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诸位也会问太子怎会如此行事,毕竟让一个人顶替自己本就是十分凶险的事情,还是一个如此相似的人。”“关键只在于太子需要脱身,又不愿让别人知道自己去做什么,且认定自己可以完全拿捏这个替身不敢造次,替换次数成功多了,太子如鱼得水,也就失去了警惕。”傅东离像是在说最平常的一件事,在众人震惊又怀疑的目光下,“这是微臣的猜想,但也有一些蛛丝马迹跟证据证人,君上可要传唤?”蜀王沉吟了下,目光扫过三个儿子,最终应允。第99章 .陵城证人是当年太子得用的人,但不是明面上,也没挂在太子府,是埋下的暗人,这类人,不止太子有,其实几个皇子甚至诸多官僚都有,但到底多少人,又都是谁,什么身份,埋在何处,便是最大的隐秘,若非主子本人是极难查出的,而当年太子案发后,傅东离等能人几乎搜刮地皮,把太子手底下的人挖了个底朝天,但独独漏了最隐秘的一个。这个人矮小粗狂,乡下人打扮,根本不像是太子一党的人,混迹在邯炀下九流里面,也没人想到他曾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心腹。在太子那儿,他有一个名号,叫张狗,很乡土的贱名。而这样一个人,在得知太子崩后,自知自己凶险,埋得越深了,甚至远离邯炀多年,到处流离,不敢定居,甚至换了好几个身份,但饶是如此,依旧被狡猾如鬼的傅东离给挖出来了。以他为突破口,傅东离得知了太子身边不仅隐了他这样一个暗人,还有一个惊天的秘密。“奴..奴才之所以隐得深,是因为太子只让奴才经办一件事,便是那玉郎...”皇后抓紧椅子扶手,身体颤动,急问:“玉郎是谁?是那跟太子长相极为相似的?”张狗虽在太子手底下办事多年,但到底不曾露在正当场合,哪里见过这样的天家威严,因此瑟瑟发抖,但也老实相告。“禀贵人,是..那玉郎就是那人,但不是极为相似,而是几乎一模一样,太子曾说过他以前偶然见过此人,当即震惊,却并不欲杀他,反另有作用,也是因此才找了小人。”意思就是太子先有了那个几乎跟太子一模一样的玉郎,后为了某个目的,又找了张狗。“太子招揽了此人后,秘不外宣,只有小人知道,当时此人跟太子已极相似,但形体习惯上还略有差异,太子便亲自教导培养,直到此人几可替代他待在太子府。”皇上身体不行,讲话都困难,皇后便代他问:“太子安排此人,只为了顶替自己待在太子府,那他自己呢?”这便是另外一个证人的事儿了。这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看起来有些风月气儿。但此人并非邯炀任何青楼勾栏的人,不过她曾经是。“奴婢曾是揽月楼的老鸨,那时...楼内来了一个惊天人的女子。”饶是风月场的老鸨想起那人,至今还一脸恍惚迷蒙感。那个女子,惊天人,气度清华天成,堪当绝世。而这个女人,隐秘而低调,漠然而冰冷。她说她叫南夏。太子见了。心驰神迷,为之失魂,但求而不得。求而不得?在场的人听了表情都有些奇怪,尤其是皇后。甚为她的嫡子,出生既是太子,这世上有什么女人是他求而不得的?一个欢场女子装什么高贵,竟还不肯从了?若是不从,太子竟还不舍强迫?皇后听着都觉得恼怒,蜀王表情却很沉,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失神,但还是哑着声儿,问:“然后呢?”