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进大营,就不知哪里找来个妇人, 略转身就解开衣裳就喂孙少爷吃奶。虽然没见到哑姑娘,绍辉知道他安全了,也就由着这群蛮兵摆弄。有人给端来热牛乳喂他喝,有军医给他治伤上药,还有人服侍他沐浴更衣。长这么大他没穿过这么光滑柔软的料子,绍辉有点儿飘飘然。休息了一会儿,绍辉恢复了点体力,又进来两个孩子模样的蛮兵给他摆了满满一桌酒菜。绍辉比量着找小哑巴说说少爷被抓的事,孩子听不懂汉语,还给他行了礼退下。那个看他跟老丈人看姑爷一般的老者也没来,想想那老头走路得人搀扶,估计是行动不便。隔壁营帐能听到小儿咯咯笑声,宝儿也有人哄逗,他焦急地等候着哑奴。一阵子马蹄子响,穆尔卉跳下马把鞭子扔给护卫,丝毫没注意到穆恩泰的近侍都用暧昧的眼神看她。护帐卫兵给她开了门,穆尔卉大步流星走进去先给父皇问安。今儿个穆恩泰看起来格外高兴,摆手赶她走:“赶紧回你营帐,好好睡一觉,明儿就精神多了!”见女儿走了,他拄着拐进到里间看看睡得正香的小宝儿,小声说:“让你娘先和你爹团聚,等你醒了再送你去!要不你跟外公住算了,省得碍他们的事!”烛光下小宝儿睡得正香,眉眼和他舅舅小时候一个模样,耳朵上也有一样的胎记。穆恩泰心说怪不得汉人总说外甥像舅,果真一个模样。他戎马一生不好女色,孙儿辈只有宝儿这一个独苗,孩子都睡着了他贱兮兮靠在宝儿身边,拿着小手小脚丫反复地看。边看边夸他闺女会生养,心里盘算着赏那小子点儿什么。补品是必须滴,另外也得赏了官职给孙子他爹,还不能是太忙碌的官儿。他在盘算着如何奖赏姑爷,绍辉瞧这个大帐的摆设就知道不一般。一路他见了不少帐篷大多是一间,这个帐篷里外三间不说,占地也大。他坐在外帐局促不安,面前十几盘菜有荤有素,看来他们伙食不错。还给他准备了三坛子酒他也没心情喝,营帐门边儿挂着一副小号的盔甲,盔甲对面是一副大大的地图。地图前的桌案上用沙土捏的一个个山丘,还有蓝色颜料标注的河流。看样子哑奴妹妹人缘不错,他们把中军议事帐借给自己休息。绍辉听着门外蛮兵跪拜的声音,知道是来了人。他有些局促地站起,门帘一撩开,进来一个瘦小的影子,门口暗只见她穿着褐色的鹿皮软甲,薄底牛皮靴,腰上配着一柄短刀,叽叽咕咕和门口人说着什么。他一时没认出,完全是因为那女人会说话。女人满脸兴奋叫着“少爷”扑进来,一见是绍辉,放下手搓着自己的战裙囧道:“绍辉大哥,你怎么来了?”绍辉结结巴巴地问:“姑,姑娘,你怎么会说话?”哑奴笑嘻嘻说:“我说不好汉语,所以装哑巴省力气呀。”绍辉脸红低头道:“姑娘说笑了,说得挺流利。”忽然急道:“少爷和孙少爷被古翠微出卖给高登严,少爷被抓,一个胖女人叫阿善婆让我带孙少爷来找姑娘,姑娘快找人救少爷。”哑奴立刻急了,叽叽咕咕冲门外喊着什么,拉着绍辉去见老爹。穆恩泰坐在宝儿身边看他睡觉,孩子一边睡还一边啃着自己小手,穆恩泰温柔地轻轻拍着他。听见门响他拄着拐杖出来小声吩咐:“嘘,孙子睡觉呢,有事小声说。用不着急着领他拜我,明儿再说!”穆尔卉急着闯进去看一眼儿子已经这么大了,伸手要抱,被老爹拦住:“郎中说受了惊吓,难得睡了你别吵他,你男人不是来了吗?不去和他亲热亲热,瞎耽误什么功夫。”穆恩泰拍拍绍辉肩膀用汉语说:“好小伙子,生出这么好看的孩子,有赏。”绍辉一脸懵逼,穆尔卉解释:“这是我家的护院,不是宝儿他爹。”