常那些不知所谓的没什么两样,要不是见他气度不凡,此时必然是没耐心听他讲话,早一句“不见”打发了事。但就算是忍着不耐听完了这个哥儿来此缘由,男子依然选择了不放行,洪起学院为众多莘莘学子、学士大儒往来之地,要不注意让人冲撞了里面的哪一个,都不是他一个看守能承受得起的。傅居言见这人这样以貌取人,虽然明白这学院厉害,连带着看门的也傲气,但还是有些郁闷,只不过没表现出来,笑着道:“那这样,这位大哥,我和家里人是真心感谢安夫子对我们的帮助,既然不能亲自拜见,但谢礼不可不送,您看能不能让我在这等到夫子授课完毕……”“那位小哥儿!”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清朗的叫声。傅居言转身,惊讶,“是你?”宫云岚微微一笑,他当日对傅居言印象颇深,“远看觉得相像,没成想当真是你。”随即看向两人,面带疑惑,“这是?”傅居言没想到这人还记得他,心念一转,说道:“是这样,那天安夫子帮了我家大忙,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虽然夸张,但家人实是感激不已,所以想要来拜谢夫子。”宫云岚若有所思,“门下学生有错,夫子有权施罚,小哥儿太客气了。还不知你名姓?”傅居言意外这人如此好说话,连忙道:“鄙姓傅,名居言。”“如此,小生宫云岚。傅小哥儿,敢问一句,这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出自何处?还有你上次那句,嗯,‘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覆小人心’虽通俗却精恳,堪当绝句。”这下傅居言知道这位名叫宫云岚的学子态度为何如此了,感情是个文痴?他哭笑不得,想到这两句的出处,突然有了主意,“是我机缘之下所得一本书中所写,因为觉得书中所言句句精恳,所以拜读之后念念不忘,以至于平日里所言也会不经意之间脱口而出。”听闻这话,宫云岚的态度就更明显了,傅居言能感觉到这人的眼睛都突然亮了亮,忙又道:“只是我大字所识不多,粗人所见,必然不及你等精深学子,若不嫌弃,可否改日一观解惑?”宫云岚自然求之不得,恨不能现在就让傅居言将书交出来,但顾虑身份到底没说出口。生怕他跑了似的,“傅小哥儿来此何事?哦,哦,夫子现在学院,谢礼就免了,夫子不会收的。若要拜访,在下可以代为通传。”傅居言点头,“那就有劳……”“不必见外,你我可互称姓名。”“有劳云岚兄了。”“客气,居言小哥可记得改日将那绝句之书带上容我拜读,对了,此书名为何?……”那看守眼睁睁看着学院里被夫子最为看好的宫云岚就这样和一个衣装简朴的哥儿称兄道弟起来,简直目瞪口呆。尤其在知道这样一个哥儿居然能和学书几载的学子讨论书本精句时更是颇感幻灭。这年头,是个人都能识字品书了么?但同时,男子也悄悄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没有说什么不客气的话,能得宫学子的赏识,又被引荐拜访夫子,这人无论之前是什么身份,之后也会是他不能得罪的存在。傅居言亦步亦趋跟着宫云岚穿过一处大堂,隐约可闻学子朗朗读书声,最后来到了约莫是夫子平日整理课业的地方,一间类似于书房的房间里,从大敞的门内可看到当日有过一面之缘的安夫子正伏案写些什么。见到未经通传就进来自己备课间的宫云岚,这位夫子丝毫不惊讶,“买回来了?”宫云岚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出门是奉了师兄的命令去临街买那学课读本的,没想到在门口遇见了傅居言听了那《增广贤文》,转头就带人兴冲冲赶了过来。他略微讨好的一笑,“师兄莫恼,我这刚听得的一本书,比那什么读本重要多了!居言,快进来!”