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厂里的活儿拿回家里做,做好了再送过去,其实也与在厂里一样,我也能继续带着孩子。”赵老板想了想,“要是在家里做,就按件计算,一件衬衣加工费三角钱。”“是裁好的衬衣?”鲁盼儿不解地问:“我只负责缝纫?”“对,是裁好的。”赵老板告诉她,“我们工厂有一台裁剪机,一次可以裁一百块布料,所以我只找人帮我缝纫。”原来是这样,鲁盼儿笑了,“我还没见过裁剪机呢。”“我也是第一次见,”玉竹笑着说:“真是好厉害的,一百块布一下子就裁好了,还一模一样,比用剪子裁出来的光滑得多!”“一件件地裁实在太慢了,效率太低。”赵老板笑着说。做衣服最费时间的是与顾家琢磨样式和裁剪,如果剪好了,只用缝纫机扎起来的话就快多了。鲁盼儿心里计算了一下,自己一天最少能做六七件,一个月差不多七八十元,便点头同意了,“好,一会儿孩子睡醒了,我就过去取布料。”赵老板和玉竹先走了,鲁盼儿等梓嫣睡醒了便也带着她去了磁器口,过去家具店门框上的匾摘了下去,在大门旁重新挂了一个竖着的牌子,瓷白色的底子上面用黑色的印刷体写了“美丽服装店”几个大字。美丽服装店屋子里放了一张长长的桌子,上面分门别类摆了许多花格子衬衣。王玉竹正在招呼顾客,“这是最时兴的样式,这个黄绿格的很适合你,你比一比看。”又向另一位顾客说:“你就拿这件蓝格子的,特别衬肤色,号码要是不对,一会儿拿回来我给你换。”原来赵老板做的是花格子衬衫呀。鲁盼儿觉得他眼光不错,这两年花格子的衬衫特别受欢迎,尤其是年轻人,喜欢那种洒脱的风格。恰好自己也做得很熟。玉竹送走了顾客才看见鲁盼儿,“赵老板在院子里的厢房——又来顾客了,我就不陪你了。”“你忙着吧。”鲁盼儿进了厢房就看到了裁剪机,“真大呀!”“这还是最小型的,单位淘汰下来,我买了先用着,等挣了钱再买一台最新的自动裁剪机。”赵老板说着给鲁盼儿拿了裁好的衣料,“这是十件,你做好了送回来我就给加工费——不过,我们丑话说在前面,如果做得不好,非但没有加工费,你还要赔我的布料钱!”“这是应该的。”鲁盼儿答应了,将衣料打开检查一回,见没有问题便又去王爷爷那边打个招呼回家了。做格子衬衫鲁盼儿早轻车熟路了,去幼儿园接梓恒前便做成了两件,晚上吃过饭她打发梓恒带着梓嫣摆积木玩儿,自己打开缝纫机又改了做法,一件一件地扎费时间,不如先将所有的衣身做好,再一起上袖,一起扎上领子,一起缝扣子,这样就会快多了。搬到西城后,学校离家近了,杨瑾上了晚自习便回家了,进了家门见一床的布料,吃惊地问:“怎么收了这么多的活儿?”鲁盼儿讲了白天玉竹和赵老板来访的经过,又道:“这十件衣服明天上午就能做完,我送回去再领五十件回来。”“不要做得太累了,”杨瑾便说:“早点歇了吧。”“你一回来,就嚷着不让我干活了——因为搬家,过去的顾客丢了不少,这个暑假尽在家里歇着了,现在正该接点儿活呢。”梓恒梓嫣看到爸爸便嚷了起来,“我们要吃香瓜。”“你们眼睛还真尖,”杨瑾便把手里的香瓜提起来,“学校门前来了一辆马车卖香瓜,说是自家种的特别甜,我就买了几个。”鲁盼儿接了过去,“就要睡觉了,不能多吃,我先洗两个切开大家分着吃吧。”说着便去了厨房。不想厨房里亮着灯,周华在灶台前吃饭,周大娘坐在一旁与儿子低声说着什么,见来人吃了一惊,“你怎么这时候到厨房来了?”鲁盼儿就笑,“我爱人买了几个香瓜,孩子见了非要吃,扭不过他们便过来洗瓜。”“小华加班才回来,我怕他在屋子里吃饭吵了儿媳妇和孙女儿,就让他在厨房吃了。”周大娘笑着站起来,身子恰好挡在鲁盼儿面前。其实鲁盼儿早看到周华面前除了一盘炒卷心菜之外,还有一盆大米饭,一大碗炖肉。趁着章丽雯坐月子不能出门,周大娘便愉愉给儿子做好吃的,偏偏周华还能吃得下。这家人呀!回想自己怀孕、坐月子的时候,杨瑾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哪怕到了现在,家里有好吃的,夫妻俩都让着孩子,而他还要再让着自己的。