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自己也半晌无语,当初安顿李孟氏照看翠微,就存了让她把翠微养歪丢人现眼的心。古鹏牵着懵懂无知的宝儿,一步一步走出古家宗祠的大门。从和媳妇再见面,他就觉出她的身份不大可能是隆昌公主的婢女。小舅子当初一句二姐夫,给他提了个醒,或许媳妇是滇国庶出的公主,有二自然就有一。他一直不愿意接受他那温柔贤惠的小哑巴出身皇家,哪怕是个庶出的公主,自己也配不上。媳妇没有摆过公主的架子,还是从前那个调皮可爱的小媳妇。他就也愿意做那个宠她疼她的憨厚夫君。而今看看这阵仗,只怕庶出的公主没有这通天的本事。少爷一肚子纠结,有些感慨命运的无常。可就算她就是传说中的隆昌的公主,她依旧是他最爱的那个小娇妻。门外果然停着一辆挂着素色幔帐的马车,不知临时从哪里凑了来的,倒也符合热孝在身的古少奶奶身份。一撩开黑色车帘,少爷尽量笑得随意些。里面一大一小正襟危坐,媳妇脸上的脂粉刚刚抹去,似乎有些匆忙,头发里还残留着一些粉屑。耳朵上一对东珠耳坠子,那珠子有鸽子卵大小。颗颗圆润,色泽柔和。古鹏心说就算自己舍得给媳妇买,怕是也没处买去。连儿外面罩着银白色的圆领袍,领子那隐隐露出明黄色的亵衣。这娘俩应该是听说自己出事了,急匆匆乔装改扮而来。连儿变毛变色努力去遮盖自己露出的脖领子,心里默念继父眼神不好。穆尔卉反而露出释然的神情,娇俏笑笑,伸手打算拉他上来。果然她的孝服下也露出了明黄的衣裳袖子,袖口布满金线绣的龙纹。少爷一看知道再也不好装傻了,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些笑问:“我是不是得给你们娘俩磕一个呀?”连儿一顿,瞬间脸上带了失望模样,他跳下马车先把宝儿举上来,又推着继父的后背先把他弄到车里才说:“母亲说了先君臣后父子,内室自然是要执家礼,祖宗家法里也没说不认父子情分呀!”穆尔卉哼了一句:“我说的是你和你亲爹,咱俩的账且得好好算算呢!”连儿把古鹏推到穆尔卉身边坐好,自己往他怀里一靠说:“亲爹还没后爹疼孩儿,孩儿往后还指着您疼呢,那折子摞起来比我都高!”连儿站起来在少爷面前比量着,倒像个在学堂里受了委屈的孩子。少爷还是有些局促地看着穆尔卉问道:“这,这,咱俩这算是皇室丑闻不?要不,咱们跑?”穆尔卉一见他这个反应,忍不住抿着嘴儿笑了出来。连儿正撩开车帘子吩咐:“起驾!”一听要跑,“呀”了一声。古鹏就着他的手看见后面又赶来一个小马车,护卫搀扶着太太也上了去。见母亲神态自若,少爷扭头问:“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穆尔卉指了指宝儿,示意儿子到现在也不知道娘是谁,又叹口气说:“我带连儿回来的时候可是要和你摊牌的,你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少爷委屈道:“小柏叫我二姐夫,我以为你是那个隆昌公主的妹妹。你的前夫在动乱中死了,你才替他过继了孩子。我怕我让你说完,你再蹦出什么辅佐嫡姐大业的鬼话来,到时候再政治联姻,或是入宫陪伴姐姐,再离了我们爷俩。”瞧着穆尔卉绞着手帕望着他笑,少爷又贪看那笑靥如花。半晌一敲自己脑袋说:“我天,我总算明白为啥是二姐夫了,看来我这姐夫就剩下二了!”连儿用肩膀顶了一下古鹏的胳膊笑说:“继父,我觉得母后说得不对,您一点儿也不傻!”穆尔卉见少爷平安无事地坐在自己身边,总算是把那一点担心也释然了。