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没有立即回应,过了良久才说:“知道了。”他既知敦王太妃在金陵静养,又知敦王府素来与英国公府交好,所以,谢隽此举,并不出乎他意料。而对此,他也早做好了应有的准备。“安排几个人,只要不伤及根本,下手越重越好。”沉默良久后,傅世安忽然转身说。“三爷!”来人忽然跪了下来,惊慌,“这谢公子乃是皇亲贵族之后,若伤了他……”“你跟在我身边多年,看来还是不够了解我。”傅世安冷冷出声打断,跪在地上的人忽然抬起眼看来,傅世安目光冷摄,一字一句,说得清楚,“不是让你们重伤谢隽,是让你们重伤我。”--自从白天见过谢隽,潘娆回了内院,一直静坐窗边不说话。岁余几次想去找姑姑,都被潘夫人拦下了。“唤雪听雨,你们带岁余出去玩吧。”把孙子打发走后,潘夫人亲自端了饭菜朝窗边的女儿走过去。“你已经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了,先把饭吃了。”潘娆看了眼身边案几上摆着的几样清淡小菜,摇摇头:“娘,我没什么胃口,吃不下。”潘夫人知道女儿为了何事没胃口,她索性挨着坐下来,继续说:“正因为谢隽是好人,所以你更不能害了他。事到如今,你我母女二人皆没有退路可走。”“听说姑爷还要为了你参加来年的乡试,我瞧他日后未必不会有出息。他出身不算好,又疼你怜你,他在傅家又掌权,不会让你受欺负。如今这样的人,才是你最好的选择。”潘娆如今其实纠结的不是跟不跟谢隽走,该说的娘都说了,她都懂。只是,谢隽越是不肯放手,她越是觉得对他有亏欠。知女莫若母,潘夫人是看着女儿长大的,自明白她心中所想,于是一针见血的提点:“娆儿,若想安好,必须有取舍,必要狠得下心。如今对谢隽狠一些,其实也是为了他日后好。彻底断了他念头,请他回京,莫要再说些别的让他误会的话。”潘娆轻轻吸了口气,侧头来冲母亲笑,答应了:“女儿知道了。”正要吃饭,外头采荷却突然急匆匆闯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夫人,三爷受了很重的伤,被人扛回来的。”作者有话要说:重点来啦~第25章 【25】能被谢隽带在身边的人,本来就能力不俗身手非凡。何况,如今还有敦王府的兵力。傅世安深知自己无处遁形,与其到时候被谢隽的人找到,狼狈不堪,不如他自己狠下心一些,先发制人。所以,傅世安选择让自己人重伤他。若他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娆娘素来心善,她断然不会在他重伤不省人事的时候跟谢隽离开。而谢隽……只要再熬上几日,等京中的消息传到金陵城内来,谢隽是想留也留不得的。傅世安自认此招万无一失。他是个狠人,对别人狠,当然对自己也能下得了狠手。被抬回来的时候,的确是伤得很重。但因他自身身子骨不错的缘故,倒没彻底昏迷,还有点意识。潘娆得知消息后,立即就往前院去了。前院的人动作快,大夫已经请来了。傅世安浑身是血的躺在床上,整个人面色苍白,瞧着十分脆弱狼狈。看到这样的傅公子,潘娆险些吓傻了。“怎么会这样?”潘娆心里很害怕。其实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在她心里,这傅公子俨然已经算是神一般的存在。他很厉害,很有本事,不论她遇到什么,只要有他在,她就什么都不必担心。从他那里,她是可以找到一点叫做安全感的东西的。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十分高大,几近于无所不能,而如今这无所不能的人忽然倒了下来,她难免要害怕些。但除了害怕,更多的,还是怜悯和不忍。伤成这样,他肯定很疼。伤势重成这样,会不会有性命之忧?双喜得过爷吩咐,所以,自然不会把情况说的多严重。见夫人来了,他忙安抚说:“夫人不必担心,爷虽看起来伤得重,其实无碍。爷从小习武,只是瞧着文质彬彬,其实很厉害的。方才大夫已经瞧过,并未伤及根本,养一养就好了。”潘娆虽不全信双喜的话,觉得他难免有为了安抚自己而故意诓骗的嫌疑。