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慧见他不再继续,问:“你来找我,就是问一些假设性问题?”丁宸回道:“假设性问题,也能得到真的答案。”“薛子慧,你不爱我。”“再过几个月,你也满二十七周岁了,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你如果跟我妈感情好,不妨换个方式相处,比如认个干妈。”薛子慧眼里含泪,“你跟我划清界限,因为许绿筱?”丁宸面色平静:“我是在谈自己的人生和婚姻。”薛子慧流着泪控诉:“你从前不是这样的,自从认识她,对我就格外冷淡,这次回国,你像不认识我一样,知不知道我有多伤心?”丁宸看着杯子说:“可能是我不太习惯现在的你吧。”薛子慧立即反应过来,指的是她的微整。她伸手捂脸,“我这样,又是为了什么?”“……”她哭得梨花带雨,丁宸却一阵无语,是说他肤浅到只看脸吗?倒是想到另一个问题,“你刚才说,如果是和许绿筱这种关系不能接受,什么意思?”薛子慧动作一顿。丁宸看着她,“我问你话呢?”薛子慧抬眼,泪水涟涟,“能怎么样,如果你们结婚,我也只能死了心。”“你们要结婚了吗?”丁宸略一思索,“这不是今天我要和你谈的话题。”薛子慧抽纸巾擦眼,问:“以后连朋友都做不了吗?”丁宸起身,说:“那要看你是否真把我当朋友了。”薛子慧低声道:“我宁愿你像从前那样。”丁宸一怔,随即失笑。“看吧,你根本就不爱我。爱一个人是希望对方更好。我更喜欢现在的自己。”他抬脚就走,毫无留恋。薛子慧坐在原位,继续垂泪。这一幕楚楚可怜,引人注目。但她的衣着打扮,手边的包,又不是能随意上前搭讪那种身份。薛子慧擦干眼泪,拿出手机,找到一个保存为“肖”的号码,拨过去。不通。居然被屏蔽了。有种。他老板想跟她爸谈合作,见了她都要毕恭毕敬。他才一个“后起之秀”,就敢屏蔽她?!她扯下嘴角,又发邮件。只有一句话:他来和我划分界限,看样子是和她复合了。***当晚,丁宸回父母那里吃饭。陈敏问晚上要不要住家里,丁宸说回去。见他连吃两碗饭,丁晋中嫌弃:“你是不是把这里当免费饭店了?”“是当食堂。”吃完饭,丁宸宣布:“我要在三十岁之前结婚了。”陈敏一惊,问:“和谁?”“还能有谁。”丁晋中问:“和欧若拉的许总?”这个称呼还真是有点新鲜。丁宸默认。陈敏问:“你们又在一起了?你求婚了?她答应了?”丁宸慢条斯理道:“还没。就是提前跟您二位说一声。我的未婚妻,‘丁家少奶奶’这种称谓,已经有主了,别再给其他人幻想。”陈敏皱眉:“那子慧那边……”“我跟她说过了。”陈敏想了想,“你不是说三十后再考虑结婚的事?”丁宸认真道:“妈,我觉得您说的对,我这情况,还是应该早点,趁年轻,趁身体好,保证优生优育……”陈敏看向丈夫,希望能与自己统一战线。丁晋中皱下眉:“我这么多年都一直把老薛当亲家处了,这忽然要换人怪不适应的。”丁宸说:“不影响您和薛叔叔的交情,不过就算认识这么多年……”“怎样?”“没什么。”丁晋中正色道:“丁宸,有件事你也要清楚。目前鼎盛的几个潜在合作对象中,欧若拉的胜算还是不小,但如果你跟小许又回到从前的关系,那她只能错失机会了。”丁宸眉头微拧:“您不是常说‘举贤不避亲’吗?”“话虽如此,但我们的康养事业也刚起步,还是要谨慎,何况他们之前有过一次失误。”丁宸看着父亲,“那上次您还制造机会……”丁晋中咳嗽一声,“我那是为了考核,他们的专业素质,以及她个人的诚信和胆识。我不是让你选,你不妨透露给小许,让她掂量,江山还是美人,孰轻孰重。”丁宸:“……”“你不是一直健身?我看你壮实不少,饭量也不小,你们还年轻,儿女情长可以放一放。”“行,那您孙子也放一放。”丁宸抬脚走了。