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神拜佛?不。橙黄火光往上照映,渐渐地~~一个轮廓真的显露出来了。反正她看到了。一个人形。没一会,哗,门被猛然推开,赵锦瑟有些踉跄得走出柜房,但幡然醒悟了什么,马上啪嗒用力拉上门。“小姐?”林雨上前扶住她时,听到赵锦瑟低声说:“我没事,阿雨,我差你办两件事,小心,谨慎,别走漏风声,还有别让人进我那屋。”林雨疑惑,但也知轻重,便细心听着了。赵锦瑟拉了下衣服,笑颜如旧,从容跟店里一些姑娘扯皮,过后抓了一把零食走出店。“赵姑娘?今日还买猪肉吗?”那王屠夫十分热情,朝街上赵锦瑟挥手呼喊。“不了,最近养生,吃素。”然后便走进了对门书店中。王屠夫嘀咕:“赵姑娘可不像是能吃素的人啊。”那气势倒像是要吃人似的。————————说书店没生意,也未必,大概是因这美郎君的名声太甚,也有些学子或许是被家里的姐姐妹妹攒动来的,倒也有几个人在挑拣店里的书,秉着书生的斯文跟涵养,店里很静,只在赵锦瑟进来的时候有些静。陵城男女之风其实还算开放,毕竟蜀国民风豁达已有数百年,陵城又是商贸发达的地方,跟西域跟海域诸岛皆有接洽,只是这书店老板来历神秘,不为人所知,又长得太过清心寡欲,姑娘们都不愿做那第一个试探的炮灰,让人平添谈资,于是造成了无一人到书店造访的结果。这个结果被打破了。赵锦瑟来了,除了外出归家两来回带个惟帽应应景,免得引来一群流痞调戏,平常出入店附近她是不太在意的。于是一进来,清雅书香地顿染了几分浓烈的清艳瑰色,尤是她打量周遭时那眼波流转的模样,众书生不禁微涩,一个个不自在起来。还好,赵锦瑟很快找到人了,迈步过去。步伐虎虎生风。坐在茶座蒲团上的书店老板抬眸看她,抬手轻摆示意:“赵姑娘,坐。”赵锦瑟岂会跟他客气,直接撩袖子坐下了,一拍桌子开门见山:“我点了一根蜡烛,看到了。”“点蜡?这主意倒是不错,不过赵姑娘看到了什么?”书店老板夸赞她,但眉眼都很平静。像是一座深潭。赵锦瑟打量他,却不说话,只收回目光,转头看向窗外,这窗子正对着她那屋子,可惜现在她的屋子窗子闭着。到底能不能从这里看到那屋里墙壁几分虚实呢?还是这人本就知情而来。“还能是什么?如你所说,那人如果是死后被封在其中,尸体腐坏,尸油渗出,透过粉墙显露油脂轮廓,在光照的作用下自会显出。”赵锦瑟表情十分冷淡,但言语用词十分简约又精巧,书店老板瞧着她,仿佛有几分惊讶,“赵小姐对这种事也有所了解?”这不该是一个普通人甚至是一个富家小姐懂的事情。她喜欢看些话本小说不行么,大蜀百年前有律法更替盛世一代,百年间不管朝堂江山如何更替,总有那巍巍法权是迅猛发展的,关于刑侦罪案的话本也不少。她就喜欢看这一类的。“做生意的人耳听八方,总有些见闻的,莫非在你看来,女子就该闭塞无知?”赵锦瑟不软不硬怼回一句。书店老板递给她一杯泡好的茶,“我不曾在意过别的女子。”你倒是在意我了,为了一墙中藏尸,哼!赵锦瑟一翻白眼。“行了,我也不跟你掰扯,你提醒我无非为了三个目的,一,要么是出于好心,提醒我屋中有尸,早作处理。二,要么出于私人好奇心,想窥探结果。三,你知情此事,想通过我达成什么目的。”书店老板端起自己那杯,指尖摩挲紫砂杯底,“赵姑娘觉得我是哪种?”赵锦瑟:“第二种跟第三兼备。”