但,无疑是听他这样说后,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潘娆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去床边坐下,近距离又把人细细检查了一遍。此刻傅世安气若游丝,呼吸微喘,双目微阖,却是能瞧见人的。见她此刻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且为了自己她竟然露出痛苦的表情来,傅世安忽然觉得,吃这点苦,真的不算什么。“娆娘不必担心,我无碍。”他语气十分微弱,“不信你自己问大夫。”潘娆就朝一旁大夫看去。大夫不是傅世安的人,显然不会帮他圆谎,只如实道:“公子还是省着点力气的好,别说话了。虽说没有性命之忧,但也算元气大伤,怕是要好好在家静养数月才行。”听了大夫的话后,潘娆才放下去的心,又倏的提了起来。但她也算镇定下来了,只关心说:“听大夫的话,别说话了,好好养着吧。”又问大夫:“可要吃什么药?平时饮食都要注意些什么吗?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大夫抱手回潘娆话道:“近几日公子肯定行动不便,自是要有人时刻近身伺候。若是夫人愿意,尽心呵护侍奉,那是再好不过的。”“等过几日能下来床了,那也马虎不得,不能出门,但也不能一直闷屋子里,每日需得出去晒晒太阳透透风。总之,伤筋动骨百日,今年这个年,怕是好不了了。要想彻底痊愈,不留什么病根,就好好听老夫的话。”潘娆看到了希望,自然十分认真的应下。“请大夫放心,您说的这些,我们会照做的。只是,大夫您说话也要算话,我们照着您的吩咐做了,您也要保证三爷能恢复如初才行。”“照老夫说的做,自然不是问题。”闻此,潘娆彻底松了紧绷的脸,算是露出了些属于喜悦的神色来。让双喜亲自送大夫离开,又吩咐他拿了厚厚的谢银给大夫。傅世安如今倒下,她俨然一副当家作主的架势。大夫留了药方,潘娆让采荷去抓药。又只留了两个小丫鬟于外室伺候,屋内的人都被她遣走了。从前父兄也是受过伤生过病的,她知道,病重的人喜静,最是要不得闹哄哄的了。等原本聚在屋子里的人都散了后,屋里彻底静了下来。这个时候,潘娆才又重新坐回去。等她张罗完再坐下来看傅公子,发现人已经阖上双目睡着了。似是怕他死过去一般,潘娆悄悄伸手去他鼻下探了探,见尚有鼻息在,这才松了口气。傅世安倒不是装睡,实在是太累太疼,扛不住了。撑着口气清醒着意识回来见她的,见到了人,并且瞧见了她为自己着急的神色,也就心安了。潘娆担心他伤势,虽大夫说无性命之忧,但见他伤得重,她不敢掉以轻心。这一夜是陪在床边熬过来的,她没有回后院去。待得次日清晨傅世安幽幽转醒,看到的,就是妻子和衣趴伏在床边熟睡的容颜。室内很静,今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晨曦透过窗棱洒进来,在地上映下斑驳的影子。傅世安醒后也没动,只是颇为艰难的伸手去够叠放在一边的薄被。散开,替妻子盖上。潘娆睡得浅,薄被才盖到身上,她人就醒了。明显没睡好,眼睛有些微的红,才醒意识不清,显然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哪儿。待得瞧见躺在床上的人的那张苍白面庞的时候,她才骤然睁圆双眼来,恍然清醒。“你可有哪里不适?”潘娆急切问。“娆娘是在关心我吗?”他不答反问。想到了昨日她为自己担心时的急切神色,纵是心思再深的人,此刻也难免抑制不住的笑起来。“我当然是关心你的。”潘娆还是怕他会有哪里不舒服,匆匆答了一句后,又问,“你真的还好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傅世安这才正经答她的话:“不是很好,但也没有太坏。”“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突然就重伤成这样。是谁打的他?“你可知道是谁伤你成这样的?”潘娆挺急的。有一回就有两回,不会以后还有人打他吧?傅世安其实不愿意欺骗她,如果有别的选择的话,他一定事事都对她坦诚相待。