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自己脑补过分的侯管家一边心疼着,一边亲自去夫人那里亲自请示,得了允许,这才将正院大厨房里的一干人等清理干净,并嘱咐锦糖调味什么的,一定都给小少爷备齐了。等事情都办好了,侯管家才想起来,之前夫人好像是发了脾气,正要找小少爷呢,他本来还想给刚回府的小少爷露个底,结果人老了脑子也不好使了,被小少爷一打岔就给忘了,他去请示夫人,岂不是正好把小少爷推过去?侯管家劈里啪啦打着算盘的手一抖,珠子被打得四分五裂,刚算好的账白算了。谢夫人正等着他呢,听说傅居言从福王府里一回来就叫人弄着弄那,生怕又出什么幺蛾子,福王那孩子,天南地北的闯,点子多着呢。忙叫人把屋里的冰加满,叫自己的婢女去把小少爷请来。而帝师不知道是受不了谢夫人的反反复复,一喜一惊,还是对着突然变成双十年华的美艳妻子动摇了君子之心,火急火燎奔去了书房,研究儿子送他的古籍去了。并不参与母子俩的交锋。傅居言正要将做水果沙拉的事儿跟人说,下人来叫时,想着若是谢夫人服了养生美颜丸,能忍到现在叫他,也算是定力极佳了。他可不知道他前脚出门,谢夫人后脚就在找他,现在已经等了他半天了。谢夫人一见他,就扑了过来,香风阵阵,桃腮满面,端是青春貌美、宛若重生,叫早有准备傅居言都愣了好一会儿,“夫人,您找我?”他因为不习惯,所以除了称老侯爷为爷爷,独处的时候,都叫宁千持和谢夫人为帝师、夫人。两人表示理解,并没有强求。谢夫人揪着他胳膊,给了下人一个眼神,叫人都退下,这才咬着牙说:“宝贝儿子,你这哪里来的药丸?莫要说什么祖上御用丹师、求药于国师之类,今上将你的底细卖得干干净净,你祖上若有什么御用丹师,难不成今上还多出来个丹药道士的祖宗么?”娘诶,您可真敢说。傅居言都要给她跪了,没想到出身清流的谢夫人当起福尔摩斯来也不遑多让。谢夫人见他就不回话,犹豫了一下,温柔的眼中闪着试探与期待的光芒,“居言,我和你爹,到底是……你若不愿说,我也不逼你,只是我和千持,到底也算你的长辈,说句冒犯的话,我们这辈子不大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你就是我们唯一的子嗣,你约莫还不懂,为人父母,爱其子,则为之计深远,……须得叫你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怀璧其罪,你怀揣着这些东西,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只望你能藏拙纳木,莫要着了别人的道才好。”一番话皆出自肺腑,其言恳切,仿佛他真的就是他们遗失至久、不知如何疼宠的唯一的儿子一样。傅居言蓦然感到了震动。他前面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所幸有外婆收养,两人相依为命才不至于孤苦到一定程度。但他外婆性格刚强,属于女性天性中的温柔和柔软似乎与外婆绝缘,从小,傅居言就没能真真切切体会过几回母性的温柔。所以在得知原主的身世时,傅居言是有些无措的,一是因为他即使再无谓,也不能心安理的完全假装自己就是原身,东方拓翌的疼爱是给自己真正的侄子的,他可以超脱身份之外去冷静地利用原主的身份达到自己的目的,却不能允许自己动一点温情的心思,那让他觉得自己太卑鄙。同样的,面对侯府中人,他只想要相安无事。他的示好,只是下意识增加的筹码,好叫大家能和平共处。对于他来说,这些东西,虽然珍贵,但他既然拿得出手,就必然保证了这些人不会将其泄露出去。