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无任何繁华点缀,哪怕低调随意,她也驾驭了她们不能驾驭的,这是一种姿态。她,跟我们不一样。赵锦瑟扫来一眼的时候,不论老少的闺阁女子都有一种这样的感觉。适才是谁说一般一般?只一霎,李大夫人跟陈二夫人就都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感。之前是哪个女娃编排说锦瑟此名风月魅行来着?原来此女——真的风月魅行给她们看了。她哪来的这般底气?简直愚不可及!——————正厅,赵富贵正被在礼部当人三品典正官的赵沿拉着聊天,比起内宅女眷们的勾心斗角,男人这边的也不遑多让了。一个虚伪中带点热情,热情中透着一点虚伪。一个客套中带点客气,客气中带着一点敷衍。但男人么,除了官场跟生意场上那点事儿,也没什么其他好说的,而且人也少,气氛还算单一,然而女眷这边却是莺莺燕燕一大群。陈二夫人第一个没憋住,笑说:“早就听说你爹在陵城的生意做得极大,财帛无数,今日才知晓名不虚传,瞧这一身的衣着,怕是连我们本家这边的大小姐也没得一件,真真让我羡慕得紧。”本家的嫡长女当然出自李大夫人膝下,把她带出来是为了先挑起大房跟赵锦瑟的矛盾。李大夫人知道陈二夫人用意,不过她心里也确实不太舒坦,因这些年赵家手头的确有些紧,膝下儿女用度也有些蹩脚,而这赵锦瑟算是个什么东西,也能跟她的嫡女比?“洺儿常在进学,夫子一向要求严,素来让他们以德行为正统,衣食住行不过是外在,何必执着,男儿当以修身齐心治天下,我等女郎也该修闺仪、明淑礼。”大夫人这话说得机锋暗藏,赵瑾姐妹脸色都微微一变。咦,里面有故事?赵锦瑟深为八卦,边上当丫鬟陪同的林雨却在心中暗想:“大小姐,人家也攻讦你了。”然而赵锦瑟当没听懂,闻言笑得爽朗,真诚点头:“这话好有道理,我也是一直都这么做的。”不,你没有。在场女眷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明白说你没有,你这样穿太好看了不像是正经女子?人家哪里不正经?衣服明明穿得十分妥帖低调。没人家好看还怪人家?赵瑾一时表情十分奇怪,那叶弱水也打量赵锦瑟,却不说话。李大夫人眉头一锁,一时把握不准这赵锦瑟真是个心眼缺洞的货,还是扮猪吃老虎。还是陈二夫人直接,说:“锦瑟,我看你年纪也是不小了,听说在陵城还未婚配?怕是言行无礼,让人编排,日后还是多注意点好,免得女子失德失名,那日后婚配可就~~”她还没说完,赵锦瑟端了茶杯喝茶,喝一口后,回:“我今年是不小了,不过在场诸位妹妹们可婚配了?”这句话特!别!毒!首先论年纪,赵锦瑟在这里所有姑娘里面排居中,以彼矛攻彼盾,也只有真正的“妹妹”们可幸免,可若是年纪比赵锦瑟稍大或者差不多的,却是齐齐中了招。若是默认不语,便是白白让赵锦瑟当了“姐姐”,这日后还如何称呼?若是点出赵锦瑟话里的错误,便是更尴尬了。陈二夫人也反应过来了,还意识到自己女儿赵瑾也在受困之列,于是忙说道:“在官家,女子成婚多数会晚一些,因官家婚配要考虑方方面面,还得交换官牒,马虎不得,不过我们赵家姑娘自是不愁嫁的。”她也才刚说完,赵锦瑟眨巴着好看的大眼睛,好奇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你怎么可以这般问!