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边走边说:“棺材钱我不出啊,你量力而为!”绍辉被她气乐了,连连作揖道:“谢谢妹妹!”穆尔卉回头瞪眼道:“趁了你的心意就是妹妹,不如你的意就是娘娘,你就是个白眼狼!”穆尔卉回老宅的时候,一个婆子正和少爷嘀咕道:“少奶奶和绍辉走了,爷快去瞧瞧去。”就听少爷呵斥:“不得妄议主子,少奶奶而今当家理事,自然有事吩咐绍辉办去!”她刚进门就有人追着她领东西,傍晚一同给老爷烧过关门纸之后,古鹏也没再问过她和绍辉出去做什么。俩人只能吃素宴,而且这些白菜豆腐做得十分难吃。请来念经的和尚已经都安顿歇下了,少爷不断拨拉着算盘,支出给老爹做道场的钱交给媳妇,让她明儿安顿送往熙光寺。灵幡执事这些陆续送回,少爷挣扎要去过数,穆尔卉让他老实在屋里候着,自己去和那些纸活儿铺的伙计掰扯。亲戚朋友原本是一心看古家三房的笑话,老古和亲生女儿在青楼相会被气死当场,儿子腿骨骨折如何办理后事。里里外外古少奶奶跟着操持忙活,连外面的爷们都被调理的服服帖帖,又羡慕古鹏命好,一个彩礼钱没花,得个中用的媳妇。接收完纸活儿回来,见少爷没精打采地已经端了热水进来。穆尔卉啐道:“这时候胡来可惹人笑话。”少爷比量着羞她说:“我就是伺候你好好烫烫脚,看把我媳妇累的。”他把拐杖放一边儿,坐在小凳子上一点儿一点儿捏着媳妇的脚心。捏到有硬茧的地儿,拿出小锉刀子帮她一点点剔除,再抹上药酒,又涂上油脂。再用小锤子一点点敲着媳妇那笔直的小腿,穆尔卉闭着眼睛枕在他腿上喃喃地说:“再给我捏捏头。”不得不承认,古鹏的手法真是一流,无论是用关节敲击刺激穴位,还是轻轻揉着。穆尔卉舒服地出了点声音,气得古鹏抱怨:“你别害我啊,给人家听了咱俩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楚。”穆尔卉只得说点别的转移注意,她从外衫口袋里边上摸出本子念着流程:“出殡那日,依着规矩你得打着灵幡一路走到古家墓地,我担心你的腿扛不住,能不能让你骑着马举着灵幡?”古鹏为难道:“送殡又不是娶亲,送殡路上孝子的地位最低,我若是骑马不像那么回事!”穆尔卉歪着头问:“所有举着执事的都骑马,那你骑马不就不显得突兀了吗。”古鹏摆手说:“咱家而今没有那个实力,上哪儿找上千匹马去。”穆尔卉一听有门坐起说:“我宁愿去借一千匹马,也不让你一路走去,你别管,我来安顿,管保体体面面把老爷送到地方。”古鹏有些失落地搂着媳妇说:“原本想着是好好照顾你一辈子,却连累你总替我忙活,嫁我委屈你了。”就势又倒回少爷怀里的穆尔卉问:“那你会介意我比你办法多?”少爷憨厚地傻笑道:“怎会?我不管你是谁的女儿,我知道你是我媳妇,我儿子的娘,我知道这个就够了。我也瞧出我丈人不是一般人了,他能心甘情愿把女儿给我,我就好好照顾你,孝顺他老人家。”穆尔卉伸出小手说:“你我认定了彼此,就互相扶持好好过一辈子,你想问我什么只管问,我一定实话实说。”少爷伸出手指勾住她的,原本准备击掌协议变成了小孩子拉钩钩。俩人互相笑了一下,穆尔卉突然拍着脑袋跳到了地上。拿着外面买的豆沙包递给少爷说:“吃这个不犯忌讳,比糙米加白菜豆腐好吃些。”第二天一早,穆尔卉就吩咐骑兵准备一千匹马送过来,只要白的和黑的。正好也省得雇佣举执事的人了,一人补贴点银钱,算是让自己的兵赚了点外快。太太从知道了儿媳妇的身份,加上夜夜噩梦被孟氏母女索命,一改常态躲在房里吃斋念佛。