穆尔卉庆幸老爹和她方才没用汉语说话,不然彻底没脸见人了。穆恩泰听闺女说出我家二字,老脸挂不住了指着自己鼻子说:“你老子在的地方不是你家吗?”不理老爹吃醋,穆尔卉急着说句:“看着我儿子,我家爷被人家抓了!”她随手提起兵刃挂好弓箭吩咐小柏传令佯攻定州,亲自点了三百武士带着绍辉快马加鞭冲向了县衙。这一路穆尔卉不断询问古鹏出事的经过,绍辉原原本本把经过讲诉一遍。虽然绍辉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跑到蛮兵大营,可回去的时候都骑着快马。有大军做掩护,他们索性冒险走的官道,没用上三个时辰就跑到了县衙。守城的几块料远远就被蛮兵的机关弩射杀了,这里又不和战场接壤,高登严为了升官发财都没通知当地兵部衙门加强戒备。这回绍辉可大开了眼界,他早上逃跑的时候净钻小路了,回来可招摇了一番。蛮兵打仗并非如传说中的全靠蛮力,他身后的这支应该算得上是轻骑兵了,这三百多人几乎没什么负重,一人一把机关弩,背后背着一兜子箭而已。他们的马上最多挂着短刀短剑,显然不以力气见长。县衙的大门虽然厚重,可一通乱箭就把墙头的守卫射杀了干净,几个士兵迅速搭建了人梯,跳进去一排兵勇,大门咯吱咯吱推开。杀气腾腾的穆尔卉提着鬼头刀一马当先闯了进去。前后院连牢房都搜个遍,根本就没有古鹏的下落。不但高登严不在,连他的家眷也不见踪影,前院抓了些幕僚和不当值的差役,后院仅仅逮住一些婆子老妈子。一干人等被捆好了排队在院墙下蹲好,穆尔卉命绍辉上前询问少爷的下落。婆子老妈子吓得跪那连连磕头叫好汉爷爷,一问三不知。穆尔卉也不愿意和下人一般见识,直接立在衙役和幕僚前提着刀厉声喝问。见他们推三阻四的谁都不肯说,穆尔卉可就急了。她骨子里也是蛮人野性,在衙役对面前来回溜达,谁再敢说一句不知道手起刀落,人头咕噜咕噜滚到墙根,吓得这伙人屎尿横流。她的刀晃悠到哪儿,有的没的面前的人恨不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众人的话渐渐拼凑出真相,白天绍辉突围后阿善婆带着二十几个黑衣人追着救古鹏,县令高登严一看不好,连夜亲自护送囚车上京。怕滇国人报复,他的家眷连夜就送走了不知去向。气急败坏的穆尔卉赶到熙光寺通知众人不要准备试图劫囚车了,吩咐定州府衙的卧底告知知府,高登严捉来的就是隆昌公主的男人。大和尚连连念弥陀佛,正在给白天受的伤换药。侯爷的公子一边缠着绷带一边问:“你这么败坏娘娘的名节是何居心?”觉明方丈又念了句佛号:“施主勿恼,穆施主说的是实情。”曾经和穆尔卉动武的年轻人吓得站起,想想不对纳头便拜。听到平身起来赞道:“娘娘果然以大局为重!”大和尚气得又念了句佛:“穆施主的意思是,高登严越级上京,巡抚阻拦不会伤及古少爷的性命。他们争名夺利的时间差,就是定州被攻陷的时间。一切行动以公子的性命为要。”穆尔卉拜谢了方丈,接回受伤的阿善婆。初见时和尚就猜出她的身份,这一点她心里清楚。和尚负责安顿人寻找恰当的时机营救古鹏,穆尔卉吩咐卫队去几个人古翠微的家捉她来受死。同时吩咐县衙所有的下人捆了塞进地牢里,其余的差役白天欺负过她的少爷,统统带回做奴隶。她又催马急匆匆赶回营帐,命人擂鼓召唤联军将士合围定州。进营帐的时候看见穆恩泰抱着宝儿正在摸一匹战马的鬃毛,她把焦躁的情绪压下去些,拍手召唤:“来给娘抱抱。”