然后就是不可得,又舍不得,越发想得到。太子辗转反侧,又怕为人所知,但又日日想要再见她,仿佛见了她就能忘记在朝堂的种种不快跟压力,所以他找了那样一个替身,给自己争取了时间,好跟那位女子见面。却不知道,他用这替身跟那张狗为自己设计了仿佛世间普通男儿会沉迷的平凡安定生活,却也活在了别人的设计里。“太子从奴婢这要走了南夏,并未了杜绝别人从奴婢这里搜查到南夏的踪迹,明面上与奴婢钱财,让我远走安生,却安排了人杀我,只是奴婢事先察觉到,便事先逃走隐遁了,其余事情奴婢不知道,只知道太子为了这南夏,曾说自己不会再碰其他女子。”这话一说,皇后的脸色更阴沉难看了。其余三个皇子表情各异。这说的是太子?简直像另一个人。珏王老实敦厚的脸皮底下略微嘲讽,那样一个人,享乐纵淫,有朝一日也会为一个女子倾心守身?简直可笑至极!蜀王却没多说什么,只吐出一口气。“那夜是怎么回事?”老鸨还真不知,因在此之前她就被太子暗杀遁逃了。倒是那张狗知道一些。张狗知道自己今天上这殿来,基本九死无生,为了免收活罪,只能老实交代所有。“在太子出事之前,那南夏姑娘忽然失踪了,太子怎么都找不到,几疯欲狂,但那时朝政吃紧,压力不小,太子又脱不开身去找寻,因此一度重用那玉郎,若是下了朝或是沐修,他便让那玉郎待在太子府,自己则是换了身份带着小厮在外查找,也就是太子失踪前十天,太子终于找到了一点南夏姑娘的踪迹,得知她已离开邯炀,定居在别处,太子欣喜欲狂,于是安排玉郎在太子府待上几日,自己则是要离邯炀将那南夏带回,此事万万不可,极为凶险,奴几次劝解,太子却执意前去,但怕玉郎一人在太子府遇上事儿无法应对,便留奴在邯炀接应。”“那太子到底去了哪?如今又在哪?”其实这一切于皇后不算是坏消息,因为死的若是那玉郎,太子还有可能没死!皇后拧了下手里的丝帕,免有喜色,一度想要打断审讯,直问太子下落,这样的着急也落入珏王眼里,他的眼色略沉。若是太子回来了,恐怕皇后第一个除掉的就是自己。鸠占鹊巢岂有好下场。不过目前看来,那太子生还的可能性不大,这一局设计要的可不是太子的失踪。“奴只知道太子当时前去的地方乃是....陵城。”当陵城这个地名落入众人耳朵,蜀王第一眼看向傅东离,目光锐利,后者坦然对视于他。或许是当年壮年时的帝王跟少年时的侯府公子相处多年,早已熟悉彼此,只这一对视,蜀王便知道了——当年傅东离离邯炀之后,第一站去的并不是陵城,这都在他安排的探子探查之下,后来傅东离才去的陵城。他是一直在查太子案吧,直到查到了陵城,因为查到了大概,所以才动身来邯炀。这一案,既是他的耻辱,也是他的翻盘所在。蜀王欲想起当年看过的那些情报,试图跟眼前一切勾连起来,但身体损伤太大,动辄伤身,一向就头疼欲裂,他的脸色难看起来,不得不放弃沉思,沉沉看了傅东离一眼,“太子在陵城?”傅东离沉默许久,此时见蜀王问了,才开口:“是,微臣最后查到的地方就是陵城。”“结果如何?”蜀王已经不想听这些证人提那些详细了,他只想知道结果。“当年,便是太子遇难的那一年那一夜,替身玉郎自杀于太子府书房时,恰好陵城花洲之上也有一艘花船起了漫天大火,火灭后,船内独留一具,身份不明,来历不明,当时州府查无线索,只能立为悬案,至今未破。”傅东离没有明说,但众人已经听明白了。那花船上的焦尸怕就是太子了。