然而面对一个一直以来都待他亲密的女性的温言细语,傅居言心中的坚冰终于被放上了最后一棵稻草,轰然倒塌了。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犹豫着,褪下了抓着他胳膊的那只手,纤长玉手的主人眼神立刻就黯了下去,却在下一刻,被人抓住了手,“您说的,我都明白,……这些,是……我师父交给我的,他老人家云游四海、名利淡泊,我于梦中,被他传授了不少知识,这些,正修哥也都知道。”谢夫人自然知道他那个“师父”,和皇上一样,他们都对这个消息半信半疑,如今见傅居言当真不是说谎,还搬了葛正修出来,这才觉得是真的。谢夫人一面震惊于世上当真有如此高人,竟可梦中授人,但对于连今上都查不出来的事情,似乎也只有这样能解释了。她恍惚了一会儿,知道这消息,不久就会被安插在侯府、秘密保护傅居言的暗卫送到今上面前,便略过不提了。只道:“那就好,你自己有分寸就好,今日是我罗嗦了。”“怎么会?”傅居言连忙道:“您这样关心我,我高兴还来不及。”两人对视,皆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融融的温情,似乎这一刻,彼此才终于不再是对方可有可无的过客,而是真正的一家人。谢夫人略低下头,眼中隐有泪光闪烁。傅居言心中一急:“……母亲,我今日要做水果点心给宁哥儿送去,您要不嫌弃,叫父亲一起来尝一尝吧?”“好。”侯管家是个实在人,傅居言说要水果,便给他买了好些水果过来。好在傅居言的计划也改了,难得今天心情不错,便全盘接受,找了几个手脚麻利的下人打下手,将所有的水果分类削皮切块,一面做一面示范,示意跟他一起的厨子和他一起做,将水果做成不同口味的果酱。果酱做起来很简单,不需要什么技巧性的东西,但对于这些没有见过的人来说,还是有些新奇的,到最后,连谢夫人都忍不住下手亲自做了一锅蜜桃果酱。因为水果很多,果酱存放时间不宜过长,所以做出来的果酱,傅居言每种留了几罐,其余的全部分给了帮忙的下人。众人第一次尝试这种吃法,酸的水果里放了糖,做出的果酱便酸酸甜甜的,很是爽口。因此得了赏的众人都有些不顾场合的欢呼了起来。一时间,挤满了人的厨房里一片融融。侯管家这才知道傅居言要酸果子的用意,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小少爷的赞赏,毕竟能想出这种吃法的,也是独一份了。谢夫人对此也很是喜欢,等傅居言将各色水果拼盘而盛,上面淋了果酱,淋成可爱的各种简单笑脸,便觉得更喜爱,一向注重饮食爱重身材的谢夫人很给面子地吃了两大份。等不及下人给他们送过去,闻风而来的老侯爷和帝师更是如此,傅居言用冰水淘过的水果冰凉爽口,沁人心脾,再加上甜而不腻、酸甜适当的果酱淋在上面,喜凉的两人不知不觉就吃了好些,傅居言留下的不少的果酱都被两人消耗了一小半。第91章可惜他们的欢声笑语没能持续多长时间, 就被负伤归来的葛正修和宁戟打断了。几个脸生的小兵闹哄哄抬着一竹木做的简易担子敲了侯府的后门,说是宁戟的部下,今日宁小将军得了一绝好的弓|弩, 为了试验弓|弩的准头, 就将今日的校验换成了林中破障骑射。结果郊外多山, 兵马施展不开, 宁小将军便带着身边新来的兵独自出了兵营护林,去更远的山麓打猎去了!谁知道猎物没打着, 两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就一个断了腿,一个肩膀擦伤手臂脱臼了。军营里的军医给两人做了简单的包扎,几个宁戟的属下一商量,决定派人将两人悄悄送回侯府。本来宁戟不愿意, 自己丢了这么个大脸,恨不能长在军营里等腿好了再回去, 但被属下言辞阻止了。