明明白白认定他不是什么好人似的,书店老板:“就不能是好心帮你?”“我美吗?”“一般。”“睁着眼说瞎话的人良心都没了,哪来的好心?”“....”有片刻安静,赵锦瑟这才安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大西瓜膈应她好几回,总算怼回去了。“既然赵姑娘如此判断,在下也是无法,就不知道赵姑娘接下来要如何处理此事,我想这才是赵姑娘来找我的目的。”赵锦瑟抬眸看着他,抿抿唇,问:“还记得你问我的第一个问题吗?”书店老板想了下,说:“你胃口很大?”你要是长得丑一点,在本宫的世界里活不过三集就被我杖毙了你知道吗?内心暗骂的赵锦瑟看了看对方玉秀俊逸的脸庞,最终还是忍了下泼茶掀桌的暴行,“不是,后面一句。”书店老板也是记忆了得,马上想起来了,再问了一次:“你柜台后面那堵墙里藏了一具尸体,能让我看看吗?”赵锦瑟茶杯,起身,居高临下,“能!跟上!”————————书店老板到店里的时候,发现店里的衣装竟都不见了,呵,好快的速度啊!赵家巨富,有钱能使鬼推磨,短短时间内就叫来了人挪走了所有价格不菲的衣装,如今店内空落落的。林雨等人并不在,店门挂了闭门歇业的牌子,就只有两个赵家的仆役在门外候着,见到赵锦瑟过来后,里面行礼,且说:“大小姐,都准备了,接下来是?”两人皆是高大魁梧,赵锦瑟看了他们一眼,说:“砸墙!”“啊,可我们没带锤子。”“店里有,大小都有。”“....”大小姐果然思虑周全,不同凡响。进柜房后,摆设多见女儿家的喜好跟富家奢华,然而终不及中壁上挂着的一幅画引人注目。书店老板目光落在上面,默了默。这是财神图,而且工笔很特别,应该是某人手绘的,大概蜀国也没什么画家会画这样的图。这个财神特别胖,坐在元宝上,相当有福相,天上下元宝,双手拉横幅,上面分明几个字。——发发发发。——————那必须有福相啊,赵锦瑟特地画的财神图呢,上色都特别用心,衣服红的,金元宝是金黄的,乍一看仿佛闪闪发光!很醒目,很可爱。可惜再可爱也得取下来砸墙。砰,砰,砰!中壁也不厚,墙壁被砸开缝隙,里面渐渐透出恶臭,而且伴随着这恶臭,竟有嗡嗡声传出,紧接着就飞出一群苍蝇~~真的有死尸。第4章 .拿下!我的天!嗅觉灵敏的赵锦瑟差点被这味道呛晕,也因为被飞舞出来的苍蝇吓了一跳,身体往后踉跄,差点滑倒。身后有人轻扶了下她的手臂,身体接触那就那么一刹,似闻到些微淡雅墨香,她转头看了书店老板一眼,后者居高临下也看了她。确认了下眼神,赵锦瑟认定这是个有洁癖的人。那眼神嫌弃的。嫌弃你个大西瓜!很有自尊的赵锦瑟果断挪开步子,往门口扶门站着。怀里松软温香离开,书店老板也没说什么,眉宇间依旧淡漠。“有苍蝇,还这恶臭,莫不是~~”两大仆役都变了脸色,有些哆嗦:“大小姐,这,这...”“怕什么!真死了人,也跟你们不相干,完事儿后每人十两!但别破坏里面的~那啥~官府得查案。”虽然之前就隐隐确认了,可真被实锤也是够糟心的,赵锦瑟黑着脸让两人继续。十两于乡野百姓已是巨款,而且什么脏活不是活啊,大不了回家沐浴烧香拜佛去!两仆役登时压了心中恐惧跟忌讳,再挥舞了锤子~~也没几下了,当看到里面腐烂的一点痕迹。锤子铿锵落地。除了书店老板,三人都白了脸。墙内真的藏了一具尸体,而且腐烂不轻。