第53章 母子宝儿早就会叫娘。瞧着面前的女人就是爹爹经常画的娘亲, 自然没有认生,脆生生叫了个娘。乐得穆尔卉抱着儿子又亲又啃的,娘俩头挨着头亲昵了一会儿。小家伙搂着娘的脖子在她脸上也亲了一脸的吐沫, 眼睛里露出眷恋的神色。虽然一出生就分别, 终究血浓于水。瞧瞧日头已经上来了, 穆尔卉又狠狠心把孩子塞到自己爹怀里嘱咐:“我去寻我男人回来, 别让宝儿受委屈。”侍卫头目回来复命说:一早定州巡抚亲自下令封禁了古家名下所有买卖铺户,老爷和太太已经被定州巡抚捉进监狱。巡抚那个狗官一清早拦截了路过他们治下的囚车, 少爷已经进了巡抚衙门的地牢。穆尔卉暂且把心放下问:“古翠微呢?”侍卫回道:“觉明大师已经知会熙光庵的师太揭发古翠微以烟膏入药,害了高家小姐的性命。古翠微而今被高家抓住,动了私刑。大师还自作主张通知了古太太娘家人,去定州巡抚喊冤,说是高家恼了古家大姑奶奶谋害了高家姑娘, 才硬给古家安了个谋反罪。街坊四邻作证,被高家打跑的古家少奶奶是个哑巴, 而今巡抚也是犹豫中,不敢贸然把少爷押解进京。穆尔卉露出些笑,命侍卫替自己道谢,还是觉明方丈好手段。侍卫作揖回道:“大师有一请, 让小的回殿下说:老衲为殿下多争取些时日, 请殿下对定州的百姓和放下武器的将士手下留情,莫要为了古施主一人屠城泄恨。”穆尔卉一顿,她男人要是真有个好歹,恨极了她一准儿能干出来这种丧心病狂的事。这大和尚果真了不得。侍卫继续汇报:“大师还说了, 县衙地牢那些下人被他暂且囚禁在后山, 对外只说高登严自己遣散了县衙诸人,意图不轨。”这时候阿金将军大踏步走上来, 单膝跪地回道:“殿下,诸位亲王和联军的主将已经在中军帐集合。”穆尔卉稳稳心神,冲着绍辉说:“绍辉大哥,咱们去中军帐议事,你救了我儿子,从此便是我的亲哥哥。”她也不知道如此恩情如何回报,绍辉有一身好武艺,给他个锦绣前程自然不愁名门淑女为配。绍辉这半天就听懂这一句话,问穆尔卉道:“哑妹妹,你到底是什么人?”穆尔卉拉起绍辉就走,边走边说:“我是你妹妹,你是我哥哥,就这么简单。”小柏跑过来正好听见,也乖巧地跟着叫了句哥哥。绍辉一看这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浑身摸索也没找出银钱就是一囧。手轻轻搭在小柏肩上问小卉:“这孩子怎么都当兵了?哥瞧你在这也挺有地位的,还是想法子让兄弟做个安稳的营生。”穆尔卉带着这哼哈二将往中军帐走,边走边问:“哥你愿意当兵不?挣个前程给我娶个好嫂子。”绍辉笑说:“自然愿意,我和家里的契没到就走人,妹子可得给我美言几句。”穆尔卉拍着胸脯保证:“咱家我是做得少爷的主的,今儿带你见见你以后的同袍。”她一手牵着小柏,一手拉着绍辉,再往前走守卫已经陆续都是汉将。绍辉已经习惯走到哪儿就跪一排了,反正也听不懂。到了这边突然整齐的一嗓子:“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小王爷。”他们不认识绍辉,又不敢盘问。绍辉腿肚子有点转筋,他们一共三个人,难道小哑巴是皇后?皇上是谁呀?他又开始心疼少爷,心说我们少爷还是在大牢里蹲着才安全。穆尔卉一拉绍辉说:“这是我哥,以后不许拦着他。”这群卫兵又磕一下,倒也整齐:“参见国舅爷。”穆尔卉大大方方往里走,绍辉每迈一步腿都哆嗦。