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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青梅》TXT全集下载_14(1 / 1)

任何事物一旦有了感情的涉入,便再难回归理性。原则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韩坦目光中的狠厉化成了一把刀,彻底切断魏莱最后的侥幸。魏莱恨的手心发麻,恶狠狠的死死的盯着韩坦。或许是那股不屈不挠的劲儿过了头,她脸上的表情几乎有些疯魔,末了只撂下一句话:“好啊,既然你不仁,可别怪我不义。”便转身没了身影。与此同时,孟云端悄默声的出了院。在她住院的几天里,周淮替她找了一处新房子,在三环边上,地段虽然一般,但胜在安静。小区里有二十四小时安保,没有住户的允许谁也进不来。孟云端走进屋内四下打量,就见室内干净整洁,窗明几净,自己的日常用品已经被逐一放置在合适的位置上。她这个人生活简单,无论什么向来是够用就好,没有太多零零碎碎的小物件,挪动起来倒也方便。满眼忧虑的看向周淮,她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轻声说道:“我有些担心潇潇。”周淮没有立刻应声,而是自顾自的走进厨房,用电热壶接来一壶水,又在餐桌上接通电源,一边动作一边回答道:“我托人给她找了份工作,公司离得远,在郊区,但是提供宿舍,所以她就搬走了。”孟云端惊奇的一瞪眼:“什么工作?她已经同意了?”周淮一点头,转身面对了她她:“我看了她的简历,知道她学过平面设计,就找了关系,把她安排去了西林公司的广告部,工作内容基本上就是修图而已,没什么难的。”对于孙潇潇这个人,周淮一早便看出她不是善类,自私又虚伪,实在是没什么好感。但碍于她与孟云端的关系,不得不费些心思把她安排妥当,以绝“后顾之忧”。为了将这“忧”绝干净,他千挑万选,特意选了西林这家地处偏远的公司,将孙潇潇支出老远,为的正是让她不能轻易回来。孟云端对周淮的心思没有丝毫察觉,只是对意料之外的变化感到惊讶:“西林?那是家大公司啊,好像还是合资的,是不是?”周淮微笑着坐在她身边:“是,公司福利好,有五险一金,要不然她也不会答应的那么痛快。”孟云端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倏地一皱眉:“你为了这事儿,得欠别人一个大人情吧。”周淮掰过孟云端的肩膀,正色道:“云端,你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不许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你能想到的事情我都会帮你处理好。你就安心的待在这里,没人会来打扰你。哪怕是天塌下来,也有我给你顶着。”孟云端很难不为此动容。她伸手抱住周淮,忽然觉得自己怀中抱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通天的大道。大道上有光明,有希望,足以击溃眼前的一切阴霾。这让她感到一阵欢愉,胸口随着这股欢愉微微臌胀开来,越胀越大,大到可以容纳整个世界。她紧紧地闭上眼睛,声音轻成了一口气:“周淮,你不怕吗?”周淮侧过脸,双臂拢住她的脑袋,在头顶上落下炽热的一吻:“怕什么?”孟云端将脸埋进他的胸膛:“怕我胡搅蛮缠,怕我歇斯底里,无法自控,伤害自己,然后再……伤害你。”周淮没有立刻答话,他目光沉沉的落向地面。地面上有一道刺眼的光,又斜又长,好不容易顺着窗帘间的缝隙挤进来,就好像闯入孟云端世界里的自己。出来进去,全凭她的心意,这令他感到一丝恐惧。他悄无声息的开了口:“我不怕,只要有你在,我就什么也不怕。你放心,我还是那句话,既然是病,总有治好的时候,我不着急,你也别急,咱慢慢来。”一字一句,好似凿钉子一般凿进孟云端心里。没错,真没错,她暗叹,自己怀里抱着的何止是一条通天大道,那是能救她命的活神仙。神仙乘云下凡,说要带她走,带她去过好日子。她无力报答,只暗暗对自己说:“要争气啊孟云端,一定要争气一点。”再此之后的日子里,孟云端一度过起了隐居避世的生活。她尽量让自己保持放松的状态,想吃就吃,想睡就睡。而周淮因为需要工作的缘故,特意请了位阿姨照料孟云端的饮食。白天孟云端闲来无事,开始跟着阿姨学做菜。从最简单的早餐开始,煎个鸡蛋,蒸碗蛋羹,到后来甚至学会了亲自去市场挑食材,拿回来洗净煲汤。