就算章丽雯娇气、不懂事,但她才为周华生了孩子,还没出月子呢。鲁盼儿只做没看见,洗了瓜就回屋里了。虽然很看不惯周家母子,可也不能说出去,章丽雯知道了一定会大吵大闹,弄不好会出事的。梓恒和梓嫣每人吃了几块香瓜,又玩了一会儿就睡了,鲁盼儿才把刚才看到的告诉杨瑾。“你不会看错了吧?”杨瑾简直不敢相信。“我从外面进去时,屋子里亮着灯——一搪瓷盆大米饭,一碗肉,已经吃了一半,周大娘挡在前面时,其实已经晚了,我早看得清清楚楚。”“他还是个人吗!”杨瑾看看妻子,再看看两个熟睡的孩子,怎么也不能理解一个男人能瞒着怀孕的妻子偷偷吃肉吃大米饭,“章丽雯就是再不好,也是给他生了孩子呀。”“刚刚我也这么想,现在又回想起来,那碗肉周大娘也没有吃。”与妻子儿女一样,一个男人也应该爱自己的母亲,杨瑾摇了摇头,“这样的人太可怕了。”“如果不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用一个厨房,怎么能相信世上有这样的人?”两人感慨一番,鲁盼儿收了摆在床上的衣料,又说:“今天丰收丰美来信,他们分文理科了,丰收选了理科,丰美果然按韩冬的建议选了文科。”这一点杨瑾也同意,“要不是假期遇到韩冬,丰美不一定选文科。”丰收的数理化是强项,选科时没有半点儿犹豫,但是丰美各科成绩更均衡,也没有特别的偏好,假期里跟着韩冬一起整理图书,受到他的影响,就决定选文科了。“双胞胎从小一直在一起,第一次分到两个班。”“将来还有可能去两所大学——不过,孩子总会长大,他们慢慢就会适应了。”“说得我竟有点伤感,”鲁盼儿便想了起来,“我们的梓恒和梓嫣将来也会离开我们的。”“是会离开。”杨瑾就笑了,“不过,你还有我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毕竟是很遥远的事,她也就将那点儿伤感抛到脑后,“早点休息吧。”第二天鲁盼儿将十件衣服都做好,带着梓嫣出了门,先到邮局给双胞胎寄了回信,然后将衣服送到磁器口美丽服装店,收到三元手工费,又带回来五十件,平时有空儿便扎几件衬衫,不费什么心思,收入还不错。周大娘十分羡慕,时不时地过来说:“小鲁可真有本事,一天就能挣好几块钱,比我们家儿媳妇强多了。”鲁盼儿踩着缝纫机,没有理她。先前虽然看出周大娘不是良善人,但直到昨天才觉得她比自己想的还要坏,以后要少来往呢。周大娘倒是不在意,依旧絮絮叨叨地说:“娇气就算了,不能挣钱也算了,偏偏又生了个赔钱货!”鲁盼儿听不下去了,“我们也都是女人,为什么要瞧不起自己呢。”“哎呀,你已经有了儿子,当然可以挑好听的说了!”周大娘满脸沮丧,“偏偏国家实行计划生育,我们小华不就绝后了!”“现在男女平等,生女儿也是一样的。”“哪能一样嘛!”周大娘就算听了一万遍道理也想不通,“女儿都要嫁出去的,家里总要有儿子才能行啊!可要想多生一个,小华的工作就没了——都怪儿媳妇的肚皮不争气!”“生男生女并不在女方,而是在男方。”鲁盼儿见周大娘根本不信,只得摇了摇头,“章丽雯还在坐月子,不知会不会有事儿,周大娘还是回家吧。”“我们老周家就因为这个儿媳妇绝后了,我还回去伺候她?”夏天的时候,周大娘时常借口买菜在外面逛上半天才回来,现在天气冷了,她索性到各家串门,不管主人有多冷淡,一坐就坐上很久,专说儿媳妇的坏话。鲁盼儿见她还是不走,也是无奈,自己开裁缝店,时不时有顾客上门,总不能把门关起来,只得重新低头干活儿。忽然章丽雯冲了进来,气愤地喊道:“说去烧水冲奶粉,烧了两个小时也没回来,晓琳饿得直哭!你倒在这里闲坐着!”鲁盼儿就赶紧说:“周大娘,你快回家吧,孩子哭呢。”“饿一会儿怕什么,”周大娘小声嘀咕着,“要是能饿死这丫头片子倒好了,再重新给我生个孙子!”“你这个恶毒的老太婆!”章丽雯听到了气得高声大骂, “你滚!滚!”周大娘也骂,“你生个丫头片子断了我们家的香火,我让小华休了你!”