只是,眼下他没这个能力以君子之道留住她。既然不能以君子之道留住她的人,那么,就以小人之道留住她吧。“自我接手傅家生意后,得罪了不少行业内的人。在松阳县还好,没人敢动我。但这金陵城内,位高权大的人多,我也就吃了回暗亏。”他面不改色说着慌。又怕她害怕,他忙又道:“不过娆娘放心,今天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第二回 了。我有了提防,就算有人想再动我,我也不会让他们讨得到任何便宜。”因一口气话说得多,岔了气,说完就咳了起来。潘娆再不问他什么,只挪身坐到床头去。靠着人,她抬手轻轻拍着他后背,帮他顺气。“夫人,药煎好了。”隔着月亮门隔断屏,站在外间的丫鬟说。“快端进来。”潘娆接过丫鬟手中药,认真说:“你定要听大夫的话,好好吃药,一口都不能剩。只有把药都喝了,才能彻底好起来。否则的话,会留病根。”她像吓唬孩子一样吓唬了他一顿,之后,就用汤匙舀起一口,吹了吹后,送到他嘴边去。傅世安很乖,她喂一口他就喝一口,不说苦,也不皱眉头,直到把整碗药都喝完。见他还算听话,潘娆这才满意。空了的药碗递给丫鬟,潘娆不准他起来,盯着他说:“大夫嘱咐要好好休息,药喝完了,你再睡会儿。我吩咐厨房熬了小米粥,等你醒了盛给你喝。”傅世安乖得不像话,对潘娆几乎可以说是言听计从。而潘娆,如今拿他当五岁稚童待,对他就像对生病的侄儿岁余一样。见他比岁余可听话多了,她心中有种自豪感,和满足感。潘娆在家同辈中最小,没人服她的管,都拿她当小孩子待。两个小辈中,经年也不听她的,她也就勉强能管管岁余。可岁余闹起来也磨人得很,她根本管不住。眼下有个人能听她的话,她瞬间觉得自己形象高大起来。一时间,很有成就感,倒是挺开心。--谢隽才派了人去查傅世安下落,却被告知傅世安回来了,且身负重伤。谢隽一时错愕,拧眉冷问:“怎么回事?”谢隽近身随从高岚说:“得知消息后,属下命人去查了下,是一个何姓的商人下的手。”傅世安素来擅于心计,回回出手前,总会有一番思量和计较。能一石三鸟的,绝不只是一箭双雕。就像这回,他行苦肉计留妻的同时,自然也想借谢隽之手报了之前何员外对妻子的侮辱之仇。何员外背倚权贵,凭他如今地位,自是动不了。但谢隽不一样,谢家门第,又岂是何员外背后的人可比的?有新仇旧恨在,何员外本就对傅世安恨之入骨。之前一直没能得手,不过是因为傅世安没给他动手的机会。如今傅世安需要他这颗棋子了,自然不会客气。所以这回,何员外的人才能得逞。当然,何员外派来的人不足以伤傅世安这么重。不过,这不妨碍傅世安嫁祸给他。高岚是谢隽身边最得力之人,自是把什么都查得清清楚楚。所以这何员外和傅家的恩恩怨怨,也都如实告知了自己主子谢隽。谢隽听后,冷着脸让高岚去把此事办妥。他不是替傅世安抱不平,他是替潘娆报仇。谢隽虽是众口交赞的正人君子,但并非没有血性。相反,轻易不动手,一旦动手,那是绝对不留丝毫情面的。高岚应下后正要走,谢隽喊住他:“此事不急在这一刻,如今既然那傅三爷回来了,我便该去探望探望。”“是,属下这就去安排。”高岚知道,主子说的是探望那傅三爷,其实意在和傅三爷商量,接潘姑娘走。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17 23:53:13~2020-04-19 23:44: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院子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雨涵 2瓶;海棠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6章 【26】傅世安晨起喝了药后,又睡了两个钟头。等到旭日高升时转醒,潘娆又亲自喂他吃了小米粥。傅世安此刻靠坐床头,背后垫了个软软的大引枕,面色纸白,衣裳半敞,柔弱无力,当真活脱脱一副病娇美男图。他曾经受过的伤比这个严重的多的是,但从未如此柔弱矫情过。他极为厌恶在别人面前展露出自己弱的一面,但眼前之人却不一样。