周淮很喜欢看她做饭时的样子,眉眼间淡雅而娴静,温柔了整个时光。双手从背后环住孟云端的腰,他用唇摩挲她的耳廓:“云端,我不奢求更多,就这样就好,就这样不要变。”孟云端笑微微的侧过脸,余光正好瞥见她的高挺的鼻梁:“这么容易满足?”周淮深深的一闭眼,仔细感知怀中人的温度:“我本来就不是贪心的人。”孟云端的目光垂落下去,沉吟片刻,她擦干手上的水,从脖子上摘下一枚戒指。戒指穿在项链上,是周淮一早买来求婚用的。自上次那件事发生后,他的内心始终有些不安,因此鼓足勇气要求孟云端一个承诺,求她嫁给自己。他不是偶像剧里的男主角,没那么多浪漫的心思,只把戒指拿到她面前问她肯不肯。孟云端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周淮是她的心之所向,只是她的心里仍有顾虑。然而就在今天,她去医院看病的时候,霍医生告诉她可以试着停药,如果三个月没有任何异样的话,可以确定已经治愈。这令她感到无比兴奋。回家的时候,她顺路买了许多食材,打算在为周淮庆生的同时,庆祝自己即将迎来重生。“今天是你的生日。”孟云端将两侧的头发别在而后,歪着脑袋回头看周淮。她白皙的脸上笑意流动,仿若浮光:“我没准备别的,这个礼物……你喜不喜欢?”说着,便将戒指轻轻戴在了手指上。米粒大小的钻石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明丽刺目。周淮眼前一白,紧接着迎着她的目光拼命微笑,笑的脸都僵了。孟云端这时一转身,主动吻上了他的唇。他的唇间仿佛含着一团火,火势冲天,几乎顷刻间便能将孟云端彻底融化。就在孟云端被他吻到意乱情迷的时候,他气息一颤,双手捧起她的脸,一双眼睛里尽是星河灿烂,春光旖旎,美得令人窒息:“终于……二十多年……二十多年,终于是等到这天了。”人生就此跨入下一个阶段,孟云端的心态在潜移默化间发生了改变,她开始摈弃单身生活时的思维模式,为自己与周淮的将来做打算。手机开始恢复通讯,与外界的联络重新变得活跃起来。直到这天,她意外接到了一通奇怪的来电。电话从life work杂志社打来,也就是当初为周淮做专访的杂志社。对方说有位读者看见了杂志上的专访,指名道姓的要寻找周淮,听口气似乎还挺着急。按照行业内约定俗成的规矩,杂志社不敢把孟云端的联系方式直接泄露给对方,于是便叫对方留下了手机号。孟云端心里对此有些好奇,道过谢后,她按照号码拨打过去,几秒钟之后,听见听筒里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像是未成年的学生,语气里透着几分稚嫩。“喂?”孟云端开口道:“喂,你好,听说你正在找周淮,请问是有什么事吗?”对方有些迟疑:“你是……”“我叫孟云端,你如果……”不等她把话说完,对方突然恍然大悟的大声道:“你是嫂子吧。”第36章 036孟云端原以为对方只是周淮哪位不知名的小兄弟, 哪知仔细一问,心里顿时愕然。对方名叫张龙,是周淮同母异父的亲弟弟, 今年刚上高二。多少年不曾联系,周淮在他们眼里一直是音讯全无的状态。未曾想一次偶然的机会, 母亲方怡在翻看杂志的时候,偶然看见了周淮那篇专访。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儿子, 模样再怎么变也依旧认得出来。然而也不知是因果报应, 还是命中注定, 方怡几个月前被查出胃癌,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如今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她天天对着周淮的照片时而茫然出神,时而默默流泪。张龙知道母亲这是想大哥了,但是碍于某些自己并不了解的陈年往事,母亲对大哥有愧,于是便强忍思念,硬撑着不去打扰他。如此冷眼旁观了几日, 张龙越看越是于心不忍。他想,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大哥作为母亲的儿子,于情于理, 总该再与母亲见上一面、最后一面。孟云端听完他的陈述,沉思了好一会儿。因为心里没底,她不敢贸然把事情转达给周淮, 可又不敢听之任之,耽误了事情。两厢衡量过后,她决定亲自去见张龙一面,把事情当面了解清楚。第二天,两人约在市三院附近的一家餐厅里。餐厅不是什么高档餐厅,主营的是家常湖南菜,胜在干净实惠,离张龙也近。