想起连儿不听话来着,就势拧着他耳朵转了一个圈儿质问:“先说说贤德公怎么来的?谁许你临时改变旨意的?”连儿躲在古鹏怀里委屈道:“孩儿以为,母后的尊号加上父皇的靖字是因为您是嫡后,加儿皇的顺字,是因为您是母后皇太后,要享后世香火供奉,至于继父的封号,从您封号里挑出个贤,从儿皇这儿挑出个德凑出来的。”穆尔卉气得捶了他几下骂道:“我让你自以为是,我让你给我惹是生非,我还打算假装归天过几天清净日子呢,你给他弄个贤德公,我们一家子怎么跑?”连儿捅了一下古鹏,求助的眼神满是恳切。哀怨地说:“九岁的孩子太小了,不能离了父母的庇佑。”古鹏瞬间穆恩泰附体一般,学着他的腔调说:“九岁不小了,你母亲九岁那年都当家主事了。”穆尔卉哈哈笑着抱过宝儿坐在自己腿上上说:“你说说你也是奔着三十去的人了,让个九岁的孩子把你糊弄的一个来一个来的,他就是逃避朝政,想赖着你陪他玩儿!”连儿委屈道:“赵翰林教导孩儿,孩儿尚且年幼,当师学天下,尤其是要学习母后的文治武功。”古鹏郁闷道:“受累问一句小陛下,我教你什么了?怎么就成了帝师?”小皇帝正儿八经道:“您教了孩儿做男人要有担当,还有就是人人谈之色变的母后一点儿也不可怕。母后心最软,人又漂亮,孩儿只是不愿意离开母后的照管,至于您二位不愿意受宫廷礼法的束缚,给继父修建府邸,完全可以住得近些。”连儿从小长在逆境,哪肯轻易放弃这颗救命稻草,离了滇国和母后皇太后他只是一个不受人待见的庶出小子。可母后若是离了自己,想送上门来做儿子的要多少有多少。明明知道这孩子一肚子鬼机灵,穆尔卉倒也有几分喜欢他识时务。亲昵地揉着他脑袋上的头发,突然轻轻拍了一巴掌喝到:“兔崽子想的更长远!”连儿笑得跟小狐狸一样,这说明母后心软答应了。古鹏见孩子被打得一个趔趄,又慈父附体劝道:“好歹是个皇帝,你别动不动就动手,这样真的不大好。这孩子其实一肚子弯弯绕,依着我说,偶尔揍一顿,就得让他好好涨涨记性!”连儿立刻装模作样哭了出来,宝儿一听不是个话头,伸手搬着哥哥的脖子坐到了哥哥的腿上抗议道:“别打哥哥!”连儿抱着宝儿可怜巴巴望着这两口子,穆尔卉也只得一手一个都搂在了怀里。见少爷有些郁闷,连儿主动坐到了少爷腿上,然后三个家伙同时被瘦小的穆尔卉搂着,穆尔卉突然感慨出了声:“总觉得我养了三个儿子,操不完老母亲的心。”气得少爷狠狠地弹了媳妇一个清脆的脑镚儿,逗得两个孩子哈哈大笑。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读者“mospig”,灌溉营养液读者“噜啦啦噜啦啦”,灌溉营养液宝儿献上么么哒,扭扭屁股准备跑:造反了,我爹竟然家暴我娘。提着扫把的少爷横眉立目道:弹个脑崩是家暴吗?来,老子让你体会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家暴!一扭头见媳妇站在身后,吓得少爷麻利地抽出搓衣板熟练地跪好第70章 留守儿童一家子说说笑笑到了湖边, 古鹏带着两个孩子先下车,又习惯性地把媳妇抱下来。起初还故意遮挡她孝服不能完全遮盖住的黄袍,后面想想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也就不管这娘俩的装束不伦不类。家里一切都没变, 留守的渔民依旧叫大爷, 大奶奶和老太太, 连儿到了这里也成了连哥儿。回到房里,穆尔卉把里里外外的衣裳都换掉, 洗了把脸又挽成了家常的发髻。见少爷有些局促,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噗嗤”笑了。