他们一支庞大的军队驻扎京都郊外,时刻受着上面的关注,因此应对事情,绝不能像在关外那样随便, 今日宁戟的事情流出去, 他和葛正修或许没事,与之同行的士兵却不一定有这样的好运了。多事之秋,若被人钻了空子拿了筏子,便是一场无谓纠纷。军营里的好几位将军都曾是老侯爷的旧部, 是从小看着宁戟长大的, 宁戟的心思几位长辈摸的一清二楚——就是要叫他回家丢次人,他才知道厉害。可怜葛正修, 刚到军营报道,军服还没领上,就因为陪宁小将军校验骑射受伤而出名了。侯府的下人定睛一看,担子上躺的人可不就是他们家大少爷么?顿时就是一阵兵荒马乱,刚一起将果酱装罐完毕的傅居言和谢夫人听到消息,急匆匆从后院赶过来,急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下人领着送人回来的士兵去管家那里领赏,宁戟从担子上坐起来,阴沉着脸,“二婶,莫担心,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谢夫人抬手给了他脑袋一巴掌,指着他还渗着血的大腿急道:“都这样了还没事儿呢?哪里摔一跤能摔成这样?你是被人从城门上摔下来的吗?!”宁戟青着脸不说话,显然并不想提起此事。葛正修只好代劳,简单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原来两人为了试验新到手的兵器,利用校验便利,骑马出了北郊去射猎,马跑得太快,不慎摔下马,这才伤了腿。谢夫人一听,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来,但这事到底有葛正修的一份,她并不好当着下人的面给姑爷脸色,只好数落了宁戟几句作罢。宁戟全程闷着脸,谢夫人拿他这倔脾气没办法,又问了问葛正修的伤,忍着脾气吩咐下人去府外找有名的郎中,给两人好好诊治一番,这才走了,留下他们几个小辈好说话。傅居言上下来回摸了葛正修几遍,见他只是肩膀上有些擦伤,便放了心,示意他不用担心谢夫人那里,这才看向宁戟:“大哥你不用担心,我那有上好的疗伤药,回头给你拿过来用,伤口好的快些。”伤筋动骨一百天,让他这好武的大哥老老实实在屋里待上三个多月,也够磨人了。宁戟点了点头,无奈道:“谢你了。”他撑着扶着下人给他准备的木拐站起来,用木拐拨了一下担子上面的白布,吩咐下人,“给爷把这东西扔了,用不着。”担子上面的白布被掀开,露出几块白色长条状像是断木一样的白色石头来。傅居言觉得眼熟,拿起来摸了几下,凉凉的很舒服,“这是什么?”“什么?”宁戟看一眼傅居言手里拿的是什么后,大为恼怒,“这破玩意儿他们还带回来了!”傅居言察觉到两人的受伤不简单,连忙问道:“怎么回事?”葛正修道:“我们两个出了护林,一路向北,走至群山麓就停了下来,结果遇见一罕见的赤炎火狐,便一路追踪,出了北郊范围进了示贺群山的边界,那地方荒戈无迹,又地形复杂,我们险些迷路,好不容易转出来却一不小心掉进了一出斜行洞穴,因此误伤。”“这是那洞穴里面的东西?”“对,那洞穴并不如何深,奇怪的是,外面流火难灭,里面却是截然相反,流水叮咚,冰石丛生,犹如凉冬。”“流水、凉冬、冰石……凉……”傅居言陷入回忆。葛正修和宁戟见状,各自捡起一块仔细打量,发现如果去掉外表的那些个污秽,这石头晶莹剔透,格外好看,握在手里也一场冰凉,宁戟道:“若是打磨圆滑了拿在手里,倒和冬日里的汤婆子有异曲同工之妙,或可解暑。”“汤婆子?”傅居言重复道。宁戟以为他不知,便解释道:“北方冬日难捱,在屋里还好说,不得已奔波在外的,便有人把牛皮制成饼状或柱状缝了,装些热水来暖手。做得精致些的,更有用轻铁打造的小炉,有开合的机关,里面放上耐烧无烟的银炭,便能更顶一段时间。”