孟云端提前十多分钟到了地方,等了没多久便看见一位身材清瘦的少年朝自己走过来,站定在身边。除了肤色黑了点,少年的五官长的与周淮极像,都是浓眉大眼,鼻梁又高又挺。一双眼睛陷在深深的眼窝里,澄澈的目光好似水一样,正怯怯的盯着自己。孟云端的目光不动声色的下移,有意去瞧他的穿着。就见他一身短袖长裤,短袖是最普通的白短袖,长裤大约是校裤,料子看上去偏于廉价,绝不是个透气舒服的材质。脚上的球鞋更是旧的夸张,边缘处已经开线,不知什么时候就要散架。且不论这幅打扮好不好看,孟云端立刻从中感知到了一个讯息——穷。孟云端下意识对他起了防备,料想这小家伙该不会是那种吸血鬼式的亲戚,趁机过来打秋风。心里虽犯起嘀咕,可她表面上仍旧是温柔可亲,微笑着请他落座。两人面对面,中间隔着一张桌子,孟云端亲手给他倒了杯茶,又将菜单往他面前推了推:“看看想吃什么,随便点。”张龙神色拘谨,抬头小心翼翼的溜了她一眼,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孟云端抢先一步,开口道:“先点菜,有什么话我们边吃边说。”到底是第一次见面,张龙统共就点俩菜,干锅土豆片和擂椒茄子皮蛋,两样全是素的。孟云端见状,在他向服务生报完菜名后,又追加了两道菜,小炒肉和红烧肉。张龙嘴上不说,可看见肉的时候眼睛里直放光。拿起筷子一阵狼吞虎咽,他仿佛几天没吃饭了似的。孟云端在旁边小声提醒他:“慢点吃,别着急,这些都是你的,吃不完就打包带走。”张龙含着一口饭,点了点头,很腼腆的微笑道:“好久没吃到这么香的饭了,谢谢嫂子。”孟云端听到这话,心里蓦地一酸。从始至终,她的注意力一直在张龙身上,夹菜的动作基本都是做做样子。于是她缓缓放下筷子,转而端起茶杯,用喝茶做掩护,大大方方的与他聊起天来:“最近这段日子没人管你吃饭吗?”张龙捏着勺子一摇头:“没,我饿了就去医院门口买几个包子。”孟云端眉头一皱:“就只吃包子?你爸呢?他不管你吗?”张龙的动作有了片刻的停滞。他神色落寞的低下头,勺子抵在碗里:“我爸死了,他早几年赌博,欠了好多债,家里已经被他掏空了,他拿不出钱,只好跑出去躲债,后来在躲债的路上出了车祸,就被撞死了。”话题一下子变得沉重而敏感。孟云端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好,伤了对方。静默片刻后,她很谨慎的开了口:“那你妈妈的治疗费怎么办?接下来你有打算吗?”张龙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又轻又缓,稚嫩的脸上是一片毫无生机的死寂:“我妈没几天日子了。家里没钱给她治病,自从确诊以来她一直在家里休养,天天喝中药,后来实在是疼的受不了,亲戚们这才凑了点钱,把她送进医院。这个时候进医院,基本上就是等死。”孟云端一时间没了言语,心里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了周淮。难道这就是宿命?宿命的怪圈轮转不休,将所有人牢牢的锁在里面,并且以如此戏剧化的方式。当年周淮失去父亲、陷入巨大的困苦时,也正好是张龙这般年纪。母亲在他的脑海中已然褪色,成了可有可无的符号。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他那时算得上是父母双亡。而张龙比他更甚,他即将面对的是真真正正、切切实实的父母双亡。思及至此,孟云端动了恻隐之心。她连忙从手袋里摸出钱包,把十来张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取出来,对折一下,捂在掌心里,贴着桌面悄悄推给张龙:“拿着。”她使了个眼色。张龙猛一下子像是被火燎到,身子迅速往后一缩,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落在桌上。双手垂在身侧,他异常窘迫的看向孟云端:“我……我不是……我不是来找你要钱的。”孟云端没有预料到他的反应如此激动,意外之余连忙解释道:“我知道,这个仅仅是我的一点心意,没有别的意思,你别紧张。”张龙不为所动,他噌的一下站起身,目光慌乱的瞥了孟云端一眼:“嫂子,谢谢你,还请你一定把话给我大哥带到,我先走了。”说完,几乎是转眼便没了踪影。孟云端知道自己今天伤了一个少年的自尊心,尽管那并不是出于本意,但仍旧是心神难安。心乱如麻的窝在沙发里,她斟酌着该如何与周淮开口。周淮倒是先一步主动凑过来,抬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不烧啊,怎么精神看起来不太好?”