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绿筱心里一突,忙说:“少爷脸真小。”她起身,走到轮椅后,吐了下舌头。哪怕是最后一次,也该保持距离。丁宸问:“你不戴?外面什么病菌都有,你比我强?还是我比你弱?”“……谁说我不戴了。”许绿筱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口罩,给自己戴上。挺好,不仅能挡细菌,还能挡住不自然的脸色。到了楼下,高树矮树郁郁葱葱,草坪也是欣欣向荣,草地中间有若干小路,很多病人徜徉其中,不过倒是也有人迹罕至处。远处有人放风筝,许绿筱抬头,看了许久。再一回头,轮椅空了,丁宸在不远处溜达,还伸了个懒腰。许绿筱仔细看着他的步态,还好,不会留后遗症。看着时间,提醒差不多了。他像任性孩子一样,又多走了几圈。她提醒,“这样是不是很好?晒太阳补钙,这样少喝几次补汤也ok。”丁宸没说话。许绿筱也觉得自己有点话多了。上楼的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回房间后,洗过手,许绿筱说:“丁宸,我有话跟你说。”丁宸看了眼她,没说话,坐到了沙发上。许绿筱坐在另一边:“你知道我为什么很小就会做饭吗?”“是我奶奶教的,她一直提醒我,要懂事,因为我一出生,就害我爸丢了工作,也降低了我哥的生活水平,”她顿了一下,“我哥也因为我的原因坐牢。”丁宸这才出声:“你想说什么?”“也许我这个人,的确是有点不太吉利吧。要不然,三年约定换一种方式?比如,你们家旗下哪个分公司有什么职位,只要我能做的都可以。”丁宸看着她,不答反问:“你知道什么了?”许绿筱心跳一停,忙说:“你母亲跟我谈过,说你丢了菩萨像的事,总之,希望我离开。”丁宸没再看她,而是看向鱼缸,问:“你知道小丑鱼和海葵是什么关系吗?”“共生关系。”他又问:“你滑过雪吗?”呃,这跨度有点大。“没有。”“有机会一定要体验一下。滑雪有一定的危险,我认识的人里就有一个摔伤致残,但是当你在蓝天白雪之间俯冲直下的时候,那种自由,会永生难忘。”许绿筱默默心悸了一下。“你开赛车,也是因为这个吗?”丁宸看了她一眼,“差不多。”“你是学商的,要有点契约精神。”许绿筱轻声问:“所以,你希望我留下?”丁宸回道:“我要求你留下。”他这话,还有脸色,似乎有些不悦的迹象。可既然说了,许绿筱还是要争取一下,“我已经答应你母亲了,再反悔不太好吧?”丁宸似乎笑了下,“有我在,你担心什么?”许绿筱走回自己房间,站到门口愣住,离开前就把钥匙留下了。除了钥匙,还有一盒烟,一盒药膏。正发呆,阿姨过来了,随手开了门。进去后,难得明察秋毫了一次,诧异地问:“你没带行李?”“……赶时间,忘了,正想回去取。”阿姨却说:“太晚了,别来回折腾了。”她在自己包里翻了翻,慷慨地扔来两件,“睡觉穿,别嫌弃。”哪能嫌弃呢,许绿筱微笑,“谢谢王姨。”阿姨姓王,加了个姓氏,变成特定称谓,好像也亲近了一层。王姨傲娇地嗯一声,拿起手机蜷起腿,玩起中老年人最爱——微信群聊。不过许绿筱还是去了趟超市,买毛巾和牙刷。在收银台看见花花绿绿的棒棒糖,买了几只。回来路上,她走得很慢,拨开一颗含在嘴里。苦涩的时候,就吃一颗糖。这几天忙忙碌碌,到处找机会,还发誓要双倍努力,然而……转眼就被打回原形。她有些气恼,为什么她的人生轨迹能轻易被人扭转?像是地上的蚂蚁,一滴雨水,都是灭顶之灾。因为太弱了吗?还是对手太强?对手又是谁?看不见摸不着的命运吗?还是某一个人?她仰头,看向那栋楼,寻找着某一个窗口。他房里的灯也比别的房间更亮一些。因为他自己也会发光吗?不知怎么,想起几个月前,她在洗手间时听到的那番对话。“……前几天在机场看见xx了,不当模特了,进剧组,混成女二了。”“少爷加持过,就是不一样哦。”也许,最大的机会就在眼前?她低下头,真的很佩服那些女孩子的心理素质。逢场作戏,各取所需,臣妾做不到啊。***最亮的房间里,丁宸坐在桌边,难得地对着电脑,看一份财务报表。