蜀王脸颊颤抖,拳头紧握,但并无激动神色,倒是皇后脸色惨白,几乎跌坐在地上,但还不甘心,“可有证据?”傅东离低头:“没有,事实上,至今微臣都没有切实的证据来辅助这些推论,便是这两位证人的证词也只是单面的,对于找出幕后之人并无实际作用。”他抬手作揖:“微臣一直坚持查这个案子,只是想得一个结果,至于其他,还请君上跟皇后娘娘再深入盘查,毕竟微臣身份特殊,不宜主掌一切。”他抛出了这样一团吓人的结果,却又要轻飘飘脱身而退,便是皇后忌惮他身份跟能耐,如今也生了怨恨。到底是谁?此人真的查不出来?莫不是还计较些什么吧?皇后飞快瞥了冷漠的野王一眼。就在众人陷入死寂的时候,蜀王嘴唇微微动,似乎在决断要不要彻查,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三个皇子。事实上,傅东离刚刚的“脱身”是符合他心意的。他不想把结果直接袒露出来。已死了一个太子,若是再扯出一个未来太子,他....就在蜀王欲下令的时候,宫人忽来报。“君上,御廷司左东清左大人请见。”众人一窒,蜀王再次看向傅东离,后者似乎也有些惊诧,神色有些莫名。————————“微臣左东清见过君上,皇后娘娘跟三位殿下。”左东清行礼后,起身。蜀王问他何意,其实众人猜到了忽然来的左东清不会有其他用意,他来了,必然只为一件事。太子案。“微臣的确有要事禀报——属下找到了陵城一名重要的人物,此人关联了太子遇难之事。”有意思了,傅东离才来禀报了陵城的事儿,这位跟他水火不容的左大人也来了,虽慢了傅东离一步,但他却说自己找到了陵城关联太子的人物。莫非...那南夏?当众人见到了左东清带来的人,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微妙。绝色美人,惊为天人?不是的,这...这是一个胖子。一个很富态的胖子。第100章 .撒谎惊天人的美人没了,来了一个富贵气质惊天人的胖子,这个国家最高贵的统治阶级成员几乎都在这里,帝后皇子都在,他们都看着这个胖子规规矩矩小心翼翼走进来。蜀王想了一会才想起这个人是谁。那个...陵城首富?对了,还是傅东离的岳父。他再一次看向傅东离,从这人脸上看到了惊讶跟深沉。他懂了,陵城,陵城于他们只是一个太子最后出现的地方,但于傅东离恐怕还是妻族所在。他想脱身,又对这个案子点到辄止,是否是因为不想把妻子牵扯进来呢?蜀王自认为还是熟悉傅东离的,如果傅东离今日追究到底,并把岳父拉进来当证人,他会认为这一切都是傅东离查出来的东西多多少少有他设计,可信程度不高,可现在看来,傅东离也有顾忌的地方,有退让之处,并有那赵家女为他软肋,他便不会设这么大的局来害隐王。让傅东离娶妻太不容易,蜀王信他把那赵锦瑟当做心肝肉,所以也就信今日一切不是一个谋划。因为把赵富贵带出来的是当年乘着傅东离为太子案弱势时乘机上位的下属左东清,新仇旧恨一起算,左东清带出来的可信度不低,而傅东离之前查出来的可信度也不低,如此不合的两个人偏偏能查到一起去,足证明...太子是真的遇害了,为了一个女人死在陵城,还是被烧死的。这个赵富贵恐怕就是找出凶手的关键!蜀王不说话了,目光深沉,游离在左东清赵富贵跟傅东离之间,后沉沉道:“说!”赵富贵低头,战战兢兢说起前尘旧事,比如自己女儿在那一夜恰好就在火烧船的附近,又恰好醉酒被凶手看到,然后被掐脖淹谁谋害....