原本正中是两张桌案,临时又给加了一张,穆尔卉大大方方往中间一坐,示意绍辉尽管坐,别客气,都是自家人。方才那小屁孩坐下就开始削苹果,削好了切成四块儿递给绍辉一块儿甜甜地说:“哥,你吃!”绍辉尴尬地答应,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见穆尔卉伸手就拿了块儿,边啃边说:“说一下攻城部署,按照原计划攻打定州,不要操之过急。只是有一样,贤王叔领本部人马切断定州上京城的道路,隔离开定州巡抚和兵部衙门之间联系。”只见一个年轻人站起抱拳道:“皇后娘娘放心,臣弟自然不辱使命,断其中枢,自然事半功倍。”穆尔卉点头一指着绍辉说:“我这有个好帮手便宜你了,这是我落难中原认得哥哥,虽为异姓兄妹,情如手足,他又是定州当地人,最熟悉情形。”绍辉不知该如何行礼,底下坐着的年轻人腰上都是黄带子,哪个他都要先磕头再问好。那年轻人反而冲他一拱手:“此行全靠国舅老爷指点了,在下秦正英,叫我正英就好。”绍辉傻乎乎站起来,已经彻底懵逼了。穆尔卉笑着一推他和众人解释:“家兄一天一夜没歇着了,精神有些不足,其余人攻城方案不变,暂且让他回去休息,点将出征时,小柏再带他过来。”小柏知道姐姐还得继续商议攻城事宜,先行领着绍辉回蛮兵的营帐用膳。秦正英的任务是配合大军深入定州城北,自然也站起告辞回去休息。他和小柏绍辉一同出去,不停套近乎,一口一个舅爷叫得绍辉连连作揖。瞧着绍辉相貌堂堂,身量魁梧,秦正英才不信什么异性兄妹的鬼话呢。这小子要是能在穆尔卉那儿吹吹枕边风,自己儿子没准就能继承皇位。皇后外面有小白脸,这对于穆尔卉这样的女人来说也算不上奇怪的事儿。她还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说她身边没几个男人谁也不信。而今是大昭国求着她,只盼着她别闹得太明显脸面上难看就好。对于绍辉的身份,这群人出奇的一致想歪了。绍辉不明白这小柏明明是亲弟弟,怎么自己这个干哥哥反而被礼敬有加。不过他劳累了一天一爷夜是真,小柏为了表示尊重,带他回了自己的营帐休息。穆尔卉安顿完了军务已经是晌午了,见她哈气连连众人也都纷纷露出理解神色。这男人想来是昨儿才来,累着了也是人之常情。恭送皇后娘娘回营之后,众人议论纷纷:“这就领出来了?皇嗣当真用秦氏子孙?她不会自己生一个顶上吧?听说蛮兵大营了昨儿个多了个男孩,他们可都叫小殿下呢。”被称为小殿下的宝儿,骑着一头威风凛凛的大狗正在中军帐前来回策狗奔腾。那狗名叫贪狼,是正儿八经受训的军犬。这会儿负责它日常训练喂养的士兵一手牵着狗绳,一手扶着小祖宗,一圈儿一圈儿地跑,腿早都溜细了。宝儿兴奋地不知身在何处,咿咿呀呀叫唤着:狗狗,驾驾。贪狼和一匹小马驹大小差不多,浑身毛色锃亮,豆包大小的爪子来回倒腾,跑快了陛下不答应,跑慢了殿下不依。穆恩泰瞪着铃铛大小的眼睛瞪着俩人一狗来回跑,咧着大嘴傻笑。穆尔卉到了近前见过父皇,拍手把儿子抱在怀里。贪狼就地卧倒吐出长长的舌头,穆恩泰招呼道:“快给贪狼拿水,拿肉,多拿些!”这样的军犬军营里一共三十余头,伙食标准比将官还高。照料贪狼的士兵累得大口喘气,被担架抬着下去领赏休养,并且获恩准,下次小殿下点将他不用来了。穆尔卉气得眉头拧着,抱着儿子问老爹怎么回事?穆恩泰理所当然道:“孙子说要猫,咱们大营里没有猫,只有马和狗,我就抱着他去狗舍那里了。”