——————两个仆役不想久待,陪伴着去报官了,屋内只剩下赵锦瑟跟书店老板。赵锦瑟恨不得离此地八百米远,可她终究没走,反捏着鼻子站在墙下看着里面的尸体。“既然恶心害怕就出去,强留下做什么?”书店老板一边观察这尸体,却还有闲心跟她搭话。“拜托你啊!现在尸体在我店里,官府追问起来我说得清?就算说得清,这没头没脑的案子,以咱陵城那位州官爱惜羽毛却不爱惜别人性命的作风是铁定要有个结果的,假若他查不出真凶,第一个拿我顶包!”“据我所知,你爹是陵城首富。”“首富又能如何,士农工商不晓得么?那些当官的也就缺钱的时候想到我爹!”赵锦瑟也没跟他掰扯的心情,捏着鼻子忍着恶心看这尸体。死者为男性是看得出来的,看衣着体型也像是成年男子,但面貌实在看不清,因为尸体膨胀得太厉害了,充占了墙体,大量尸油接触了并不厚的墙体才有隐隐轮廓。这是巨人观了吧。不过膨胀成这样,鬼认得出人,若是查不出子丑寅卯,那州官是铁定要拿她下狱的。苍蝇在尸体上产卵,长成幼虫,也就是蛆,蛆成熟破壳后变成苍蝇,这是一种循环,单独挑出来还好,可一旦跟尸体沾染上,那就恐怖了。饶是看过不少恐怖话本的赵锦瑟也吓白了脸,往后退了两步,她按了下太阳穴,不经意瞄过,忽脸色一变,“那啥玩意?他的左手食指~”书店老板也正在看着尸体的左手。撬开的石块不多不少,露了上半身跟左手,此时死者的左手肿胀起来,尸绿纵横,尸液流淌很多出来。为何?因为食指断了,消失不见,指掌伤口处却硬生生插了一根簪子!这一幕总有一种鬼魅的仪式感,邪恶又残忍。原本空间就不是很大的整个柜房都渲染上了十足的恐怖。诡异缄默一会,赵锦瑟开了口,声音有些虚。“卖书的,你叫什么来着?”“傅东离。”“傅东离,我有一艘船,你上不上?你这什么表情,我说的是渔船的船。”这姑娘言语出挑,臭不要脸,不似一般女子,傅东离还能说啥?脸上其实也没啥表情,弹袖浅淡,回得分外轻飘:“若是我不上呢?”赵锦瑟微微一笑:“那我就拉着你一起下水,咱们一起淹死。”————————元宝街被官差封锁了,尤其是第一百五十四号的店铺,店外列了两边差役,陵城州官石东成下了轿子,官服曳地,瞧见街上人山人海就直皱眉,让人加派一些差异管住街上的人。这样闹腾像什么话!一路走着,步履并不快,身边跟着的法曹压着声儿说了一些事情,石东成目露精光。过了一会,石东成迈步进店后再随差役引导走进柜房,一眼看到墙内尸身,恶臭当面,差点把他熏晕过去,只是官威得端着,忍着恶心囫囵看了两眼,后退出门外,甩袖低喝:“元宝街就临着我们府衙,竟有杀人封墙藏尸这等恶劣刑案发生,简直无视我蜀国朝廷法度,也轻贱我陵城州府!报案人何在!?”报案的是赵锦瑟差遣出去的仆役,但他冲起来是跑腿的,店是赵锦瑟的,尸体是她发现的,自算她是报案人。于是她站起来,盈盈欠身行礼:“大人,是小女报的案。”赵家两仆役跟傅东离都分明感觉到这位大小姐此时的声量跟姿态比往时柔了好几分,跟外貌风格并不相符,但并不矛盾,反让人不忍苛责。石东成是第一次见赵锦瑟,但早有耳闻赵家大小姐年纪虽小,但美貌不俗,初次一见,顿叫他满心要狠厉斥问的话软了一些。“你?你就是赵家锦瑟?”“是的,大人。”石东成看她面色苍白憔悴,本清艳容貌也显得柔弱,便猜她是被那尸体吓到了,但如此恶劣命案在前,外面人潮涌动,还不知要如何传言。