儿子白养了的典范。陈敏皱眉:“他这话什么意思?该不会也像老严家那孩子,想要玩奉子成婚吧?”丁晋中叹息:“儿子到用时方恨少。早知道,再生一两个了。”“遛狗去了。走,熊熊。”比熊颠颠儿跑去门口,乖巧等待。陈敏无语:“你就在背后拆我的台。”***许绿筱最近很忙。文琦虽说不算大龄产妇,但已经在两家老人那里享受国宝待遇,而且前三个月的确要注意。肖一旻现在带团队,手里大小项目一堆,欧若拉进入稳定阶段,不需要他亲力亲为,有事只派下属过来沟通。当然,也可能有别的原因。她和丁宸,虽然没正式复合,但也差不多了。肖师兄那么敏锐的人,不可能没有感觉。如果见面,她还想解释几句。虽然早在合作之初就确认过“只是合作伙伴”,但这一年里,他显然做了很多伙伴之外的工作,尤其是在哥哥身上。虽然他强调,这是帮她解除后顾之忧。这一天,许绿筱去邻市见客户。耽搁了些时间,踏着月色赶回来。当然这一年,披星戴月,风雨兼程,单枪匹马,对她来说,已是家常便饭。只不过丁宸打来电话,听说她独自赶夜路,还是很惊讶,而且担心。“没带上那个串串狗吗?”“……那生意就没得谈了。”“跟你透露一下,鼎盛的项目很有戏。有了这个,就不用到处去找小鱼小虾了。”没听到反应,丁宸问:“听到了吗?”“听到了,谢谢。”“怎么没反应?”许绿筱一脸淡定:“要什么反应?尖叫吗?又不是正式通知我。”那也不过是办公室开瓶香槟,庆祝一下,再接再厉。丁宸轻咳一声:“许小绿,如果江山和美人只能选一个,你选什么?”“鼎盛的项目是江山,美人在哪里?”“……”电话挂了。许绿筱笑一笑,跟丁美人打一通电话,还挺解压。知道为什么宫斗剧里,都有个骄纵任性的妃子特受宠了,皇帝压力更大呀。她摘下耳机,下意识看了眼后视镜。还没进城,路面宽阔,往来车辆不多,车速都很快。可是有一辆车,刚才看时,就在后面。不紧不慢,像是在跟着她。据说开豪车的女车主容易成为抢劫目标。她这个,算不算豪车不知道。但单身女子赶夜路,的确要十二分警惕。她车里,常年放着防狼喷雾和电击器。哪怕这几天因为suv出了点小故障,临时换gtr,这些东西也拿过来。后视镜里,那辆车开始加速,许绿筱没提速,佯装没察觉。渐渐看到车里情形,她的心提上来。那个司机戴着帽子和口罩,但看身形,确定是个男的。即将追尾时,许绿筱一脚油门,车子瞬间飞起。能想象到对方的一脸惊诧。她的车技,可是“业余赛车手冠军”强化训练过的。平时在城市,她很少开快车,稳妥起见,也是不想高调。所以就算有人识货,认出gtr,也只当她是“暴殄天物”。所以她的真正实力,连她自己都没见识过。直到这一刻。对方穷追不舍,不知是对这一票生意势在必得,还是被她这个女司机给挫伤了自尊或激出了斗志……许绿筱不敢掉以轻心,前面弯路多,稍有不慎可能撞到护栏,甚至冲出去。迎面开来一辆重卡,她小心避过,同时心一凛,也许对方不是图财?一路漂移,惊险刺激地通过弯路地带,进了城,那辆车被远远甩开。然而,还是没放弃。许绿筱没往自家方向开,不能把贼招到家里去,何况回去她也是一个人,进宝这几天寄存在父母那边。她开去另一个地址,公安局。第59章丁宸来到公安局时, 后背都湿透了。许绿筱坐在椅子里, 捧一杯热水, 冲他笑一笑。明显是在安抚他。已经做过笔录,办案民警把过程简明扼要说了一遍。嫌疑车辆的司机意识到许绿筱的目的地,就没再追过来。行车记录仪拍到一部分,但车牌是假的, 车子是最常见的车型, 警方会尽快查出结果,但要花些时间,希望能理解。丁宸点头, 认真道谢。他可以自己查, 动用一切。许绿筱看似轻松, 刚进门时可是头发汗湿, 脸色煞白。办案人员不放心,让她联系家人,她想了想,还是打给丁宸。所以,他又一次充当了她的监护人。跟着丁宸往出走时, 许绿筱说:“我没事。”