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综合其他>彼之蜜糖> 《彼之蜜糖》TXT全集下载_15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彼之蜜糖》TXT全集下载_15(1 / 1)

“……”话说到这里,秦灼全懂了。他当年能从谷底一跃而起,在背后替他助力的不是在电话里急着邀功的苏孟,而是默默陪在他身边只字不提的陆盏。是陆盏凭借自己的才能在顾千丰面前争得了话语权,他大可以拿这个机会为自己挣前程,可他把这个机会让了出来。秦灼无法想象陆盏当初是如何举荐自己的,当时的秦灼,是个跌落神坛丑闻缠身一蹶不振连粉丝都嫌弃的失格烂人,推销他不如推销路边的臭狗屎,陆盏是顶着多大的压力把自己的名字说出口的?他又是怎样小心翼翼地夸出自己那些半真半假的优点呢?他这几年立于云端,傲得目中无人,在他眼里,陆盏就是地上的泥。他费尽心思摘下了长于高岭之上的花,拿到手了,嫌它不够艳丽,还总是刺手,玩腻了就扔到地上,时不时还高高在上地贬几句。现在他才知道,没有陆盏,他什么都不是。是陆盏替他挡下那辆车,让他有命活到今天。是陆盏陪他走过事业低谷,放下自己的尊严去做枪手,支撑起那一段时间的所有开销。是陆盏让出了出头机会,将自己推到了伯乐眼前,然后才有了那支翻身的广告。是陆盏捧着他的脸鼓励说“秦先生一定会拿影帝。”,然后他就真的拿了个大满贯。……秦灼想起种种,才恍然大悟。苏萍口中的“扫把星”,实则是最大的幸运星啊!他这几年都做了什么啊?!他把自己的幸运星踩到地上,却去捧那个真正的扫把星。秦灼被自己的蠢笨压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这时,护士忽然从病房冲出来:“病人有苏醒的迹象!!”——手术后第五天,陆盏在所有人的期待中睁了眼。病房里有许多人,但他真正装进眼里的,是顾栖川。李医生抬手在陆盏眼前晃了晃,将他的视线注意力从顾栖川身上转移开。“陆先生,你看得到我吗?”陆盏盯着医生的手心看了一会儿,又把视线转到顾栖川脸上了。他刚醒,人还十分虚弱,眨眼时,眼睫毛都颤动得十分缓慢。似乎是把所有精力都拿来看着顾先生了。顾栖川即惊又喜,更多的还是担心,因为陆盏只看着他,却并不跟他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他就像只在用眼神套取喜欢的小动物,那眼里暗藏的爱意,几乎比直说“我爱你”还要露骨几分。顾栖川面上没有表情,实则心花怒放。李医生问了好几个问题,都有些着急了,陆盏才把视线转移到四周,无辜地看着病房里的每一个人,他沙哑道:“陆先生…是在叫我吗?”李医生:“……”秦灼:“?!!”“陆盏,你还记得我吗?!”秦影帝再也无法淡定,他想冲到病床前,却被护士半路拦住了,只有声音突破重围,歇斯底里地传到陆盏耳中:“小盏!!你不能把我忘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陆盏死里逃生,却把所有的人和事忘得一干二净,自然也包括秦灼这个人。在清醒的陆盏心里,秦灼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存在。秦灼曾经不止一次地为陆盏的遗忘而窃窃自喜,甚至利用他的遗忘,现在,他终于玩脱了。在他想要珍惜陆盏挽回陆盏时,陆盏潇潇洒洒地将他忘了个一干二净。他似乎还忘了许多人,甚至记不得自己养了一只猫。李医生摇摇头,说这可能是手术的后遗症,命保住了,记忆全部清零。