傅居言虽避嫌等宫云岚帮自己通传,但这大敞的门不隔音,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惊讶于宫云岚和这位安夫子的关系,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听得宫云岚这话,才恭敬从门外进来,“小子请礼夫子。”宫云岚一心想将话题带过,连忙拉了他上前来,“师兄可还记得他?前几日葛正书那斯……”“云岚!”安寻慎恨铁不成钢,他这个师弟平日还好,稳重爱学,聪慧非常,就是一遇到感兴趣的事就头脑发热,话不达机。这位小哥儿和葛正书到底是一家人,能轮得到他在这里置喙吗?傅居言见此,上前一步,“夫子不必介怀,此次小子特意为了拜谢夫子当日解围而来。宫学劝阻小子当不必送礼,但知恩图报,理所应当。还请夫子收下小子及家人这份心意。”安寻慎这才知道傅居言来此竟是为了这件事,面色和缓,温言道:“你们谋生不易,不必如此。”“夫子误会了,不是那两样凉食,是小子和夫君共制的一款茶,深山偶得茶叶制成,并未花费什么。”话说到这份上,安寻慎自来威严也禁不住这位小哥儿的灵心妙舌,暗暗点头,此子处事不凡,比他这位师弟强多了。但对这茶却不以为意,他喝过的茶不计其数,自然不会觉得一个农家子做出来的茶能有多好喝,这份心意却领了。傅居言见安夫子不点头但也不摇头,自作主张将一罐绿茶放在了面前的案几上。那边宫云岚早等得要挠腮,见两人说完“正事”,连忙将门口和傅居言所谈绝句和出处书籍告之。安寻慎这才正式打量起眼前这个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年纪的哥儿,一身青色粗布麻衣,身形瘦弱,但面容清秀,眼神清亮,谈论某些事物时炯炯有神,似成竹在胸。此时得知这位小哥儿偶得孤本,竟无师自通,运用自如,不由大感惊讶,再次问道:“小哥儿可是家中有学课科考之人?”傅居言回忆一番他这具身体的父母,确定只是普通百姓,邻里亲戚也没谁有读课参考的,知道原主的身份不能给他条件去“学习”,他一个农家子略微识字已是出挑,不能再编造更多了,于是只好道:“不曾有过,家中父母三年前于战乱身亡,小子流落路中,曾拜师于一落魄老乞,识字学艺,受益良多。”两人都沉默了一瞬,没曾想这位小哥儿身世如此坎坷。安寻慎叹道:“战乱纷争,苦了天下百姓啊。”傅居言面露思索,“小子所听另一句话,约莫符合夫子心境,——‘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战争自古苦百姓。”此话一出,屋内鸦雀无声。良久,宫云岚才听他素来以严苛自律为准则的师兄激昂抚掌,大叫:“好,好,好!好一个白骨无收,万落生棘!小子惠达如此,竟有如此觉悟!”叹罢慨然唏嘘,“妄我熟读百书,竟不知人外之人山外之山。云岚,今日这功课可是够了?”宫云岚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更加对傅居言那孤本心心念念了。第44章“夫子言重了。小子不过窃盗他人之作, 借花献佛罢了。”傅居言可不敢打肿脸充胖子,这华国古诗词他偶尔拿过来用一用可以,真要他说是自己创作的, 他可真没那个脸, 也没那个本事。安寻慎肃脸威严:“居言是吗?可曾想过读课?莫怕, 你若有这份心, 夫子不取分文,文房墨宝也不由你操心, 如此,可愿意来我这里读课?”此话一出,其余两人皆怔。宫云岚起初诧异,后来一想也就明白了,傅居言语出惊人, 难能可贵的是初识字意便能无人教导自通其精髓,平日言语熟练自如。若换了他, 设身处地一想,怕也不能够。师兄爱才如命,好不容易寻一慧根之人,自然不愿轻易放过。东陵科举不限男子哥儿, 傅居言正当读课之龄, 年华正好。也难怪师兄有此一问。但这一问对傅居言来说却让他啼笑不得,“夫子,小子所言皆是那……”“书自是通源之本,但没有慧敏之心、不解其意, 这番话, 你可能如此平常道出?你莫不是以为本夫子什么人都乐意提点一二的?”不是他安寻慎自傲,他少年时便能以寒门布衣之身短短几载跻身上流, 从师拜课,为官布学,又随恩师激流勇退,辞官归乡甘心潜于洪起一心为学,所授之子无不对他崇仰非常、以为文之至高之师。