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邵珩点点头:“哦,对,你不是,嫦娥偷药你偷心。”尽管程之余早就知道他是个油嘴滑舌,巧言令色的人,听他这么说还是有些别扭,看着他的眼神闪了闪最后还是抵不过别开了眼。程之余低头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问他:“今天中秋,你不回家和爸妈一起过节跟着我干嘛?”邵珩的眼神在听到‘爸妈’时黯了下,转眼恢复了平常那副不大正经的腔调,反问:“你呢,怎么没回家?”程之余埋着头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到她用失落的语气回答:“没票了。”邵珩挑眉,眼神往外语院那看了眼:“不留下来做月饼?”程之余害怕他又把她拉回去,胡乱诌了个借口:“我饿了,要去吃宵夜。”邵珩若有所思地点头:“正好我也饿了,一起去吧。”“……”程之余傻眼。“走吧,请我吃宵夜。”“我请你?”邵珩说:“我都陪了你一个晚上了,请我吃个宵夜都不乐意?”“???”是她要求他陪着的吗?“我以前也没吃宵夜的习惯,碰到你之后才有的,怎么着你也得负点责任吧。”“???”她又鼓起了脸,邵珩笑着抬手戳了下:“真小气。”“!!!”程之余憋闷,突然想起了什么般,神情转而亮了,抬头看他说:“请就请,蔡姨的店今天没开,我带你去学校的食堂吃?”邵珩见她前后态度大不相同,挑了挑眉:“好啊。”程之余领着他去了学校的第一食堂,考虑到还有留校的同学学校的食堂在节假日都是会有师傅做饭的,往常这个时间点食堂里就会有许多下晚课的学生来吃宵夜,但是因为今天这个特殊的节日,食堂冷清很多,只有不到四五个学生,比食堂师傅还少。“你想吃什么?”程之余拿出饭卡问他。“随便。”程之余咳了声:“那我随便点了。”“嗯。”程之余去窗口那点单,邵珩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过了小段时间,程之余手上端着两盘东西走过来,把其中一份放在邵珩面前:“这是你的。”邵珩在看到盘子里装着的食物时,皱起了眉:“这是什么?”程之余坐到他对面,笑着回答:“辣椒炒月饼啊,清大中秋节的特色菜,我专门给你点的。”邵珩去看她自己的那盘,是一份炒白果。程之余用眼神示意他:“吃吃看啊,食堂师傅独创的菜式呢。”邵珩再看了眼盘子里一块块面目模糊的月饼,用筷子夹了块看了看,百思不得其解:“啧,国内高校食堂的师傅整天都在琢磨什么呢?这玩意儿能吃?”程之余说:“你试试不就知道了。”邵珩笑着看她,端起自己的盘子放到她面前又把她的那盘端到自己面前。程之余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拿起筷子开始吃了。程之余瞪眼:“你干什么呢。”邵珩看她:“你不是喜欢吃五仁月饼么?我刚观察了下,原料好像就是五仁月饼,我就割爱让给你吧。”程之余咳了下:“我刚瞎说的。”邵珩哼了声,他就知道,她人看着挺乖,没想到还挺记仇。他往那盘月饼看了眼说:“试试啊。”程之余盯着那盘面目全非的东西,实在是下不了筷子。高校食堂的师傅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学生就哭泣。邵珩见她脸上表情纠结,觉得好笑:“我的留一半给你?”程之余鼓了下脸,看着原本就是自己的那盘白果已经被他吃了一半,撇撇嘴:“不用了。”她重新去点了份炒白果,食堂师傅还特意询问她炒月饼味道怎么样,她只能含糊地应付过去。邵珩吃得快,吃完后就坐对面看程之余吃东西。她低着头,嘴巴张张合合,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就像只金鱼在水里吐泡泡,一点声响都没有,十分斯文。真他妈可爱。