他大多时候是个甩手掌柜,住院后彻底甩手。但有些工作还是得自己来。就像他妈,别人都只道丁董事长伉俪情深,携手打江山,只有这个亲儿子知道,感情当然是真的,但另一方面,是看紧自己的男人,以及自家的钱。报表看得有点烦,通常这时候嘴里都会叼根烟。这时有微信提示,他拿过手机,是“二喜”,头像是只狗,上来就管他叫爸爸。“亲爱的爸爸,今天心情如何?吃土太忙,都忘了给您请安了,罪过罪过。”吃土……因为你亲老子是卖稀土的吗?丁宸回了句,“关你屁事。”二喜秒回:“我掐指一算,您现在心情肯定不错。”“……”“我还为默默为您做了一件事,希望‘事成’之后,不要忘了大明湖畔的干儿子。”“……”丁宸又看了会儿报表,还是想抽烟……于是拿起手机,往上翻聊天记录。一连几天,二喜都是问同一句话,心情如何,再配一个贱兮兮的表情。他要么不理,要么回一个字,滚。莫非是今天回的字数比较多,所以被看出心情还不错?他再次改了这位的备注,改成“二狗子”。第18章许绿筱正在卫生间洗漱,听见敲门声,她咬着牙刷出来,见阿姨手机已经放在床头,闭眼躺着不动。她没多想,就过去开门,门一开,愣住。居然是丁宸。门外的人更愣,因为许绿筱身上的衣服。那种老式的纯棉无袖背心,印满蓝色小花,腰身宽松得能装下两个她。同样宽松没型的纯棉七分裤,彩色条纹,膝盖处撑出夸张弧度,变成罗圈腿。他脱口而出:“你这穿的什么鬼……”许绿筱其实也很窘,但更怕里面的人听见,少爷的毒舌简直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王姨好心借她衣服穿,还要被嘲笑,实在说不过去。她忙回手拉上门,听见门锁咬合声时,心里也咯噔一下。急忙又转身去推,彻底心凉。丁宸先是一愣,想明白后又笑出声。许绿筱听见,更是没好气:“你来干嘛?”“没什么事。”丁宸说完,转身就走。就是想跟你要根烟抽。他走几步回头,见许绿筱手里拿着刷牙杯,另一手还不死心地推门,耳朵还凑在门板上倾听,嘴里小声喊着:“王姨,王姨,开下门。”好笑之余,又有点可怜兮兮的。他折回去,在她身后说:“人都睡着了,别喊了。”许绿筱吓了一跳,又说:“刚才没打呼噜……”丁宸把耳朵贴上去,然后点头:“现在打了。”许绿筱:“……”她头发散开后,长度刚好戳到肩颈,往里卷曲,显得脸更小,嘴巴上还有一点牙膏沫。他伸手抹了下,“要不要去我那?”许绿筱惊了一下,后退半步,很有骨气地摇头:“不。”丁宸也不勉强,“那你就睡过道吧。”他说完抬脚就走。许绿筱欲哭无泪。这一副尊容,还真是哪里都去不了。等等,她可以去跟熟识的护士姐姐挤一挤,总之不能去某人那,现在他腿脚灵便了,随时能化身禽兽。她还没想好要不要被他“加持”。丁宸回去后,特意没关门,等了会儿,感觉不妙。他再次出去,正好见到许绿筱站在电梯门口。他大步流星过去,许绿筱听见声音回头,下一秒就被他抓住手,一路拖到他房门口。“老实待着,别到处去丢我的人。”“……”丁宸走动自如后,护工徐叔也就功成身退。但是单人床还在,而且长沙发也能凑合。总之,不缺她的容身之地。丁宸问:“你自己衣服呢?”许绿筱一怔,再一想,这个也太明显了。但她不想说实话,让他误会这就是她的奇葩品味好了。“这就是我的衣服,我奶奶给我的。”“纯棉的,可舒服了。”丁宸瞪了她一会儿,转身回里间,很快出来,扔过来一件衣服。“穿这个,多看你一眼我都要做噩梦。”衣服丢在许绿筱怀里,她抓起,是一件白色短袖t,也是纯棉的,手感极佳,散发着干净清新的味道。价位得有她身上这件一百倍。“怎么没有裤子?”“太长,怕你被绊倒。”许绿筱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沙发借我睡一下。”然后“啪叽”躺上去,颇有一股子自暴自弃的意味。本来平躺,觉得不对,变成侧躺,两腿自然蜷曲。继而双手半收,放在胸前。有点柔弱又带有防御意味的姿势。丁宸居高临下看着她“表演”,一语揭穿:“别挡了,该看的早都看见了。”他说完走向餐桌,那里放着他的电脑。