穆尔卉瞧瞧小家伙脸蛋红红的,满脸兴奋之色继续问:“然后呢?”穆恩泰继续说:“揪着狗耳朵就骑,然后你看见了。”气得穆尔卉一戳儿子小脸蛋埋怨道:“你怎么这么淘气?”宝儿没想到娘会凶自己,咧着小嘴就嚎。穆恩泰立刻恼了道:“外公打她,干嘛一回来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他去够拐杖,穆尔卉抱着宝儿就跑。见娘如此狼狈地抱着自己跑,不厚道的宝儿一边笑一边拍着小手。虽然穆恩泰教了他一上午叫外公,可惜最多会叫个公公。无语问苍天的穆恩泰只得认命,公公也答应了。跑回营帐,伺候小殿下的乳母连忙上前。穆尔卉特意请教了乳母关于孩子的喂养,知道了这么大孩子而今该以粥为主。不顾自己几乎两天一夜没睡,洗干净了手,笨拙地喂儿子吃了点带肉的粥粥,搂着他在榻上轻轻地拍睡。从生下就离了娘的宝儿这会儿头一次在娘怀里睡了个囫囵觉,并没有照顾小儿经验的穆尔卉原以为自己能把他平安生下,就理所当然地会照顾。打脸来的很快,睡的正香的穆尔卉被一股热流洗了脸。瞬间坐起看到孩子虽然睡的香甜,可不知怎么的头和脚已经换了位置。那点儿多余的小玩意,继续喷出弧形水柱。穿着活裆裤的宝儿自己裤子一点都没湿,穆尔卉从头到脸带衣服前襟跟淋了一场大雨一般。这要是换个人得立刻拉出去乱刃分尸了,自己亲儿子干的,她还觉得有趣。急中生智的穆尔卉一把拿起床边架子上的头盔把余下的收集起来,轻手轻脚地溜出去倒在营帐外,换好衣裳洗干净脸坐在儿子身边,望着作案工具想对策。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读者“噜啦啦噜啦啦”,灌溉营养液,宝儿献上么么哒。得意的宝儿兴奋地问:朕威风不?第54章 畏惧比量着宝儿刚出生的大小, 看看长出这一大截穆尔卉喃喃道:“难为你爹把你伺候这么大,看来养个孩子比生还费事。”忽然想起了尿布,宝儿在肚里的时候准备了不少尿布来着。穆尔卉一个高儿蹦地上, 把贴身的寝衣裁了几件, 弄了大大小小的尿布准备给儿子包上, 宝儿打个哈欠用小手推开。白了娘亲一眼, 好像很嫌弃她给自己包这玩意。爹爹都是定时拿个小杯子接他的嘘嘘,自己怎么有这么笨的娘。宝儿啃着手指头开始叫爹, 见娘眼圈儿红了,他小嘴一咧又嚎上了,他已经一天一夜没见到自己那可爱的傻爹了。穆尔卉抱着儿子满营帐哄着:“乖宝儿不哭,娘一定把你爹接回来,今晚娘就去救你爹去啊, 咱一家三口再不分开。”听着孩子哭,小柏探进来头, 接过宝儿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哄道:“舅舅抱去骑马好不好?”宝儿不买账继续咧着嘴嚎,绍辉听见孩子哭连忙也凑进来看看怎么了。虽然他听不懂蛮兵的话,可在这个营地每个人对他都很和气,随便他出入。绍辉又接过宝儿继续哄:“不哭, 不哭, 今晚舅舅就去救你爹回来呀。”绍辉这一颠,宝儿又找到昨儿爷俩逃亡的感觉,小手一指门口吩咐:“跑”绍辉听话地抱着宝儿跑,这小家伙认路一般往大营门口指着:“跑, 爹!”他似乎要让绍辉跑步抱着他去找爹, 或许他还记得,昨儿就是绍辉跑着抱他来的这个地方, 绍辉无奈下举着宝儿围着大营跑。后面一个蛮兵叽叽咕咕边追边喊着什么,绍辉也听不懂,只要宝儿不嚎就烧香念佛了。