歪着头问他:“我也不是故意要瞒你的,你至于这样扭捏吗?”少爷脸红道:“我倒不是觉得你别扭,咱们能把那位九五之尊送走吗?”穆尔卉已经歪到了榻上,招手唤他过来又躺到他怀里叹着气说:“是你让他留下的, 你自己撵去!”少爷连连摆手说:“我不敢!”又搂上少爷脖子,穆尔卉说:“小柏过几日就打算动身回国主持大局, 中原毕竟凶险,我想让你领着太太和宝儿跟着小柏一起回,最好也劝着我父皇也一块儿走。这仗胜负难料,我怕真得连累了你。”少爷摆弄着她的头发, 一点点为她按摩着头皮说:“让太太带着宝儿和他舅舅回吧。我留下陪你, 就算最后不走运,有我陪着你亡命天涯,早晚也能一家团聚。抛开身份不说,我是你丈夫, 保护你是我的责任。至于爹, 我是没把握,他老人家性情不定。”穆恩泰才是个大麻烦, 这一点两口子都很清楚。俩人依偎在一处抓紧安顿眼下的事儿,穆尔卉要征兵,要继续作战,她给少爷布置的任务就是先把腿养好。第二天一家人碰了面儿,简单把决定说一下。一听要把宝儿送回滇国,连儿先哭了一鼻子。太太而今平静地接受一切安排,让她和孙子一起去个陌生的地儿,她眼里现出一丝担忧。穆尔卉微微福身道:“虽然有舅舅陪着宝儿,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乳娘嬷嬷人再多,也不过是脸面情儿,只有太太陪着宝儿我们才安心。”太太见穆尔卉施礼,连忙站得笔直,穆尔卉还算亲昵地搀扶她坐下,拉着少爷一并给太太磕了三个头。太太戏谑地说:“你这三个头磕完,我的鹏儿这辈子怕是心甘情愿随你出生入死,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我自己的儿子我知道,他原本可是最胆小的。”穆尔卉深情地望了古鹏一眼,坚定地说:“太太放心,就算我的性命不要了,也得留着他陪伴宝儿长大。”太太啐了一口道:“呸呸呸,不吉利,我们娘俩等你们回来,到时候把咱们家的铺子好好开起来,让我们的宝儿做个安安稳稳的阔少爷就好。”太太早早回房诵经去了,这两口子百日不到忌房里的事情,索性每晚都把宝儿放在俩人中间,省得肢体碰触心里痒痒的。知道小舅子要走,古鹏连夜给他打点治伤的药,尤其是他这回真得听明白了小舅子的伤和自家小日子关系重大。他有个皇帝老丈人和皇帝假儿子就够了,实在不想再有个皇帝亲儿子。瞧着他把屋里弄得烟熏火燎的,穆尔卉扇着扇子抱怨:“你作什么?”古鹏呲牙咧嘴地笑:“给小柏多配点儿药带回去,从小调养或许能彻底医好。”从少爷那闪烁不定的眼神里,穆尔卉就知道他冒得什么坏,比量个大拇指问:“男孩子多大娶媳妇合适?”少爷认真想想说:“咱家老爷十六岁就有的我姐,据说二叔更早,十三四就和房里人不清楚。”穆尔卉点头道:“你说的给连儿娶老婆的事儿你包了,适当的启发启发他,早点娶回媳妇亲政,咱们好跑。”古鹏认真的点了点头:“媳妇你放心,而今我能自由出入宫禁,带几个和连儿年貌相当的小丫头只说伺候皇上去,挑了谁家孩子,她家里只有感激不尽。”这几日两口子把时间都用在陪宝儿上,一想到这么小的孩子要离开爹娘就心疼。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今真得不方便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跟在军中。真到了分别的日子宝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哭道:“以后我不睡爹娘中间了。”