留下许绿筱咬牙瞪眼。丁宸关了电脑,去冲了澡,躺到床上。有一点念头,有一点冲动,但也还好。如果她主动,他不会推开。如果她不愿,他不会强迫。他脑补了一下,在她头上加几个卷发器,就是个包租婆。这样一来,旖旎想法立即消散。直到后来做了个梦。梦里他坐在轮椅上,侧过脸看向窗外,外面雾蒙蒙,心里空茫茫。身后传来一个娇柔声音,“少爷,该打针了。”他回头,看见一道娇俏身影倚在门口,穿着粉色护士服,戴护士帽。制服是情~趣那种,上衣很短,裙子更短,配上高跟鞋,显得一双腿更加修长。她一扭一摆走过来,亮出一只大得夸张的注射器,推一下,针头喷出药水。他伸手攫住她的腕,她身子一软,顺势坐在他怀里。他低声说:“我先给你打一针。”她娇笑着躲闪,“我怕疼,你要轻点。”他凑到她耳边说:“许小绿,你一直这么皮吗?”说出名字的瞬间,丁宸一下子就醒了。天蒙蒙亮,他反应了一会儿,还好,没有出现什么尴尬状况,但是心跳有点快。再看床头的电子钟,不到六点,比他平时起得早很多。他暗暗平复了片刻,还是坐起,然后下床。走到门口,顿住。外间沙发上,空无一人。只有一件白色纯棉t,叠得整齐。丁宸站定,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妈的,溜得比兔子还快。***许绿筱可不知道自己曾给某人带去了某种困扰,她只知道王姨每天五点就起床下去溜弯,趁机回房,也不多解释,越描越黑,先补眠是正经。相安无事了一上午,又被叫去隔壁。丁宸坐在沙发上,腿搭在茶几上,手捧一只kindle。简直新鲜。许绿筱不由好奇,伸脖子瞄了眼。丁宸一下把kindle屏幕按在胸口,瞪了她一眼。唉,怎么觉得这小眼神有一种幽怨的,或者是恨恨的味道呢?她随口说了句:“该不会是看种马文吧。”“我还用看那种yy的东西?”丁宸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不对,立即住嘴。许绿筱接一句,“那是。”您是男主本尊,好不容易要被遗忘的名场面,再次浮现脑海。丁宸顿了顿,说:“给我买盒烟去。”没有回应,人家跑去喂鱼了。“给你跑腿费,一百万。”许绿筱头也不回,“那是几天前的价格了,现在不够。”丁宸被气笑,“你还通货膨胀了?现在多少?”“一千万。”“……”他想说,一千万,买你一夜都够了。当然不会这么蠢说出来。正咬着牙郁闷,一只棒棒糖出现在眼前。丁宸问:“这是什么?”“平价超市里的便宜货,不是你喜欢的黄金钻石糖。”“……”“不要拉倒。”她说着就要收回,被他一把抢过来。“我问这是什么口味的,哪来那么多话。”丁宸恶狠狠地剥开糖纸, “我是铁嘴钢牙吗?”“……我就是打个比方。”“我也是。”丁宸咬着糖,再次捧起kindle,含糊说了句:“我喜欢18k金钻石锁骨糖。”余光见某人身体一僵,“你说什么?”他暗自得意,“没听清算了。”丁宸一目十行,浏览着各种吃食描写,没错就是那本《人间草木》。自己读起来,也就那样,没什么食欲。他问:“你奶奶教过你做馄饨吗?”许绿筱想了想,说:“没有。”“去下载个教做菜的app,我想吃。”看来是躲不过去了。“……什么馅儿的?”“三鲜,不要韭菜。”“……”许绿筱轻轻呼口气,转身欲走。丁宸补充:“多做点。”当然要多做,她也要吃的好吧,还得给王姨也带一份。就当她请客了,让你们尝尝“许记小馄饨”的无穷魅力。王姨主动帮忙备馅料,疑惑地问:“不放韭菜?那可是壮阳草,咳咳,肾主骨。”许绿筱和面动作一顿,可别再补了,她怕首当其冲。眼看某人有“吃上瘾”的迹象,许绿筱很想发挥失常一下,断了他的念头。然而厨师的职业操守不允许,还是认真对待了每一道工序。她端着一碗“得意之作”走进门,不由一呆。餐桌上,赫然一盘红澄澄的大家伙,旁边还有一瓶酒。丁宸轻描淡写道:“说了请你。”许绿筱很想转身,觉得还可以再给馄饨加点料,加点香菜末,淋几滴香油啥的,显得更有诚意。她尽量平静地走过去,然而已经非常没骨气地“口舌生津”了。她仔细瞧了眼,没有钳子,澳龙没错了。