可能只是暂时性失忆,也可能这辈子都记不起来。顾栖川不信,他握住陆盏的右手:“小灯,你真的,连我也忘记了吗?”所有人都屏息等着反应,陆盏依旧一脸茫然懵懂。在顾栖川心碎的瞬间,他的手心忽然被挠了一下。他猛地看向小灯,陆盏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露出一副苦恼的表情,还是一副不记得的样子。但他切切实实,在用食指挠着顾栖川的手心。幅度很小,除了顾栖川,没人能察觉。一下,两下…缓慢轻柔,像羽毛划过手心,真正撩动的,却是人心。第42章陆盏的健忘症被彻底的失忆症取代了。经过长达两日的详细观察,李医生最终下了这个定论。这场手术一下说不上成功与否,说它成功,毕竟健忘的症状和脑后的淤血都被清除了,后续不会再有任何危及生命的风险,说它不成功,彻底的失忆症看起来未必比忘东忘西的健忘症好,后遗症是无法完全规避的,是长期失忆还是短期失忆,李教授一时做不出判断,因为陆盏忘得太彻底,几乎是一问三不知的状态,根本无法进行问诊,这让医生愁得皱了眉。这边医生犯愁,那边的病人家属却似乎是乐在其中。顾栖川就像喂小宝宝吃饭一样把一大堆陆盏该拥有的记忆分成了几小勺,每日只挑着重要信息“喂”几口,生怕陆盏“撑”着。他给陆盏“喂”记忆时,总是以尊重隐私为由谢绝医生和护士的陪同,只两人独处,谁也不知道真正的谈话内容,但陆盏对自己的了解确实上升了一个阶梯,这主要表现在他能顺畅地和医生做自我介绍了。李医生就顺口问:“那你记得顾先生是你什么人吗?”当时签手术同意书时,因为情况紧急,医生也没来得及确认顾栖川的身份,现在手术成功了,李教授是真有些好奇了。陆盏彼时还只能躺着,因为刚从睡眠中苏醒,精神极好,他抬起小拇指勾住了顾栖川的大拇指,与顾先生相视一笑:“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李教授一下便明白了,这算是默认了。陆盏刚醒的那几天,身体十分虚弱,因为药物作用,每次醒来都撑不过十分钟就又再度昏沉睡去,这一情况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药物剂量的减少而显著改善,半个月后,他已经能坐在病床上,自己动手拿勺子喝汤了。虽然他可以自己用勺子和筷子,但某人不让,偏要亲自喂。陆盏也随他了。因此,这一段时间,如果在饭点来到病房,就总能看到顾先生一口饭一口汤地喂着陆先生。因为陆盏的身体原因,他们还无法做出什么亲密举动,但只吃饭时的眼神交流,都能让人凭空品出一段缠绵悱恻的蜜恋浓情来。这下,医生和护士一致认为,照这样发展下去,顾先生这个“预定未婚夫”马上就可以把“预定”两个字去掉了。没有人注意过一直被拦在门外只能在病房走廊里来回徘徊张望的现任前夫。这位刚从隐婚门勉强脱身的影帝先生,现在倒是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和陆盏的关系了,可惜他说出的话能不能被大众听见完全取决于顾栖川高不高兴,现在就算他跑到人群里大声承认自己和陆盏曾经存在婚姻事实,也不可能再掀起什么大话题了。顾氏的公关部门暂时放过了影帝先生,他们转而将曝光的镜头转向了中心医院的误诊事件。苏隆谢绝了两次媒体采访,现在已经被扣上包庇心虚的帽子被当做靶子钉在微博热搜上许多天了。有些事情一旦被挖上台面就没那么容易压下去,舆论有条不紊地将群众引向真相,做贼心虚的人这几日就没睡过好觉。外头闹得热烈。陆盏只在医院安心养病。