对于孩子的实话,众人有些忍俊不禁,又义正言辞地拒绝,宝儿狠狠心又哭道:“不和爹爹抢着摸娘的咪……”顿时少爷的脸红透,穆尔卉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屋里的众人都不敢笑,一个个憋得满脸通红,就像一屋子刚出锅的烧鸡一般。宝儿一见没人给自己讲情继续哭:“以后和哥哥睡!”这下连儿也一块儿哭,弄得生离死别一般。太太抱着孙子哄到:“先和奶奶去住几天,爹娘办完事就回来接宝儿,以后还和娘睡。”小柏已经明白了孩子的话,暧昧地看了一眼姐夫意思舅爷也是在帮你。他把姐夫给的药珍而重之收拾好带上,不顾宝儿哭得快断了气,举着就塞进了马车里。穆恩泰死活不肯和儿子回去,理直气壮地说:“作为父亲,他不能把自己女儿丢到中原,要回也是一起回。”对于他的坚持,穆尔卉意料之中,狠狠心和宝儿挥手告别,又缩到少爷怀里哭了一鼻子。少爷不住口地安慰:“打仗不是玩儿的,让宝儿和舅舅回去他是安全的,咱们才安心。”说着说着他自己也哽咽了。送走了宝儿,古鹏有些心事重重,经常和绍辉密谋着什么。绍辉满脸为难,可少爷连警告带胁迫,弄得他不知怎么办才好。嘉平三年在定州以南成了顺德元年,临时皇宫里住着小皇帝和他的两位帝师。翰林大人对另一位帝师的身份心知肚明,朝堂上这些重臣也开始认为穆尔卉身边不但有小白脸,而且是两个。先来的国舅老爷显然已经是昨日黄花,新宠古公爷虽然不大露面,内侍见过他把着小皇帝的手教他写字,也能看见他把老白脸挤兑的无可奈何的模样。绍辉而今躲着少爷走,因为他密谋的事情,借绍辉十个胆子不敢干。太后娘娘三六九大朝必在,政策也以勤劳农桑和征兵为要。前面的献州同样是百年老城,吸取上次攻打定州的惨痛伤亡教训,太后命各位将军袭扰周围村镇,以抢劫府库粮草为主。屡立战功的绍辉不断得到封赏,虽然有小白脸顶替了他陪伴太后的时光,可恩宠不衰,也没人敢小看了他。只是最近出了一件让人头疼的大事儿。丞相顾大人家里最小的女孩儿叫顾泉,这丫头年方二八原本是待字闺中的好年华,因为她父亲在秦正显那里备受排挤,导致高不成低不就。随着父亲投奔了这边来,远远瞧着绍辉回来献捷死活要嫁给他。吓得顾大人连警告带劝说,那人是太后的干哥哥,可不敢高攀。小丫头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想尽了法子靠近绍辉。或许是俩人年龄相差太大,绍辉躲她犹如鼠避猫。古鹏对朝局不感兴趣,对于绍辉招惹了一朵莫名其妙的小桃花,还是开心不已的。两口子人前一个斯文一个庄重,躲回房里没少商议对策,怎么能给小桃花创造机会,让她如愿以偿得到绍辉。原本绍辉躲着古鹏,可加上这朵小桃花的捣乱,绍辉不得不躲进行宫,只能和古鹏混在一处。顺德元年十一月末,下了好一场大雪。穆尔卉帮着古鹏正式拆下腿上的夹板,替他收在了锦盒里做个纪念。这副桌子腿改造成的夹板,是他父亲给他最后的关爱。搀扶着少爷在房里走走,虽然没有过去轻灵,可也和正常人无异。古家老爷已经走了一百天,两口子正式换了素服去坟前祭拜,也请老爷保佑古家宝儿能平安长大。从老爷的坟上回来,两口子总算饮食上开了禁忌。虽然不敢宴饮取乐,茶饭周全了起来。知道少爷馋肉也是馋得很了,穆尔卉先命厨子给做上一盆红烧排骨。看着他风卷残云,穆尔卉一边端着汤给他顺顺。瞧着媳妇含情脉脉看自己,古鹏只觉得血脉喷张,啃得满嘴油光锃亮还嘚瑟道:“今儿晚上我就啃了你!”穆恩泰拄着拐杖在前,二林一手拿着酒壶一手端着他的排骨和菜在后跟着。