众人原本以为是被老爷离世刺激的,也顾不上理会她。出殡这日,原本已经掏空了家底的古家难得热闹起来,从喇叭唢呐,到执事灵幡的人一律骑着马出门。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上千人的送殡队伍竟然都骑着马往古家墓地去。孝子古鹏骑马举着引魂帆在前,穆尔卉抱着宝儿领着连儿坐车,城门这里马路两边一面一个路祭台。东边是古鹏舅舅家的,西边为首的竟然是老丈人穆恩泰。古鹏依礼叩谢亲友的厚赠,抱着岳父的腿哭了一番。穆恩泰拄着拐杖上前,替老古焚上一炷香念叨句:“老弟呀,还以为能有机会请你喝酒呢,你怎么就去了。你儿子从此就是我儿子,以后有我照管你就安心地去吧。”原本精疲力尽的古鹏,在媳妇一家的帮衬下总算体体面面把老古送到了地儿。在家守孝期间,他惦记老丈人的腿伤,和小舅子不可描述的那地儿不好,索性一并把这爷俩接到湖心小岛住。同样不放心新寡的母亲,古鹏领着媳妇把娘也接到了岛上,原以为太太能反对和岳父一家住在一块儿,可太太只要一间净室能吃斋念佛就好。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读者“噜啦啦噜啦啦”,灌溉营养液,宝儿献上么么哒。宝儿扒在门缝偷着往里瞧,娘搂着爹爹一边拍着他后背一边柔声安慰着……她都好几天没这么哄过宝儿了,要失宠的节奏第67章 称帝太太突然没有那么多事儿, 幸福来的太快的古鹏忽然发现自己有个让人头疼的逗比老丈人。月初这几天媳妇忙得不见人,他那继子连儿整日抱着宝儿同他撒娇卖萌连求带耍赖:“继父劝劝母亲,不要让我一个人生活, 连儿还小呢。”古鹏莫名其妙, 一个九岁的孩子还小呢, 如何能自己过活?穆恩泰坐在水边用姑爷的鱼竿一边钓鱼一边严肃地说:“九岁不小了, 你母亲九岁的时候都当家理事了。”古鹏不敢顶撞岳父,只得赔笑着说:“爹, 昨儿我媳妇还说要您平易近人些呢,九岁的孩子确实不能离了父母的庇护。”穆恩泰调整一下板着的脸,挤出些笑模样,故意装出亲切可人的样子笑说:“九岁不小了,你母亲……”古鹏举着草帽挡住老丈人的目光, 拉着连儿说:“晚上我和你母亲说,你们兄弟俩还有个伴儿, 哪好就这么给你俩分开。”宝儿搂着哥哥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叫哥哥,古鹏带着两个孩子在湖边生火,见老丈人刚收获一条欢蹦乱跳的鱼, 就收拾了爷几个烧着吃。傍晚穆尔卉坐着小船回来, 宝儿大老远叫着:“娘,娘!”连儿也跟着招手问:“娘,给我们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小船没等靠岸,穆尔卉轻飘飘跳下来, 晃晃手里的油纸包儿, 让连儿和宝儿分着吃去。少爷伸手拉过媳妇,问候过穆恩泰, 两口子说笑着回了房。少爷叮叮当当一个劲儿切着什么,穆尔卉歪在榻上问:“作什么妖呢?”少爷边剁边说:“把阿胶敲碎,加上点黄酒给你煮了吃补身,再有几天你身上要来了,好好补补少遭罪。”穆尔卉翻个身,趴在榻上从窗户看少爷忙碌的身影,边看边花痴地说:“你认真的样子最帅。”少爷回头冲她笑笑,痞里痞气地吹了个口哨,看着熬他这锅胶,又把冰糖核桃敲碎了加到锅里。穆恩泰提着鱼边走边叫魂一般地喊:“古鹏,古鹏,今晚红烧鱼,你陪我喝两盅。”穆尔卉在床上怼道:“三年内忌宴饮,爹您自己喝去。”穆恩泰一听有规矩,不再多说,见姑爷拿着勺子不停搅合锅里的东西,好奇地凑上前说:“这一坨是什么?