就算不是眼下他需要靠柔弱博取同情挽留她,若能因为病重娇弱而得她如此体贴关怀,便是让他再受重一倍的伤,他也是心甘情愿。“你觉得好些了吗?”喂完粥,潘娆抽出帕子替他擦了擦嘴,一脸关切问。“娆娘不必担心,我已经好很多了。”但话才说完,却又拼命咳了起来。因用力过猛,脸都咳红了。潘娆吓了一大跳。“你别说话了。”一边心急帮他抚背,一边皱着眉头说,“伤筋动骨百日,你这才一日,哪里能好?三爷还是好好躺床上养病吧。”潘娆就觉得他是故意骗她,故而有些生气。傅世安极力表现成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她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正要听她的话躺回去,却听外头有人来禀说:“三爷,夫人,谢公子来探三爷的病了。”丫鬟的话一落,整个内室静了一会儿,两个人一时谁也没说话。潘娆显然是没主意的,她既已经决定留下不走,便是对不住谢二哥。既然是对不住,心中肯定有愧疚,故而不愿相见。何况,傅公子还在。“谢公子?”傅世安装着并不知道谢隽已在金陵城内的样子,扬声轻念了一句。潘娆没瞒他,这才说:“是英国公府的谢二公子。”傅世安“恍然”,点点头,但之后,却没再说话。他说话还好,不管说什么,但凡她知道的,或者她做了决定的,她都会如实告诉他。可他不言语,她就慌了,因为他不言语,她就不知道他此刻心里是怎么想的。从前不管潘娆怎么下不来台,傅世安总会给她解围,帮她兜话,不会叫她难堪。但这回,他却是铁了心不想再那么好心。潘娆有些在意他对自己的看法,忙解释说:“其实昨天的时候,他来过府上了。我……我知道他的心意,可我如今既嫁了三爷为妻,我只想好好过眼下的日子。”傅世安眉眼一跳,立即就朝潘娆望来。显然,潘娆的这番话,并不在他意料之中。“娆娘此话当真?”他克制着问。潘娆郑重点头:“嗯。当真。”傅世安忽然松脸笑了一下,缓缓抬起手,朝静坐床边的女子脸摸去。小心翼翼的试探着,生怕她下一刻会躲开,或者,会抬手打落他的手。直到触碰到那张脸,清楚感知到了指腹下如丝绸般的柔软和细腻时,这才算真正松了口气。“好,我信娆娘。”他说,“谢公子既来府上,便是客,该要热情款待才是。”目光转向一旁的丫鬟,“吩咐下去,让大厨房备些好酒好菜,留谢公子府上用饭。”“是。”这个丫鬟才退出去,又有一个丫鬟走了进来,福身说:“三爷,大爷请着傅公子过来了。”傅世安并不惊讶,只说:“快请进来。”傅世安神色淡漠,轻松应对,潘娆却如临大敌,眼睛都不敢往门口瞟一下。她一时脑子有些懵,不知该站哪里的好。但转念一想,既是决定留下了,必然不能再让谢二哥误会。所以,很快,潘娆便反应过来,挨着傅世安坐了去。谢隽负手踏进来的时候,率先瞧见的,就是人家夫妻二人亲昵依偎在一起的画面。他不自觉便拧了下眉心,脸色更是沉了几分。见人进来了,潘娆这才起身,以女主人的身份礼貌相迎。一边招呼人坐,一边则吩咐丫鬟备茶。但她到底不算老练,内心的惶恐不安,哪怕她极力遮掩了,却也在脸上显露了出来。谢隽只抬眸看了她一眼,俨然已猜到了她这么做,不过是故意的。面上松了松,这才回身朝床上的人看去。目光淡扫,看不出情绪。傅世安和谢隽沉默对峙,谁也没开口先说话。倒是傅世荣,知道了内情后,显得有几分局促。他觉得就这样对峙着不说话也不是事,只能先开了口。“三弟,这位谢公子是京中英国公府的二公子。知你负伤,特来探望的。”傅世安这才淡笑着朝谢隽望去,冲谢隽礼貌性点头,而后说:“方才娆娘已经告诉我了。娆娘还说,从前谢公子对她多有照拂,对潘家亦是。在这里,我先谢过谢公子。”闻声,谢隽侧首朝潘娆看去一眼。潘娆躲开他的目光,只看着床上的傅世安。只是此刻心事诸多,心绪复杂,虽是望着人,但心思却也不在他身上。谢隽道:“该是我谢傅公子才是。我也是赶到了松阳后才知道的,原来傅公子曾救娆妹于水火。”谢隽不绕弯子,直入正题,他严肃冷厉,十分认真,“我与娆妹早有婚约在身,如今我既寻来,还望傅公子成全。”傅世安沉默了一瞬,然后开始剧烈的咳。这回咳得,比之前任何一回都要严重。潘娆有些害怕,忙挨着坐过去,还如之前一样,一边帮他抚背顺气,一边着急说:“这才好不易稍微好了点的。”傅世安急喘之余,努力字句清晰对她说:“娆娘不必担心,我无碍。”