目光一闪,他甩袖负背。“你这店内有藏尸,你也脱不了干系,随本官回衙好好查问,一切老实交代!”说罢就要差人拿下赵锦瑟回府衙问案。这一拿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赵锦瑟杀人藏尸呢,而且一进衙门下狱,别管能不能出来,四街六巷的早把绯闻捅破天了!日后赵家跟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赵锦瑟甩一个眼神过去,一仆役忙说:“大人,大人,此店原来不是我们赵家的,是一月前大小姐买下开店的。”石东成眼帘子一垂,回:“那不还是她的店吗?”仆役无言以对。然而不等众人多想,石东成轻哼:“以为本官糊涂栽害你家姑娘不成?刚刚本官看了那尸体,乃一成年男子,成年男子的尸身腐烂到这种程度,在春时,大概所需三至七天。赵锦瑟,本官问你,你这店开了多久?”“满打满算十天了。”赵锦瑟老实回答。“十天!人死后且藏于这墙内也就是在这十天内,无人经管你这家店,你说这跟你没关系?!”赵家仆役哪里还有什么招啊,听着石东成这话,他都怀疑是自家大小姐干下的事儿了。傅东离双手负背,一直站在角落里,目光扫过全场,还是落在了被众人盯着的赵锦瑟身上。赵锦瑟依旧是苍白羸弱的模样,娓娓道:“大人,这中壁砌成是在十三天前,若是藏尸于其中,必在十三天前,除非在中途敲砖重建。可我们店里生意好,每日客满往来不绝,都开到傍晚时分,店员清检衣物后封门离开,至于小女,最近时日更是早早就归家去了,每日来这边只是坐一坐,并无时间行事,这些店里伙计跟附近商铺老板都是可以作证。当然,若是小女用银钱雇佣人杀害死者,也必要在大半夜的捶打造墙藏尸吧,那附近居民也应能听见,大人可让人去查访一二。“这番言论自然是自救,石东成有些惊讶赵锦瑟这般镇定,毕竟她看起来年纪还小。商贾之家果然多出狡猾之徒!石东成眼眸眯起,露出精明相:“本官就知你有推脱之词,可你不知道墙内空间特殊,尸体若是封于墙内,腐烂程度亦会随之减缓,所以这具尸体的腐烂时间其实并不止三至七天,便是半月也不奇怪,具体还等仵作验尸过后再说,现今你还是本案第一嫌疑人!来人,拿下!”差役上来就要拿人。他娘的,这老狐狸藏了一手!赵锦瑟脑中急转,暗道情形果然不妙,也只能看自己的后手有没有转机了。却也不知是谁给她下了一个这么大的套。石东成态度强硬,赵锦瑟也不反抗,被带走的时候,她看向傅东离,后者也在看她,四目相对,对方淡雅如仙,笑意浅浅。这番表情跟眼神其实都在透露一个意思——求他。此时,赵锦瑟有两个选择。一,求他帮忙。二,拉他下水。赵锦瑟选择了第三个——啥也没说。因为该说的在之前都说了,船都开了,他不是答应上船了么。总得讲点道义吧!赵锦瑟的信任感在下一刻荡然无存!因为当她真的被差役带出门,答应上船的人竟真的一言不发。该死,她被这大西瓜渣男放鸽子了!!等等,现在回头求他还来得及吗?——————出了店门,外面热闹的百姓见到赵锦瑟被差役带出来,果然指指点点,讨论不休,就差直接把赵锦瑟定为杀人藏尸的恶徒了。在古代未出阁的女子名声可重于泰山啊,她还想舒服过日子呢!赵锦瑟眉头紧锁,思量对策,陡然。“大人,请慢。”身后传来声音。呼~赵锦瑟松了一口气,之前她就判断此人既有对这个案子有好奇心,也另有目的。