个头硕大,气势汹汹,好像不太甘心被她吃掉似的。丁宸施施然走过来,吸了吸鼻子,馄饨小巧精致,闻起来香而不腻,就是……他不满道:“又是一小碗?”“锅里还有。”“嗯,坐吧。”见对面人还在跟龙虾相面,他提醒,“配点白葡萄酒比较好,自己倒。”许绿筱坐下,清蒸大虾,掰着吃更过瘾,就是有点有辱斯文。见她又在那眼珠乱转,丁宸看穿:“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许绿筱冲他一笑,“少爷,您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她找准方位,掰开一块虾肉,送进嘴里。丁宸问:“怎么样?”她点头。词穷,但是表情说明一切。“比起那些外卖呢?”“……各有各的心意。”丁宸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没说什么,继续捞馄饨吃。许绿筱看着自己面前这一盘“活色生香”,再看对面的“小家碧玉”,总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于是问:“少爷您吃醋么?”丁宸差点呛了,“什么?”许绿筱起身,“我去给您拿。”看着颠颠儿离去的背影,丁宸也转了转眼睛,不行,敌暗我明的感觉太不好了,必须得查出来,到底是谁在觊觎他的“小馄饨”。***龙虾吃完了,许绿筱也纠结了。真是万万妹想到呀,富贵不能淫,然而美味能。想起多年前看《色戒》,一颗粉钻就把王佳芝的心给打乱了,她当时还很不屑,钻石能等同于爱?糊涂的女人。现在只想对自己说,龙虾能等同于用心?可悲的吃货。许绿筱觉得有必要找心理医生聊聊了。刚巧了,心理医生也有心理问题要跟她聊聊。到了文琦那里,后者正托腮伏在桌上,一副满腹愁绪的小女生模样。面前一只花瓶,花瓶里一束白玫瑰正娇艳盛放。嗯,有情况?不等许绿筱询问,文琦丢来一张卡片,“你跟他熟吗?”许绿筱辨认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字,似乎是个“严”。“严加,那个花店老板?”“他来挂我的号,说得了相思病……”许绿筱“噗嗤”笑了,虽然有点老套,但从一个斯文帅哥嘴里出来,也挺有杀伤力。文琦难受地看了她一眼,“我请他出去。他就提到你,说是你朋友。”“……我跟他不太熟,他是丁宸的朋友。”文琦靠椅子叹气,“总之就是,他对我一见钟情,要请我吃饭,进一步了解彼此。”许绿筱无语,这也太会了。她想起来了,上次拜托文医生帮忙给丁宸“治心病”,被他摆了一道,两人在奶茶店聊完后续,出来时碰到这位“严情圣”,然而也只是一个照面儿,就“一见钟情”了?看着文医生的苦闷表情,许绿筱明白为何她俩会一见如故了。这个感情如快餐的年代,稍微出众点儿的,都不缺感情经历,自然也练就一身套路。而她们这种拒绝与时俱进的,面对条件不错、套路娴熟的异性,第一反应就是——不靠谱。许绿筱又想起一点:“他开的花店,名字叫‘花无缺’”。两人对视一眼,听起来就很不正经的样子。作者有话要说:2020.3.24这一章写的,简直是折磨自己,饿。第19章许绿筱有点哭笑不得。上次看文医生“大变身”,还以为她一不小心拉了个皮条。然而现在看,她还是一不小心拉了一回皮条。还是女博士更爽快,把花瓶推一边去,拖过一本大厚书。“算了不想了,还是谈谈业务吧。”“我今天接诊了一个中年患者,他是来‘取经’的,因为家里老人是慢性病患者,需要日常进行心理疏导。国内大多数心理咨询,都是针对青少年,或者像我的主攻方向,应激创伤,很少有关注老年人心理的。最了解老年心理的,你猜是什么人?”许绿筱认真想了想,“卖保健品的骗子?”文琦嫣然一笑,“你真聪明。”许绿筱谦虚道:“我奶奶自认是个精明老太太,从不会上当,后来身体不好后,也没少被人忽悠,人一旦有所恐惧,就会被人利用。”文琦正色道:“所以我决定,以后我们的工作室,可以把这个作为重点之一。”许绿筱轻笑,“我们的工作室,听起来真好。”