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侍君可真是个尤物啊。她想。姬越低斥: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滚!彤史女官硬着头皮道:这是下官职责所在卫敛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颤抖:您先出去罢不知道是对她说还是对陛下说。彤史女官思索了一下,对她的话,卫侍君没必要用您这个敬称。如果是对陛下出去?出哪儿去?彤史女官一个激灵,不敢细想下去。姬越也没想到卫敛还会即兴发挥,却也配合。彤史女官之责是保证皇嗣血脉纯粹。你能让卫郎怀有龙嗣,便继续留下来履行你的职责。姬越淡声。彤史女官:彤史女官捏了把汗:下官告退。然后立刻溜之大吉。在即将出门的时候,她隐约又听到青年一两声压抑的低喘。彤史女官面不改色,只是脚步更加加快几分。_帐内。姬越面无表情:行了。卫敛立刻放开他,向后挪了些位置,恭恭敬敬道:臣失礼了。姬越冷笑:你还知道失礼?孤看你眼中就没有礼法。卫敛跪好任嘲,一副听君处置的模样。以为演得卖力,就能让孤不追究你刚才的大逆不道?姬越还在数落,你想得未免也你干什么?卫敛赤足下床:臣没有被褥,夜里定然着凉。不能把病气传给陛下,还是去软榻上睡好了。软榻不比龙床,睡着束手束脚,更重要的是摆在外室,夜里并没有烧炭火,十足的冷。姬越语气一沉:回来!就在这屋子,哪也不许去。卫敛停下脚步,转身委屈道:可睡地上也太硬了。姬越:姬越冷漠:睡床上。卫敛担忧:可病气姬越把被子劈头盖脸砸过来:孤分你!卫敛将被子接了个满怀,听着秦王气急败坏中暗藏的别扭,唇角轻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作者有话要说:姬越,暴君界之耻,被腹黑美人公子敛克制得死死。《秦昶王·列传》第13章 断袖半个时辰前,姬越还坚定不移地想,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半个时辰后,姬越凝眉望着沉睡中的青年背影,思考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冲动地把人叫回来。如此放肆,简直不把孤放在眼里。就该冻死他。姬越扯过被子,不忿地想。睡着了看你还怎么跟孤抢。卫敛确实没再和姬越抢。他阖着眼,一副倦容,呼吸均匀绵长。青年对里侧卧着,一手枕着脑袋,梦中蹙着眉头,身体微微蜷缩。被子被姬越卷走,他大半身子都露在外头,衬着缩成一团的姿势,更显单薄。姬越清楚,这是人在不安状态下会有的表现。公子敛初来异国,头上随时悬着一把刀,又得与他这个凶名在外的暴君周旋,怎么可能真正放松。你也有怕的时候。姬越一边嗤笑,一边将被子重重扔回卫敛身上,将人盖得严严实实。他掀开帘子,冲床头燃着的蜡烛吹了一口。室内顿时一片昏暗。姬越这才躺下来,抓过被子另一端,闭上眼睛。他其实并不排斥卫敛。如果有一个人,他是世上唯一靠近你不带杀意,拥抱你无所畏惧,把你当作寻常,与你嬉闹玩耍。你怎么舍得推开他。在静谧与黑暗里,本该熟睡的卫敛争开双眸,眼中一片清明。他攥了攥盖在自己身上的锦被,抓出几道褶皱。良久才再次阖目。一夜酣眠。_天色黛青泛起微亮,一连落了几日的雪终于歇了一口气,云层后透出几缕日光。养心殿院子里,几名宫女正在扫雪。其中一个干完活,拄着扫帚,对另外两人招了招手。珠琅珠色,过来过来,跟你们说件事儿。珠玉一脸神秘。珠琅和珠色相视一眼,围上前来。珠色好奇道:什么事呀?宫里的日子无聊。若有什么八卦,她们都是很乐意听的。