老爷子边走边和二林说:“而今他们也能总算吃些荤腥了,我吃肉也可以凑个热闹一块儿吃点儿,省得他们看我吃肉馋嘴。”他刚进门就听见女婿的豪言壮语,深深地感动之下,毫不犹豫扭头就往回走,拐杖正好撞到酒壶上,一声脆响酒香四溢。都不用问,就知道是自己爹,穆尔卉出来看看没伤着人,抱怨道:“越老越成了孩子!”穆恩泰连连说:“是,孩子好,你们早点儿睡,爹就不打扰你们了!”二林不厚道地笑了一声,古鹏追到门口白他一眼,伸手搀扶住老丈人道:“一块儿吃吧!”这一顿饭,穆恩泰从自己媳妇怀穆尔卉,讲到生小柏满月,听得俩人昏昏欲睡。会错了意的老丈人紧着扒拉两口快速逃离他俩的房间。送走老丈人,古鹏慢条斯理地把屋子收拾一下,外间屋的小炉子上,一锅药汤刚好溢出。示意媳妇自管歇着,他垫着厚厚的抹布把药渣滤出,一边晾着,提着两桶热水回来,冲着已经钻到被里的穆尔卉抛了个媚眼。第71章 密谋好久两口子都没亲热了, 别说少爷着急,穆尔卉也急得连连催促。见他反复折腾那药,穆尔卉小声劝道:“我小心一点儿就是, 要不你别喝了!”古鹏严肃道:“宝儿那事儿是我对不住你, 若是知道真相不会那么急着要孩子, 害得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差点耽搁了性命。等咱们彻底安稳了再继续要下一个孩子。”若说初到一起时是干柴烈火,那有了宝儿之后便是润物细无声。而今孩子不在身边, 这俩人瞬间找到了初遇的激情。炭盆把屋子烘烤的暖洋洋的,随着少爷一声声哑妹,心肝儿的乱叫,他的小心肝在他怀里嘤嘤着。又突然抱住了他的头,指尖深深插/入他的头发丝里, 回应了一句句少爷和夫君。政务劳神,巡视防务费力气, 这会儿又被古鹏拆过重组一番,穆尔卉沉沉睡去。少爷白天补过觉,见把媳妇累得彻底睡着,一跃下了地, 活动一下胳膊腿儿, 套上衣裳,又摸走了媳妇的腰牌。提着他的佩剑,牵过备好的马,直接寻到绍辉家里。绍辉继续作揖告饶道:“祖宗求您放过小的。”少爷循循善诱道:“这事儿成了大功一件, 首功肯定是你的, 到时候加官进爵你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绍辉哭着脸道:“荣华富贵也得有命才行,要是把您磕着碰着, 我怕少奶奶剐了我。”少爷拍拍肩膀安慰道:“我在她书房里留了字据,生死各安天明,她不会迁怒你的。”已经打过大大小小几十次仗的绍辉,被少爷吓得腿都软。已经快走到大营了,他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求爷考虑考虑少奶奶的名声行不?”少爷笑着说:“咱俩到底什么关系,咱俩心里明白,外人非得以为成那个样儿,索性满足他们的猎奇心理好不好?你想想啊,这事儿办成了,往小里说年前能拿下献州,往大说对早日一统也是奠定了基础。最后说点儿眼前的,咱们也确实缺少棉衣御寒。你我能穿暖和了,老百姓和当兵的还冻着呢,他们也是爹娘养的,我媳妇也心疼不是。”绍辉带着哭腔说:“您就毁我吧!”绍辉不情不愿地先调集了他自己的人马,又拿过古鹏偷来的腰牌去蛮兵营盘里调来精锐。二林战战兢兢带着包袱上前,少爷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别怕,相信绍辉大哥,那是咱们一起长大的。”一行人踩踏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响声走到郊外,纷纷上了马,趁着夜色赶路。