既然有目的,就一定会出面。石东成转身看去才留意到傅东离,不由惊讶,按理说此人外表出众,一眼望之再无他人,怎刚刚就没留意到呢?大概因为他一直站在墙角下不出声吧。“你是何人?”当着众多陵城百姓的面,傅东离抬手作揖,“在下傅东离,是赵姑娘店铺对门的书店老板,墙内藏尸这件事,在下也是知道的。”百姓们早已闻到臭味,听他说起墙内藏尸却也哗然,毕竟刚刚差役封锁,是不许他们进去看的。这逮着一个,还送上门一个?石东成冷了声,目光锐利:“你知道?”第5章 .出狱“是,赵姑娘曾跟在下说过店里有腐烂臭味,却找不到源头,但今日偶然,赵姑娘关窗闭门,在柜上点了蜡烛拜财神,烛光照映,恰好见到墙上有尸油渗出墙面,成了人型,这才惊惶找在下倾诉,商议后,我们决定砸墙看看究竟,没想真的有尸体藏于其中,而后才报官。”这自然是编纂润色的,可也契合真实,无懈可击。他手中还攥着一副卷起来的财神图呢。顿了下,傅东离又说:“若是赵姑娘谋害人,怎会在藏尸的地方开店,还每日坐在里面算账,既杀了人,藏了尸,又何须整日嚷嚷店里有臭,让店里伙计翻来覆去查找呢?况且还主动砸墙报案,这一切都不符合一个正常的人行为。”石东成:“也许她就是不正常呢。”你才不正常!赵锦瑟心中有怒,却也不敢得罪石东成,但观察周遭百姓表情,心中的紧张感淡了许多。她知道傅东离为什么在屋内不出面,而要在外面。跟她倒是不谋而合。“就算她不正常,但封尸的肯定不会是赵姑娘一区区弱女子,因死者体型并不矮小,加上壁内封尸的高度跟摆放位置,非两个成年男子很难配合万全,如此想来,装修的劳工必然逃脱不了干系。”石东成此时才仔细打量傅东离,有些疑心这人身份,但并不十分热衷他的推理,只淡淡道:“这点本官早已想到,也自会叫人去查。”傅东离笑而不语,看向赵锦瑟,赵锦瑟会意,主动说:“大人,关于那几位劳工的事情,小女愿意配合,也省得大人浪费时间,耽误查案。”石东成睨了她一眼,正要说什么,傅东离上前几步,在差役要拦住他的时候,他低声说:“让赵姑娘去官府配合调查也无妨,在此地反而不合时宜,毕竟在此地人多口杂,若是宣扬出什么不利于大人政绩的事情到过往行商嘴里,又由他们四通八达传扬到都城,也是有碍我们陵城的名声,毕竟过些时日就是君上遣督查使考核各地知州政治清平的日子。”说完,傅东离退开两步,石东成望进他的眼,一时觉得此人眼里深不可测。——————赵锦瑟没听到傅东离说什么,但看出石东成表情变化,之前的强硬姿态显然变得有所犹疑,但石东成自觉有些丢脸,瞥了赵锦瑟一眼,说:“但她行迹实在可疑,竟还晓得将店内衣物等撤离妥当,其余伙计也不见踪影,可见是想脱身远走!若非无罪,何须如此紧张?!”也正是此时,人群中忽然走出几个年轻姑娘来,正是林雨等人。林雨几人一来就下跪了。“大人,我们小姐是无辜的,她心地善良,得知店内墙中竟封有一具死尸,怕牵连到我们身上,也会影响我们的名声,所以提前让我们带着店内衣物离开,免遭池鱼之殃,毕竟人言可畏,还不知这城中百姓日后怎么言说我们。”这话说的,在场的老百姓都觉得膝盖隐隐中了一箭。林雨眼眶通红,眸子里已见泪水,且泪水顷刻间流下,哭诉道:“我们之前也不愿走,毕竟小姐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就这么走了,岂不是陷她于不义,她却说知州大人明察秋毫,虽前期可能会让她受点小委屈,可只要她认真配合,定能等到知州大人找出真凶那一天。”