“老天!”傅居言喃喃一声,继而激动道:“你们这是什么狗屎运?!”他突然的这一叫,把两人叫的不明所以,葛正修连忙道:“这石头,可是有什么来历?”“有什么来历?来历大了!大有来历!”傅居言激动得只想原地打转,他死死抓住葛正修的前臂,“你们发现的那洞穴,仔细与我说说它的规模大小,这样的冰石有多少?丛生到底是多少?我不要含糊其辞,具体到分寸!没有发现其他洞穴?那地方地貌如何?”其实结合东陵的气候,以及葛正修提及的洞穴,傅居言已经有七八成的把握肯定了,手里的这石头,分明就是硝石!这样的颜色,摆明了纯度不低,以他的眼光来看,起码达到了工业三级的标准。硝石,又名焰硝、钾硝石,化学名为硝酸钾。工业上是制造烟火|药、黑|火|药、玻璃的原料,常产于炎热干旱地区的土壤中,亦可出现在含有硝酸钾的水长期浸润的洞穴、石壁中。根据其于高热状态下可吸收大量热量的特性,可用于制冰。没错,它就是每一个玛丽苏穿越人士的装逼利器、可以从茅坑边上挖土提纯,进而加热产冰的那个硝石。傅居言万万没有想到,他的穿越之行和玛丽苏小说里的人物比起来也不遑多让,甚至还有凌驾之上的趋势。毕竟,他现在可是不用为了治冰,辛辛苦苦挨家挨户地求要人家厕土的人……猝不及防暴富gif.亏得他高中基础好,学得那一点化学知识没有交给老师,要不然就是硝石站在他眼前,他也不可能认得出来。他这表现叫葛正修也重视了起来,连忙仔细回忆一番,将当时看到的一丝不露说了一遍。傅居言忍着冲动,严肃地点了点头,“找个时间,你带我再去那地方看一遍。”他要亲自观察过了,才能十分确定,北郊那里,是不是真的有硝石矿存在。宁戟一直在旁边看着,见傅居言迟迟不说这石头的特殊之处,追问道:“这石头有什么用?可是对你制茶有什么好处?”他虽然对茶一类的饮品不怎么感兴趣,但生在东陵,对各类茶叶还是能辨出好坏的。他尤其喜欢傅居言制的花茶,喝起来终于不是千篇一律的味道了。对于傅居言他们的茶叶生意,他也是在时刻关注的,毕竟,他宁戟可是打着靠弟弟救济的小心思的。当然,这夫夫俩刚回京他就能跟人家自来熟,也是因为真的欣赏傅居言和葛正修两人,葛正修就不用说了,那是他曾经的旧部,脾性什么的,他已然清楚。至于傅居言,他本来还以为这位小弟长在乡野,就算没有他讨厌的那股子京都贵女的矫揉做作样子,怕是初来乍到,也要小心翼翼应着规矩和那些人学个八九不离十,那样就太无趣了。没想到倒是异常朗朗大方,处事也是丝毫不露怯,对于这样一个在下乡久待的小哥儿来说,其风度叫人佩服。傅居言知道自己用嘴说出来,两人也是不信的,于是索性动手做给他们看。他将地上的硝石都捡起来,掂了掂分量,觉得这几块足够了。怕一会儿郎中来了,下人带人闯进来,将两人拉近了旁边的隔间,隔间是在来客时,供不方便露面的主人家休息用的,说白了,就是偷窥用的。这地方平日里很少有人来,傅居言左右看了看,这才放心。从外面端了已经融化的冰盆进来,放在桌上,又将屋里备用的茶壶拿来放在桌上,摸了摸冰盆里的水,还是带着些凉意的,便将其放在窗外阳光热烈处等了一会儿。这期间宁戟和葛正修一直看着,不明其意,这时见他不动作了,便有些想问,但见傅居言不容置喙的严肃表情,便忍住了。好在等待的时间并不长,盆里的水基本上达到了常温,傅居言便将几块硝石放在了盆里。示意两人来看,两人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正要问,宁戟突然道:“不对,有凉气!”葛正修亦点点头,眼中的光彩熠熠。小隔间里温度很高,因此硝石入水之后,吸收水里的热量而释放出的凉气很快就被感觉敏锐的两人捕捉到了。两人这才明白傅居言的用意,感受到盆里不断变冷的水温,他们心中震撼不已,这简直……神乎其技。