珠玉四下张望了眼,将手掌抵在唇边小声道:这事儿我憋了一夜,必须得跟你们讲。青竹阁过来那位呀,可是得宠了!珠色噗嗤一笑:珠玉,这消息宫中人人都知道。陛下不宠那位还能把人接到这儿?你这不是废话么!她露出些兴意阑珊的表情来。珠玉急道:哎呀不是!我昨夜在御书房伺候,大臣们送来一摞美人画卷,陛下让卫侍君挑,卫侍君说他挑不出,那些美人都没他好看。你们猜陛下怎么着?珠色惊讶:这么大胆?陛下罚他了?哪里呀!陛下不仅没生气,还说只要他一个,还,还珠玉说到这儿颇为羞人,还将卫侍君就放在那堆放奏折的桌上幸了!这话就牵扯到床笫之事,几个未经人事的宫女一呆,又是羞臊,又是好奇。珠色年纪轻些,胆子也大,追着问:这如何得知?当着你们的面?羞煞人也!我等自是被陛下屏退了,可我是走后头那关门的,门缝里看过去真的,我亲眼瞧见的!珠玉压低声音,后来汤泉宫里陛下在池子里又哎呀,羞死人了。珠琅听着,欲言又止。珠色半信半疑:真的假的?不过说真的,卫侍君生的那模样,我见了也喜欢。嘘!珠玉赶紧捂她的嘴,那可是陛下的人。珠色笑着躲开:怕什么?这院子里没别人。应该是真的。珠琅性情温婉,还未语脸就先红了大半,实话说罢,昨晚我守夜,撞见彤史女官匆匆忙忙从里头出来,瞧那样子,应是撞见陛下和卫侍君正行好事呢而且她突然不好意思说下去了。珠玉珠色都催道:而且什么呀?你别卖关子!珠琅索性一口气说下去:而且今早我听珠月姐姐说,她进去伺候陛下更衣时卫侍君还在床上睡着,陛下专程吩咐不要吵醒他。许是,许是昨夜累着了。三名宫女一时都有些静默。珠色小声道:一日承三回皇恩,卫侍君他也不知受不受得住这般不分场合、不分昼夜的宠幸,陛下可真是厉害了。卫侍君也挺厉害的。你们不干活在这儿聊什么呢?珠翠一进院子就见三名宫女围在一起,面红耳赤的,不知在说些什么。三人忙一字排开:珠翠姐姐。珠翠是养心殿中的大宫女,比她们要高一等,她们自然不敢在她面前嚼舌根。珠翠觑她们一眼:都散了。诺。三名宫女又各自分开,清理院子里的雪。珠翠回身望着金碧辉煌的宫殿,摇头轻叹。公子确实是承了宠。可只要一想到那光风霁月的人物要受此折辱,她便觉得惋惜。宫中没有秘密,秦王宠卫敛宠得高调,不过半日便传扬开来。瞧这趋势,迟早能传到宫外。_卫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姬越下朝回来的时候,就见青年已穿好衣裳,慵懒斜倚在软榻上。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捧着书卷,垂目凝神,眉眼认真。姬越问:看的什么书?卫敛眼皮也不抬,信手翻过一页:圣贤书。他这回连礼也不行了。胆子愈发大了。姬越也不多问,上前直接抽走卫敛手里的书。卫敛手中一空,略略抬了眼。姬越低头一看,入目便是两道白花花的人影叠在一起,四肢纠缠,行着鱼水之欢。姬越手一抖,把那书卷立时扔在地上,顿觉污了眼。他难以置信道:你管这东西叫圣贤书?!卫敛悠然道:彤史女官今儿特意送了这男子之间的春宫秘戏图给臣,让臣好好学着点,才好服侍陛下更尽心些。他突然严肃:臣认真抱着求知心态在学,怎么就不是圣贤书了?卫敛眉眼一弯:陛下,你耳朵怎么红了?姬越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耳朵,温度正常的很,不红也不烫。他惯会掩饰情绪,怎么会轻易外露。姬越咬牙:你耍孤?卫敛靠在榻上,笑得清朗开怀:哈哈哈哈哈,陛下如此作态,莫不是从未尝过这滋味儿?寻常贵族家,男子十三四岁就有负责教导人事的婢女,更何况王室。怎么,难道你尝过?姬越反问,心中却不抱期望。他也不知道他在期望什么,又或是不希望什么。卫敛应当是有过的。他是楚国公子,十三四岁时已经被颜妃收养,会有宫女教他人事。