邵珩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空的。他想了想,傍晚在邵文家吃饭的时候似乎把烟盒落在那了。没办法转移注意力,那就只能继续盯着看了。程之余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不大自在地说:“你一直看着我干嘛?”“好看。”“……”程之余再次低头吃东西。吃完宵夜,两人走出食堂。此时月到中空,光华无限。程之余抬头看,她走月亮也走。邵珩也昂起头看了眼,问道:“你以前都怎么过中秋的?”“大学以前?”“嗯。”程之余脸上浮起回忆的神色,轻轻说:“在家里和爸爸妈妈还有奶奶一起吃饭,赏月。”“挺好。”邵珩说。“你呢,在美国过中秋吗?”“嗯。”他点头,眼神映着圆月的倒影,有些怀想,“他们会去看我。”“你的爸爸妈妈?”“嗯。”程之余说:“那也很好啊。”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抬头望月,过了会儿,邵珩突然问:“去年中秋你是一个人过的?”程之余淡淡地应了声:“嗯。”“我也是。”程之余扭头看他。邵珩低头笑得漫不经心:“今年是和你一起过的,小鱼儿,以后每年都和我过怎么样?”纵然程之余已经习惯了他直白的态度,听到这心跳还是不免漏了一拍。邵珩说:“趁着今天晚上月光挺好的,我再跟你表白一次?”她低着脑袋,掂了下书包:“我要回宿舍了。”“啧。”邵珩熟练地拎着她的包把她调转了回来,微屈着腰和她对视,“又跑。”程之余眼神左躲右闪就是不敢直直地看着他。“这样吧,打个折扣,你先把我从你的朋友圈权限中放出来怎么样?”程之余闻言一愣,随即把他的手从自己背后拉下来,笑了:“我再想想。”说完后退几步,跑了。这次邵珩没再追去,就站在原地看着她踩着月光消失。“老子还逮不住你?”邵珩低声说了句,笑了。月光似觳人似玉,巧笑盼兮正年华。人间风月无限好,不知蟾宫是几许?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首辣鸡诗是我用了不到一分钟胡诌的,不对仗不押韵收藏不涨,是不是我这书名没取好啊。我觉得挺有深度的啊,反问句,设置悬念引起读者的阅读兴趣,为全文制造一种迷云密布,疑窦丛生的神秘氛围,引人不由自主地去深思……掰不下去了,我就是随便想的第15章下午五点钟左右,日头西斜,光线不是那么的强烈,清大校园只剩一半还笼在落日的余晖里,校内渐生凉风,篮球场上开始有了篮球砰砰的落地声,伴着场边风吹茂叶的沙沙声。邵珩一行人抱着一颗篮球往清大篮球场走,打算趁着这时候放松放松筋骨。其实清职校内也有篮球场,但是就那么一小块地,僧多粥少,早就被占了,他们这才商量着来清大。清大的篮球场占地很大,接连着操场和泳池,边上还种着成排的绿化树,此时夕阳西斜,树影被骤然拉长。邵珩他们从校道上走下,走过操场往球场走,路过那一排绿化树时,董建一把拉住邵珩,眼神往球场旁递过去:“诶,那不是‘学姐’吗?”邵珩眯了眯眼看过去,果然看到她坐在树底下的石凳上,正低头捧着本书在看,周围一众人在跑步,嬉闹也没让她分神。他把手里的篮球塞进董建怀里:“你们先去。”董建得令,还调侃他:“别太粘人了啊海龟,我们还等着你打球呢,记得雨露均沾。”“滚。”程之余挑了个不太燠热的时间段背了书包出门,她报了十二月份的英语六级,不想浪费了报名费,因此平时会找个时间用来背单词。操场的树荫底下是最合适不过的地儿了,即使她背出声也不用担心打扰到旁人。邵珩走近时就听到她口中念念有词,仔细辨听了下才听出她在背单词。一个个单词拆开来,逐个字母读过去,要连读好几遍才行。“这样背记得住?”邵珩在椅背后面站了会儿突然出声。程之余吓了跳,回过头去看到他呆了下:“你怎么在这?”邵珩绕到前面挨着她坐下:“打球。”程之余往球场方向看了眼,正好看到三个面熟的人正往他们这探头探脑的。