他比较喜欢躺着,因为坐着的时候,被剃光头发的后脑总是有点凉,这种感觉,在纱布取下后更明显了,但病房里明明已经开足了暖气,李医生特地过来看了一下,最后说这只是陆盏的心理作用。原本应该被毛发覆盖的地方忽然空了一块,就像小猫被剃掉了一块毛一样,是得有个适应的过程。顾栖川每次哄他坐起来,总得先把双手搓热了,然后用温暖的手心去贴陆盏已经留了疤痕的后脑勺:“这样暖一些了吗?”陆盏被圈在顾栖川怀里,两人的鼻尖相距不过10厘米,是非常亲密的距离了。刚拆了线的后脑是陆盏全身上下最为脆弱的一个部位,除了医生,他只让顾栖川碰。温暖的手心贴上去时,那种发凉的心理作用就自动消散了。这种姿势,比身体贴身体的拥抱还要暧昧。陆盏听医生的话,短时间内不敢摇头晃脑,每次都用语言乖巧地应:“嗯。”他看着顾栖川的眼睛,小声说:“我喜欢被你这样捂着。”在一旁准备给病人换药的两个护士互相交换了一个单身狗专属的悲伤眼神,其中一位头顶无形的酸柠檬,走上前替陆盏拔了右手的吊针,亲切地笑着:“陆先生今天要输的药已经全部输完了。”“再过几天要下雪了。”另一位护士说:“陆先生可以趁着这几天天气好,去楼下的花园走一走,过几日积雪了路滑,不好散步。”李医生昨日也建议陆盏可以适当地下床运动,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总要去外面活动一下四肢,这样才更有利于身体的全面恢复。道理都懂,但陆盏并不怎么情愿,根结还是自己秃了一半的头发,在有暖气的病房里尚且觉得后脑凉凉的,去了外面,岂不是更冷了?最关键的是,这个发型,并不好看。虽然顾先生日日都把“小灯就算是个光头,我也喜欢。”这种话挂在嘴边。陆盏听着肉麻,就回了一句:“我要是秃了,就真成能发光的‘灯’了。”顾栖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陆盏只好红着脸解释:“光头是会反光的!我现在后脑勺反光吗?”“……”“噗——”顾先生没忍住脑补了一下那个真成了小灯的小灯,笑得捂住了肚子。陆盏的脸就更红了,他抬手掐住顾栖川这半个月来暴瘦下来的脸颊,揪住他两边的肉轻轻捏了一下:“有那么好笑吗?嗯?你老实说,你总叫我小灯,是因为小灯是个绰号吗?我是不是以前就秃过了?!”“…没有,怎么可能!”顾总笑够了,连忙哄着:“绰号是谁都能叫的,但小灯只有我能叫。”他亲了亲陆盏的鼻尖和唇珠:“是独属于我的小灯。”在门外看着他们打情骂俏的秦灼差点当场吐出一口血。他要是真吐血倒地了,陆盏能出来看自己一眼吗?病房外那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时刻盯着这个不安分的男明星,按照顾先生的吩咐,只要这人进不来病房就行,他要想看着就让他看着吧。顾栖川内心也有一些坏心思,秦灼占有了陆盏五年,这五年的窝火他是没处撒的,现在好不容易和小灯正正经经地谈恋爱,他也是抱着点炫耀的心思的。秦影帝每日过来,十回有九回半能撞见两人借着各种机会接吻,喂个饭都能亲到一起去。心上人背着自己和别人相亲相爱的那种滋味,秦灼今天终于体会到了,不同的是,陆盏和顾栖川现在是光明正大,合情合法,而他出轨的五年,才是真的见不得光的。他坚信是顾栖川哄骗了陆盏,陆盏绝对不是自愿和他亲到一起的,他一定是被骗了,陆盏失忆了,他忘了他一直爱的人是谁!他几度气得想出声喝止,又想起医生曾经叮嘱过的,陆盏不能受惊,他就只能硬忍着,这回又撞见两人笑着接吻,一下没忍住,猛砸了走廊外的墙壁,这声闷响惊动了陆盏,他朝门外看去,又见到那个在病房里闹过的男人,陆盏忍不住问:“外面那个人…”秦灼立刻竖起了耳朵听,时隔半月,他终于引起了陆盏的注意,他想听陆盏喊出自己的名字,他奢望陆盏能记起自己。