给我尝尝!”他拿了勺子就盛,古鹏吓得按住说:“爹,这是阿胶,专治女人经血淤堵的,男人吃了不好!”有点失落的穆恩泰往小板凳上一坐,开始郁闷。小柏隔几天回来看看他,平时住在大营里忙军务。女儿虽然天天都回来,显然是为着丈夫儿子。他就像被这个世界遗弃了一般整日黏着女婿。而古鹏因为伤了腿,加上在家为父守孝,正好和穆恩泰凑一块儿带着宝儿和连儿玩耍。古太太整日在房里吃斋,也不和他们一块儿用饭。偶尔出来见了亲家也分外的客气。已经答应连儿求情的古鹏就盼着天黑,天黑房里就剩下两口子和哼哼唧唧要糕糕的宝儿。这会儿宝儿坐在娘肚子上耍赖,非要娘抱着晃晃,坚决不肯和哥哥去睡。穆尔卉像抱婴孩儿一般抱着宝儿,小家伙还尽量把自己蜷缩的小一点儿。头和脚已经超出娘的身子很多了,还装作婴儿般噘着小嘴。穆尔卉不时戳戳他的小脸蛋,边戳边和少爷说:“你当初戳我脸蛋是不是也是这个手感?”少爷也在儿子脸上试试,气得宝儿噘着嘴清晰地:“哼”了一声。这回两口子一块儿笑,真是和他娘一模一样。把宝儿哄睡,穆尔卉抱着送去隔壁房里让下人照管。回屋的时候少爷又端来了烫脚的水,加了不少活血的药材。瞧着他已经褪去了外衣,还能看见脚脖子肿着,穆尔卉心疼地说:“我的爷,你自管好好养着就是。”少爷一边揉脚,一边笑说:“生意渐渐好了些,你干嘛让连儿过几天出去住去?那孩子跟咱们叫爹叫娘的,咱们家也不多他一双筷子呀。”穆尔卉哼一下,心说这小兔崽子心眼儿不少,直接了当地说:“九月初五新帝登基,他要住进临时行宫里。”少爷不满道:“我不同意连儿给皇帝做伴读,这伴君如伴虎,不如将来做个自在百姓的好。你们有大事尽管去忙,家里我说了算,我喜欢那个孩子,宝儿也离不开哥哥!”连儿大大吸一口胡椒粉,泪眼婆娑的冲进来跪在洗脚盆边上,挽着少爷的胳膊亲昵地说:“后爹,连儿不愿意离开您!”穆尔卉刚要说话,连儿学着后爹的样子给她连连捏脚,边捏边说:“母亲就疼孩儿一次吧,孩儿孝顺你们二老一辈子。我五岁那年就没了亲娘,我那亲爹根本就看不见我……”他这一说,少爷心软地搂着连儿说:“就是,这么可怜的孩子你好狠的心。儿子,睡觉去吧,这家里后爹才是一家之主。”少爷头一回当着媳妇这么硬气,笑得跟小狐狸似得连儿到了门口冲着少爷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穆尔卉只得和丈夫商议:“九月初五新皇登基,初四晚上我不能回家,顺利的话初五晚上我带着连儿回来,你和宝儿早点睡。”少爷一听媳妇这是答应了,立刻把晚上的阿胶端进来让她吃上口,又躺在媳妇的怀里轻轻地帮她揉着小腹。初四一早就见少爷坐在小凳子上筛了不少细香灰,见她醒了提醒道:“这一二日就要来,你都带上,别在外面失了礼。还有阿胶拿上吃,我正好去柜上再给你配点鹿胎膏好好养养身。”穆尔卉笑着接过,要出门又扭回身来搂着他的脖子在脸颊上亲了一口才说:“出门一定把家里的护卫都带上,我爹也得几天不回来,你和儿子要小心。”昔日的定州巡抚衙门而今修葺一新,披红挂花充作临时行宫。从门口到正殿铺上了厚厚的红地毯,站殿武士已经换上了象征皇权的金色盔甲,众王公大臣都穿着崭新的朝服跪在石街两旁。事先挑选好的宫女正在替穆尔卉换上朝服,沉甸甸的金冠上九只金凤围绕着一颗圆润的夜明珠。凤口也都衔着九颗耀眼的小钻石。明黄色的朝服上巧手的绣娘绣上了五爪金龙,袖口卍字花纹华贵吉祥。小皇帝磕头拜过太后之后,探出身子搀扶着太后一同到了丰先殿上给先皇磕头,并禀告祖先承袭大统。