他侧身坐下,顺手从果篮里取出一支苹果,自顾自的用小刀削了起来。孟云端静静地端详他的侧脸:“周淮。”她小声开了口:“我今天出门了。”周淮答应一声:“去哪儿了?”孟云端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鼓足勇气问道:“你有多少年没和你母亲联络了?”周淮手里的动作一顿,喉咙发紧:“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我今天去见了你弟弟。”手腕不可自控的一颤,刀锋与皮肤紧密相贴,血液立时便涌了出来,成了一道刺目的红线印在周淮的手背上。血液持续不断的往外流,顺着虎口滴在地板上,滴滴答答,成了写意的涂鸦。周淮静默无声的看着这一幕,心里竟生出一种奇妙的快感。这种快感趋于病态,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一旁的孟云端很快取来药箱。她天生对血有些敏感,虽然不至于晕血,但还是会不自觉的感到恐惧,甚至心慌气短。小心翼翼的用镊子夹着棉球,她擦干净周淮的血痕。接着半蹲在他面前,强忍着胸口心脏的剧烈跳动,替他用纱布包好了伤口。周淮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脸上除了疲惫,再也没有其他表情。他哑着嗓子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想劝我?”孟云端摇了摇头,并不刻意去看他:“不是,我只是让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至于其他的……都由你。”说着,她将自己所知的事情一股脑儿的全说了出来。周淮一言不发的坐在沙发上,听过之后许久没有言语。孟云端就这样安静的注视着他,恍惚间,她似乎感知到他内心深处的孤立无援。怎么办?究竟是该坦然面对?还是坚决回避?少年时期的伤痕太重,重到灵魂几乎被割裂。在曾经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件可以被随手抛弃的垃圾,挫败感与自卑如影随形。他至今还记得母亲手里抱着另一个孩子,背着身,赶自己走时的画面,以及那一声声冷言冷语。跟针扎似的,扎下去便嵌进肉里,再也拔不出来。“都是假的。”周淮忽然扯动嘴角,冷冷一笑:“假的,骗人的,她如果真的那么在乎我,又怎么会对我这么狠?”孟云端紧挨着他坐下,胳膊有意无意的贴着他的身体:“她大约是有她自己的无奈,据我所知,她后来嫁的那个男人待她并不好。”片刻的沉吟过后,一扣长气叹出肺腑:“你知道女人最大的悲哀是什么?”周淮回头看她。孟云端与他四目相对:“男人们常会把女人血淋淋的体贴……叫做温柔。”周淮听懂了她话里的深意,却又故意装做不懂。伸手捞过桌上削到一半的苹果,他和着上面的血痕,大大的咬了一口。酸涩的汁水在口中逸开,他故作轻松的囫囵道:“你太单纯,依我看,他们不过就是手头紧,趁着这时候想来要点钱罢了,你不用太当真。”孟云端摇了摇头:“不是的,如果真是奔着钱来,那我给张龙塞钱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要?周淮,有些事情是装不出来的。”周淮一时无话反驳,烦闷的情绪浸在他的胸口,他侧脸刮了她一眼:“你不要向着他们说话。”孟云端怔怔的闭了嘴。空气里安静的吓人,好似随时会有炸弹爆炸。无可奈何的垂下头,孟云端在无力之余,又觉得茫然。一口凉气吸入肺腑,侧眼去瞧他被纱布包裹的手。好好的手,伤成这样,孟云端心口蓦地疼了一下。半晌,原本沉浸在空气中的情绪融化开来,她目光遥望窗外,在满眼红霞中再次开了口:“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并不容易,但是,人总归要学着与自己和解。这不是要你向谁低头,而是给自己留余地。”第37章 037当晚, 孟云端可以明显感觉到周淮的冷漠。他侧身躺在床上,身体几乎紧贴着床沿,有意在与孟云端保持距离。孟云端假装懵懂, 主动从后面抱住他。冰冰凉凉的手臂似水蛇般环在他的腰间,她的手掌一寸寸向上滑动, 直至攀到他的胸口。周淮按住她的手背,不让她再乱动。孟云端顺势一翻手掌, 与他十指紧扣了。丝丝缕缕的温热透过掌心, 孟云端偏过脑袋, 把脸埋进他的发丝,不动声色的去嗅他的味道。