一向口舌刁钻恶毒的陈二夫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难道说我们赵家是官家,已经搭上了好多关系,正准备拿这些女孩联姻么?“自然~~自然是因为她们娴雅温淑,才德兼备。”陈二夫人结巴了两句才秃噜出一句应付。赵锦瑟恍然大悟,又有些放松,半掩面羞涩:“那我也不用担心了,我也一样。”不,你不一样。在场的女眷都有些绷不住了,真真没见过这样的闺阁姑娘,真的!商贾之女都如此气人?!!李大夫人看气氛一时怪异胶着,那些年轻女孩也没有一个能跟赵锦瑟搭话交流的,暗道今日怕是打了个无准备之战——这赵锦瑟一来就不按路数,需得好生琢磨。“如今正是十月,芙蓉正开,你们这些姑娘家正该去看看。”赵锦瑟早巴不得出去了,她在陵城无忧无虑惯了,谁也管不着她,看这些人吃瘪虽是舒爽,却也不太耐烦。幸好这些女孩也不想拘束,于是齐齐出去了,就是没几个爱搭理赵锦瑟。嬉笑着谈着闹着,只一个转眼,她们在拐角不见了,把赵锦瑟落在了后面。林雨察觉到不妥,“小姐...”可以不热络,可以不一起走,可若是留下赵锦瑟孤身在赵府,随便遇上个外男行不轨,可不由得赵府胡乱扣帽子,也得由着它拿捏。——是赵府照顾不严?也可以说赵锦瑟自己行为不检,乱闯乱走。反正最后吃亏的肯定是赵锦瑟。这种歹毒路数,小姐平时给她们说的那些话本故事里面都有!“她们走就走了,我又不是不认识路。”赵锦瑟这么一说,说罢拉了林雨的袖子往旁边小道钻去。“小姐你?你怎认得路?”莫非小姐小时候来过?“有地图,而且连景观都画清楚了。”林雨错愕。原来是赵富贵早早就买通了赵家里面的下人绘下了赵家地图,这叫有备无患。“老爷真是太聪明周到了。”“这是我的主意。”“小姐真是太聪明周到了!”赵锦瑟这才满意。不过接下来去哪呢?第25章 .对错不过就算知道这赵家内部格局也得小心一些, 最好别遇到人——当然不会遇到人,这赵家每一处景观每一条路的去向她都记清了的。而且那个内奸在赵家地位不低,早早安排了这边的仆役去干别的差事。“我们现在是去看芙蓉吗?”林雨问。“不,我们不去那儿。”“那是?”“那些芙蓉只能看看而已, 能吃吗?”“....”林雨忽然知道接下来小姐要带她去哪了。————————赵家乱了,因为赵锦瑟失踪了。她“失踪”是早有预料的事情, 可问题是失踪得太久了!足足三个时辰。准备好的那个外男裤子都准备脱了,人却不见了。“人去哪了?”内仆匆匆来问, 外男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忙表清白说跟自己无关。赵家这边也有些慌了。赵锦瑟出什么事儿, 他们都有准备,也可以编排,可如果是一个大活人在赵家完全失踪, 那就是跳进了茅坑,怎么也洗不清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能怎么说?!能跟你没关系?!赵家乱了,赵沿得知消息也是焦急,还想端住了糊弄下赵富贵, 说赵锦瑟已经自己出府, 奈何赵富贵察觉到了, 没有任何准备, 直接一把掀桌。“我女儿不见了?”“是你们叫我们来的, 转眼人没了!”“那么大个活人不见了?被你们吃了吗?!”赵富贵带来的护卫顿时也翻了脸, 愤怒打砸了桌椅。人是在自己家弄丢的,你能怎么办?还不许人家当爹的发飙了。“我可就这么一个命根子!!”赵富贵大声怒骂,还要冲进内宅找人,赵沿毕竟是文人,一时被他弄得灰头土脸,又不敢让府里护卫动粗,怕事情传言出去。