娘俩稳稳当当走在红地毯上,大人也就罢了,九岁孩童也是昂首挺胸,还真有那么几分君临天下的气势。文东武西山呼万岁,秦连就一步一步搀扶着母后一同登上金座,坐在了母后下首。接受朝拜之后,先尊母后靖贤隆昌皇后为靖贤顺隆昌母后皇太后,然后册封四位王叔皆由郡王晋为亲王。铭王没有得到额外的殊荣,让众人服气地很。文昌侯世子晋封为文昌侯世袭罔替,先御史崔大人被追认为昭义侯,长子世袭罔替。众位将军以及投诚来的老臣皆有封赏,紧接着小皇帝突然冒出一句封帝师古鹏为贤德公。穆尔卉纳闷地看着小皇帝,这封赏名单是太后和众人商议妥的,只是让小皇帝当众念出而已。他手里拿着的那份儿上面压根就没有古鹏什么事儿。见太后也露出迷茫的神色,众臣秉息凝神心说古鹏是谁?纷纷替小皇帝捏着一把汗,这还没亲政的儿皇帝就敢不听话,只怕今儿个太后就得发作。都知道小皇帝的老师之前已经被封做了翰林,这位古鹏是教导皇帝什么的,怎么如此得圣心?接下来群臣叩谢皇恩,穆尔卉有点不大高兴,孩子自作主张让她心里不舒服了一下。再加上这个小东西竟然知道自己的软肋是古鹏,讹着古鹏替他求情,依旧住在家里好逃避沉重的朝政。她脸上不大高兴,众人越发警惕着太后爆发。好在一直到仪式结束,太后也没纠正小皇帝的自作主张。闹不准她是为了给新皇面子,还是攒着一块儿算。众臣忐忑地吃着这顿御宴。依照前朝的规矩,定下三六九大朝,其余时间急事和军情随时奏报,也设了宰相和军机大臣。把这小皇帝推上帝位,穆尔卉深深呼吸了一下。她正忙着宴请内命妇,和周边国家来朝贺的使节。身边的孩子虽然刚到她肩膀,她就开始和宰相顾大人打听他家里可有适龄的孙女儿。儿皇帝想亲政,第一条就是大婚。顾大人吓得连忙跪下求太后娘娘别着急,皇上身子骨还没长成呢。连儿故意撒娇道:“得母后多日教导,皇儿茅塞顿开,唯愿母后身体康健,长长久久地陪伴教导皇儿。”他这一带头给太后拍马屁,大伙儿还不紧着夸母慈子孝,社稷之幸。穆尔卉冲着连儿挤挤眼,手比量一个拧耳朵的动作。这边热火朝天,少爷带着宝儿和护卫去了自家药铺,给媳妇配些调养身子的药。而今原料捉襟见肘,最大的药材市场还在伪皇帝的手里,他只能各处紧急命人采买补充,要不是他腿脚不便,早都亲自去进药了。湖面上来了一艘大船,船上男女老幼皆有,为首的正是古家的族长。自称古家的渔民的小船上前拦住去路,大爷板着脸道:“族里有要事,要见古肖氏。”岛上的贵人今儿个一个都不在,见来人确实是古鹏的亲大伯,暗卫也没好拦,就放他们弃舟登岸。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读者“mospig”,灌溉营养液,宝儿献上么么哒。宝儿娘虽然成了太后,可手里只有不到半壁江山,宝儿想彻底拽翻天,还得依赖娘的武力值。千秋万代,一统江湖,哎呀,谁打宝儿,我跟你说,我外公,我舅舅,我娘,我娘前男友,还有我不同父异母的亲哥哥,还有宝儿自己都是皇帝命!!!闹呢!第68章 对峙过了片刻两个妇人搀扶着古太太下来要带她上船, 太太扭头和边上的渔民说:“说给鹏儿和鹏儿媳妇,我去了大房那边的祠堂。”太太这般说,护卫不疑有他, 他们奉命保护古鹏和小殿下的安全, 可不敢限制古鹏老娘的自由。古家长房长媳古林氏, 和二房嫡妻古王氏架着太太到了宗祠门口大喝一声“跪下!”太太瞧了一眼宗祠门大开, 只得双膝跪倒质问:“我家老爷尸骨未寒,众位长辈哥嫂就要欺负我这寡妇失业的吗?正好当着祖宗说说我们老爷身陷囹圄之时, 长房长孙古腾不但不安慰劝解,反而拿了一张瓜分我们三房房产的文书逼着老爷签字。”