鲁盼儿听着生气,起来赶人,“你们吵架回家吵去,别在我家吵!”章丽雯与周大娘以前也吵过,但这一次闹得特别凶,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听到她们的骂声,最后两人还动了手,屋子里乒乒乓乓地响了半天,突然,伴着一声巨响,一个铁皮暖瓶从窗户里飞出来,在院子正中的青砖地面上炸开了,里面果然没有一滴水,暖瓶内胆和窗玻璃的碎片飞溅得到处都是。接着,章丽雯抱着女儿哭着跑了。鲁盼儿被吓了一跳,赶紧进了里间,果然梓嫣被吵醒了,揉着眼睛要哭不哭的,抱在怀里哄了一会儿才好了。就到了下班时间,每有人回来免不了都要大吃一惊,“这是怎么了?”周大娘便出来哭诉,“都是我的儿媳妇——我尽心尽力地伺候,倒伺候出错了!我这么大岁数,不想活了呀!”院子里住的,谁不知道周家婆媳的矛盾?若是别家还能劝劝,他们家是劝不了,大家应付几句便各自回家做饭。鲁盼儿气不过,走出来说:“先不管谁对谁错,你们家总要把院子打扫干净吧。”“暖瓶是我儿媳妇摔的,凭什么我扫?”周大娘气鼓鼓地说:“我就不扫!让章丽雯回来扫!”“这满院子的玻璃碴子,把人扎了怎么办?”邻居们都看不过了,你一言我一语帮着鲁盼儿,忽然看见周华回来了,急忙告诉他,“你们家又出事了……”虽然都不喜欢周家那一对婆媳,可是大家对周华印象还是挺好的。看到众人的神情,和满院子的狼籍,周华马上诚恳地赔礼道歉,“都是我的错,我先把院子打扫干净,小心伤了人。”说着将母亲送回屋里,拿了扫帚细心打扫,将玻璃碎片一一捡起,一不小心,手扎破了,流了血。如此一来,许多人心都软了,“东西又不是周副处长摔的,哪里是你的错呢。”又有人拿了扫帚,“大家一起扫吧。”“不用,我自己来!”周华将扫帚抢了过来,“已经影响大家生活了,可不能再耽误各家做饭。”“你也是没办法呀。”邻居们越发同情周华。周华什么也没说,默默地低头将院子打扫干净,然后又找了块木板将破了的窗子钉好,然后出了门。此后,周华很少回家,过了二十多天,他将章丽雯和孩子接回来了。章丽雯特别到鲁盼儿面前说:“我走前把电视机、唱片机、家具都砸坏了,就是下了决心要留在娘家一辈子了。周华赔礼道歉我根本不理,最后老太婆过来承认错误,又保证好好照顾我和女儿,我才答应回来的。”“老太婆一直以为自己的儿子大学毕业,年轻轻地就当上了副处长,有多厉害,这次她总算明白了,没有我爸,他周华就什么也不是!”章丽雯如此得意,难道她觉得自己胜利了?鲁盼儿不理解。她家的问题太多了,多到鲁盼儿想提醒她都不知从何处说起。不过,周大娘不知道是不是真正想通了,还是被吓住了,她果真再不到处说儿媳妇的坏话,也不再整天串门了,老老实实地留在家里干活儿。※※※※※※※※※※※※※※※※※※※※感谢六月茜冰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9-05 22:50:54感谢黄泉引路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9-06 06:44:14第179章 白担心了周大娘不来串门, 家里便清静了。这天鲁盼儿正在做衣服, 杨瑾突然回来了, 眼睛红着,哽咽地说:“顾铁山,顾铁山牺牲了。”“什么?”鲁盼儿不敢相信, “会不会弄错了。”“你看信吧。”这是顾铁山写给杨瑾的信,“如果你读到这封信的话, 我已经牺牲了。做为最好的朋友, 我有一件事要委托你。”“我以前花钱没计划, 自从与赵新月处对象后才开始攒钱。随信寄去的钱是为与赵新月结婚攒的,我们分手时她还给了我,可我还想留给她。”“我对不起她, 伤害了她, 我想补偿她,可是你一定不要告诉她,因为她不会接受我的心意。”“你用这些钱替她买东西或者做些什么她喜欢的, 只说是你的钱, 或者说是鲁盼儿的。”“我也给她写了一封信,郑重地向她道歉, 希望她能原谅我。”鲁盼儿哭了,“顾铁山可真傻!他为什么不早说呢!”