“你女儿,赵锦瑟?”皇后双目锐利,盯着赵富贵。“是的娘娘,瑟瑟当时年幼,早已被吓傻了,醒来的时候跟我说了此事,当时她估计是怕我担心,所以编造认为一些心思不端的亲戚所为,但她不知道自己当时迷糊昏迷时曾拽下对方一方佩玉,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手中正捏着这一佩玉。我虽是粗野之人,但也知道这一方佩玉非寻常人可佩带,绝不是那些亲戚可以拥有的,所以我将此物收起,也当不知,只暗地里戒备,怕对方再谋害瑟瑟,还好后来风平浪静,我们也就将此事忘了。”赵富贵脸色苍白,肥肉颤动,“可我们是真没想到当年之事竟牵扯了太子案,左大人找上我的时候我还有点懵...”皇后很激动,想找赵富贵要那玉佩一看,但蜀王冷冷一句,“傅东离是你女婿,难道就不曾问过你此事?”赵富贵一愣,“没啊,他没问过。”顿了下,他看向傅东离,表情有些深沉,“难道你接近瑟瑟是为了此事?你...”他似乎要质问傅东离,被傅东离直接开口打断:“岳父大人,此地不宜多言,君上问什么,您老实说就算了,其余的,小婿晚点跟你解释。”赵富贵脸上没好气色,但也怕失礼,只能沉默,等候帝后询问。但蜀王跟皇后都留意到他摸了下胸膛。里面估计藏了什么,比如那一方玉佩。皇后有些着急,但她知道这一方玉佩必定能指证凶手身份,而这个凶手...君王并不希望是某个人。面对眼前如此局势,隐王神色冷凝,不经意间瞥过野王跟傅东离的脸庞,他眼里有阴鸷感。这两人....—————“拿上来,给孤看看。”蜀王抬手,身边的总管看了皇后娘娘一眼,亲自下去,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拿出手帕,把赵富贵拿出来的玉佩飞快拿起用手帕包住,然后拿上去给蜀王。蜀王握住了这一方手帕,目光一扫下面所有人,包括面色复杂的皇后跟神色各异的三个皇子,他垂眸,打开手帕,看了一眼上面的玉佩。但凡皇子佩玉,皆是有品级造册的,雕纹品质等等都严谨正规,一方玉佩就是一个身份。他只看一眼就知道这是谁的,他面无表情,后将手帕阖上,翻盖在掌心之下,沉默许久许久。众人也不敢说话,珏王垂下眸子,眼里浮上喜色。隐王要完了,野王背后有颜家叛国拖后腿,不足为虑,这天下距离他也不过一步之遥,所以...蜀王终于把目光移开,往下看去,忽幽幽说:“毕竟是当事人之父,孤更想听听赵锦瑟如何说。”这下子赵富贵跟傅东离的脸色都变了,而在他们震惊没多久,赵锦瑟竟被宫人带进来了。这么快?都不用宫人去传唤?只能说明君王早有准备。——————赵锦瑟的确是蜀王的准备,当时她在家中等待,甚至认定今日非同小可,自己得乖乖在家不要被某些用心人算计或者绑架了拿去要挟傅东离才行,也因此,她让管家安排诸多护院来保护自己。她倒是准备齐全了,却没想到就算她拉来三队禁军也无用,因为要来带她走的是蜀王,人家来的才是真正的禁军。君王喻令在跟前,为首的将领也是赵锦瑟见过的二品宫城守将,她沉默了,然后果断好府内诸事,整理了下衣服,跟着这列禁军离开。入宫门的时候,赵锦瑟恰好遇上在宫门值守的沈焱,后者脸色大变,快步来,正要说什么,却被赵锦瑟一个眼神止住。“小郡王安心值守,我只是进宫见见我的郎君,往后有空,我们夫妻必邀请你跟清河郡主吃酒。”