若不是看中,他绝不会开口。可惜傅居言并没有被他话语中透露出的背景打动,这让他失落又欣喜。傅居言当然不会同意,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被这位安夫子看中,不过是仰仗了前世所学和不同于这个时代的一些思想罢了。这是时代思想发展的差距,他不会以之为傲因而对这个时代的文人之学不以为然,但总归科举之制,无外是经科八股、策论诗赋,有可取之处,也有糟粕之地,前世他就不是那种循规蹈矩之辈,并不觉得自己适应这种应试之流。更不会觉得自己的半挂水平真的就能比肩这些文学儒师了。最重要的,当然是因为他是个大俗之人,来到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目标就是能够无后顾之忧的立足这里。官学科举必不是他的路。“夫子高看,小子无能,也志不在此。”没成想一番刻意交好倒讨好过了头,也让他见识到了这个时代的文人风骨。傅居言心有戚戚,再不复之前的势利之心,诚恳道:“小子得夫子赏识,实是惶恐,只是小子志向浅薄,难当大任。但愿一身机缘所学投报有识之人,为赤诚学子尽绵薄之力。以报今日夫子重识之恩。”听他此言,师兄弟二人皆侧目,宫云岚更是神情难言激动。忙不迭问:“居言小弟此话何意?你当真愿意?”不过是再三确认罢了。傅居言真是有些敬佩这些人了,同时也对自己一身市井之气感到惭愧,“天下为学,然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小子不才,拜师所学一不能勤奋刻苦臻于化境,二不能潜心苦读登舟望远。由是惭愧至极。若能以所得之书助人通径登舟,自然乐意之至。”安寻慎亦是慎行之人,知道傅居言志不在此,虽心中难掩失落,但并不强求。此时听傅居言所言,竟愿意将无双之书拱手相送,豁达明睿,乃他平生少见。读书之人最重学识,尊崇师道。所学所获莫不是师道传承,虽不至于派别分明,但如此这般轻易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绝不多见。虽不知这小哥儿所学几何,但单凭这份豁达,已然让师兄弟两人刮目相看。安寻慎更是郑重承诺道:“傅小哥儿放心,你相授之学,洪起必不私藏。但是家师……?”此时他自然不会天真到真的以为对方师父是什么乞讨之辈。傅居言摇头,“家师惯爱冶游,行踪不定,于我已多年不见。”他忍不住笑了,“您请放心,家师对这些毫不在意,自可传人。”而那边自听了傅居言一番“书山有路、苦海无涯”就怔立不动的宫云岚突然醒悟过来,情不能禁地抓住了傅居言的肩膀,“居言小哥儿,你,这本!这本苦海无涯的……我,能否先默下来允我拜读几日?不不,若不方便,明日默来也可!……啊,还有你那什么《增广贤文》!我改选哪个?……”这人茫然又苦恼地抓了抓头,俨然疯魔。安寻慎亦是目光灼灼的样子。傅居言对此大开眼界,强忍笑意,道:“云岚兄可否执笔?”宫云岚反应异常快,“有有有,有的!师兄!快备纸笔!”要是平日里,宫云岚如此对他大呼小叫,安寻慎定要惩戒一番要他好看。但此时也顾不得了。将案几上正在批阅的诗赋扫至一旁,亲自备了新的纸笔,一副准备落笔的姿势。正要接笔的宫云岚一愣,见师兄立定在案前,半点不退让的姿势,简直要再疯魔一回。但急于默下傅居言的绝句,只好忍了。傅居言哪里能背下来整一本《增广贤文》。要不是前世工作的时候邻座一同事家里的女儿正开始要上小学,那同事整天在办公室里放《增广贤文》的启蒙录音,将他摧残个半死,硬是记了个七七八八,他这会儿也不敢临场默背。应两人要求,将不太长的一本《增广贤文》默了下来,都是句子,傅居言挑着比较经典的符合情境的句子背了一通。又把自己知道的,能背得下来的诗词背了几十首。这一下来,因为偶尔出现的交流问题,等三人停下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接近申时了。