“其实他说过, 不过那时候大家都觉得他不对, 就连我也批评过他。”杨瑾低沉地说:“上次的信他一直没有回, 我只当他心情不好, 没想到他上了前线。这是他的遗书,部队在他牺牲后寄过来的。”信的落款日期在半年前,应该正是他调到前线的时候,两人伤感许久,又商量怎么办。“信封里的三百二十元钱当然要用在赵新月身上,但是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我们先收着。”鲁盼儿十分担忧,“估计赵新月也收到了顾铁山的遗书了。”“我们去看看赵新月。”夫妻俩商量过,便将梓恒从幼儿园里接回,与梓嫣一起送到蔡颖家里,然后去学校看赵新月。赵新月看到信直接昏了过去,被同学们送到了学校的医务室,正躺在病床上,见了鲁盼儿就用沙哑的声音说:“我好后悔,当时你劝我不要跟章丽雯攀比,我怎么也听不进去,其实我心里早原谅他了,就是为了面子才不理他的!”“我怕跟顾铁山继续处对象会被章丽雯嘲笑,现在想起来,那些嘲笑与我们之间的爱情算什么!”赵新月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封信,她颤抖着打开,含着泪念了起来,“最初,我提出与你处对象确实没多想,就是觉得你开朗、大方、热情,适合结婚。我们每周写信,聊得非常投缘,我也觉得很自然。直到你提出分手,我心里痛得恨不能死了,才意识到我对你深深的爱。”“新月,对不起!”“我从没把你当成别人的替身,也没有瞧不起你,只是我最初没有认识到自己有多爱你。”“我们部队被抽调到前线,首长让大家写遗书时,我犹豫再三还是给你写了这封信。我不求你原谅我,但我要告诉你,你是天下最好的姑娘,比别人都要好,是我错了。”“听说你情绪一直很低落,不要再这样下去了,我不值得你伤心。希望你能早日走出低谷,重新开朗活泼起来,找到理想的人生伴侣。”念到这里,赵新月又一次失声痛哭,“我没有将真心话告诉他——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医生见赵新月情绪太过激动,便给她打了镇静针,赵新月才昏睡了过去。没多久赵新月的父母接到通知也赶来了,决定将女儿接回家休养。大家帮忙,借了三轮车将赵新月送回家。同学们也都知道了消息,大家约好第二天去看赵新月。经过一个晚上,赵新月明显地憔悴下来,不过她的情绪稳定多了,虽然眼睛肿得像桃子,可还是很坚定地说:“我要去看看他。”赵叔和赵婶儿赶紧按住她,“医生说让你休息,还不能出门。”同学们也劝,“我们就去顾铁山家,替你去看他——你生病了,还是要注意身体。”赵新月哪里肯听,推开大家起身下地,“不,我跟你们一起去!”鲁盼儿见状,便对新月的父母小声说:“拦是拦不住的,让她去吧。叔和婶放心,我们一起去顾铁山家,再把赵新月送回来。”赵叔和赵婶儿便叹了一声,“去吧。”赵新月到了顾家,看到桌上摆着顾铁山穿着军装的大照片忍不住又放声大哭,大家听了心酸不已,都跟着掉了眼泪。大家怎么劝也劝不住,顾铁山的父亲也就猜到了赵新月与儿子的关系,蹒跚地走过来拍拍她,“姑娘,别哭了,忘了他吧。”“我不会忘记他,永远也不会!”赵新月收住了哭声,可眼泪还是一滴滴地落在顾铁山的照片上。武装部的工作人员就向大家讲起了顾铁山的英勇事迹,“……就这样,他作战勇猛,指挥有方,被接连提拔,牺牲前已经成为副团长……最后一次执行任务,就是他主动要求带队,完成任务回来的路上不幸中弹落下了山崖……”所有人都静静地听着,忽然一个小战士跑了进来,“部队打来电话,顾铁山没有牺牲,他活着回来了!”赵新月猛地拉住小战士,“他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应该在医院吧,听说他受了很重的伤,只靠两只胳膊爬了回来。”不管多重的伤,可人毕竟还活着,大家早把先前的悲伤扔到一旁,高兴地欢呼起来。没多久,大家就见到了顾铁山,因为伤情复杂,部队将他转到北京的医院继续治疗。