在座的几个花白的老头互相看一眼,齐刷刷的把脸看向古家大爷。大爷咳嗽一声道:“古肖氏不得胡说,我家腾儿已经失踪多日了。”大爷身后长媳捅捅大爷,示意好好问问儿子的下落, 大爷咳嗽一声,庄严地说:“带原告!”人没到, 哭声就到了。披头散发的郎太太哭着苦命的儿上前,顿足捶胸的李孟氏,一个劲儿嚎着苦命的姐姐。两个仆人抬着担架,掀开白布, 哗啦啦往下掉土。白布下的古翠微脸色已经完全变成了青紫, 身上穿着官绿色潞绸褙子,一套足金的头面儿。焦黑的右手上套着一个金手镯,脖子上还带着赤金项圈,项圈儿上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吊坠。郎家太太一看翠微浑身的首饰两眼冒光, 李孟氏连忙哭爬道翠微身边叫嚷:“大小姐苦命呀, 都是那毒妇害了大小姐和她生母。”她爬到古家大爷脚下说:“我家三叔叔遇到太太的小厮张大柱,一起喝了几两酒张大柱供出他奉太太的命用麻绳勒死了大姑奶奶古翠微。在胡桃沟打算焚尸毁灭证据的空儿, 被官差老爷拿了,尸体也被运走。差役的头儿找来大少奶奶,才放了张大柱回家。他良心不安去胡桃沟给大姑奶奶烧点纸钱儿,这才发现胡桃沟多了一处新坟翠微之墓,那个绍辉和古家少爷鬼鬼祟祟地祭拜。待郎家的人去查验,才证明里面埋的就是古翠微。”郎家太太盯着翠微周身的首饰说:“翠微是我郎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就算是死,也该我们郎家发送。”太太哼道:“还不是你把这明媒正娶的媳妇卖进了青楼,气死了我家老爷,我们古家还没问你要命呢!”郎家太太挽起袖子一甩头,凶神恶煞地冲过来说:“你杀害了我们家贵儿媳妇,这钱,啊不这帐该怎么算?”李孟氏继续哭道:“我那苦命的姐姐从侍奉了三老爷,待人和气不敢专宠。对待太太也是言听计从,敬若神明。太太在支使刁氏下毒之前,就已经用慢性药毒了我姐姐几分。还有老爷试药为我姐姐解毒,也是受她所害再不能生育。”人证陆陆续续上来,有当初伺候孟姨娘的丫头小铃铛,伺候刁氏的丫头金雀,还有太太的陪房陈福的儿子。太太就跟听故事一般跪在祠堂门口,能找齐这么多人,自然不是郎家和李孟氏的本事能做到的。几位白胡子老头开始交头接耳,古家大爷板着脸还跟众位求情道:“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古肖氏不贤,残害妾室按照律法徒一年。而今咱们自家审问,当着祖先的面儿,命她赔偿孟氏娘家,并且为孟氏做道场赎罪。”古肖氏压根就没有反应,古家大爷一见这样,又厉声喝道:“翠微为我古家女孩儿,你身为嫡母不但不妥善教养,还残害其性命,该当何罪!”肖氏依旧不出声儿,古家大爷有些绷不住了,他一心要吓唬住这个女流,逼她拿出一部分钱私了,同时替他找回儿子古腾。这时候族里年轻人已经把古鹏和宝儿带了来。一见母亲跪在祠堂门口,古鹏连忙跪在母亲身边儿,宝儿瞧瞧这个,看看那个。趴在爹身边喊:“爹爹,回家吃糕糕。”族长怒喝道:“把古宝晖带下去,别吓着古家子孙!”上来两个年轻的媳妇抱宝儿,少爷身后跟着进来两个壮汉一拦。吓得妇人退了回去。大爷喝道:“大胆的奴才没有规矩,这是古家族里公审!”一个护卫示意跟着的人去送信儿,宝儿白了大房大爷一眼,又到了太太身边拉着她起来叫道:“奶奶,糕糕!”太太轻轻摸摸孙子脸颊说:“宝儿别怕,一会儿你娘来了给你糕糕吃。”无聊的宝儿又爬到爹的背上,扒着爹的脖子一步一步往上爬。