只要一想到青年曾和另一个女子翻云覆雨过,姬越就有点不是有点,是很不愉快。他思来想去,觉得卫敛现在名义上好歹是他的人。他的东西绝不许别人染指,就算是在属于他以前。秦王便是如此霸道。谁知卫敛止了笑,说:不曾。这回答叫姬越一怔。为何不曾?他是因为对太后送来的人不放心,卫敛呢?卫敛坦然道:因为臣是个断袖啊。卫敛没有喜欢过人,可他天生就喜欢男子,这点他自己最清楚。姬越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你最好别喜欢孤。合作伙伴什么的,扯上感情就最麻烦了。被感情牵扯的人,总是会失去理智。而姬越从来都理智至上。卫敛挑眉:这话该是臣对陛下说。陛下可千万别喜欢上臣才是。姬越立刻否决: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喜欢上别人。是吗?卫敛勾唇,那陛下为何从方才臣说自己不曾破身且是个断袖之时,嘴角的笑就没下来过?姬越一顿,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一直笑着的。不是以往那种毫无意义的笑。是不自觉的开心。姬越立刻将唇角压平,试图转移话题:你未免太过放肆,见了孤至今也不行礼。卫敛很顺从道:参见陛下。他就只是嘴上说了句,身体压根没动弹过。卫敛从来都不喜欢跪来跪去。第一日他和秦王完全陌生,不得已才跪了许久。如今只要一点点和秦王把关系混熟,秦王不会追究他偶尔的失礼。姬越打量他:卫敛,你初时还一副君子之相,这才三日,便显出狐狸尾巴了?臣天性如此,不敢欺瞒。卫敛有礼道,初时不曾见您,有所拘谨,而今与您相处,有所了解,自是无畏。姬越凝眸:李福全在孤身旁十二载,都不敢说了解孤。你怎么敢。卫敛,孤真不知你的底气何来。可别再说把孤当夫君这种蠢话,孤不想听到第二次。姬越淡声,包含危险的警告。卫敛一顿,道:那臣说实话。他倏然起身下榻,目视窗外,语气疏狂:这天下多的是穷凶极恶之徒,忘恩负义之辈,利欲熏心之人,卑鄙龌龊之流。容色极盛的美人转身,含笑凝望年轻的君王。院内是大片的积雪,裹着冬日的寒冷席卷而来,被尽数挡在窗外。窗内是冰肌玉骨、风华无双的公子,立在窗前,眉目清冷,般般入画。他字字珠玑。人心至恶,你一样不占,我何惧之有?第14章 丹青身为秦王,姬越听过无数溢美之词。或祝他千秋万岁,或颂他万古流芳。真情假意,恭维虚礼,姬越从不在意。他未曾想到有一天,他会被一句简简单单的话给拨动了心弦。人心至恶,你一样不占,我何惧之有?秦王要的从来不是赞美。是无惧。这才是他一直想要却求而不得的东西。姬越望着卫敛,神色莫测。青年白衣翩然,任他打量。半晌,姬越方缓声道:孤草菅人命拔人口舌,此乃穷凶极恶。太后扶孤上位而孤灭其满门,此乃忘恩负义。孤为开疆拓土不惜铸就尸山血海,此乃利欲熏心。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此乃卑鄙龌龊。他倏而轻笑:卫郎所言人间至恶,孤样样齐全。天下人皆惧孤,你如何敢说孤一样不占?卫敛毫不犹豫地接话:宫人以下犯上口出恶言,该杀。太后把持朝政目无王法,该诛。六国群狼环伺蠢蠢欲动,该战。君王行事从来只问结果,该办。陛下所作所为,皆是为君之道。世人以圣人标准要求君王,殊不知乱世中妄求以和为贵,终将被群狼吞噬瓜分殆尽。或为暴君,或为亡国之君,您没得选择,天下人也不会懂。他这一番对答如流,几乎不假思索。姬越讶然一瞬,轻声道:可你懂。姬越明眸忽而生出几分光彩,微微浅笑:卫敛,孤对你可真是相见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