她说:“那你过来我这干什么。”“啧。”邵珩伸出一只手搭在椅背上,从背后看像是揽着程之余一般,身子往她那凑,另一只手抽出她握着的笔,“我教你背。”“不用。”她伸手就想抢回自己的笔,邵珩手往旁边一掣,她人就跟着凑到了他面前,两人间的距离骤缩。程之余对上他带笑的眼愣了下,立刻缩回身体,坐得端端正正的。邵珩轻笑,拿笔的那只手在她的单词书上画了个单词,正是她刚背的那个‘confirm’。“背单词用词根来记更容易。”他笔尖点了点那个单词,“‘con’这个前缀是共同的意思,‘firm’是坚定的意思,两个合在一起就是‘确定’。”他又往下点了下一个单词‘condemn’:“‘demn’有诅咒的意思,‘一起咒骂’就是‘谴责’。”‘congregate’:“‘greg’是团体的意思,‘ate’是使动用法,‘使成为一个团体’就是‘聚集’。”……程之余愣愣地听他分解了一整页的单词,神奇的是一遍下来她居然记住了一半多。“听懂了没?”邵珩偏头看她。程之余点头,闷闷地应了声:“嗯。”邵珩看她表情呆呆的,笑了下:“真笨。”他把笔放在她的书里面,起身转了转脖子:“等下要去打工?”“嗯。”“等我一起走?”程之余看他一眼:“我约了人了。”“啧。”邵珩没多问,抬脚往球场走,背着她摆摆手,“按我说的方法背。”程之余看着他走,邵珩突然回头,视线对个正着,她赶忙低头装作在看书。邵珩勾唇笑。董建把球扔过去:“海龟,你怎么笑得这么淫|荡啊。”刘向问他:“怎么样,搞定了没?”邵珩运了两下球,持球投了个三分:“慢慢来。”‘哐当’一声,球进了。程之余咬着笔盖低头去看邵珩刚刚和她讲解过的单词,不得不承认经过他这么一分解,原本死活记不住的单词多看两遍就记下来了。其实她并不擅长学习,高中时更是一心扑在绘画上,除了文科学科,是因为自家奶奶是退休的语文老师,从小耳濡目染,所以还算得上优秀。她的数学至高中起就差,英语也是靠着死记硬背才勉强在高考中取了个平平的成绩。高考前她日以继夜地突击,数学还有陈宪的辅导,英语就完全是靠着自己的一股劲儿硬啃下来的,也没有人来教她学习的技巧。要是那时候认识他,她的英语成绩应该能提高不少。程之余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他和她再怎样也还没到相见恨晚的地步吧?她抬头看向篮球场,邵珩运球的身影一下子就闯进了眼帘中。他以前在美国读书时的成绩应该很好吧,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会到现在这个学校去。没去深究,她摇了下头,把书装进书包里,今天的单词量超前背完,她还能画一会儿画。程之余从包里拿出一盒水彩颜料放在膝上,又从里面掏出了一块石头。这块石头是她特意去河边捡的,椭圆的石头表面被流水磨得平滑,带着砂石特有的质感,画上一些图案拿来做个小装饰最适合不过了。她在小调色盘里挤上颜色,拿着扁形画笔先给石头表面涂上了底色,之后又用勾边的细画笔仔细描摹出一个大致的轮廓,最后才细致地涂上颜色。停下画笔,石头上就有了个人物的侧面肖像。程之余仔细打量了两眼,还算满意,用嘴对着石头轻轻吹气。“之余。”程之余刚吐出的一口气顿时卡住,回头看到陈宪正往她这走,慌忙中把手中的石头往自己身后一藏,事后想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会有这个下意识的动作。陈宪走近,看着她手中的画笔说:“画画呢。”程之余心虚地左右看了眼:“嗯。”“我看看。”她把画笔放下:“还没开始画呢你就来了。”陈宪笑:“哟呵,还是我打扰到你了。”他坐到她边上,问她:“国庆回家的东西收拾好了吗?”“需要特别收拾什么东西吗?”“也不用,才七天而已。”陈宪说,“到时候我来找你,再一起去火车站。”“嗯。”陈宪放下书包,从包里面拿出一个小袋子递给她:“上次拍的照片,我挑了一些洗出来给你留着。”