但话音才落,却又是一阵猛烈的咳。潘娆终于转身看向了一旁的谢隽,她态度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坚决。“谢二哥,对不起,我想留下来。我不能走,我也不想走。”谢隽负在腰后的手,一点点紧紧捏攥成拳。斧削般矜贵的脸上,神色莫名复杂,而那双眼睛里,更多是悲伤、失望。有些话他想单独和她说,此刻不方便。所以,稍稍调节了心情后,谢隽道:“一路送潘相去了岭南之地,临别前,潘相有些话要我转告娆妹。”“爹爹说了什么?”潘娆急切问。傅世安一听就知道这谢隽是故意的,但他没说什么阻拦的话,反而大方的对妻子说:“想来是重要的话,外人不便知晓。娆娘,你便随谢公子去吧。”潘娆想知道父亲留了什么话,但又不想傅公子再误会,从而失望。所以,她说:“我去去就回。”算了给了保证。傅世安弯唇笑,温柔宠溺。“我等你。”他轻轻捏了捏她细软小手。没人的时候,他捏自己没事。但有人在,到底是不好意思的,脸就红了一下。谢隽将一切尽收眼底,黑眸越发幽深。“告辞。”心中再怒,涵养却是有的,谢隽到底能全了体面。见人走远了,傅世荣这才问:“三弟,你这是何苦?”何苦去和一位勋贵世家子去争抢一个他根本抢不过的女人。又何苦为了一个女人而自残身体,甚至连整个傅家的安危都全然不顾。傅世安却说:“大哥放心吧,我心中有数。”--潘娆一路送谢隽到门口。这一路上,他走在前面,她则跟在后面。他不说话,她也就保持沉默。直到快要出去了,潘娆才驻足说:“其实我爹并没有什么话要你带来是吗?”闻声,谢隽这才停下脚步。同时,缓缓侧身朝身后的人望去。不过两三个月未见,他总觉得和她生分了,也有些不认识了。“潘相有话要带。”谢隽临风而立,身姿如劲松般挺拔伟岸,他多么骄傲、多么容光焕发的一个人,如今却尽显无奈,语气虽依旧中气十足,但总归透着些心寒和疲惫,“潘相说,他知道我会好好护你周全,把你托付给了我。”潘娆垂首,很是愧疚。“对不起。”谢隽问她:“不肯走,是因为可怜他?你不是说,都不肯和他圆房吗?”潘娆认真回答他:“我答应过二哥,要等你来接我。所以,即便当时傅公子救我于虎穴,我依然和他坦言了。而如今,我守着清白之身等到了二哥,也算是信守承诺。从此之后,我便要好好和他过日子了。二哥忘了我吧,京城里,有人等着你回去的。”“我祝福你和崔六姑娘。”潘娆觉得自己已经把话完全说清楚了,没必要再继续牵扯下去。怕他再说什么话她会动摇,所以,表明自己态度后,她转身就往回跑了。谢隽立在冷风中望着那抹越跑越远的纤细身影,一脸的痛苦。她虽表了态,做了选择。不过,他却没打算放手。想让傅家心甘情愿放人,他有的是法子。可才回敦王府,却得到了京中祖母病危的消息。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19 23:44:20~2020-04-21 00:5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海棠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7章 【27】谢隽行踪没瞒着家里,所以,老太太一病危,其父英国公立即就派了身边得力之人赶往金陵来。敏卉长公主岁数大了,近两年来的确精神大不如从前。但是,谢隽怎么也没想到,他不过才离开京城数月,祖母竟然就到了病危的地步。祖母病危,情况危急,身为其孙,这个时候他自然该即刻赶回去。不过,若他就这样走了,娆娘怎么办?带她走,她不肯。难道,要他强行去傅宅掳了她走吗?如此违背她意愿的事情,他做不到。但就此彻底放下她,成全她和那位傅三爷,他自然也是万万做不到的。朱锦帆是从小跟在谢隽屁股后面玩大的,谢隽心里在想别的什么,他或许不知道。但在对潘娆的事情上,他自是看得清楚明白的。“你在担心潘娆?”朱锦帆问。谢隽立在深棕色的书案前,微垂头,窗外阳光透过窗棱洒进来,盖在他半边侧脸上。谢隽浓眉微皱,心痛的同时,也十分无奈。自从潘家犯事落败后,母亲便一心要悔婚约。从来孝顺的他,在此事上,极力与母亲对抗。他以为,只要他坚持着和家里争取,那么他们便不会分开。