淡淡的,有些清凉,是薄荷味的洗发水。“睡不着吗?”她问。周淮轻轻“嗯”了一声。孟云端声音又轻又柔:“要不要我唱摇篮曲给你听?”“别闹。”“我没闹。”“你唱完我怕我会更清醒。”孟云端沉默片刻,声音低沉下去:“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周淮静默了一瞬,随即转身面对了她。黑漆漆的屋子里,唯一一点光源来自于窗帘后面的路灯。周淮的皮肤在这点微光下泛起一层薄薄的金黄。他头枕着手臂,目光静静的落在孟云端脸上:“云端。”孟云端轻声回应:“嗯?”周淮的嘴唇动了一下, 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满心满肺的话语不知该从何说起,也不知该如何表达。他只觉得心里别扭,别扭的喘不过气来。自孟云端提起母亲,母亲在自己脑海中那点为数不多的片段便不可抑制的翻涌出来。刚开始, 回忆并不美妙,然而末了待心情稍有平复后,他忽然就想起自己小时候发烧, 母亲在大半夜背着自己,横穿整座城去医院时的画面。医院里苍白的墙壁,刺鼻的消毒水味,还有母亲单薄的后背,全成了打开他记忆的钥匙。若说母亲没有爱过自己,那太武断。可是若说她爱,又怎么能做得到在自己被绑架时,不闻不问。太多的不解与意难平拥塞住他的胸口。说到底,他是个从小缺爱的孩子。父亲在外忙碌,无暇分出太多心思照顾他;母亲又长久断了联系,连说句话都是奢求。亲情在普通人的眼里是再寻常不过的身边事,然而对于来说却几乎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他比谁都要珍视与亲人的点点滴滴,因此难以接受其中的任何瑕疵。让他对往事释怀,这真的很难,可若是由着他与自己较劲,又太过悲哀。孟云端不声不响的抱着他,任他长久的沉默下去。顶天立地的男人在她怀里成了个小孩,她从没有那一刻觉得自己这样柔软,软成了一汪水,轻盈的将他包裹住。“周淮。”她的唇蹭着他的额头,声音轻的好似叹息:“不管怎样,你还有我。”周淮双臂隐隐发力,几乎要将她勒进身体里。两人就这样相拥而眠整整一夜。在此之后的几天里,他们谁也没有再提这件事情。期间,张龙又给孟云端打了几次电话。孟云端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道:“对不起,再给他一点时间,他需要时间去消化。”张龙的遗憾与无奈令常孟云端百爪挠心,但是她别无选择。因为她深知周淮心里的苦,在这种时候,没有人会比他更加艰难。傍晚时分,孟云端亭亭玉立的站在灶台前,用筷子夹起一块土豆,转身送到周淮的嘴里。周淮咬了一口,一皱眉头:“生的。”孟云端连忙盖上锅盖:“快吐掉。”“火太大了,会糊锅底,关小一点,让它慢慢闷着。”周淮一边说,一边亲自给孟云端做了示范。孟云端放下筷子,悻悻然的瞥了他一眼:“看来我真的对做饭没有天赋,手底下没准头,时好时坏。”周淮温柔的冲她一笑:“你休息吧,我来。”孟云端连忙挡在他身前:“你别动,好歹让我做事有头有尾。”周淮顺势搂住她的肩膀,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云端,我后天会出一趟国。”孟云端诧异的回过头:“去哪儿?”“美国,洛杉矶,我打算和投资人在那边开第一家海外店,已经选好店址了,这次过去看一眼,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初就开业。”孟云端眨巴着眼睛,颇为惊讶的一勾嘴角,露出难以置信的微笑:“这么快就要去海外了,还是在洛杉矶。”周淮摩挲着她的头发:“嗯,只可惜这次没办法带你,要不然你可以给我做导游。”孟云端笑的更加灿烂,兴奋的去扯周淮的胳膊:“去几天?”“三五天吧。”“那加上路上来回得一周呢。”孟云端有点不敢相信周淮的成功来的这样快、这样顺利,顺利的好似不费吹灰之力。但这令人嫉妒的表象后究竟藏着多少心酸,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次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打算去你生活过的地方走走。”周淮的声音低沉且动听。孟云端抿唇浅笑,有点不好意思:“我这人平时不怎么出门,你要真想去转,就去三街上的那家咖啡店去喝杯咖啡,记得要大杯拿铁,然后坐在窗口旁最角落的位置。”周淮问道:“你经常去那里?”