这动静要么大要么小,等第三个时辰耗尽人还找不到,内宅又不让进,也不让问内宅那些女眷,赵富贵冷笑,直接说不找了。报官!说完就要带人走。赵沿哪里愿意啊,又是劝又是拦的,这么吵吵嚷嚷就到了大门口。外面街道上的人好些过来看热闹了呢,动静就更大了。正吵嚷着,赵家有人回府了,见到自家府门如此动静自然快步走来。是三个十几二十的少年公子,仿佛一起下学或者饮茶喝酒归来,还带了几位同窗,见到这一幕自觉得丢脸,因此听说下人回禀后立马动了气。“不过就是一时没找到而已,没准是她自己乱跑走丢了,你这样在我们府门吵闹成何体统!”到底是官家公子啊,真有气势。赵富贵看了这几个气势凛人傲慢的公子一眼,笑了,“你们都是风香书院的学子?为人父母,亲女无故失踪在贵府三个时辰,不能搜查,不能报官,还不许吵闹,哪位圣人教你们的道理?”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经营偌大生意,三天前还让人杀了赤水帮不少人,那气势岂是这毛头小子可比的?赵家公子被慑住了,“我说的不是什么道理,是...”“是律法?哪本律书说的律法,你念给我听听。”赵富贵冷笑。赵沿看自家子弟在门口让那么多人看了笑话,顿时暗叫不好,快步上前答应赵富贵让他进内宅搜人。因为刚刚管家刚刚跟他说那个“人”已经被悄悄放出府去了,晾这赵富贵也搜不出所以然,只要找不到这个人,交代不出他们在后谋划的事情,那赵锦瑟的事情就死咬牙不松口吧,坚定她是自己走丢了。就算报官了,州官那边找不出什么,再打点下关系,这一关也就过了。赵沿做好打算,也就松口了。赵富贵目光一闪,说:“行,那就进去。”刚要进去。“爹,你们这是咋了?”脆生生又带着几分柔魅的调子,勾得人转过头去看,然后便看到活生生的赵锦瑟跟林雨站在那儿。丫鬟双手抱着一油纸袋,里面也不知装了什么,香气扑鼻,那容貌清艳鲜活卓绝的女子双手也捏着一块东西在吃。一边吃一边问。“这么热闹,你们这是在唱戏吗?”闻着味道,绝对是东街第三家的铺子卖的笋肉饼,她买的还是最贵的那种,因为饼皮薄,肉多。赵家公子们是被她美貌所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而其他人若是赵家本身知情的,因为心虚也不敢冒出头,若是啥也不知道的,那便是纯看热闹,哪里还会说什么。赵富贵都快哭了,眼睛都红了,忙上前询问赵锦瑟,问她去哪了,有没有哪里怎么样,还不等赵锦瑟回答。赵沿却猛然反应过来,怒斥:“赵富贵,你看,如今是你女儿活生生好好的,自己跑出来吃吃喝喝,而你却大闹我赵府,难道就不觉得过分了吗?”这风水是轮流转的,原本理直气壮的是赵富贵,现在却反了过来。而且事儿闹得这么大,赵沿顿时觉得这是一个绝佳好机会,可以让赵富贵服软,也能让赵锦瑟这颗棋子发挥作用。赵家一时气盛,逼得赵家父女俨然要吃大亏,赵富贵正想说话,赵锦瑟就先被吓到了似的,忙说:“我~~我~~我不是故意出来吃吃喝喝的!是因为当时两位婶婶让我跟着你们家几位姐姐妹妹出去看芙蓉,但她们走太快了,过了一个弯就全不见了,倒是遇到一个仆人询问,她带我过去了,但十分偏僻,压根没看到什么芙蓉,倒是见到几根狗尾巴花,而且那丫鬟也蹭得一下又不见了!我心中害怕,又见到远处有一个男的过来,吓坏了,忙带着丫鬟转头就跑,他还追我们呢,跑着跑着就到了一面小门前,我们就出来了。”顿了下,赵锦瑟有些委屈,“至于吃吃喝喝,那是因为太饿了。