若是只用几块这样的石头便能解决夏日纳凉问题,那么东陵,绝对会迎来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宁戟急忙问道:“这冰石水,可能食用或外用?”傅居言笑着摇了摇头,“不急,你们等着看。”说着,他将手中这只传热性能很好茶壶放进了盆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死死盯着水盆的宁戟和葛正修惊奇地发现,盆中的水已经结成了冰,就连壶中,也有了星星点点的冰凌。葛正修明白了他的意思,道:“这冰石水不可食用,但却能如此间隔制冰。”“对,不止如此,你们应该知道食盐的取制方法,食盐从海水中晾晒析出,方成结晶。这硝石也是这样,溶水吸热制冰,反之,遇热析出成晶。”宁戟大喜,“这样一来,岂不是可以反复多次使用?”东陵什么时候缺过烈日?只要将这盆冰水利用之后,放在日光下晾晒,便能重新得到石头,天时地利,巧夺天工。“所以,当务之急,是要确定,北郊是否有硝石矿,若确凿有,制冰一事,可行。”此事事关重要,宁戟恨不能亲自领着傅居言去,但他腿确实摔得不轻,刚被军医接上,正是要静心养伤的时候,因此大为遗憾,“正修,你先带小弟秘密走一遭,绕过军营,出城走护城河外的小道,切记不要声张,只需要确定是不是小弟所说的硝石矿即可。”葛正修郑重应下。傅居言道:“大哥不必心急,养伤一事不可怠慢,此事交给我和正修哥,等得了确切的消息,咱们再从长计议。”第92章他到底没有将硝石最有价值的用途说出来, 东陵环境复杂,居然能产出纯度如此之高的硝石矿,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要知道即使在现代, 这样的硝石都是非常难得的, 现代好多说法中, 甚至多将一些硝酸钠之类称为硝石,用硝酸钠经化学反应才能制得工业用硝酸钾。这样的得天独厚, 他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人发现硝石的种种用途,但毕竟要经历一段时间的摸索,他将制冰技术说出,已经在有意无意中推动这个古老的王朝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至于火药的技术,那样大的诱惑, 任何一个当权者都无法拒绝,他并不觉得,让它过早的来到这个世上,会是什么好事。宁戟只好不甘心地点了点头。傅居言打算将已经结成冰的冰盆找个借口搬回自己屋, 正好这时下人请来了大夫, 正在正厅候着,他不好将冰盆换出去,只好暂时藏在了隔间角落里。大夫认认真真为两人看了伤,说词与军医无二, 交代宁戟要静养, 葛正修近日不可手提重物,注意清理伤口, 便退下了。傅居言和葛正修就此回了自己院子,进了屋,傅居言拿出一瓶灵乳来仔细涂在葛正修伤口上,伤口虽然不重,但这几乎是傅居言这些日子见过的葛正修受过的最重的伤了,不由有些心疼,道:“还好那洞穴并不怎么深,要不然你们两个掉下去,去不了半条命胳膊腿也别想像如今这样好解决了。”葛正修感受着胸膛处传来的沁凉,有些讨好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看,今日我们不是收获了如此大的喜事吗?”傅居言狠戳了一下那伤口,将染血的纱布丢进盆里,转身又拿了一瓶灵乳出来,“今日午饭时间已过,厨房里没有吃的,先忍着吧。”说着出门,将答应给宁戟的疗伤药送了过去。顺便带上了几罐果酱,算是报答昨天宁戟给他们的一饭之恩吧。