穆尔卉忽然觉得不对,撒开腿追着喊:“哥,别往那边儿去,那边是犬舍,军犬见到跑的直接扑。”穆尔卉毕竟离得远,没等绍辉听见这爷俩就跑到了一大片空地,这边的营帐和前面的不大一样,有股子隐隐的臭味儿。天色渐晚,远处的营帐已经亮起了火把和风灯。今晚子时要全军进攻,这会儿全体骑兵都忙着进进出出给马匹添加草料和豆饼。只有这片营帐没有掌灯,随着他们爷俩跑到近前,绍辉就觉得发毛。夜色中一双双叽里咕噜的小眼睛像发亮的黑豆子,那种感觉像遇到了群狼。绍辉猛地刹住脚,没等他调转头逃跑,突然那一群黑眼珠里为首的掉头就跑,呼呼带起一阵风。蛮兵呼喊着追赶不及,贪狼一跑,其余众犬紧随其后,照看狗的士兵吓得一边呼喊一边撒腿就追。后面追赶的蛮兵举着火把到了近前,没想到犬舍瞬间跑光了,惊喜交加之下一屁股坐到地上。穆尔卉呼哧带喘地跑了来,冲着儿子比量一个你牛逼的手势。指着众犬逃窜的方向说:“我们这些军犬,堆积如山的尸堆都没吓跑过,熊熊燃烧的烈火都没吓跑过,轰隆隆的攻城器械响都没吓跑过。”绍辉看看他怀里啃手指头的宝儿感慨着:“我的孙少爷,你也太牛了吧?”听着蛮兵呼喝的声音,养狗的兵已经陆续牵着各自的狗回来了。贪狼是军犬中的头目,一见宝儿还没走,吓得立在原地,无论主人怎么拖拽,两条后腿一跪,前腿支撑着,像座小山一般纹丝不动。贪狼不敢回家,其余众犬皆静坐示威。穆尔卉抱着儿子一路哄着离去,绍辉连连给照看军犬的士兵作揖,满脸歉意地说:“孩子小,不懂事,得罪了!”穆恩泰已经听说了宝儿把狗都吓跑了,接过孙子笑说:“好小子,人家七八岁才招猫逗狗的惹人厌,你小子这么小就成?”穆尔卉白了老爹一眼,若不是满心都是对儿子的愧疚感,她真想好好修理一下这个调皮的小家伙。把孩子郑重塞到穆恩泰怀里说:“今晚子时进攻,父皇带宝儿早些睡,千万别再宠得他无法无天了。”穆恩泰接过孙子,宝儿依旧委屈巴巴叫着找爹。穆尔卉蹲下身子拉起儿子的小手说:“娘和你拉钩,今晚一定救出你爹。”宝儿好像听懂了似得,咧开小嘴吐出粉红的小舌头,似乎又有了笑意。穆尔卉一看那眼里都是调皮,恶狠狠地说了句:“让你爹好好修理你,哼,都是他宠着你!”宝儿一看娘变脸,他那小脸比娘变得还快呢,哇一声又哭了出来。穆恩泰立刻撵人:“不是要去救宝儿爹去吗?还不快去准备!就知道气着我们宝儿。”见女儿扭头就走,他嬉笑着说:“不着急领回来,你俩在外面住几天,省得孩子碍你们的事!”气得穆尔卉回头翻了个白眼,穆恩泰看看怀里的宝儿,理直气壮地说:“豆芽大的娃娃又听不懂。”瞧瞧周围亲兵护卫,加上弟弟小柏至少百八十号人,穆尔卉咬咬牙心说摊上这样个爹可怎么办才好。宝儿揪着外公的胡子玩儿,忽然想起外公教的来,一个劲儿喊公公。穆恩泰忙不迭地答应了,他还算是聪明,知道宝儿爹是汉人,暂时和孩子说话都是用中原话交流。边上能听懂的捧腹大笑,走到一半儿的穆尔卉也笑出了声,回头冲着儿子比量个飞吻,快步上了马。秦正英的人马已经集合完毕,小柏换好了盔甲陪同绍辉准备出发,被穆尔卉叫住。看看天色还早,穆尔卉同绍辉说:“你跟着秦正英的队伍走,注意安全。一切以保证少爷的安全为主,也不必和他们提起少爷的身份。秦正英那小子不知你的底细,且有求与你,一定会对你言听计从。你也不用答应他什么,一旦救下少爷,暂且把他藏到熙光寺里,待我打下定州亲自安顿。”穆尔卉又喊了一个蛮兵头目过来,介绍道:“这是阿吉将军,他的小队虽然只有二十人,可勇猛无双,负责保护你和少爷的安全,带上!”