快天明的时候到了地方,绍辉不敢靠得太近,也尽量在眭镇外靠近大门那儿隐蔽起来。镇子的大门没有州城府县的雄伟,可战时也高悬着风灯,一队队哨兵不时经过。天大亮的时候,拉甜水的老汉赶着牛车慢悠悠往镇里去,古鹏上前赔笑道:“老人家,我们是赶路的客商,借您的车子避避风寒。”他塞给老汉一把铜钱,老汉推着不要,拍拍自己身边儿的位置让他俩坐上来。二林把身上带着的烧酒给老汉喝上口,打听着前面有没有打仗。而今方圆千里拉锯战,二林畏畏缩缩的模样倒也像是不得不出门讨生活的生意人。老汉叹气道:“这一代还算太平,离南边儿的朝廷远,离北边的朝廷也也不近,周围几个镇子还算是有活路,镇子里有作坊,还能给按时发工钱呢。”古鹏盯着这个镇子很久了,自然是知道所谓的作坊是被服作坊,敌军的棉军衣和军鞋都是打那儿出。他已经连续两个月从这里高价进棉花了,这次约了他们的金司库在镇子大门这里的宝丰酒楼谈生意。镇门这里盘查虽然严格,可古鹏身上带着一股商人的习气是天生的。递过去一串铜钱,又没有搜检出什么违禁品。少爷的佩剑就是寻常的市卖货,出门防身也说得过去。二林就是一个跟班模样,有点睡不醒的样子,丝毫不像是军人。一大早酒楼根本就没生意,一见古鹏带着小厮进来,小二哥赔笑着往里请。雅间里一个油腻的胖子伸长了脖子,一见少爷进来双手抱拳笑道:“古老板,发财,发财!”古鹏认真打量一下,这胖子看个头儿到他肩膀,整个儿一只鸭梨成了精。肚子圆如球,偏偏长个小枣核脑袋,三个下巴肥肉堆累,腰腹那圈儿把衣衫勒得一圈圈印记。虽然俩人头一回见,走惯了生意场的少爷同样赶紧抢了几步。不亲假亲,不近假近,笑着一边拱手一边叫着:“老哥哥久等了,恭喜发财!恭喜发财!”枣核脑袋的胖子亲热地拉着少爷赞道:“老爹果然一表人才,不光出手大方,人长得也大方。”这俩人跟四散多年的亲骨肉重逢了一般寒暄着坐下,唤来小二叫了酒菜。古鹏连忙催促道:“正事儿还是在吃酒之前谈,这乱世咱们豁出命来挣口饭也不容易,而今我家铺子里棉花和粮食可是紧俏货。老哥哥可千万提携着兄弟发财,不敢忘了老哥哥的好处。”枣核脑袋胖子笑嘻嘻说:“只要古老弟肯出价儿,粮食算的什么,你这不成器的老哥哥自然也弄得来,谁家还没个当些得脸差事的哥哥兄弟不是?”少爷顿时两眼放光,从衣袖里摸出一根金条塞在枣核脑袋胖子手里笑说:“粮食和棉花两样,数目和价格还请老哥哥体谅,这是孝敬您的茶钱!”枣核脑袋胖子顿时那嘴咧到耳朵根那里,像一个熟大了的枣子一般。他伸出粗壮的胳膊,少爷理会的连忙也伸出手来,俩人在衣袖里反复比量,互相观察着对方的神情,也试探着底线。价钱和数目谈好,小儿端来笔墨纸砚,枣核脑袋胖子用饲料代替了粮食,用布衣代替了棉布写了文书,俩人画押。收了古鹏沉甸甸的定金,这家伙领着古鹏去了一处偏僻的院落。厢房里堆着打成捆儿,几乎摞到房梁处的棉花,古鹏两眼放光笑说:“我没有哥哥那通天的本事,我的小子们在镇子外面带了马车等候,还请哥哥想办法帮兄弟把东西运出去才是。哥哥放心,绝对不让哥哥的伙计白忙活,吃酒的钱还是兄弟请。”胖子笑呵呵应了,立刻命人过来搬货,这屋子里的不过是三成,他显然跟镇子里的守军熟悉,棉花的上面盖了些皮子,只说是贩卖些皮货也就顺利出了镇子。出了这个镇子三十里,有个老王家茶摊,一排筒子房还都是草坯盖的,风雪中摇摇欲坠的模样,斜插着面茶字的大旗。果然见二十多个伙计模样的人帮着卸车,暂且把这些货搬进筒子房里,少爷连忙给了赏钱,又亲自把那枣核脑袋的胖子送到了镇子外才回来。绍辉见人都走了,才从筒子房里钻出来,一边摸着头上的汗一边说:“我的爷,这也太危险了,我怕你家姑奶奶扒了我的皮。”