众目睽睽之下,就见宝儿一口气儿爬到爹的脖子上,小腿儿一片,骑着爹的脖子上坐好。古鹏不满道:“家父尸骨未寒,大伯平时使个绊子也就罢了,这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不成?侄儿虽然不成才,除了我家的宝儿,也没谁能骑在侄儿脖子上拉屎撒尿。”宝儿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怎么的,还真就配合地在爹脖子上尿了一泡。跟着的护卫完全无视古家众人,拿衣衫的拿衣衫,服侍爷俩更衣的更衣。院里原本有不少媳妇,一见这个架势都躲了出去。一个护卫又到处寻了两个凳子来,先搀扶太太起来让她坐下,又请少爷也坐下。这傻大黑粗的护卫半蹲着身子帮少爷揉着伤腿,气得古家大爷心里骂道:“他跪灵的时候怎么不见怎么金贵?”古家大爷只得装模作样又把太太的两件罪行说了一遍,语重心长地劝说古鹏识时务,不要和家里拧着干。该认错认错,该认罚认罚,别闹到见了官,整个儿古家的名声都不好看。古鹏站起来说:“主母责罚侍妾至死,闹去见官也不过是徒一年,侄儿豁出去跟衙门交点保释银子就罢了,难道还能纵容宠妾灭妻不成?侄儿也是为了父亲的名声考虑。”气得大房大爷一个趔趄,心说你古鹏才是出了名的宠妾灭妻好不好?古鹏又说:“以奴告主,先仗打三十!来人行刑!”他这一嚷,他的护卫立刻到处找板子,先把那张大柱打个鬼哭狼嚎,连连叫着:“大爷救命!”古鹏冷笑道:“明明是太太的小厮,竟然还满嘴叫着大爷救命,族里众位叔爷,还请替孙儿做主!”宝儿难得没被吓哭,边上就停放着古翠微的尸体,宝儿爬到近前仔细看看。太太吓得连忙抱起孩子说:“这孩子,不许去那里,不吉利!”古鹏接过儿子又说:“说起古翠微之死,是我的意思。我家媳妇和宝儿几乎命丧她手,我父亲在时,也因为她谋害古家长孙下令驱除出古家,让她以死赎罪的意思。”大爷喝道:“明明是你母亲命张大柱勒死的古翠微!”古鹏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抖落开道:“是我,张大柱陷害我母亲,古翠微脖子上带的项圈就是我给她买的,这是凭证。”太太看了一眼儿子,有些不解,古鹏挤眼小声说:“这罪我认了就是,我媳妇不会看着我吃亏的。”院里当差的拿着票据送到族里老人面前,果然就是尸体上带着的金项圈。几个老头也开始劝:“鹏儿,花几个钱私了吧,见官毕竟是人命大事,你也不好脱身。”古鹏倔强道:“郎家太太逼良为娼,把明媒正娶的媳妇卖进青楼,我还想和官家老爷好好说道说道呢!古翠微虽然做的事情不大地道,可毕竟是我的亲姐姐,她一步步走上死路是咎由自取,那郎家就没有责任吗?”这时候训练有素的马蹄子的响。一队队穿着崭新官服的骑兵直接包围了古家祠堂,涌进来二十几个亲兵,齐刷刷分列两旁。为首的是个年轻的将军,金盔金甲披着大红的战袍,手里提着马鞭子,腰上配着腰刀。随着走动盔樱乱颤,战袍飘飘。瞧着皮肤略黑,浓眉大眼一身武人的英气。在场的有一半儿都认识,正是绍辉!大房大爷不满道:“绍辉,你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这是家族里的大事,不许替你主子胡闹。”两旁站得笔直的士兵手里长矛驻地发出闷响,齐喝一声:“大胆,见了虎贲将军还不跪\”大房大爷膝盖一软,就势跪在地上,凳子上坐得那群花白胡子的老爷们连忙颤颤巍巍跪好。