陆盏疑惑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那个人,是医院的清洁工吗?”秦影帝:“……”顾栖川并不纠正,反而好奇地:“为什么这么说?”“他好像总是穿一件衣服,每天固定的时间就在门口晃来晃去。”陆盏有理有据地推测:“那件衣服是工作服吧?每日过来,是在走廊打扫卫生吗?”秦灼:“……”顾栖川忍着笑道:“他不是清洁工,就一无关紧要的人。”“啊?那那件衣服也不是工作服了?”陆盏有一点点嫌弃,他小声嘀咕:“半个月没换衣服,是不是半个月没洗澡了啊?”秦灼:“……………….”这天下午,秦灼没再在门口晃悠,他要回去洗澡洗头,顺便换掉穿了半个月的外套。他半个月没回市郊的小别墅,开门时,一股食物的腐烂味直冲鼻腔,秦灼捏着鼻子找到了臭味的根源——厨房。猫粮混着牛奶洒得满地都是,被陆盏喂得胖成球的猫,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银渐层已经脏成了黑渐层。秦灼起先是生气,因为他看到陆盏的药也被打翻在牛奶里了,这猫饿起来倒是还知道自己找吃的,却把厨房搅得乱七八糟,秦灼从来没有操心过家务,他一度觉得这些家务就该陆盏全包,甚至在事业最顺利的时候,也因为怕家里有外人会泄露隐婚秘密而选择不雇保姆,他从没考虑过健忘的陆盏独自一人在家时要是发生意外,连个及时发现及时施救的人都不会有。他要是有这份心思,当初陆盏从楼梯上滚下来时也不会在地上躺了一晚上都没人来扶。现在秦灼才后悔了,他无法想象陆盏是怎么把这个家收拾得干净整洁的。猫是让他头痛的生物。他并没有耐心去容忍一只动物的错处。但这是陆盏养的猫,他所处的这个厨房,是陆盏曾经为他忙碌三餐的地方,冰箱里,甚至还有陆盏做好的烧排骨。秦灼拿了扫把,花了两个小时把厨房打扫干净了,而后抓着脏兮兮的小猫扔进放满水的浴缸里,想着让它自己洗,因为那毛发实在是脏,他不想去给一只脏猫搓澡。把猫扔进水里后,他坐在地上楞了一会儿神。他无法越过顾栖川的重重警戒去靠近陆盏,只能想办法让陆盏主动和自己见一面,他们之间那些事情一定要当面说清楚,他认个错悔个过,陆盏也许就回心转意了,毕竟他那么爱自己,爱了五年,哪会说忘就忘了?他怀着这种想法,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能吸引陆盏注意力的最佳“工具”——球球。这个思索的过程大概用了一分钟,等他再去看水里那只有利用价值的球球时,小猫还在水里毫无章法的扑腾,没沾到水的毛已经炸开,秦灼意识到不对,一把将猫捞起,能明显感觉到猫四肢僵硬,眼睛也瞪得老大,他也不知这是溺水了还是吓到了,又连夜抱着猫去了宠物医院。秦灼还指望着这只猫给自己牵复婚的红线,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啊。——如天气预报所说,鹅毛大雪在某个夜间降落到这个城市,之后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周。陆盏倒是很喜欢看雪,他能下床后,总是裹得严严实实地跑去窗户边向外张望。顾栖川怕他着凉,总不让他开窗,只许他用眼睛赏雪。看得见摸不着,陆盏心痒得慌。这日他趁着顾栖川去洗水果时偷偷开了窗,把手伸到半空中不到一分钟,就接了一小团雪。他把雪堆在室内的窗户边,刚想再伸出手接一些,顾先生拿着一盘洗好的草莓进来了。“你开窗了?”