她笑容粲然,充满安抚,沈焱听出她言语里的暗示——两夫妻都去宫里,约莫就是为了太子案,若是太子案,主动权应在傅东离,那人素来稳妥,不会出事的。沈焱只能压下担心,跟自己的上司打了招呼,他身份贵重,上司大将也不敢轻视他,笑着应对,且朝沈焱眨眨眼,后者心中再定,看来不是君上发怒责罚,那就好。——————进了宫,赵锦瑟第三次见蜀王,这次蜀王没躺着,人家坐着,就是脸色不太好看。这次蜀王也没让别人问,他自己问。“如今,太子案真凶即将浮出水面,罪证直指孤的三个儿子,那一夜,你可见到那人面目?”君王一问,赵锦瑟首先觉得这问题是有深意的。其一,她若是真见过那人面目,早前就会认出隐王,不可能隐忍到现在不透露半点端倪,还傻乎乎跑到邯炀到隐王跟前当官,不是找死么?其二,孤的三个儿子,这话是什么意思?蜀王在强调儿子,三个儿子,这是让她三选一。没见过人不要紧,指证三人之一,她就是认证,加上那玉佩就是物证,再算上张狗等人,就是完整的证据链,蜀王要把太子案给彻底了结。而现在,决定这如何了结的人就是赵锦瑟。赵锦瑟对上蜀王的眼,看到他眼中极端锐利的锋芒。但也深沉。真相?真相跟君心若是冲突的呢?赵锦瑟想说自己当日看到的只是一副面具,并没有看到真人,但陡留意到蜀王手指扣着的玉佩,她猛然明白了。他要了结,就是要把这个案子结成死案,让隐王毫无污点上位,让未来帝王坐稳那个位置。得有人背锅。三个人必须选一个。隐王不行,野王更不行,那就只剩下暗害过他们两夫妻的珏王了。可万一拉下珏王后,日后隐王报复呢?那不还是个死路?赵锦瑟脑袋都要炸了。就在此时,蜀王好像知晓她的忧虑,便幽幽道:“孤可保你跟你的家人永世安稳,以天子之名!免罪金牌你可知?”凭着这句话,将来新君也就是隐王也不能忤逆先帝意志。赵锦瑟懂了,轻瞟过傅东离跟自家老爹,后者嘴角微微一翘,再后者挤挤眼。赵锦瑟又懂了。“君上,微臣记得那人是谁。”“是...乃是珏王!”赵锦瑟平生没断过一次错案,却撒了一个慌。但她心里很平静,无比平静。她这话说完,珏王脸色大变,正要怒骂,蜀王先震怒!“逆子,果然是你!来人,把珏王给我拿下!”一声令下,不说珏王整个人懵了,就是皇后也震惊无比,猛地起身,“君上!!您...”她想斥责蜀王包庇隐王,拿珏王抵罪,却猛然对上蜀王略带猩红的眼,她一怔,心沉到谷底。她是皇后,可首先是太子的母亲。他是帝王,却不可能先是太子的父亲。帝王之心,深沉不可量。皇后沉默了,脸上没了任何血色,眼里也多了几分哀莫大于心死的悲意。更多的是苦笑。她只是苦笑了下,便一句话也不说了。冷眼看着哭喊冤枉甚至指证隐王的珏王被宫人捂住嘴巴拉下去,也冷眼看着蜀王平心静气安抚众人然后让左东清跟傅东离摒弃前嫌联手结案。“太子案沉疴多年,如今孤身体大不如前,也该是了结一切开启新朝的时候了。”这是君王的态度。两个刑狱大臣心细如发,自然洞悉其中隐秘,跪下应是,后蜀王又夸奖了赵富贵父女有功,赏赐颇多,等赏赐完了,他好像才想起两个儿子还在。目光一扫,隐王神色淡淡,姿态冷静,而野王比隐王更冷漠,只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蜀王或许看了这两个儿子许久许久,终究说:“真凶既已抓到,你们两个受委屈了。”委屈?隐王还能有委屈?这些年是被盛宠着过来的。跟野王一比简直是天上地下。赵锦瑟低头,先是君王,才是父子,可父就一个,子却许多。