程之余接过,拿出里面的照片浏览了一遍:“咦,怎么没有你最后拍的那几张?”陈宪的表情几不可察地变了下,随即解释:“那几张被我不小心删了。”“哦。”语气有点可惜。陈宪看着她问:“你不喜欢之前拍的吗?”程之余把照片装回袋子里:“不是,前面拍的也挺好的。”陈宪沉默了下,问她:“你之前说过你们这学期要开高数课?”“嗯。”“怎么样,吃力吗?需不需要我给你开开小灶?”程之余眼神往球场那瞟了眼,顿了下说:“暂时还不用。”陈宪打趣她:“哟,上了大学,你这脑子是开窍了啊。”程之余撇嘴。……董建身子挡着邵珩不让他上篮,突然往他身后一指,说:“看,‘学姐’身边坐着的那个男的是谁?”邵珩乜他,运着球没回头,嗤了一句:“出息。”“真的,你自己看看,那是不是上次和‘学姐’一起拍照的那个?”邵珩运着球直起身,往后看了眼。啧,约的人原来是个男的啊。刘向说:“看样子好像关系匪浅啊。”吴启明问:“海龟,‘学姐’好像不在意你啊,怎么办?”董建笑着说:“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原谅她啊。”邵珩哼了声,不在意?他双手持球往场边狠狠扔过去。程之余正和陈宪说着话,忽然看到边上有球滚过去,接着就听到球场那边的邵珩喊她:“小鱼儿。”她愣了下:“啊?”邵珩懒散地站着,眯了眯眼指了下球滚走的方向:“捡球。”站在他身旁的董建,刘向,吴启明三人目瞪口呆。真他妈套路王。程之余眨了眨眼,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起身去捡那颗滚远了的篮球。陈宪有些惊讶地看着程之余听话地起身,再扭头去看那几个人,一眼就认出了为头的是卖给他镜头的那个男的。那男的似乎也看了他一眼,眼神略带挑衅。陈宪皱皱眉,收回目光,扭过头却看到了原本程之余坐的地方有块彩色的石头,他拿起来看了眼,石面上是用水彩笔画上的一个人的侧面像。黑色的短发,笔挺的鼻梁骨,轻扬的嘴角,白色的衣领……这不是……陈宪猛地回头往球场看了眼,程之余正抱着球站在身穿白色t恤的邵珩面前。“给你。”程之余把球递给他。邵珩单手接球,另一只手飞快地刮了下程之余的鼻子,笑了:“goodgirl。”董建三人一脸暧昧的笑。程之余臊红了脸,用手擦了擦鼻子,嘀咕了句:“脏死了。”她转身往场边走,到了石凳上,陈宪看着她,眼底情绪翻涌。程之余瞄了眼自己的位置,那块石头还放在那,她松口气,坐下后用身子挡住它。陈宪皱眉:“你认识他?”“啊……算是吧。”“他刚喊你什么?”程之余想起那句‘小鱼儿’,他最近常喊,她都已经习惯了,所以刚才才会想也没想就应了。她咳了声说:“他乱喊的。”“之余……”程之余收了画具,说:“我们去吃饭吧,一会儿我还去要去打工呢。”陈宪看着她心情复杂。她不知道自己不适合说谎。作者有话要说:英语词根记忆是从书上看的第16章国庆十一长假,程之余一号一早就搭上动车回家了,到了市里,她和陈宪、苏娴告别,他们的家都在市区,程之余则要换乘班车去乡下的奶奶家。奶奶自从退休后就回到了乡下的老家住,父母不在后,她都是和奶奶相依为命的。乡下的房子是一栋小土楼,是爷爷家那边的祖宅,总共有三层楼,一楼客厅,二楼房间,三楼是阁楼,爷爷去世后,现在这栋楼里只有奶奶住着,她以前寒暑假都会来陪奶奶住一段时间,后来她父母意外去世,她就直接搬了过来和她同住。刚过正午,程之余背着书包,手上提着一些从清城带回来的特产,站在门口朝里喊:“奶奶,我回来啦。”过了会儿,里面匆匆忙忙走出来一个老媪,看到程之余满脸欣喜地迎上去:“我的乖孙女回来啦,怎么不提前给奶奶打个电话,我好去车站接你。”程之余亲昵地蹭了蹭奶奶:“我自己可以回来的,又没多远,外面太热了,怕您受不了。”“你哟。”奶奶拉着她的手进屋,“快进来让奶奶看看,去了一个月有没有瘦了。”程之余跟着奶奶进了客厅,把书包和手上提着的一袋东西放好,转了个身让奶奶看。