少爷装模作样:“草民给将军磕……”绍辉吓得一把搂住少爷,扶着他坐好小声:“祖宗,为了你我屁股颠肿了。”绍辉抽出一卷儿黄绸子圣旨看了一眼众人吩咐道:“焚香!”见他们摆上供桌他才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饱学士卿古鹏,教导皇帝有功,特封贤德公。”绍辉也是头一遭见圣旨,更别说宣读了。他又一拱手说道:“陛下特意叮嘱为臣,圣人云:天地君亲师,自古师徒如父子,私设公堂,囚禁君父,其罪当诛!”跟着的武士一拥而上把祠堂里的几位老爷一股脑捆了,几个上了年纪的连连求饶:“鹏儿,这是家事,放了叔爷吧!”绍辉冲着大房大爷一拱手道:“小的送您去见腾大爷,别的不说,你咆哮公堂,藐视皇王圣旨,大牢就得给您养老送终!”绍辉大手一挥,说了句:带走!古鹏尴尬道:“吓唬吓唬得了,岁数都不小了,别吓出病来。”绍辉指了指门口悄声道:“去马车上和你的大小祖宗商议去,爷您真行!”第69章 脱马顺着绍辉手指着的方向, 古鹏拄着拐杖领着儿子往外走。宝儿腆着小肚子摇摇扭扭配合着爹爹的一瘸一拐甚是滑稽。只是在场的人虽多,没人敢笑。几个攀扯太太有罪的人已经被带了下去,古家来看热闹的男女老少吓得一窝蜂似得跑了个干净。祠堂院里安静的落跟针都能听得见, 太太气定神闲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装模作样要拜虎贲将军。绍辉快跑几步一把扶住笑说:“绍辉六岁那年跟着师父进了古家, 蒙太太照顾, 跟自家侄儿一般疼爱,可不敢在太太面前造次。”他又压低声音说:“老夫人早晚诰命加身, 还是不要折煞小的才好。”太太望着儿子纠结犹豫的背影,就知道今天也就是他重新认识他的枕边人的日子。今儿个是新帝登基的日子,儿媳妇虽然忙玩了大典可也得有许多事要应付,能为了儿子分出神来她又念佛。而今太太手腕子笼着一串佛珠,习惯性地一颗颗捻过, 又念了数句:阿弥陀佛。想想古鹏今后的路,太太替他捏着一把汗。商人家的小子能攀上个番邦公主本就是戏文话本子里才有的事儿, 这公主偏偏还是个能征善战的,女强男弱相差悬殊,她能做的也只剩下念佛了。这一辈子被《女训》《女则》束缚了的太太,多年媳妇熬成婆的美梦彻底破碎。她只能把一切都归结到命数, 见绍辉还谦卑地搀扶着自己, 她拍拍绍辉的手背,有些落寞地走到了古翠微的尸体边上。半蹲下身子,去拉起她冰凉僵硬的手,半天流下了眼泪喃喃地说:“若说我确实一直恨你娘, 恨不得你也早早去死。可真见到你死在我面前了, 细想想也是辜负了我这些年抚养你的情分。你这个不孝的孩子,但凡当初多听我几句, 哪至于有今天?”养女真得横尸在自己面前,太太再也受不住了。她哭得无声无息,比起郎家太太的装腔作势,这会儿她脑海里都是古翠微年幼的时候追着她叫母亲的模样。为了自己的名声和地位抚养这个孩子,养着养着,也是有一些情分在的。为着她不尊重,太太是真的气出了病,若不是翠微后面不知好歹的真心话如醍醐灌顶一般提醒着太太割下的肉终究贴不到自己身上,她对翠微还真下不去毒手。太太落了一番眼泪,见二林在院门那探头探脑招手唤他上前说:“给大姑奶奶再买个柏木的棺材去,家庙后头山上葬了吧。郎家不仁,我们古家不能对她不义,坟头上立古翠微之墓。”她又和绍辉说:“都是那个李孟氏挑唆着孟美香掐尖争强,挑唆着翠微不走正道,不要轻饶那个贱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