越是轻描淡写, 他越是难受。把人拉到自己车上,要她跟自己回去。许绿筱没拒绝。洗澡时, 许绿筱才发现左小臂红了一块,还有些渗血。丁宸稍后也看见了,她回忆了一下, 应该是最后到公安局门口,她确认对方没跟上来,下车进去报案,不小心磕到墙上。丁宸脑补一下,那必定是受惊吓后手脚不听使唤才会磕到,这么严重还没察觉,可见当时有多紧张。伤口破皮,没法上药,消毒后,采取冰敷,然后裹上纱布。丁宸做这些时,沉默而小心,许绿筱觉得疼,又觉得不那么疼。躺在床上,丁宸伸开手臂,许绿筱自觉枕上去。关了灯,在黑暗中沉默片刻,丁宸问:“这种情况,这一年里有多少次?”“你说被人盯上吗?”“……嗯。”“就这一次。”“那一个人赶夜路呢?”“……也没几次。”“以后别这样了,没什么比安全更重要。”“我知道了。”她伸手环住他的腰,轻声说:“谢谢你的车,还有帮我提高车技。”他轻抚了下她裹着纱布的手臂,心说我只是希望你在街头车流滚滚中更安全些,没想让你经历这种惊险场面。但他什么都没说,亲一下她额头,“睡吧。”许绿筱累了一天,又受了惊吓,闭上眼几乎秒睡。丁宸始终在黑暗中睁着眼。***许绿筱第二天要去上班,丁宸也没拦着,拦也拦不住。她下了班,去取了车,回自己家。白天给人以安全感,她家小区的安全设施还算到位,她还把车子擦了一遍,套上防护罩。傍晚时分,她正在洗菜,门铃响,她去看猫眼。门外响起一个熟悉声音,“是我。”丁宸进来,手里拎一只旅行包。“不放心你一个人。”许绿筱心里一暖,忙给他找拖鞋。丁宸换过鞋,自然打量着房中一切。两室一厅,目测不到一百平米,浅色调,简约风,看起来还蛮舒服。再看许绿筱,米粉色大t恤,灰色棉质短裤,胸前有卡通图案,没穿内衣。刚洗过澡,头发还半湿着。和在他那里时不太一样,很放松,有一点慵懒。许绿筱手往胸前虚挡一下,问:“吃过晚饭了吗?”“还没有。”“面条吃吗?”“好。”许绿筱让他坐,回去厨房,平时自己做饭习惯了越简单越好,尽量多留时间休息。本来打算做个青菜面,打个荷包蛋,又从冰箱取出牛肉片,又洗了香菇。她扒着冰箱门,看看还有什么可以加进去的。忽然一愣,自己这是在干吗?随即想,自己也吃,也不算特意为他做。点火倒油,葱姜蒜下锅,倒入牛肉香菇西红柿,狠狠炒一会儿,添水,烧至翻滚,下面条,出锅前放青菜。过程中,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她意识到平时吃得简单,也不全是为了节省时间。面条做好端上桌,丁宸问:“你平时都是这么糊弄吗?”“呃,这个还算可以吧。”丁宸看着她,说:“那是因为我在,你才特意加了料。”许绿筱吐下舌头,“少爷,你要不要这么洞若观火啊。”这个熟悉的称呼,让丁宸心里舒服了一下,他拿起筷子,挑起面条。入口顺滑,细细咀嚼,还是熟悉的味道。许小绿的味道。丁宸连吃了几口,味蕾被唤醒,喝一口汤,内心熨帖。许绿筱看着他投入的吃相,不由问:“你这一年都怎么吃的?”丁宸吸了吸鼻子,“没吃,饿着。”她笑了笑,心里涌起歉意。本来按照最初的协定,二十四小时护理,做足三年。虽然这条款有点霸王,但他们谁都没有严格执行,她只做了一年,就开始创业,不到两年,就走人。护理倒是坚持了,发展成事业,护理很多人。除了他。刚才洗手时,丁宸参观了卫生间,顺便看了眼卧室,以及书房,确定不到百平。所以说,如果预算有限,还真是不能考虑鼎盛的房子。因为都是偏大的户型。这样一个小小的家,被她打理得还不错。窗台也有一小盆绿萝,枝叶自然垂落,增添几分盎然生机。茶几上有一瓶鲜花,几种拼在一起,热热闹闹。窗边角落,是那只串串的空间,食盆和玩具都放进收纳架。不知道它是不是还在宠物店,他没提醒,不想被打扰二人世界。饭后,丁宸坐在沙发上,喝着水。