不过那男子是你们家的吗?我看他长得贼眉鼠眼的,不像是什么好人。”长得好看的人若是委屈了,该叫人心疼的,尤其是她一脸明艳无邪的模样,浑是见不得半点龌龊似的,让人不曾怀疑半分,再加上一句一句的,简直暴露了太多太多,就是平民百姓纯看热闹也品出个一二三来,顿时对赵家的人多了许多揣测。却不知赵家人,尤其是赵沿心中何等惊疑,他们安排的男子跟赵锦瑟照面过?何时有追赶之事?不是说压根没见到吗?他一时辨不出赵锦瑟话里真假,却深知她这番话对自家的危害,于是忙低喝:“胡说!我们府里哪有这种人!我看明明是你自己贪玩贪吃乱跑,还敢撒谎!当我赵家规矩说笑的?来人,拿了送族里那边让长老们处置!”他威严迫人,显得赵锦瑟狡猾刁蛮似的,赵家府卫都要上前拿人了。赵富贵自然一力护着自己女儿:“撒谎?我家闺女从来不撒谎,倒是我想问问你,你们赵家的闺女跟练了轻功似的转眼就不见了,就不许我女儿去找人?找不到人见着可疑的外男还不许跑?跑出来了肚子饿还不许吃东西?规矩都是你们家的,什么都是你们家的,是不是以后连我陵城赵家也都是你们家的?”好像被人说中了心事,赵沿脸色难看,声音低了许多,“赵富贵,你别胡说八道!这是污蔑!你们还等什么,拿人!让族里定夺!”赵沿不想再让人看热闹了,夜长梦多!赵家府卫来了,陵城赵家护卫却也回来了。“老爷,老爷,小姐没找到,在他们后门逮到一个偷偷翻墙出来的可疑小子,您看看是不是跟小姐失踪有关,咦,小姐?”赵富贵的两个护卫拽着一个狼狈的男子过来了,看到赵锦瑟的时候十分高兴又惊讶。但赵家的人很震惊又恐慌。赵沿脸上青红交加,众人也哗然了。看了看那狼狈的青年,赵富贵眼里满是阴森,扭头看向赵沿,他身体富态,笑眯眯的时候看着温和慈善,可若是冷笑的时候就尤其嘲讽,“赵沿兄,我这陵城赵家可就一个女儿,若是她这出了什么事儿,你就可以按宗法把她直接随便嫁了,让我膝下无人继承,正好,你们赵家就可以塞一个不怎么重要的小子来给我做继,这兵不血刃得就可以拿下我们陵城赵家三代人的心血,这心机谋略真真厉害啊。”赵沿是个文人,此时也慌怒了,“赵富贵,你如此过分,我看你是真真不知道赵家如今谁做主!来人啊,来人...”在一旁看了好一会的赵锦瑟已经吃了大半个肉饼,此时幽幽开口:“人来了,好像是巡查营的人,他们上辖就是邯炀的都府,正好可以报案查一查,好歹大家也是连着好几代往上的亲戚,是非对错查个清楚,不能冤枉人啊。”赵富贵点点头,表示赞同,于是让护卫把抓到的人交给赶到的巡查营卫士。赵沿面如土色,额头冒冷汗,面对巡查营营长的询问,只能赔笑脸遮掩,然而旁边看客如此多,都可以问出情况,而抓到的人也在——接下来就是询问那些内宅女眷了。反正赵家是吃了巨亏的,名声都败烂了,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出是什么内情,更别说更深谙此道的其他世家府邸,看不上赵富贵父女是一回事,可如此行事的赵家....“诶,赵家是真的败了。”曾跟赵家崛起于一个时代的几个世家都暗自摇头,然后告诫下面子弟以后少跟赵家往来。此案还未调查,但结果已很明显。第26章 对错不过就算知道这赵家内部格局也得小心一些, 最好别遇到人——当然不会遇到人,这赵家每一处景观每一条路的去向她都记清了的。而且那个内奸在赵家地位不低,早早安排了这边的仆役去干别的差事。“我们现在是去看芙蓉吗?”林雨问。“不,我们不去那儿。”“那是?”