她这话说完,后面好几个长相秀美柔弱的女孩子嘤嘤嘤哭泣起来,真是好一派主仆情深啊,闻着伤心,见者流泪。傅东离瞧了瞧赵锦瑟,这姑娘眼眶也红了,正一手拾袖擦着小眼泪,擦完左眼擦右眼,表情委屈又带着点点坚韧跟倔强。怎么说呢,演技比买二十斤猪肉那日好上很多,大概是性命攸关,潜力爆发。石东成的确爱惜羽毛,见赵锦瑟的“嫌疑”招招被迫,又无切实证据,的确不能将她下狱严查,毕竟人言可畏,万一传出去,岂不变成他昏庸无能滥用私刑?若是传到即将出都城来各地巡查的督查使大人耳中,他的仕途定会被影响。且在场人这么多,瞒是瞒不住了,因势利导才是要务!况且他逮住这赵锦瑟不放也是有其他原因。“哭甚!如你们小姐所说,本官自会查个水落石出,缉拿凶手到案,还我们陵城一方太平!”石东成说完看向赵锦瑟,“至于赵姑娘,因你的店涉案,本官的确需要你配合调查,此地不宜,随我回衙门吧。”终究还是要带走的,赵锦瑟回头看了傅东离一眼,发现此人正站在窗外看着屋内的那栋中壁藏尸。并未看她。——————次日。“赵锦瑟,有人要见你。”赵锦瑟听到牢役的话转过身来,目光从四四方方的囚牢窗口转移到前头不太明堂的牢狱走道上。走道偏黑,那人一袭白。是他吗?赵锦瑟眼睛一亮,很快又眼角一抽。——来者很胖。“怎么是你!”“不是你爹我,还能是谁?!”赵富贵听着赵锦瑟这么一说,本来满腔的担心跟心疼都没赶上抒发,疑惑问她。“就那大西瓜~诶,算了,你怎么来了?”赵锦瑟也不欲多说,上前抓了牢门,上下打量赵富贵,嫌弃道:“来就来了,还穿这一身白。”说到这赵富贵更气了,“还能为什么,你这含冤受屈的,我穿一身白是为了表示你一身清白!为父良苦用心你可懂?”不,我不懂,不知道还以为你送丧呢。赵锦瑟扶额叹气,不忍伤他一片慈父心肠,于是随口道:“一身白就算了,还比不上你送一箱黄金呢!”赵富贵闻言忙刺探左右,然后才压低声音说,“送了,我送了两箱呢!”一边还伸着两根胖乎乎的手指头。赵锦瑟:“....”贿赂这种事儿,一箱黄金不够就两箱,赵富贵自诩巨富,直接一步到位。有用吗?有用。“探监”过后的亲爹赵富贵前脚刚走,外传不受宠的赵大小姐就给放出来了。————自昨天下午被带到陵城州府,那石东成也就跟赵锦瑟要了那店面装修的劳工身份名单便把她扔牢里了,其后再没见她。此时放她出来吧,却不直接放她回家。仆役带赵锦瑟绕啊绕,走过好几条走廊。赵锦瑟这一路转了好几个心思,时不时紧了下衣裙,暗想这姓石的莫不是瞧她花容月貌,拿了钱还想贪她的色?这也忒贪心了!赵锦瑟转了下手腕,一路戒备,也在瞧着四周随时准备跑路。然而~~“怎是你?!”赵锦瑟在州府东花厅见到傅东离,眼观左右,并未见到差役看守,带她过来的差役也走了,诡异得很。傅东离坐在亭子里,看了看她,“莫非赵姑娘就不曾想过让在下来帮你?”自打被石东成以配合调查的名义送进大牢,赵锦瑟就在念叨着家里老爹除了送钱也没啥招,论脑子还得靠那不知道什么来头的大西瓜渣男,这念了一夜带半天也才等到一个果然风尘仆仆来送钱的老爹,当时别提多失望了。可现在大西瓜来了,她却也不能丢面,自是不能承认的。“不曾,毕竟你就一文儒书生,除非有什么来头,否则怎有能力帮我?”