第二日,卫青宁入学后,傅居言照旧做了水果沙拉,西瓜是他们小心翼翼从“华曲带回来”的,所以一马车西瓜完好的不多,只府里送了几个,福王那里送了四五个,连带了宫里的那位,大家都以为是他自己培育出来的稀罕水果,因此都不多问。至于哈密瓜果酱,则是傅居言“之前”做出来的。毕竟是用来打头阵的,傅居言还是觉得用些稀罕的水果比较好。所以这几两日吩咐小厮送到国子监的,都是主打西瓜,然后配了哈密瓜果酱的水果沙拉。嘱咐小厮到时间送过去之后,他就和葛正修出发了。京都街上是可以骑马的,但是傅居言不会骑马,出了城门之后,便舍了轿子,和葛正修同骑一马,向北郊御马而去。两个时辰之后,带回来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硝石矿是真,且示贺山群中,多有矿藏。*国子监里,自从知道了卫青宁的小爹就是侯爷府上的小少爷,大家对他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而且,对卫青宁每日带过来的食物有着超乎寻常的热衷。往往是他的小厮随他一走到国子监门口,手中的东西已经被哄抢一空了。最先抢到食盒的那位,仿佛踢蹴鞠夺到了敌方的蹴鞠一样,洋洋得意溢于言表。然后大家就会默许这人比大家多吃三口,以资鼓励……当然众人也不是白吃,每日都是给了费用的,只是,这费用卫青宁接的并不是很情愿罢了。这样的强买强卖,每天都要上演个一两回,甚至连中级班、高级班的学子也时不时来“买”他的水果沙拉,导致他现在拎的食盒是越来越重了,好在他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所以也就习惯了。这日,下了课,他抱着书本,拎着食盒,正要出国子监去找自己的小厮,却在一处隐蔽处听到了“咚咚”的声音,偶尔伴随着一两声隐忍的呻吟声。卫青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咚咚”的声音居然是拳头击在胸骨上的声音!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观自己的形体,并不想惹祸上身。可是听着那一声声明明十分痛苦,却极力隐忍、硬生生被主人咽下去的呻|吟,鬼使神差的,他拨开了面前的不知名的枝叶,向前走了几步,看见几个高壮的少年正在向地上蜷缩着的人高高举起铁硬的拳头。那地上的少年蜷缩着,双手将头部抱得死死地,叫这些人伤不到脸上,而那些施暴的少年似乎也无意往人门面上招呼,因此只向着看不出伤的地方下拳,“咚咚砰砰”的声音,叫卫青宁听了牙都要酸了。为首的少年一转头,发现了他,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小子,不要惹事!滚开!”卫青宁往后退了一步。地上的少年居然在被拳打脚踢中抽空抬头看了一眼,那一眼的神色,让卫青宁无法形容。渴求、希望、失落、担心……因为他是个孩子,觉得自己不能救他吗?他好歹,当初也是敢拿锐石去砸葛子文的。他咬咬牙,站住了,“你们以多欺少、恃强凌弱,算什么男人?”几个少年没想到他小小一个居然有勇气站出来,愣了一下,纷纷大笑:“男人?哥几个怎么不是男人了,倒是你们两个,一个孬种,一个毛都没长齐,这去了窑子,手都不知道往哪摆吧?啊?哈哈哈……”“你!”“卫青宁!你跑那边去干什么?”远处的季锗阳跑过来,气喘吁吁的,抱怨道:“你不是吧,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认清路呢?”季锗阳,就是他的小胖子前桌,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现在关系反而要比其他人好些。