“那些芙蓉只能看看而已, 能吃吗?”“....”林雨忽然知道接下来小姐要带她去哪了。————————赵家乱了,因为赵锦瑟失踪了。她“失踪”是早有预料的事情, 可问题是失踪得太久了!足足三个时辰。准备好的那个外男裤子都准备脱了,人却不见了。“人去哪了?”内仆匆匆来问, 外男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忙表清白说跟自己无关。赵家这边也有些慌了。赵锦瑟出什么事儿, 他们都有准备,也可以编排,可如果是一个大活人在赵家完全失踪, 那就是跳进了茅坑,怎么也洗不清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能怎么说?!能跟你没关系?!赵家乱了,赵沿得知消息也是焦急,还想端住了糊弄下赵富贵, 说赵锦瑟已经自己出府, 奈何赵富贵察觉到了, 没有任何准备, 直接一把掀桌。“我女儿不见了?”“是你们叫我们来的, 转眼人没了!”“那么大个活人不见了?被你们吃了吗?!”赵富贵带来的护卫顿时也翻了脸, 愤怒打砸了桌椅。人是在自己家弄丢的,你能怎么办?还不许人家当爹的发飙了。“我可就这么一个命根子!!”赵富贵大声怒骂,还要冲进内宅找人,赵沿毕竟是文人,一时被他弄得灰头土脸,又不敢让府里护卫动粗,怕事情传言出去。这动静要么大要么小,等第三个时辰耗尽人还找不到,内宅又不让进,也不让问内宅那些女眷,赵富贵冷笑,直接说不找了。说完就要带人走。赵沿哪里愿意啊,又是劝又是拦的,这么吵吵嚷嚷就到了大门口。外面街道上的人好些过来看热闹了呢,动静就更大了。正吵嚷着,赵家有人回府了,见到自家府门如此动静自然快步走来。是三个十几二十的少年公子,仿佛一起下学或者饮茶喝酒归来,还带了几位同窗,见到这一幕自觉得丢脸,因此听说下人回禀后立马动了气。“不过就是一时没找到而已,没准是她自己乱跑走丢了,你这样在我们府门吵闹成何体统!”到底是官家公子啊,真有气势。赵富贵看了这几个气势凛人傲慢的公子一眼,笑了,“你们都是风香书院的学子?为人父母,亲女无故失踪在贵府三个时辰,不能搜查,不能报官,还不许吵闹,哪位圣人教你们的道理?”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经营偌大生意,三天前还让人杀了赤水帮不少人,那气势岂是这毛头小子可比的?赵家公子被慑住了,“我说的不是什么道理,是...”“是律法?哪本律书说的律法,你念给我听听。”赵富贵冷笑。赵沿看自家子弟在门口让那么多人看了笑话,顿时暗叫不好,快步上前答应赵富贵让他进内宅搜人。因为刚刚管家刚刚跟他说那个“人”已经被悄悄放出府去了,晾这赵富贵也搜不出所以然,只要找不到这个人,交代不出他们在后谋划的事情,那赵锦瑟的事情就死咬牙不松口吧,坚定她是自己走丢了。就算报官了,州官那边找不出什么,再打点下关系,这一关也就过了。赵沿做好打算,也就松口了。赵富贵目光一闪,说:“行,那就进去。”刚要进去。“爹,你们这是咋了?”脆生生又带着几分柔魅的调子,勾得人转过头去看,然后便看到活生生的赵锦瑟跟林雨站在那儿。丫鬟双手抱着一油纸袋,里面也不知装了什么,香气扑鼻,那容貌清艳鲜活卓绝的女子双手也捏着一块东西在吃。一边吃一边问。“这么热闹,你们这是在唱戏吗?”闻着味道,绝对是东街第三家的铺子卖的笋肉饼,她买的还是最贵的那种,因为饼皮薄,肉多。