一抬眼,发现电视墙的位置还是空的。许绿筱端了一盘水果过来,解释:“还没来得及买。”又说;“买了也没空看。”她坐到一边,问:“我家怎么样?”丁宸说:“不错,比我想象的要有品位。”她笑,吃一颗草莓。丁宸也拿一颗吃,问:“按揭?”“嗯,打算提前还完,但还没到时间。我很厉害吧?”她歪着头,表情可爱,像个等夸奖的小孩子。“你很棒。”丁宸摸一摸沙发,蓝灰色,很有质感,“沙发不错。”许绿筱接:“那晚上你睡这。”“……”闲聊几句,许绿筱还有工作要处理,钻进书房。丁宸带了睡衣,洗过澡,不客气地躺到床上。枕头上还有一丝清新气息,和她头发里散发的一样。床头柜上有本书,他拿过来翻看。许绿筱回卧室,看到这一幕,不由好笑。准备入睡,丁宸躺得特别规矩,两手放在胸口,像个初次和女生同床的小男生。许绿筱去关灯时,听见他幽幽叹口气,她问:“怎么了?”“不敢说。”她笑,“不就是嫌床小吗?”“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许绿筱往边上挪一点,丁宸提醒:“当心掉下去。”“不会的。”这可是标准尺寸的双人床,佳妮和冰冰来时,三个人都没问题。丁宸解释:“我从记事起就睡成年人的床,习惯了。”许绿筱问:“那你大学时住宿舍怎么办?”“睡不好。所以周末都要回家补觉,不过男生寝室都熬夜打游戏,熬困了就什么都忘了,爬上床就睡着了。当然,我也在床边做了些防护措施。”许绿筱想象了一下,轻笑。“我从记事起,就睡高低床,我哥睡上铺,后来大一点,就在客厅加一张单人床,我哥去睡。再后来换了三室两厅,我们才有各自的房间。”“我哥挑了朝北的卧室,我上大学后让他换过去,他也不肯。我爸喜欢看书写字,一直希望有个书房,好在后来的客厅比较大,就隔出一个小空间,我爸在书房时,我妈就去卧室看电视,有时我妈约人打麻将,我爸就去卧室看书。”黑暗中,许绿筱娓娓道来,丁宸默默听着。“丁宸,你家有多少个卧室?”他没回答,捉住她的一只手,握在掌心。“虽然没见过你家,但看过你那里,还有奶奶那,就知道一定更大。想一想,我还真不是一般的有勇气。”丁宸说一句:“家的感觉,并不跟面积成正比。”反而会成反比。听她描述,那个略显局促的家,四口人的生活,有冲突的同时,也充满烟火气。许绿筱轻声说:“我现在能说出来,就已经不介意这些了。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忽然看开的吗?”丁宸手指一顿,“什么时候?”“就是去你家那个宴会。”“薛子慧邀请我,我猜一是彰显她的大气,二是想让我近距离看看你们那个世界。就像从前她在微博上展示的那些。那时候我看了,的确是有些难过。明明那些东西不是我喜欢的,但还是被那种优越感和它们所代表的距离刺痛到了。”“但是这次,看到她本人,跟她说了几句话,当即释然了。我的生活和你的生活是不够匹配,但是她和你的人,不般配。”丁宸心头微微震撼。她的确是很聪明,通透的那种。怪不得老丁的态度越来越微妙。还有,薛子慧的第三个目的,把肖一旻也请去,往那一坐男才女貌一对璧人,试探他对此的反应,毕竟分手一年,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内心格局,高下立见。许绿筱忽然问:“丁宸,你还要变吗?”“嗯?”“你不是说,以后会变成我不喜欢的样子?”“……变。”他忽然倾身过来,“每天晚上变身为狼。”她笑着往后躲,“白天~衣冠禽兽、晚上禽兽的意思吗?”丁宸气笑,伸手护住她后背,怕她掉到地上。手掌停留,顺势抚摸她脊背。许绿筱问:“你为什么喜欢摸我后背?”丁宸怔了怔,好像的确有这么个习惯。他手指轻按她的脊骨,一节一节往下数,问:“知道这是什么吗?”