暖和的室内一旦蹿进冷空气是很明显的,陆盏没想到他发现得这么快,连忙收手,顺便转身挡住了窗边的那一小团正在融化的雪,还耍赖:“没有啊,我很听话的。”“……”顾栖川走过来,陆盏就又挪了一小步,企图把那团雪遮严实了,可这点小伎俩哪瞒得过顾先生?他轻轻一搂,陆盏就被搂离了窗边,但呈现在他眼前的只有一滩水,倒是没有雪的影子——雪在暖气的作用下飞速融化了。眼见着证据凭空消失,陆盏立刻理直气壮了:“你看,冤枉我了吧!”顾先生一言不发地拉过陆盏被雪冻得冰凉还未回温的右手:“手心这么冰,还想骗我?”这下亮起的小灯又被灭掉了机灵的光,无话可辩了。顾栖川叹了一口气:“你这手多金贵啊,烫伤刚好,要是再冻到了可怎么办?”抛开其他情感不谈,顾栖川是真的惜取着陆盏在设计上的才华和天赋,双手是设计师的“翅膀”,他决不能让陆盏有折翼的风险。陆盏见他担心了,立即道:“你别生气,我错了嘛。”顾栖川哪是生气,他只是心疼,他看着陆盏清澈的双眸,温柔且无奈:“乖乖养着,只有身体好了,想做的许多事情才能真正放开手去做。”陆盏也收了玩心,他眨了眨眼睛,应道:“嗯。”他们心照不宣,许多事情,并不仅限于玩雪这种小事。第43章陆盏夜里又起了高烧。这是手术后,第六次突发高热。顾栖川睡得浅,一察觉到手上温度不对就惊醒了——这是这半个月被陆盏吓出来的条件反射。他起身开了灯。陆盏虽然在睡着,眉头却皱得死紧,顾栖川怕他是哪里疼,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唤了几声,小灯却像被魇在梦里,根本醒不来。这不是第一次应对这种情况,顾先生没有先前那么慌乱,他按了铃,而后拿出温度计替陆盏量上体温,一切都有条不紊。五分钟后,医生赶来了病房,温度计的数字蹿到了38.9。顾栖川给他们让出了位置,自己则退到了墙边的角落里。医生上前施救,窗外的雪还在下着。已经冬末了,雪还这么密,这个冬天,像是过不去了一样。药物经由细长的针刺入陆盏血管时,他被疼醒了。李医生见他醒了,又把顾先生叫回床边,他一早发现,能让病人心安的不是什么特效药物,而是顾栖川这个人。有些时候,人恰恰是最无可替代的心药。陆盏从噩梦中惊醒,他在梦里被几千个人掐住了脖子,有上万只手抓着他的头发,强制他把头上仰,他的视线被迫落在舞台中心,那上面站着一个男人,似乎光芒万丈,但那些光于陆盏而言,只有刺眼。“你爱他。”有人在他耳边说。“不…”他试图否认。“你爱他。”“你必须爱他!”“你没有权利不爱他!!”被疯狂喊出的“诅咒”化作巨浪将岸上的陆盏打倒,他被淹没在这声潮中,无力挣扎,要想获救,只有顺从,那个懦弱的灵魂率先屈服,他压下了曾经的骄傲与倔强,顺从了五年,最后却得到了最惨通的结局。在死亡的边缘,自主意识才紧急复苏,他抓住了那道耀眼夺目的光——顾栖川的手又被陆盏抓着了。他看到小盏睁了眼,像第一次苏醒那样,近乎深情地看着自己。紧接着手心又传来那种轻轻的撩拨感。顾栖川后来才知道,这个动作像极了被抛弃在路边的小动物,因为害怕再次被丢弃,只能这样小心翼翼地讨好即将捡走他的陌生主人。这是一个讨好的动作,更是下意识的求救。周遭的环境让他害怕,连求救都无比小心。小灯是又烧糊涂了。顾栖川转而握住他的手,手心贴着手心,轻声安慰着:“别怕,我在这儿。”他的话比镇定剂好用百倍,陆盏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却没说话,很快闭上眼睛重新睡了过去。顾栖川能感觉到他抓着自己的力道渐渐弱了下来,眉头也不再紧皱,这才是真正入睡了。李教授十分耐心地等着,直到陆盏稳定下来,他才轻声让顾先生到自己的办公室一趟。现在是凌晨2点。