看向依然盯着那些个句子诗词欲罢不能的两人,傅居言在心里叹了口气,肚子响成这样还能看下去,这俩人可真是,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见两人当真无知无觉,傅居言忍不住了,“夫子……”“嗯嗯,你说。”眼睛却没动一下。傅居言只好提醒,“小子出来已久,这就告退了,改日有时间,再将想起来的默了送上。”“嗯嗯,如此……嗯?什么?这就要走了?傅小哥儿莫急莫急!”安寻慎指着纸上一点,神情是探究般的严肃,另一只手招他,“你来,这里,’齐鲁青未了‘,这齐鲁之地可是那蛮荒夷族鲁族所居之地?只未曾听闻此处有如此雄浑之峰啊。”傅居言无奈,奄奄道:“大概只是代指作者所见岱宗之地吧。”“是了是了,如此便能说得通了。”这师兄弟两人,一人抱着《增广贤文》蹲角落里念念叨叨,一人扒着古诗词不放还要他这个解说随时待命。傅居言突然有种今天要饿死在这里的错觉。他坚决地、提高声量道:“夫子,不早了,小子家中夫君受了些伤还要人照料,这就先行告退了。”安寻慎听到傅居言要走,这才从那些古诗词里艰难抬起头来,一看外面日晷所指,顿时一张老脸泛起了红,“这,这是应当,咳,家中夫君伤势如何?可是要紧?傅小哥儿要不留这用餐如何?”不如何。当我信你是真心留我吃饭的?怕是巴不得我前脚走后脚就自己钻书里不出来了。傅居言又好笑又好气,“夫子客气,夫君小伤无大碍,只小子家中另有他事,不便久留,这就回了。”“如此,夫子改日再做东。”傅居言走出门外还能听见安夫子低声的叹息,“怎么就伤了呢?”好像责怪葛正修不该这时候受伤让他急着回一样。傅居言拍额叹息,还好他没有考科举的心思,这样是真跟着安夫子学了,他还不得把自己作死?悄悄去绝坊外面溜达了一圈,果见茶坊门外人山人海,莫不是冲着传言中的凉茶去的。自然也有得了凉糕凉粥趣的,排起老长的队在两边窗口买那两样吃食。傅居言看了看,发现两边卖吃食的小二皆是他不认识的,也就没往前凑,他旁边一个身形不矮的肥硕男子不停地在往前挤,口中连连喊:“怎个回事?怎么还不见凉茶拿出来?”傅居言好奇,问他:“这是在干什么?不是听说今天绝坊开张,弄了和那凉糕凉粥一体系的凉茶么?怎么这么多人都等在外面?”那大哥人倒和善,回他:“嗨呀,还不是那掌柜的要搞什么价高者得!说什么凉茶不多,得公平一点,谁出钱多谁买。看到里面那个台子了吗?坐着的都是远近闻名的大家,就为了这凉茶来的!要我说,这法子也好,省得那些大家彼此不服要掐架。”傅居言被这汉子的话逗笑了,随即陷入了沉思。听到那一句价高者得,可是真的震惊到他了。这钱茂居然精明至此,连拍卖会的雏形都被他摸索出来了,真是不简单。果然不能小看这些古代人,如果有条件,他相信这些人的能量绝对能让人大吃一惊。“这位大哥,你可知道,这凉茶要多少起价?”“起价?”那人一愣,“这是个什么说法?”傅居言也愣了一下,才明白钱茂并没有想到这一层。“那约莫是我听错了吧,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这两个字眼。”那大哥点点头,再不理他,皱巴着一身汗湿的衣服一点一点往前挤去。傅居言原地站了一会儿,听到有人再说还要等一会儿,凉茶拿出来不是未时三刻,而是四刻。他当即抬脚往绝坊后门走去。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但能凌白雪 姑娘的地雷!嗯……傅小言又要zhuangbility了,下章见。第45章绝坊后门有小厮把守, 大概是今日人多怕不相干的人混进来。傅居言一走近就有人认出了他,“傅公子?您这是要找掌柜的?烦请容我通报一声。”那小厮不卑不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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