“瞧你这个乌龙闹的,害得大家都流了好多眼泪。”钱进欢快地说:“你得赔我们。”杨瑾也把钱还给他,“这个忙我可不帮了。”鲁盼儿和蔡颖推着赵新月,“你别往后躲了——把在我们面前说的话当着顾铁山的面说出来吧。”赵新月红着脸不肯上前,“我没什么要说的。”“你原谅我了,对不对?”顾铁山傻傻地笑着,“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原谅我的。”“谁原谅你了?”赵新月不肯承认。“顾铁山回来多幸运呀,你就别再嘴硬了。”大家都笑,“再说我们都听到了,你再不承认我们替你说。”“错的是我,我当着大家的面向你鞠躬道歉。”顾铁山说着就要起来,不想双腿却用不上劲儿,差一点摔倒。赵新月赶紧扶住他,“你受了伤,不许再动了!”说起自己的伤,顾铁山很疑惑,“那颗子弹把军用水壶打漏了,其实我身上的伤都是回来的路上划破的,根本就没有弹孔,可双腿不知怎么就是用不上劲儿?”“所以部队才把你转到北京,北京的医院水平在全国最高,一定能治好,你就不用担心了。”赵新月肯定地说,看他嘴唇有些干,就拿起床头的杯子喂水,“你的手伤势很重,要做什么就叫我来。”顾铁山真正受伤的是双手和双臂,被一层层白纱布包了起来,简直像两根木棒,触目惊心,果然没法儿照顾自己。喝了赵新月喂的水,顾铁山喜笑颜开,又问:“你原谅我了?”“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先喝水吧。”赵新月瞪起眼睛,可嘴角却还翘着,很显然口不应心。大家就都笑了,又询问顾铁山死里逃生的经过。“我从山崖上年掉下去,以为自己一定会摔死了,”顾铁山笑着说:“结果却扑通一声落进了水里,当时我就想,真是天不绝我呀!我在红旗九队插队时早学会了游泳!”“不过山崖下的那条河水水流特别湍急,我一下子就被冲出去很远,过了好久才到了一处水流平缓的地方,我就开始往岸边游,这时才发现腿用不上劲儿,只能用胳膊划水上岸……”“上了岸我才知道自己竟然走不了路,我就认定了方向往回爬。要不是几次遇到悬崖只能退回去重新找新路,我早就爬回来了。”“回到部队,听说战友们说已经给我开过追悼会,还把我的遗书邮出去了,把我气得骂了大家一顿!”虽然顾铁山把事情经过说得又轻松又简单,其实大家都明白,他双腿不能动,只靠双臂爬回来有多艰难,不由得发自肺腑地称赞,“你真是英雄!我们都为你骄傲!”“其实我真没什么了不起的。”顾铁山搔搔头,不好意思地说:“反倒让你们都白担心了一回。”医院的护士拿着体温计走了进来,“探病时间结束了,只能留下照顾的家属,免得影响病人恢复。”大家都赶紧起身告辞,赵新月却与顾阿姨商量,“叔叔阿姨年纪大了,这段时间情绪波动太大,一定很累,不如先回家休息,由我留在医院照顾他吧。”那天赵新月在自己家里哭得那样伤心,顾阿姨自然看出她对铁山情谊很深,当时便十分心疼这个可爱的姑娘,现在更是喜爱不已,马上笑着答应了,“也好,我回家做些好吃的,晚上给你们送来。”第180章 峰回路转没两天, 赵新月就笑着过来邀请杨瑾和鲁盼儿, “我和顾铁山下周结婚, 请你们参加。”“恭喜你们!”鲁盼儿笑着说,又难免有些奇怪,“这么快?”“我们的感情早就成熟了, 另外就是为了方便照顾他。”赵新月笑着说:“部队首长批准了他的结婚申请,而学校也特别同意了我在校期间结婚。”“你和铁山的情况特殊, 部队和学校当然会支持, 何况你们年纪都不小了。”鲁盼儿又关切地问:“铁山的伤好些了吗?”“伤口基本差不多了, 手上和胳膊上留下几块伤疤,不影响活动。”“双腿呢?”赵新月迟疑了一下,“他受的伤很特殊, 没有一点外伤, 所以野战医院一直不能确诊,才转到北京。这几天全国最有名的几位专家们为他会诊了,结果是:他的脊髓受到了严重的创伤, 已经不能恢复——不过, 他还不知道,以为很快就会康复。”