赵家公子们是被她美貌所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而其他人若是赵家本身知情的,因为心虚也不敢冒出头,若是啥也不知道的,那便是纯看热闹,哪里还会说什么。赵富贵都快哭了,眼睛都红了,忙上前询问赵锦瑟,问她去哪了,有没有哪里怎么样,还不等赵锦瑟回答。赵沿却猛然反应过来,怒斥:“赵富贵,你看,如今是你女儿活生生好好的,自己跑出来吃吃喝喝,而你却大闹我赵府,难道就不觉得过分了吗?”这风水是轮流转的,原本理直气壮的是赵富贵,现在却反了过来。而且事儿闹得这么大,赵沿顿时觉得这是一个绝佳好机会,可以让赵富贵服软,也能让赵锦瑟这颗棋子发挥作用。赵家一时气盛,逼得赵家父女俨然要吃大亏,赵富贵正想说话,赵锦瑟就先被吓到了似的,忙说:“我~~我~~我不是故意出来吃吃喝喝的!是因为当时两位婶婶让我跟着你们家几位姐姐妹妹出去看芙蓉,但她们走太快了,过了一个弯就全不见了,倒是遇到一个仆人询问,她带我过去了,但十分偏僻,压根没看到什么芙蓉,倒是见到几根狗尾巴花,而且那丫鬟也蹭得一下又不见了!我心中害怕,又见到远处有一个男的过来,吓坏了,忙带着丫鬟转头就跑,他还追我们呢,跑着跑着就到了一面小门前,我们就出来了。”顿了下,赵锦瑟有些委屈,“至于吃吃喝喝,那是因为太饿了。不过那男子是你们家的吗?我看他长得贼眉鼠眼的,不像是什么好人。”长得好看的人若是委屈了,该叫人心疼的,尤其是她一脸明艳无邪的模样,浑是见不得半点龌龊似的,让人不曾怀疑半分,再加上一句一句的,简直暴露了太多太多,就是平民百姓纯看热闹也品出个一二三来,顿时对赵家的人多了许多揣测。却不知赵家人,尤其是赵沿心中何等惊疑,他们安排的男子跟赵锦瑟照面过?何时有追赶之事?不是说压根没见到吗?他一时辨不出赵锦瑟话里真假,却深知她这番话对自家的危害,于是忙低喝:“胡说!我们府里哪有这种人!我看明明是你自己贪玩贪吃乱跑,还敢撒谎!当我赵家规矩说笑的?来人,拿了送族里那边让长老们处置!”他威严迫人,显得赵锦瑟狡猾刁蛮似的,赵家府卫都要上前拿人了。赵富贵自然一力护着自己女儿:“撒谎?我家闺女从来不撒谎,倒是我想问问你,你们赵家的闺女跟练了轻功似的转眼就不见了,就不许我女儿去找人?找不到人见着可疑的外男还不许跑?跑出来了肚子饿还不许吃东西?规矩都是你们家的,什么都是你们家的,是不是以后连我陵城赵家也都是你们家的?”好像被人说中了心事,赵沿脸色难看,声音低了许多,“赵富贵,你别胡说八道!这是污蔑!你们还等什么,拿人!让族里定夺!”赵沿不想再让人看热闹了,夜长梦多!赵家府卫来了,陵城赵家护卫却也回来了。“老爷,老爷,小姐没找到,在他们后门逮到一个偷偷翻墙出来的可疑小子,您看看是不是跟小姐失踪有关,咦,小姐?”赵富贵的两个护卫拽着一个狼狈的男子过来了,看到赵锦瑟的时候十分高兴又惊讶。但赵家的人很震惊又恐慌。赵沿脸上青红交加,众人也哗然了。看了看那狼狈的青年,赵富贵眼里满是阴森,扭头看向赵沿,他身体富态,笑眯眯的时候看着温和慈善,可若是冷笑的时候就尤其嘲讽,“赵沿兄,我这陵城赵家可就一个女儿,若是她这出了什么事儿,你就可以按宗法把她直接随便嫁了,让我膝下无人继承,正好,你们赵家就可以塞一个不怎么重要的小子来给我做继,这兵不血刃得就可以拿下我们陵城赵家三代人的心血,这心机谋略真真厉害啊。”