“脊柱?”“这是傲骨。”丁宸说完,忽然想起cici形容许绿筱的那句话——“能屈能伸,比你们这些妄自尊大的臭男人强多了。”没错,她有傲骨,但又不是刚强不屈的那种,而是能屈能伸,坚强又柔韧。他回忆起初见时,校友聚会上,她青涩的模样。眼珠乱转,时而好奇,时而不屑,小表情特别丰富,在一群年轻却染了世俗气、或者极力装得世俗的男女之中,特别的醒目。那时她清高得很,后来他们一同遭遇厄运,他愤恨不平时,她学会隐忍,再后来,在有限的环境里,履行契约照顾他的同时,也一点点为自己争取权利。像一颗种子,在石缝里悄然萌发,柔软而顽强地长大……他为什么会对她情有独钟?曾经以为是因为她温暖有趣,给他一种家的感觉。现在想想,因为她身上这种生命力。因此她比别人更勇敢,更乐观,敢攀上树梢,敢深夜驾车,敢跟资本玩家对赌……这种勇敢和乐观,是在奶奶生病和大壮离开后,渐渐从他身上失去的东西。入睡之前,丁宸郑重下决心,一定要和许小绿结婚。当然,在此之前要解决问题,拥有保护她的能力。***次日是周六。许绿筱还要去公司,丁宸听说她的车出了故障,主动帮忙送去修,顺便拿了她的备用钥匙。他又回自己那一趟,这回拎了只拉杆箱。嫌犯还没查出来,她还没脱离危险,他必须得贴身照顾。他还带了哑铃和弹力带,健身不能停。丁宸拖着箱子往单元门走,门口站了一个人。还有一只狗。四目相对,同时愣住。三年不见,但还是一眼认出彼此。不似当年那样一脸鲁莽,如今的许修君气质上收敛了许多,头发短得露出头皮,穿一套篮球服,露出强大的肱二头肌,脚上一双拖鞋。在他眼中,丁宸变化不太大,依然是个小白脸,轻浮之色少了些,穿着打扮低调了些,远远看着还以为是小区里的上班族,刚出差归来。现在再看丁宸手里的拉杆箱。刺眼程度不亚于当年那辆保时捷918,这是又要同居?丁宸的视线落在那只狗身上。果然是个串儿。不过串得还挺和谐,把两种狗的优点融合到一起,威风凛凛的。许进宝感受到两人之间暗流涌动,本来坐着,忽然站起。见对面男人盯着自己,它还往前迈开半步,哼了一声。许修君不由得意,到底是姓许。丁宸内心理智与情感厮杀,一百个不愿意,但也知道早晚要面对,今天这样狭路相逢,那就“勇者胜”吧。他一狠心,刚要开口。许修君低头,“进宝,走。”他迈开腿,进宝跟上。一人一狗从身边走过。丁宸站在原地,呆滞半秒。然后转身,吹了个有点别致的口哨。许进宝果然站住,再吹一声,进宝转过身,歪着头,哼唧一声。这一声,任谁都听得出不是示威。许修君愣一下,紧了紧狗绳,进宝脚没动,但也感觉到为难。丁宸没再为难它,或者让某人难堪,抬手挥一挥。进宝转过身,跟许修君走了。许修君走出没多远,就从腰包里掏出烟,点上一根。再看进宝,不觉皱眉。这狗也是邪门。难道它也是个嫌贫爱富的?他想了想,拿出手机,打给肖一旻。今天周末,应该不会影响他工作吧。响了几声接听,只是声音有些无力。简短说了几句,挂断。许修君边走边抽烟,抽完一支,又给许绿筱发了条信息。“你现在是不是眼里只有姓丁的?”许绿筱还在忙,没多想,回了一个问号。“肖一旻病了。你不知道?”第60章虽然肖一旻说只是感冒。但电话里, 他的声音格外低沉, 有点颓废的感觉。许绿筱决定上门探望。她从公司先回父母家, 因为妈妈一听到消息,立即拉着老爸包饺子,煮了绿豆粥,说是单身汉不懂照顾自己, 这些够吃两天。家人的关怀, 让许绿筱欣慰,又有些惆怅。看得出,父母和哥哥都是把肖师兄当成未来家中一份子, 而她却只能辜负, 不仅辜负他, 还有家人。忙活一通, 到肖一旻住处时,天色已暗。按门铃,又打电话,他才慢吞吞开门。房里没开灯,他穿深色短袖t和家居长裤, 慵懒中带几分病态, 仿佛身上自带阴影。许绿筱提醒“拖鞋”,他才递过来一双。然后开了灯。