父子父子,也是不同的父子。不过这一关算是过了,就是未来凶险。隐王若是上位,他们一家都十分被动。第101章 .下棋再次出宫,两夫妻没能在马车上说悄悄话,因为胖胖的赵爹上来了。爹爹体态富贵啊,本来很宽敞豪华的马车一下子显得逼仄了,但做女婿的不敢说岳父胖,只能谦卑得把位置挪出来,更亲近自己媳妇,几乎要把她抱大腿上了。赵锦瑟略红了脸,故作不知,也好在人多,马车里也更暖和些——刚刚那大殿也忒冰冷跟吓人了。赵家父女都沉默了好一会,彼此都握了一暖炉,外加拿出下面藏着的小零食啃了好一会才缓过一点人气。傅东离默默看着两父女吃零食的模样,还真是一样一样的。可爱。嗯,媳妇是可爱,岳父是贪吃。吃完零食,赵富贵擦擦手,端正了姿态,跟傅东离对了下眼神,后才幽幽感慨:“今夜这一遭可算是过去了。”赵锦瑟忽然有些惆怅,“那明夜呢?未来还有好几夜呢,总觉得还没完。”自然没完,今日算是跟隐王彻底敌对了。虽有蜀王的承诺,但自古帝王可没有几个会顾及先帝的。赵锦瑟一想到这个都愁死个人,一发愁起来,她又拿起了一块绿豆糕吃,赵富贵看女儿发愁,自己也愁了,也拿起了一块绿豆糕。“他不会有机会。”傅东离忽然说,两父女同时看向他,啥意思?“你早料到今日奈何不了隐王?”赵锦瑟若有所思。或者说,他摸准了帝王心术,知道光是一个死去的太子已经不足以让帝王铤而走险放弃一个标准的未来太子。因为这个隐王的盛宠是真的,并非出于一些阴谋论,说帝王在平衡诸多皇子。隐王真的是蜀王自太子案后开始培养的未来储君。他不会轻易让这一番培养付之东流。“那你...”赵锦瑟还想问,赵富贵却递过一块桂花糕。“问什么问,吃吃吃。”“....”好吧,两父女继续吃起来。傅东离微微一笑,心里却略酸。这股子酸气被赵锦瑟察觉到了,到家后问他,“你怎了,也在担心吗?我以为你跟狐狸似的,都算准了呢。”傅东离解下外袍,递给她,后者把外套挂上,忽腰肢忽被搂住。“嗯?你怎么...”“我吃醋了。”吃醋?这哪门子的醋可耻啊,我今夜也没勾搭几个男人啊?不是,我也没勾搭过啊!莫非,莫非是宫门口那沈焱...赵锦瑟表情不对了,有些悻悻,傅东离抱着她,见她没出身,眸光一闪,“我说的是岳父大人。”“啊?我爹!我以为你说的谁!咦,不对!你连我爹的醋都吃!你还是人吗?!”赵锦瑟哭笑不得,正要转过身好好骂下自己的郎君,却被傅东离按住了,不让她转过来。“你干什么?”“原来你猜的不是岳父大人,那你心虚的是谁?”“谁?没啊,没有!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岳父的醋都吃!我不理你了!”赵锦瑟扭捏着要跑,却挣脱不开,而且...还失了力,因为某人在后面开始亲吻她脖颈跟耳垂。很轻,零零散散的。“我不仅连岳父的醋都吃,连我们儿子的醋都吃。”“嗯..儿子?哪来的儿子?”“你说哪来?”腰带被解开...赵锦瑟被亲昵得七荤八素的,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差点都被帝王杀头了,这男人还有心思白日宣淫!男人啊...————————这一宣就宣到了深夜,赵锦瑟没了半点力气,三次叫饿,好歹傅东离还是亲相公,终于让小厨房做了夜宵送上来。裸着身子也只披了外袍,带子款款一系,她吃东西的样子不粗鲁,看着可爱,偏又是长得盛艳又不浓烈的,清妩娇娆,不俗,盛烈,不过度,像是悄悄卡在男人心口上的一粒朱砂,小心翼翼亲吻,越吻越发红艳娇滴。