赵沿是个文人,此时也慌怒了,“赵富贵,你如此过分,我看你是真真不知道赵家如今谁做主!来人啊,来人...”在一旁看了好一会的赵锦瑟已经吃了大半个肉饼,此时幽幽开口:“人来了,好像是巡查营的人,他们上辖就是邯炀的都府,正好可以报案查一查,好歹大家也是连着好几代往上的亲戚,是非对错查个清楚,不能冤枉人啊。”赵富贵点点头,表示赞同,于是让护卫把抓到的人交给赶到的巡查营卫士。赵沿面如土色,额头冒冷汗,面对巡查营营长的询问,只能赔笑脸遮掩,然而旁边看客如此多,都可以问出情况,而抓到的人也在——接下来就是询问那些内宅女眷了。反正赵家是吃了巨亏的,名声都败烂了,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出是什么内情,更别说更深谙此道的其他世家府邸,看不上赵富贵父女是一回事,可如此行事的赵家....“诶,赵家是真的败了。”曾跟赵家崛起于一个时代的几个世家都暗自摇头,然后告诫下面子弟以后少跟赵家往来。此案还未调查,但结果已很明显。第27章 .护着邯炀每日出的事儿多如牛毛,滑稽的,阴谋的,可笑的,风月的,比比皆是,这些消息如暗流,一缕缕流进许多世家许多人的耳目之中。总有人是先得声机的。一清雅散淡的竹院里,傅东离正握着一方书卷垂眸看着,右手侧有一茶炉正在烹茶,青烟袅袅,窗柩外闲庭竹绿,风卷了凉意,也是秋时唯一可见的青碧。因这是南岭那边独有的寒竹,全年绿意,不为寒冬秋时所更替。如君子至极。“我便来了这么久,你也顾自看你的书,去了陵城也才一年,竟是连待客之道也没了?”说话的男子声音浑厚低沉,如鼓击磐石,此时也正坐在傅东离对面,他其实并不恼怒,或许也享受这样的清净安宁。“你想你对剿匪公务的细节,于凶恶之人刀枪见血的事儿,由不得不仔细,而我看我的书,不打扰,是为了客人好。”“既是为了客人好,是否失礼,我若是在意了,岂不是虚伪?”“真真的礼,是尽心与克制。”秦孟川听了这话,倒也不否定,只沉吟片刻,说:“于他人一比,我倒更喜欢你这里的失礼。”这话是说他人待他有礼,还是待他无礼?不可说。因傅东离也不甚在意,只淡淡道:“喜欢也别多来,太吵,过刚也易折,离开一段时间也好。”他轻描淡写就点明了他心中的郁卒。秦孟川看了下外面的一方竹林,冷漠道:“离开便离开,我不会留恋,更不会祈求。回来便回来,杀一方盗匪是为了百姓,不是为了让那些人见见我的乖巧,但不管如何,能见故友总归是幸事。”他们一别已有五年了吧。彼去更年,可物是人非?还好这竹院依旧。但当年的事情,两人都不愿再提。烧热的水泡了茶,茶叶渐出了香,外面有了车马声,秦孟川听到了,看向傅东离:“你有客人?我先回避吧。”傅东离这才放下书卷,皱着眉,“你是殿下,是一方亲王,谁人能让你回避?”不愿提的事情,乍然就要掀开了一尾。已经起身的秦孟川闻言表情一顿,宽大的手掌稍稍一握,“五年前若不是因为我,你本该是这邯炀最耀眼夺目的风云人物,前途无限,可发挥你的才能,为这世上多少冤狱之人沉冤昭雪,可一朝灾祸,就因为你力保我清白,你转眼被褫了一切,连你本就该有的...”傅东离断了他的话,声音浅淡,“我自己辞的官,自己背离的宗族,若非我自己愿意,这邯炀无人能叫我狼狈。”“可你叫我狼狈了。”秦孟川叹息一声。“我若是不走,这来的人还见你跟我这个戴罪之身不得解清白的人一起,传出消息去,你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