况且这家伙吃了他不少东西,虽然说话还是不怎么客气,但实际上平日里还是挺照顾他的。而且,卫青宁也是才知道,这季锗阳的身份就算是在豪贵满地的京都城里,都能算得上是独一份的,嫡姐是一国之母的皇后,嫡兄是京都三千禁军的统领,随侍帝王,只听帝王一人命令,是帝王手中最锐利的一把刀,除此之外,季家满门亲贵,同他的帝师外祖父一起,引领东陵文流,在京都地位尊崇。国子监齐聚京都名流世家子弟,消息流传之快,是傅居言都没有想到的,因为卫青宁“无意中”的一个举动,水果沙拉不过几日,便引起了京都贵女贵妇的关注,季锗阳就曾为自己的妹妹求过卫青宁手里的几份水果沙拉。不是这些贵女不愿结交傅居言,而是傅居言一来京都便闭门不出,除了传出其人颇受皇上喜爱,是福王开办商行的合伙人,亦是花茶制作者,著名的茶客外,众人对他便无所知了。想要上门结交,总要有个名目才行,这些人对傅居言性格喜好毫无所知,亦舍不下脸面只为求一份珍奇吃食便贸然上门。所以,没办法之下,只好通过自家的兄弟与侯府小少爷的那位养子结交,攀些关系。季锗阳身份贵重,自然不会因为一份小小的吃食就刻意与卫青宁结交,只是到底吃人嘴短,这小胖子就是一吃货,不知不觉,两人关系已经熟络了起来。他今日得罪了家里的妹妹,惹得人大哭,不得已,只好拿新鲜的吃食哄人,结果这姑娘只记住了前几日他带回来的酸酸甜甜的水果,非要这个才甘心。季锗阳没办法,下课之后就一直盯着卫青宁,希望找个机会和卫青宁说一说,让他再“卖”他一份,却没想到能撞上了这样一幕。他自小受文士名流指导,君子独善其身,并不愿意掺和旁人之事,因此只暗中拉了卫青宁的袖子,“别人的事,清浊难辨,我们不要管。”那被打的少年再次抬起头来,眼中有着恨意,似乎在埋怨季锗阳将自己与这群纨绔相提并论。季锗阳却咦了一声,卫青宁忙问他:“你认识他?”季锗阳小声道:“王府的大少爷,王嵘。”卫青宁一听王府,便皱起了眉,有些厌恶地看了一眼那边,“那说不定真是一群乌合之众窝里反了。”谁知季锗阳却犹豫了,“这倒也不是了,这位大少爷因为是庶出,不得主母夫人待见,日子过得艰难,要不是他那位与其母同是齐家女的小姨接济,这位大少爷怕是不得善终。”“他小姨?”“对,他那位小姨,过些日子就要嫁给轻兴候,他的亲爹了。”卫青宁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想到,难道是他们在明渭镇遇见的那位小姐?他正要再问,那边的一群人却不能等到他们将话谈下去了,几人不认得卫青宁,季锗阳的名头还是听说过的,对视一眼,为首的少年示意其余人暂停,上前一步,对着季锗阳谄媚道:“季少爷,您这是?”卫青宁碰了碰季锗阳的胳膊,季锗阳顿了一会儿,说道:“王家少爷与我们有约,正要同去夫子那里请教问题,马公子,你行个方便。”季锗阳也不过一个十一岁的小少年,说话却很成熟知进退,叫那马姓公子不得不叫跟班放了王嵘,他无意得罪季家人,季锗阳既然给了他们台阶,他也愿意卖一个面子。几人没再看地上的王嵘一眼,不一会儿就走了。两人见王嵘艰难爬起来,神色很是阴郁晦暗,对帮了他的两人视而不见,拍拍身上的灰尘,等到确认看不出痕迹来,才似乎松了一口气,与两人擦肩而过时,才低声说了句,“多谢两位小公子。”季锗阳小声嘀咕道:“真是个怪人。”卫青宁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仿佛想起了自己在华曲被葛子文欺负时的样子,也是这样,衣服要仔细拍打干净,要不然,回去会叫家人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