傅东离看着看着,也饿了,就坐在边上也就着鸡汤吃了一些。“你说这次之后,野王处境也会好一些么?”赵锦瑟其实对野王观感很好,毕竟是救命恩人嘛,加上对方是自家相公的挚友,也就多操心些。“应该会,但身为皇子,若是出挑了,其实一生也就两种处境而已。”“要么登顶,要么死。”喝着鸡汤的赵锦瑟一顿,看向傅东离,略有忧色,傅东离伸手捏捏她脸颊,道:“你猜到了吧,只是想让我坦白。”赵锦瑟瘪瘪嘴,“男人么,要瞒着自己妻子啥事儿,妻子再问也没用的,而且往往坦白的也没什么好事,我还不如当不知道。”她一副大度的样子,其实还是动了小脾气,难怪刚刚榻上时都不许他乱来,怕也是要拿捏着他让他不如意呢。“好吧,虽然娘子你聪明绝顶,已然猜到,但为夫的还是主动些好——岳父大人的确跟我谋划好了。”赵锦瑟放下碗,若有所思,“爹爹是故意送到左东清手里的?”傅东离略讶,“你不疑心是我故意利用岳父的么?”“得了吧,我今天看爹爹那样就知道他是装的,若是被你利用,他不会想不出其中关键,他主动,是因为不想让我冒头,因为太子案一旦查到陵城,我是势必要被牵扯出去的,那玉佩他藏了好多年,若是经你提点太子在陵城遇害,他自然会挂心,你们两个怕是谋划好些时日,最后选了这样的法子——你牵头,而他过左东清的手送上玉佩,一来是你跟左东清不和,若是太子案都你一手操办,君上反而不太信,现在这样君上是信的。”“只是信了后,结果依旧没太大改变,隐王依旧...”傅东离嘴角略压,眸色疏浅,“是有改变的。”“嗯?”“帝王之心素来不会只准备一步的棋,太子死了,隐王是下一步的棋。如今隐王在上,但他能杀太子,已是污点在身,在君上心里已有了动摇的可能性,以君上的性格,托付江山必要稳妥,哪怕他现在决心要稳住隐王继承大统,但也自有下一步棋应付将有可能发生的变故。”所谓帝王心术,赵锦瑟是素来不懂的,但这段时间她见识到了。很可怕。赵锦瑟沉默良久,忽然蹦哒出一句。“幸好婆婆没看上君上,不然你若是皇子,我得多担惊受怕啊!”嗯?这话也是让人错愕的,傅东离愣了下,后没忍住,笑了,搂住她亲昵。“你怎么这么可爱。”“你夸我可爱也没用,不许碰我,乖乖睡觉!”“...”好吧,娘子知我套路,为夫也只能乖乖睡觉了。傅东离悻悻,也只能搂着吃饱喝足的赵锦瑟躺下安睡。————————真算起来,珏王这次是倒了大霉的,纯属背锅,但蜀王没给他机会,直接把人送进了大牢,而且次日就在朝堂上昭告珏王暗杀太子之罪,又道皇后震怒,怒斥珏王狼子野心,已气病了。帝后都震怒,珏王自然没好下场,褫夺王位,贬为庶民并关禁宗人塔一辈子,至死都不得出来。珏王党羽也被飞快清算,所谓雷霆一怒也不过如此。朝野流血,王都震动,内宫大院却是一片安静。尤其是皇后寝宫,此时的皇后并没有生病,至少形容惨淡,沉默不言,直到蜀王来看她。宫人全部屏退,偌大的宫殿梵香轻袅,皇后转过头来,看着蜀王。“君上要来跟臣妾说些什么吗?”“孤要说的,自是你不爱听的。”“为国后,为您一国之君的皇后,您说的,不管如何,臣妾都会听。”皇后素颜寡淡,像是几日都不曾妆容,蜀王看着,有些恍惚,又有些怅然。“但为太子母,为我妻,你是不愿意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