这种反应迟钝、慢半拍的行为, 很不“肖师兄”。但也看得出,的确是病了。他租住的高级公寓,主要面向海归及外籍人士, 他家是黑白灰的北欧风,他以前提过,有钟点工定期打扫,所以干净得几乎没有赘物。让人一眼看见黑色茶几上一盒抽纸。地上的一个垃圾桶。肖一旻开了门就坐到沙发上,灯光下,他脸上有一层青色胡茬。许绿筱问:“吃过药了吗?”“吃了,没用。”“可能是因为抽烟影响了药效?”肖一旻正拿起一盒烟,抽纸旁边还有个烟灰缸,堆满烟头。他迟疑了下,还是放下烟。许绿筱问:“吃过饭了没?”他没答,看着她,又别开脸,看向窗外。许绿筱自己去厨房,饺子和粥都还温热,她打开橱柜找碗。一看就是从不开火,常用器具都束之高阁,虽然对他这种职业来说很正常,但还是让人有些心疼。许绿筱踮起脚伸长手,一只手越过她,拿了两只碗。“谢谢。”她刚要洗碗,后背一热,被他抱住。耳边是灼热的呼吸。许绿筱僵住,“师兄……”“让我抱一会儿。”许绿筱没动,眼底发热。“那一年多,你就是这样照顾他?他就是这样跟你撒娇?”“……”“所以你才会动心?”许绿筱想了想,坦诚道:“有这方面的原因。”肖一旻有些不屑:“因为他弱?你选男人的标准和你选择的事业一样,都是照顾弱者?”“……”丁宸弱吗?他其实还是很男人,只是偶尔孩子气,自然让人心软……她下意识地挣了下,箍住她的手臂更紧。“筱筱,我是男人,你再动,我会不满足于此。”许绿筱立即不敢动了。“师兄,你问过我,丁宸有什么品质打动我。我当时也说不上来。现在想想,他应该是那种容易让人有偏见的人。近距离接触后,会发现他的一些优点。”肖一旻问:“比如?”“比如,在大事上他很诚实,不屑于欺骗。”当然小事上又很不老实,爱作弄人,耍小聪明,有点像学生时代的坏男生。但不可否认,很多女人都吃这一套。肖一旻没说话。许绿筱知道,肖师兄好强,很执着,也有点执拗,或许男人就是如此,把感情当成战争,输也要输个明白。如果丁宸真的一无是处,他更无法释怀。她既要为丁宸正名,也不能说太多,戳痛师兄的心。“师兄,我们能不能坐下来说?”“不能。”“那好吧。其实很长时间里,师兄你都是我的理想型。你满足了大多数女生对另一半的幻想……你在学校时就是公认的男神,而且一直单身,简直是完美的代名词。”肖一旻失笑:“我不完美,我也有很多缺点。”许绿筱接:“可是我没机会发现。”肖一旻也明白了,“所以,还是差在时机?”许绿筱点头。时机,换个感性说法,也叫缘分。话不用多说,点到即止。他是完美的神,丁宸是有血有肉的人。肖一旻松了手,后退半步,问:“能陪我喝一杯吗?”“好。”他笑,“不怕酒后乱性?”不等她开口,他又说:“还是相信我人品,又要给我发张好人卡?”许绿筱半转过身,明朗一笑:“想多了,其实我也很想跟你喝一杯。”肖一旻从酒柜拿瓶红酒,许绿筱洗杯子。“事先声明,病人要适可而止。”倒了酒,肖一旻才意识到:“没有菜,叫外卖?”许绿筱举起一盘饺子,“饺子就酒,越喝越有。”餐桌对坐,先吃几个饺子垫底。许绿筱由衷道:“说实话,以前你让我等三年,我不能理解,经过这一年的奋斗才深有体会,想要在短时间内功力大增,就要斩断一切,孤注一掷。”“只是我更幸运,不用远走他乡,不是孤军奋战。”她举起杯,“师兄,今天我要敬你三杯酒。第一杯,感谢这一路的扶持。”肖一旻跟她碰一下,谦虚道:“我做的都是分内事,也很有限。”他喝了一口,低声说:“还有他的关系在。”没错,出去应酬,难免遇到无耻之徒,必要时,许绿筱也会搬出丁宸。尽管分手,但他身边还没新人,她就还不算是“旧人”。丁家的面子,大多数人都要给。出来混,就是虚虚实实。许绿筱再倒一杯:“第二杯,祝你早日遇到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