少爷看看这些棉花示意二林安顿人赶紧运回铺子里,少加几文钱就出了,老百姓有粮食吃,有冬衣过冬暂时就不会闹事。到了第二天约定的时候,胖子依旧带着人送来了十车粮食和十五车棉花。古鹏都是真金白银的付账,依旧把胖子送到镇子外。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几千护卫开始在镇子外十里的地方挖坑。最初宽一丈,深两丈,随着往前延伸宽度扩到了整个路面。天寒地冻的也不好挖,财大气粗的少爷都是把烧红的炭火倾倒上路面,就着热乎开始动土。活儿干到一半的时候,大营方向又摸上来上万人。吓得绍辉已经准备好以死谢罪了,少爷强做镇定一看带队的果然是穆尔卉。两口子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显然这气氛有点尴尬。连傻子都看得出穆尔卉那脸都能滴出水来,当着人她也不好流露出不满的情绪,只是让带来的人加入到挖坑序列里,挖了二十几排坑之后,用木板搭建好框架,又盖上浮土。帮着他们把坑挖好了,穆尔卉把自己的马缰绳塞到少爷手里,哼了一声骑着他的马带着人消失在夜色中。绍辉吓得腿肚子都转筋,连连催着少爷赶紧去睡,养好了精神准备跑。或是找个替身代替他去冒险。古鹏温言婉拒,给媳妇的战马添加了不少夜草和料饼。这马俩人曾经共同骑过,对他这个主人也是乖顺服从的很。第二天一早是交最后一批货的时候,枣核脑袋胖子战战兢兢领着人往前走,跟着的车夫伙计瞧着都不是前两日来过的那一批人。古鹏依旧谈笑风生,亲热地迎出了筒子房外,依旧把这些粮食和棉花送入筒子房里。他这边儿还是那几个伙计在忙着装车转运,一切照旧。送胖子回去的时候,少爷牵过昨儿晚媳妇特意送过来的她那匹战马。那是看起来最寻常的滇马,毛色锃亮可体型寻常,跑起来灵活稳健。马鞍都换成了寻常的市卖货,媳妇跑了几个时辰来,就给他送来了一匹马和帮他挖了半宿坑就又跑了回去,连句多余的话都没和他说。一大早绍辉吓得求饶加作揖道:“山雨欲来风满楼,祖宗您可千万当心,若是大胜而归,小的能死个痛快的,要是您破了点儿皮,只怕小的就得万剐凌迟。”古鹏毫不在意拍拍他肩膀笑说:“后面就仰仗老兄了。”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读者“mospig”,灌溉营养液宝儿献上么么哒。哭晕在厕所里的宝儿呐喊道:爹,你快点接我回家第72章 家暴和平时一样, 古鹏亲自送枣核脑袋他们往镇子里走,再次踏上那些木板的时候,隐约有些颤动。看样子枣核脑袋他们很紧张, 并没有察觉到道路有异。快到镇门这里古鹏清楚地听见里面有许多战马呼吸的声音, 偶尔有马打个喷嚏, 或是响鼻。看来安插的内线果然起到了作用, 只是不知道他这个鱼饵到底能钓到多少大鱼。不同与往日,他并没有下马相送, 略一拱手打马就跑。虽然他是自己把自己设计成鱼饵的,可还没有让他们吃掉的想法。古鹏这一跑,瞬间镇子里涌出上千骑兵。因为上头命令抓活的,谁也不敢放冷箭。凭借着战马一瞬而发的凌厉冲劲儿,他们几乎挨着古鹏的马屁股往南追了下去。见古鹏骑的马不起眼儿, 他们吆喝着打算一拥而上直接升官发财。踩过第一排坑的时候,并没有明显的空虚感, 看他们的马速就算是察觉到不对也停不下来了。他催马狂奔,全仗着那马耐力好,身体又瘦小,连着跃过十几排坑丝毫没有察感觉脚下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