可如今才发现,原是他想简单了。他不怪她,他从没怪过她,他只是怪自己。怪他不够强大,这才在回程的道上中了埋伏,耽误了近一个月时间。而后来他冲出重围,暗中派人去查,竟是连谁算计陷害的他,都尚查不出来。不过他心中也有所猜疑,许是他母亲。可纵然阻力再大,谢隽也不想放弃。“祖母病重,我是必须要即刻赶回去的。”良久,谢隽才对朱锦帆说,“金陵这里,娆妹还需要你多多照拂。傅家总归只是商户,金陵权贵多,若真遇到什么事,我怕傅家不能护她周全。”谢隽的意思,朱锦帆自然明白。可他生气,替谢隽不值,自然也没那么爽快应下。朱锦帆哼道:“既然她都做了选择,不肯随你走,你还念念不忘干什么?这丫头,我瞧她是不识好歹,是在侮辱你。在你和一介商户间选了那商户,不是踩你脸是什么?”气归气,但就算谢隽不说,朱锦帆既然知道她人就在金陵城内,肯定也是要照拂的。潘娆从小就是美人坯子,长到十一二的时候,更是以美貌名动京城。朱锦帆出身皇室,身份尊贵,其实曾也对佳人动过别的心思。只不过,他和谢隽交好,后见谢隽有这个意思,他就放弃了念头。只是,这人如果是跟了谢隽,他自然无话可说。但若是如今沦落到只跟一个商户,他怎么可能咽得下那口气。不但辱隽了,他觉得也辱了他朱锦帆。谢隽知道朱锦帆的那点小心思,也了解他,知道他不会真的不管。所以,话既说了一遍,便也没再重复提。有犹豫过出发前要不要再去傅宅和她道个别,但想到今天的不欢而散,他也觉得再去一趟,无甚必要。不过,他亲去不得,倒是可以劳人代他道个别。谢隽说:“我马上就出发,明儿你替我去道个别吧。”朱锦帆玩归玩闹归闹,不过,正经起来的时候,也十分严肃。“放心吧,我会去的。”他脸色不是太好看。如此,谢隽便也没什么再交代的了。京中祖母等不及,他和家里闹了一回,已经不孝了,不能再在这个时候迟迟不回京。所以,谢隽简单收拾了番,就直接打马回京了。不过,回京前,他把自己的手下分成两拨。一拨带着回京,另外一拨则留在了金陵城内,吩咐他们秘密盯住傅宅,但凡有任何举动,都随时飞鸽传书向他汇报。今天初次较量,他自然已经发现,这位傅家三爷,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有心机。今日几番装病,不过是故意在娆妹面前演戏,不愿她走。他不信他是真心待娆妹的,像他这种商人,他从前也有打过交道,最是阴险狡诈冷酷无情。若娆妹身上无于他有利的东西,他又怎么可能一直拉着人不肯放?他不愿以恶揣度人心,但是,今儿一见后,他不得不怀疑,当初所谓的救娆妹于虎穴,是不是他的阴谋。还有,这回所谓的身负重伤,是不是也是一场阴谋。他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惑,只是,此番赶着回去,没时间。否则的话,他倒是会彻彻底底查探清楚。谢隽匆忙离开金陵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傅世安耳中。对此傅世安并不意外,不过,京中谢家的人,还是比他意料中早到了几日。来禀消息的刀疤又说:“傅宅四周,藏了几个人。瞧着身手,像是谢公子身边的。”“不意外。”傅世安坐卧在床头,依旧气色不佳精神不济,但眉眼十分平静,并不像生病的人的神色,他说,“你与这些人交过手,这些日子,不必出现在他们面前,免得叫他们疑心。”刀疤闻声称是。傅世安耳朵忽然一动,听到了外面熟悉的脚步声靠近,他抬眸对刀疤道:“你先走,这些日子,阖府护院的工作,交给老五。我有别的事情交给你,你三更天再过来一趟。”“是。”刀疤正抱手欲离去,转身迎面遇上端着暮食进来的潘娆。刀疤之所以叫刀疤,是因为他脸上有一道十分狰狞的刀伤。这刀伤横亘右边半张脸,十分吓人。潘娆就被吓着了。“他是我这里铺子的一个掌柜,年底了,来汇报一年的账的,你之前没见过。”平静温和的和妻子说了一句后,又对刀疤说,“账没问题,你回去吧。”刀疤再次遵命告辞。潘娆知道自己不该随意取笑别人的容貌,只不过,方才突然瞧见,的确吓着了。“起来吃点东西吧,我亲自下厨煮的。”潘娆轻呼出一口气,继而笑着坐去了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