文琦又看一眼白玫瑰,自语道:“工作比感情容易多了。”“一分付出一分收获,始终是往上走。”许绿筱深以为然。现在丁宸每天在眼前晃,各种耍赖,撒娇,冷不防帅一下……她也是个正常女生,哪怕立场很明确,也经不住这样“耳濡目染”。哪怕没有感情,也会时不时泛起一丝感觉和情愫。每当这时候,她就格外想念肖师兄。回想起大一那会儿,三天两头儿见一面,他学习时的专注,工作时的干练,打球时的凶猛,满足了她对男生的所有想象。那些记忆,足够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对绝大多数男生免疫……然而,时间真的会冲淡记忆。接触了心理学后,她甚至怀疑,那些“完美”记忆是不是经过她的美化了。她真想给他发条信息,“来张裸~照吧,大哥。”半~裸也行。完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豌豆少爷。可他最近似乎又忙了起来,把她给遗忘了。相对应的,是丁宸的“黏人”。她想请几小时的假回去取行李,都不允许。自从她提议晒太阳,丁宸每天都要求出去晒一会儿。还是坐轮椅。她看出来了,他就是享受被她“伺候”。她也只能暗搓搓地报复一下,比如,“少爷,你这样子让我想起一个人。”“谁?”“坊宝宝。”“那是谁?”“一个很可爱的,怕细菌的宝宝。”丁宸听了就要摘口罩,许绿筱伸手按住,“这样比较安全,免得又有人垂涎您的美色。”少爷昨天呼吸新鲜空气时,就有女生过来讨要微信。丁宸也是狠人,指了下许绿筱,“她追着我要了几个月,都没用。”“……”今天阳光好得过了头。丁宸嫌刺眼,让许绿筱上楼去拿他的墨镜。不然就要摘掉口罩。许绿筱只好回去取。来到空无一人的房间,不由动了下歪脑筋,那份合约会藏在哪呢?她嘴里嘀咕着“第几个抽屉来着”,把每个抽屉都翻了一遍。正想看看衣柜,想起可能有摄像头,立即打住,连忙拿了墨镜就走。耽搁了一小会,再下去时,“坊宝宝”还在原地。但是,身边多了个人。一个年轻女人,半蹲在轮椅前,泪水涟涟,欲语还休。模样倒也还好,关键是气质惊人,虽然半蹲,脊背挺直,扎了个考验发际线的丸子头,脖子修长,仰头的样子像天鹅。被这样注视,换个男的都得酥软跪,丁宸却一脸平静,果然是有见识的。许绿筱反应过来,这位是个故人。或者说,后宫佳丽之一。她识趣地没凑上前,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蹲下画圈圈。能听到女声柔柔的讲话,一句话里包含好几个地名,莫非是位空姐?又听她提到泰国什么寺庙,求了个护身符,很灵验,特意送过来。连少爷丢了宝贝都知道,果然不一般。忽然口袋里手机响,吓了她一跳。拿起一看,“少爷”来电。许绿筱探头一瞧,对上丁宸视线,他皱眉,“躲那干什么呢,过来。”她硬着头皮过去,“我在观察蚂蚁搬家,好像要下雨。”丁宸一脸无语。气质美人也有些无语,但娇柔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她继续刚才的话:“……我想留下照顾你。”丁宸扬起手,做了个手势,“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美人一愣。许绿筱也一愣,什么意思?哦,虽然百般不愿,还是不得不配合,从口袋摸出一根棒棒糖,塞进少爷的虎口。丁宸轻笑,“你瞧,这也不是谁都能胜任的。”他摇一摇棒棒糖,“就这样吧,慢走,不送。”许绿筱推着轮椅往前走时,听到身后有隐隐的啜泣声,她都有些于心不忍——忍不住回头看看,美人是不是在恨恨地瞪她。走出花园,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句:“这个姐姐气质真好。”“跳芭蕾的。”难怪了。“少爷眼光真不错。”“也有走眼的时候。”****回去时,看到许久不见的小路。许绿筱热情打招呼,对方也难得咧下嘴。再一看轮椅上的某张黑脸,小路明显担忧,“丁少的腿……”许绿筱撇嘴,耸了下肩。