鲁盼儿便明白了, “新月……”“你不用担心我,这一次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赵新月笑了, “还有, 你和杨瑾不许透露出去呀, 铁山要是知道了, 肯定不能同意结婚。”“你是不是应该再冷静地思考一下?”鲁盼儿试探着提醒,顾铁山的伤很重,赵新月未必能真正理解。“如果杨瑾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会怎么样?”“我会好好照顾他一辈子!”“对,我也一样。”将心比心,鲁盼儿握着她的手,“新月,你既然做了决定,我当然支持你。”“还有,你帮我做一套新衣服吧。”赵新月打开手里的纸包,“我妈妈出差时在苏州买的贡缎,就是为了给我结婚时做衣服用的……”“好漂亮的花纹呀!”朱红色的缎子上用金线织了了无数的花朵,细腻而光泽,鲁盼儿惊叹一声,“这颜色最适合给新娘子做对襟棉袄,正好最近特别流行。”“我也这么想,配着他穿的绿军装,应该挺好看的。”赵新月又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她,“我已经想好了,等我们结婚了,我先申请休学,专心照顾他——他这样的身体状况不可能继续留在部队,转业、适应新的工作,还有日常生活也要重新学习适应。等他的一切都安置好了,我继续回到大学完成学业,毕业后参加工作。我们也一定像你和杨瑾一样,幸福地生活。”“你们一定能的。”“我不能多坐了,他虽然不说,但其实特别愿意我陪护他,”赵新月又笑着说:“我去通知章丽雯,毕竟是同学,漏下她一个人不好。”有过如此特别的经历,赵新月显然已经不在意那些往事,鲁盼儿赞同地点了点头,“我陪你过去吧。”鲁盼儿只进过章丽雯家两次,一次是搬家时,一次是章丽雯生孩子之后过来送了两包红糖,两包奶粉,第三次迈进她家,只觉得屋子里东西更多了,也更乱了。“你们怎么来了?”章丽雯抱着孩子坐在床上,身边满是尿布、包被、玩具、零食……见到她们还是挺高兴的,顺手将一堆东西划走,“快坐吧,我在家里都快闷死了,就盼着能来个人说说话。”赵新月和鲁盼儿便小心翼翼地在床边坐下,先看孩子,“长得很像周华。”“是啊,大家都说像他,还真可惜了,不如像我好看。”鲁盼儿向里间瞧了瞧,估计周大娘就在那边,若是听了肯定不高兴,便笑着说:“新月来告诉我们一个好消息。”章丽雯赶紧好奇地问:“什么好消息?”“我和顾铁山周末结婚,请你们参加婚礼。”“你们真要结婚呀!”章丽雯笑了,“在哪里举办?我一定带着周华去!”因为章丽雯还在休产假,顾铁山出事时大家就没有告诉她,此时赵新月大略介绍了一下,当然瞒过了顾铁山的真实伤情,“我们决定就在病房简单办一下婚礼,请的人也不多,除了双方父母,就是同学们。”“太简陋了吧?”章丽雯眯着眼睛回忆,“我和周华的婚礼借了学校的礼堂,装饰得特别漂亮,还请了上百人……要么你们再等等,结婚这么大的事儿,总要办得热热闹闹才行。”“不用了,我们觉得这样就很好了。”赵新月起身,“我要回去了,还有些杂事要准备呢。”“你带着孩子好好休息,我去送送新月。”鲁盼儿也一同走了。到了星期天,吃过早饭,鲁盼儿正给儿子和女儿换衣服,就听有人敲门,原来是章丽雯,“我们一起去参加婚礼吧。”鲁盼儿正在里间换衣服,听了便赶紧穿上外套出来,“走吧。”“鲁盼儿,你烫发了!”章丽雯大吃一惊,声音一下子提得很高,“你什么时候烫的?”明明前两天到自己家的时候还没有呢。“就是昨天。”鲁盼儿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头发,这一次不比先前在上海的“烫”发,而是真正用烫发机烫的,柔软的发卷很有弹性,一早她特别用新买的发刷仔细地刷了刷,又黑又亮的头发自然地垂在胸前。“烫头是要介绍信的,你怎么能有呢?”“刘南到北京学习舞蹈,在文工团开了介绍信可以烫发,我跟着她一起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