孟云端一点头:“嗯,我曾经的公司就在那附近,天天去,那家店的店员都认识我。”周淮长长的“嗯”了一声,一脸玩味的低下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地面。他在思索,思索那种时空交错,却又彼此互通的奇妙感受。转眼,盛夏已过,城市的温度好似乘上过山车,在周淮离开以后,几乎是一夜之间有了萧瑟的感觉。孟云端坐在沙发上,按照往常的习惯,随手打开微信,然而这次一条信息顿时令她一惊。信息由一位圈内好友发来,向她证实最近圈内的一件大新闻。孟云端匆匆扫了一眼,然后捡起手机,给方丛雪拨去一通电话。对方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孟云端直截了当的问道:“小雪,公司是不是出事了?”方丛雪愣了一下:“呃……没,没有啊。”孟云端正色道:“说实话。”方丛雪闷闷的叹出一口气:“都是那个魏莱,她狗急跳墙,把公司的参赛设计稿给泄露出去了,现在韩总正在亲自主持重新设计。但是眼看着截止日期就在下下周,你说这怎么来得及啊。我听说公司里已经有设计师起了跳槽的心思,猎头有心往咱们这里渗透,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的确,假如真的失去这次参赛机会,对公司的未来发展会产生致命的影响。在当下的行业环境中,真正的人才会随时被各个团队争抢,他们没有义务和公司绑在一起。孟云端立刻站起身来:“这事儿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方丛雪很为难的回答道:“韩总不让我说。”孟云端轻轻叹了口气:“你等我,我这就去公司。”说完,她挂下电话。简单整理过妆容之后,开车赶往公司,又轻车熟路的坐上电梯,出现在众位老同事的面前。许久不见,比起他们眼里的探究,更多的则是诧异。孟云端对此并不在意,她快步走进韩坦的办公室,一推门,看见他正趴在桌上埋头苦干,身形几乎被桌上层层叠叠的图纸掩埋。韩坦循声抬起头,表情一下子凝结在脸上:“你怎么来了?”他挺直后背,缓了缓神,转而寒暄道:“你……最近怎么样?”孟云端根本不理会他的问题。她反手关上门,缓走几步上前,站在韩坦的正对面,直截了当的发问:“你为什么不让小雪告诉我?”韩坦偏过脑袋,不去看她:“我自己搞得定。”孟云端双掌抵住桌面,身体微微向前倾:“你是怕我面对公司里的同事,也知道如果你开口,我一定会答应你。”孟云端故意把话讲的一针见血,她知道韩坦有心保护自己,才强撑着不肯开口。那么短的时间,那么大的工作量,即便将全公司所有的设计师整合起来,也不一定能按时完成任务。面对这样一个极有可能一无所获的结局,孟云端很想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这样执着。或许对于别人来讲,错过一次重要机会可能意味着满盘尽输,但他不同,他深厚有强大的资本做推动,家族是强有力的后盾。孟云端抬手拖过身边的椅子,顺势坐了下来。不动声色的翘起二郎腿,她尽量让自己坐的舒服一些,摆出一副即将展开长谈的模样:“干嘛那么拼?其实这次比赛不参加也可以,公司总归倒不了。”韩坦放下手里的笔,身体向后一靠:“必须参加,这不是倒不倒的问题。”孟云端抬起下巴:“那是什么问题?”韩坦仿佛是气急败坏似的,将桌上的图纸一股脑儿的向前一推,铅笔啪嗒一声滚落在地:“你也觉得我开这间公司是玩票对吧?连你也这么想!”屁股上好似着了火,他再也坐不住,起身快步走向窗边站定。刺眼的阳光透过玻璃,劈头盖脸的直射进来,韩坦整个人被笼进一片朦胧的意韵中。“我总得干成一件事儿吧。”他背对着孟云端开了口:“就因为我是个富二代,就理所应当的被认为是纨绔,凭什么?我的努力不比你们任何一个人要少。你以为魏莱为什么要这样做,不就是认定我不行吗?认定我肯定会中她的招吗?”孟云端很能理解韩坦的感受。没有人愿意永远活在父辈的万丈光芒下,更不愿被刻板印象所束缚。孟云端起身走到他身后,郑重道:“老韩,我回来帮你。”作者有话要说:存稿这回是真的没了,蠢作者码字特别慢,又不想着急赶工,损失文的质量,所以往后更新会不太稳定。但是写到这里也基本快要到故事尾声了,后面番外的话……还没想好具体写啥,有想看的情节可以评论区告诉我,我提前安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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