这半个月来,顾栖川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陆盏白天清醒时状态还好,却总在夜里出各种状况。李医生秉着对病人负责的态度,一把年纪了也跟着熬,陆盏夜里病情反复,他总能第一时间赶来。“他这样反复高烧,会不会有危险?”顾栖川一坐下来就焦虑地问:“我原本以为淤血去除了,人就会好起来。”李教授给他递了一杯温水,又指了指顾先生的黑眼圈,答非所问:“你该多注意休息。”这话顾栖川显然是听不进去的。手术已经过去半个月,陆盏能保持的清醒时间越来越长,虽然最多也就两个小时,但在那两个小时里,他的小灯又粘人又活泼,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病人,只有睡觉时,顾栖川才能从陆盏脸上看到他外显的疲惫和虚弱。尽管医生总说病情已经稳定,但顾先生根本无法让自己乐观起来。李教授能理解他的心情,他翻开陆盏的病历,说:“两个小时前,我刚与美国那边的心理专家探讨过陆盏的病情,他的想法和我最初的判断基本一致。”“陆先生的健忘症最开始确实和心理健康问题无关,但他被耽误了五年,这五年抗抑郁的精神类药物在他体内已经积累了一定的量,对他的心理健康必定有消极影响,这是术后治疗不能忽略的重点,您还记得陆先生曾经口述过的那个梦吗?”“……”顾栖川点了点头,陆盏跟他说过,他总是做同一个噩梦,梦里有人掐着他的脖子逼迫他将所有感情投射到一个陌生男人身上。这个梦,缠了陆盏半个月。“心理学上,这叫精神入侵*。”李医生说:“正常人头部遭到轻微撞击都可能导致短时间的眩晕,在这种时候如果有人去引导,是很容易被带偏的,更何况是陆盏这种程度的内伤。”“我曾经详细问过陆先生梦境的细节。”要还原一个梦并不容易,李教授前前后后花了一周时间才将陆盏口中的梦境碎片拼合成一个完整合理的场景:“他说那是一个嘈杂的广场,有许多人在欢呼,五颜六色的灯光照得到处都是,在音乐响起时,那些疯狂的人忽然掐住了他的脖子,逼迫他命令他,所有人都在喊着同一个口号。这种场景在正常生活中并不多见,综合陆盏这五年的实际情况以及他前夫的职业特殊性,我大胆猜测,他在车祸过后,应该是参加了类似于演唱会或者明星见面会这类活动,现场的大部分人都对某个偶像怀着热烈的爱意,他们摇旗呐喊,呼出同一个口号,陆盏在意识脆弱的情况下处在这种环境中,近乎等于被洗脑了。”顾栖川听出了医生的话外话,那个偶像,只可能是秦灼。他不甘心地问:“如果舞台上站着的是和他毫不相干的人呢?也会爱上吗?”李教授点了点头:“这么强烈的心理暗示,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住,往好的方向想,如果当初在舞台上的是顾先生,那么您二位现在应该很幸福。”顾栖川怅然道:“如果时间能倒退就好了。”李医生说:“他的这种情况,近似于精神分裂,但又不完全等同,在后脑受伤,环境洗脑,长期服用药物的三重作用下,他对秦灼有着某种极深的执念,这种执念大概率和他自身的主观情感无关,而是一种被强迫出来的责任感,他应该爱这个人,除了爱这个人,别无他法。”“陆盏也许是清醒过的,但没有外界帮助的情况下,他是不可能一直保持清醒的,手术过后,陆盏的自主意识随着淤血散去而逐渐占据主导,但他依然还陷在精神药物的流沙中,要救出陷在流沙中的人,除了耐心,更重要的还是自救,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建议你一点一点地向他灌输记忆而不是继续隐瞒的原因所在。”