她嘴上这么说,走进亭子后坐下了,却打量傅东离,像是在看什么稀奇宝物,又添上一句:“可我看你在这州府内自在得很,仿佛还料到我被放出来了,必是有背景的,所以你到底什么来头?”傅东离见赵锦瑟凑近,闻不得她身上脂粉想起,于是将身体稍稍往后倾,“他抓你跟放你是同一个原因,虽爱惜羽毛,但更爱惜金钱。既钱财到手,自然得把你放了,否则凭着你爹那万贯家财,便是折腾点事情,闹出点不好听的名声,也够让他麻烦的。”这个“他”,自然是石东成。见这人身体动作,果然洁癖一个,她很脏吗?赵锦瑟瘪瘪嘴,往后坐直了给自己倒茶,“你对他倒是挺了解的,而且对他也很不以为然似的,若你只是一介白衣书生,哪来这么大底气?”被如此质问,傅东离也不惶恐,只说:“士农工商,你我同为商人,既然赵姑娘有胆让店里伙计以情动人,当众提及人言可畏,让堂堂州官忌惮,不敢将你胡乱定罪,那在下只是口头不尊一下,又有何妨?”其实他还知道这姑娘不仅有胆,还挺聪明,林雨等人那一弄,当众的百姓也不好胡言乱语搅她名声。“你这是在夸我?”“不是。”“那就是在暗示我你心有灵犀不谋而合咯,毕竟你我路数一样,难为你能为我设想,故意在店外为我解释,是为了让我免于被城中百姓胡乱编排吧,如此用心,在这里,我赵锦瑟必须谢你。”她忽显了几分江湖义气,给他倒了茶就要碰杯似的。傅东离凉凉扫她两眼,“先前没在店里替你说话,是在犹豫要不要等你被定下罪了,在下再拨乱反正,毕竟翻死人的案比翻活人的案更有名声可传。”你心肝这么黑,怕是绝味家出的鸭肝吧!内心吐槽的赵锦瑟故作自然得捋了下脸侧发丝,镇定道:“哦,好吧,就当你说的是对的,但你也有句话说错了。”“愿闻其详。”赵锦瑟小口饮茶,浅笑盈盈,朝他眨眨眼:“虽说都是商人,可我日进斗金,你日赔三钱,这差距可不小。”石东成做官不太讲究,但品味还算不错,这东花厅修建得颇为美观雅趣,又是三月春时,花草芬芳,也见她笑颜如丹朱瑰丽。就是话不太中听。傅东离也回以一笑,不软不硬提醒:“再日进斗金,如果店里藏尸,也是要倒闭的吧。”赵锦瑟:“....”第6章 .遮脸这茶喝不下去了。负气放下茶杯,她轻哼:“我倒想知道是谁坑我!还有你,今日来找我也不是为了叙旧的吧,话说我们也没什么旧可续,时间宝贵,你不说我可走了!”赵锦瑟起身做势要走,这是买卖惯用的手法,讨价还价,你拉我扯~~快快叫我别走啊。走了几步,后头愣是没人喊她,扭头一看,白衣锦绣的美郎君往另一边走了,只给她一个闲散清冷却很好看的背影。气死个人!“喂,你等等,到底找我干嘛啊~是不是查案?”赵锦瑟果断伸手呼喊追上去。————————“大人,您为何让那姓傅的参与查案?可是此人有什么特别身份?”作为石东成素来信任的副官,郑城十分疑惑,当然,他的目光也时不时飘过石东成手里捏着的一个物件。那似乎是一面牌子。纯黑似铁,因捏在掌心,也未见表面样式。石东成本陷入沉思,被他发问,横了他一眼,没好气说:“你懂什么!单这一面牌子,本官让他参与查案就不亏,只是不知他偏有那样的身份,却来陵城当一书店老板作甚,莫非是来我陵城查案?还是这案子本就有什么玄虚?还有他竟提醒我督查使快来了,你说此人到底有何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