小路恍然大悟,松了口气。丁宸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从“面瘫路”的微表情,知道这俩人在“眉目传情”,怎么就混这么熟了?他问:“东西都带来了?”小路点头。许绿筱进门后,一眼看到多出来的拉杆箱。丁宸说:“给你的。”许绿筱狐疑地打开。透明化妆包,洗护用品俱全,旁边是毛巾浴巾。还有几个不透明的衣物袋,她打开瞅了眼,立即合上,是内衣裤。此外还有睡裙,几套外衣裤……外衣是高街品牌,护肤品规格高一些,但也比某人从前的“水准”降低了不少。所以,她这算是被包~养了吗。丁宸说:“都是按照你的尺码买的,你不要别人也用不了。”“……谁说我不要了?”许绿筱歪头一笑,“这是少爷给的员工福利对吧,谢谢。我也会竭诚为您提供更专业更周道的护理服务。”她合上行李箱,握住拉杆,“少爷晚安,明天见。”留下丁宸站在那里,有些好笑,又有些,牙痒痒。许绿筱出门就松了一口气。又叹了口气。忍不住想算一算这一箱子有多少钱,但还是忍住,刚才留意到,衣服上的吊牌都被剪掉了。对比某人从前做派,也算是贴心了。当然,也更危险了。她心中默念,员工福利,员工福利,员工福利。回去后,把毛巾和内衣洗了。黑色光面简洁款,是她喜欢的。但这罩~杯胸~围……眼睛好毒。也可能是她身材太标准了。***沉寂了数日的“茜茜公主”又要求加好友。许绿筱没理,她就打过来。许绿筱按了,接受了好友。对方发一个哈哈笑的表情。她没好气地回了句,“你到底想怎样?”“今天见到tina了?”“不认识。”“芭蕾女神。”“哦。”茜茜公主:“我也是看娱乐新闻,才知道她来过,一猜就是来探望某人。”许绿筱:“……”“要不要我给你科普一下后宫往事?”“不需要。”“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劲?”“谢谢。”“算了,后宫往事也没什么可说的,都是过往云烟,但这个tina比较特别。”许绿筱放下手机,去洗漱,迟疑了下还是没用“员工福利”洗面奶。回来时,聊天记录攒了一堆。——她比丁宸大四岁,他很少谈姐弟恋,我大两岁还嫌我老,特么的。——他俩在一起时间算是长的了。当然芭蕾女神常年演出不断,真正在一起倒也没多久……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说她比较特别?——虽然跟丁的条件比起来,都是灰姑娘,但tina有职业光环加分,什么‘华人之光’,努力一下,冲击豪门还是有希望的。有人说他俩分开是因为聚少离多,她事业心强,当然这种童子功换谁都不会轻易半途而废,但是要我看,她是太清楚自己的情况,现在名气有了,年纪也差不多了,虽然追求者不乏富商……许绿筱往下拉,看到一句:“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偷偷去哭了?”她回:“要我发一张微笑自拍吗?”“好啊。”她想回,你真无聊。不过有得罪丁少爷的前车之鉴,许绿筱不想再招惹一个什么公主。这些人的共同点是都太闲了。别人为了三餐打拼奋斗时,他们却在玩一些消遣人的无聊游戏。她回复:“谢谢你跟我说这么多。晚安。”许绿筱剥开一颗棒棒糖,含在嘴里。浑然忘了刚刷过牙。又觉得这样浪费时间,于是拿过文医生借她的书,《老年心理护理》。随手翻一页,阿尔茨海默症……忽然想,或许有些事忘了也好。隔壁床,已经响起呼噜声。许绿筱换成台灯,看书看累了,刚要睡下,收到短信。“过来。”果然没有免费礼物吗?许绿筱换回护工服,在镜前做了下表情管理,然后出门。丁宸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睡不着,讲个故事。”许绿筱悄悄松口气,“这是我强项。”“不要听过的。”“没问题,我给您讲原创的。”她在椅子里盘腿坐下,“名字就叫‘豌豆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