“一个记忆空白的人是找不到最初的自己的,陆先生只有想起过去的所有事情,才可能真正痊愈。”“……”顾栖川道:“我翻出了那8年的邮件记录,那里面藏着陆盏少年时期的缩影,我原本只想让他记得这些开心的事情,但如您所说,他需要的是完整的记忆,这几天,我又告诉了他许多事情,包括他的父亲,他的职业理想,甚至误诊的原委。”陆盏的人生并不顺利,顾栖川获知这些事情的细节主要通过私家侦探递上来的调查资料,陆盏真正遭受这些打击时,他远在万里之外,根本还没有来到他身边。这几天,他和陆盏独处,一点点地引导他想起过去,仿佛将这些事情又重新经历了一遍,但这一回,顾栖川一直陪在他身边。陆盏即使知道自己身上曾经发生过这些事情,他也无法再共情到当时的痛苦,他就像在看故事书一样,只是恰巧故事的主人公和他同名同姓,在过去的时空里,甚至就是他本人。陆盏会为那些事情愤怒不解,却并没有十分痛苦,他知道苏孟是个无德的医生,知道自己一直想给父亲翻案,也知道自己曾经做过老师,当过无法署名的建筑设计师,更知道自己要听栖川的话,要沉得住气,养好身体才能打倒那些坏蛋。顾栖川相信,真正的小灯,绝不会甘心就此遗忘,但他并不强迫陆盏记起所有事情的细节,他只要陆盏知道自己曾经遭遇过什么,懂得辨别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坏人,日后在法庭上,可以准确指认那些害过他的人,亲手将他们送进监狱就行。“但是你依然有所隐瞒。”李教授直接切进了重点:“你抹去了秦灼这个人的存在,抹去了那五年,抹去了他们之间刚刚消亡的婚姻关系。”顾栖川被戳破了私心,杯中的水冒着热气,他眼中的情绪在雾气中朦胧,语调和外面的冰渣一样冷:“难道一个强奸犯还有资格被陆盏记住吗?”私家侦探在挖秦灼黑料时,无意间从他的同学口中获知了一些细节,陆盏当初醉酒,被带走时神志是不清醒的,顾栖川可以合理怀疑,秦灼当初是在无视陆盏个人意愿的情况下和他发生了关系。而那天,恰好是他出国的日子。如果没有秦灼的出现,陆盏也许就能向自己求助,他就不会离开得那样决绝,一切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即使他没有完全的证据,但只要有这个嫌疑,秦灼已经是死不足惜了。李教授乍然听到这个说法,瞬间有些理解顾栖川的隐瞒了。顾栖川道:“您也说了,他不能受刺激,陆盏也许能自己记起往事,但请您别苛求我去提醒他曾经遭遇过这些不幸,这样做,对陆盏,对我,都是一种残忍的折磨。”李医生道:“…我对陆先生的遭遇感到抱歉,我尊重你的意愿。”作者有话说:*精神入侵论纯属作者瞎编,所有涉及医学的内容都只为剧情服务,不必较真~第44章陆盏的高热随着冬末最后一场雪散去了。这日出了久违的太阳,雪后的第一朵桃花在树干上绽开了花瓣。万物复苏。在病房闷了快一个月,顾栖川打算带陆盏去楼下花园散散心,他替陆盏穿上外套,围上围巾,等穿戴整齐了,陆盏摸了摸自己已经长出一些小碎发的后脑勺:“小雅送的那个帽子呢?我想戴着。”经他提醒,顾栖川才想起妹妹前段时间送了陆盏一顶高定的手工针织羊绒帽,这个礼物似乎是送到了陆盏的心坎上,因为宽松的针织帽可以帮他完美遮住还未长出头发的后脑,然而顾先生却觉得这顶帽子是多余的,他打心眼里认为陆盏怎么样都是好看的。但他还是从衣柜里替小灯翻出了那顶灰色的针织帽,陆盏接过,自己戴上,还特意拉了拉后脑的边角,确保遮严实了,只有前额露出一些碎发,他在病中瘦了许多,好在两颊已经恢复了血色,和外头那些初醒的花草一样,看着让人喜欢。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