“瘦了瘦了,下巴又尖了。”奶奶有些怜惜地说,“你是不是在学校吃苦了?”程之余摇头:“没有,我哪有瘦啊,前两天称体重还和开学时一样呢。”奶奶慈爱地看着她,问:“还没吃饭吧,奶奶早给你做好饭了。”程之余点头:“早就想吃您做的饭了。”“乖孙女,走吧,吃饭去。”“嗯。”奶奶拉着程之余的手进了厨房,把事先准备好的饭菜端出来:“还热着,快吃。”“谢谢奶奶。”程之余在吃饭,奶奶就在边上坐着带着笑看着她,忽然问:“之余,你在学校还画画吗?”程之余点头:“画的,学校里有画室,我有空就和朋友一起去画画。”“那就好,你这么喜欢画画就不要放弃。”“嗯。”奶奶突然有些伤感,叹道:“你之前就不应该放弃考美院,奶奶再怎样都会支持你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的。”程之余敛下眼睑过了会儿才笑着抬头说:“奶奶,我现在不也挺好的嘛,油画也还在画啊,您别担心我了。”奶奶叹口气,看着程之余的双眼里满是心疼。自从儿子儿媳双双意外去世,她这个孙女仿佛就在一夜间成长了起来,那时她果断地放弃了考美院,虽然她没说出缘由,但是她饱经世事多年,怎会看不出她心里头在想些什么?美院的学杂费贵,艺术这条路也不比其他路子好走,出来后找工作局限性很大,她这是为了她这个老人家在考虑,不想让她受累啊。这么懂事的孩子,老天怎么就不对她好点呢?奶奶暗叹老天不公,手里拿着筷子夹了菜放进她碗里:“多吃点,我看着就是瘦了。”程之余点点头:“好。”过了会儿,奶奶问:“之余,你在学校有没有交个男朋友啊?”程之余呛了口汤,摇了下头说:“没呢。”“你现在也二十了,可以找个男朋友处处了,我们家之余这么漂亮,在学校应该有不少人追吧。”程之余的脑子里一下子就想起了邵珩的带着不正经笑意的脸,她眨眨眼,低头喝着汤,支吾了句:“没有。”“怎么会,你不用瞒着奶奶,奶奶开明着呢。”程之余冲着她撒娇:“奶奶,您干嘛说这个啊。”奶奶笑:“我们家之余是个大姑娘了,心里有小秘密不愿意告诉奶奶了。”“才没有。”……假期前几天,程之余都在家里呆着陪奶奶,临去学校前的一天才去了趟市区,和苏娴约着一起去了高中时一起画画的画室看看。国庆假期,画室里还有很多学生在里面认真地绘画,每个人都认真地在画板前或画素描或画水彩,即使屋内闷热也浑然不觉,完全沉浸在画笔下的世界。程之余站在玻璃窗外往里窥视着,仿佛一下子就看到了那时的自己,也是这么忘我地徜徉在油画的世界里,自得其乐。“李老师在里面呢,一会儿我们和他打个招呼?”苏娴说的是她们那时的指导老师,她现在也还在这个画室工作。程之余应道:“好。”她们俩原本是打算等到休息时间时再去叨扰,没想到李老师先一步看到了她们,立刻走出了画室。“之余和小娴啊。”李老师看到她们显然很高兴。程之余和苏娴分别问了好。“今天怎么来了?”苏娴回答:“我们放假回来就说好了要来画室看看。”李老师看着苏娴说:“你现在都成了我的直系师妹了,在清大美院怎么样?”“挺好的。”李老师又看向程之余,斟酌了下问:“之余,你现在还画画吗?”程之余点头:“还画的。”李老师惋惜地叹口气:“你有画油画的天赋,不学可惜了。”程之余的笑容淡了。她们在画室逗留了会儿,也进去观看了下学生们的作品,之后就辞别了李老师,一起离开了。程之余和陈宪约好去过画室后就去找他碰面,本来她想拉着苏娴一起去的,苏娴推说有事不去,虽然陈宪没有明说,但她心里还是通晓的,才不想去当这颗电灯泡。告别了苏娴,程之余只身一人去了高中母校对面的冷饮店赴会。陈宪背对着门,正盯着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看,皱着眉头似乎很入神,连她走到了边上都不知道。“看什么呢?”程之余出声问。陈宪一回头看到她,先说了句:“来啦。”“嗯。”程之余坐到他对面。陈宪把笔记本调了个方向,屏幕朝着程之余,他示意道:“你看看这张照片。”