绍辉明白,蛮兵里的小分队都是狠角色,自然领悟到自己的任务就是率领这二十个亲兵救少爷。想想昔日的小哑巴满脸乖顺,而今眉眼里都是决绝。他心说这样的哑奴一点儿也不可爱,不过令人敬佩。甚至有些庆幸当初他俩的事儿没成,做一辈子亲人是不错,和这样的女人做夫妻,压力真不是一般大。绍辉郑重保证:“不救回少爷,我绝不回来见妹妹。”哑奴有些落寞地笑笑:“希望你们都平安回来,若少爷有个好歹,你也好好回来,我不怪你。”秦正英的兵马没有准备火把和风灯,连马蹄子都缠着布。夜色中悄无声息地往定州方向靠近。穆尔卉看着他们渐行渐远,命传令兵道:“鸣炮,进攻!”今晚的主力攻城的就是穆尔卉的蛮兵大营,铭王和徽王的人马被她派做两翼。知道拔这个钉子不容易,穆尔卉换了战术,把自己的主力做了诱饵。韩,赵,魏,齐等四位将军奉命埋伏起来,从毗邻的四个城镇缺口打进去,负责剿杀守城的弓箭兵。定州府的门户可是百年古城,城墙坚固,且设有宽大的瓮城。想像从前一样偷袭取巧是绝无可能。她被挡在城外半月有余,为了对付这个瓮城可谓煞费苦心。对面的守将曹蛟也知道这群蛮兵箭法不赖,就躲在城墙上不冒头。人不靠近瓮城他们绝不出动,瓮城门不关闭,主城绝不开门。全天十二个时辰的严防死守,丝毫不给蛮兵可乘之机。和平时攻城一样,重甲兵掩护着攻城器械上前破坏瓮城的城门,强弓营直接火箭招呼。前一个时辰蛮兵伤亡惨重,却丝毫没有后退的迹象。瞧着对面的烽火台换了红色的烟雾,穆尔卉命人放出了己方的进攻焰火。事先埋伏下的四路人马趁着对面的守军支援主城,总算是同时打开了四个缺口杀了进去。铭王和徽王率领各自的兵勇奉命趁乱杀上了城头。头顶上的压力减少了大半,冲车撞开了瓮城的大门。穆尔卉吩咐一声把整个瓮城全部打开之后,才下令撞击城门。可攻城器械损耗严重,听着一声声闷响越来越稀疏,穆尔卉心急如焚。命重甲兵掩护士兵在主城门下挖坑,天亮前要挖出一丈的深坑。城头上不断飞下断臂残肢,显然铭王和徽王的人马要坚持不住了,云梯手伤亡惨重,可依旧前仆后继。天明的时候,穆尔卉看着遍地狼藉,命人把从县衙抓回的那几十差役赶上了云梯,敢不往上爬,就弓箭伺候。反正要有无数性命填进去,这是宿命。穆尔卉命人把火雷填进坑里,泼了许多火油,一声令下全军后退。火箭一齐落到坑中,通通通震山响,城头上下血雨一般不断掉砖石瓦块和残破的人体。连着城门的一段儿城墙被炸开个口子,没等人反应过来呢,三千余轻骑已经冲了进去。步兵随后这么一闯,定州守将曹蛟自知大事已去。他到死也想不明白,蛮兵为什么会为了大昭的江山这次甘愿做了鱼饵。更想不明白那个疯婆娘穆尔卉竟然不顾已经杀进城中的将士安危,选了这么个变态的打法。这一战,双方损失惨重,铭王咆哮着找到了穆尔卉责问:“娘娘可知我的三万兄弟阵亡了一万人,有四千都是被你的火雷炸死的?”穆尔卉看着遍地焦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反问:“若是不炸,你和余下的两万人这会儿还能有命吗?”第55章 府衙自古通往皇权的路上都是累累白骨, 吵过,俩人沉默了片刻。伤亡惨重的徽王率领残部,也寻到了城门, 见蛮军也同样惨不忍睹, 徽王看着这个要了敌我双方无数性命的缺口连连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