程之余疑惑,身子往前挪了挪,定睛去看,一下子就被屏幕上的那张照片攫住了目光。一张黑白照片,一名衣衫褴褛的老者倚靠着桥墩边上,他骨瘦如柴,裸|露在外的双手像是骷髅手一般,一点肉感都没有,他浑浊的双眼望着镜头,似乎又通过镜头望向远方,内里没有向往,黯淡无光,空洞无物,好似一滩沼泽,紧紧地吸附住他人与他一起沉沦。在他后面不远处的桥下,几件破烂衣服扎成一道帘布像是要遮挡住别人的窥探,几个同样衣衫不整的男人正围坐在肮脏的地上吸食着什么,有几缕轻烟飘散,他们旁边横着几个人,面色死寂,两颊深凹,像是毫无知觉般躺在污水里,是尸体?那群围坐着的人中,一名男子似乎察觉到了镜头,抬起头看过来,目露凶光。程之余来来回回地看着这张照片,当她与照片中的老人对视时,心头有种不忍和窒息的感觉,当她与背后那个男子对视时,又无端产生恐惧和胆怯,两者看似矛盾却又极其和谐,像是一种难以勘破的隐喻。陈宪问:“怎么样?”“……很好。”程之余的目光没有移动半分,深陷在照片中的情境中,她心中隐隐有些震撼,开口道,“有种……绝望的感觉。”“这张照片是在阿富汗首都喀布尔的普里索赫塔桥底下拍的,阿富汗这个国家每年死于吸/毒的人数不计其数,政府也禁止不了。那座桥下常年有人在底下聚众吸/毒,都是一些瘾君子,桥底下的环境极差,都是垃圾不说,还有一些吸/毒致死的人的尸体横陈在那没人管,可以说是人间炼狱了。”陈宪停下喝了口水,接着说,“因为政治的原因,很少人了解阿富汗这个国家,这张照片刚发表的时候就引起了人们很大的关注,人道主义者开始讨伐阿富汗这个国家对于生命的漠视,对于人权的亵渎。”了解了背景,程之余再去看那张照片,似乎就读懂了背后的一些涵义。一个濒死的老头儿,几具死透了的尸体,几个奔死的人。程之余联想到了籍里柯的画作《梅杜萨之筏》,同样是灾难场面,一个是天灾,一个是人祸,不同的是《梅杜萨之筏》中人们在挣扎中还向着生,而这张照片里的人却是向着死,是彻底的绝望。生命在这张照片里变得十分讽刺,该有怎么样的敏感度和对画面的瞬间扑捉能力才能拍出这样的照片?“这张照片是谁的作品?”程之余问。“‘ivan’,据说他是一个中国人,在美国留学,他去阿富汗拍这张照片时才十九岁。”陈宪不无佩服地说,“真是胆大。”他接着说:“网上关于他的资料很少,他好像从来不露面。奇怪的是他拍完这组照片后就宣布不再拍照了,外界传闻他在阿富汗出了意外。”程之余有些惋惜:“拍得那么好,怎么就不拍了。”“是啊。”陈宪感慨道,“十九岁就拍出了这样水平的纪实照,同样是学摄影的,我也不能不承认他是个天才。”程之余又看了几遍那张照片,口中默念了几遍‘ivan’。陈宪帮她点了杯饮料,又拿出放在一旁的礼盒递给她:“生日快乐。”程之余愣了下,随即朝他一笑:“谢谢。”“看看喜不喜欢。”程之余打开礼盒,里面是一条银手链。“戴上试试。”程之余就把银手链戴上了手腕,还转了转手给陈宪示意了下:“很合适。”陈宪满意地笑了:“你喜欢就好。”他又咳了下装作不经意地问:“之余,上次在篮球场,让你捡球的那个男生是不是在追你啊?”程之余愣了下,低声回了句:“是吧。”陈宪试探地问了句:“你答应了?”程之余嗫嚅道:“没有。”陈宪似乎松口气,随后又皱起眉来:“你以后还是不要和他们那所学校的学生走得太近了,没什么好处。”“哦。”程之余敷衍地应道,她其实不太喜欢陈宪这样把人以学校来划分成三六九等。其实说起来邵珩除了汉字写得难看了点,其他方面不比别人差,她想。作者有话要说:分开是为了更好的发展第17章邵珩已经很多年没和祖国母亲一起庆祝她的生日了,他习惯了美国十一月份最后一个星期的感恩节假期,却对十月份第一个星期的国庆假期很陌生。这空出来的七天要拿来干什么,他没有规划。邵文打了几次电话过来,旁敲侧击地询问他想不想趁着这个空闲去美国玩几天,会会老朋友之类的,他都拒绝了。既然决定离开那里回国,他就断绝了其它心思。在公寓呆了几天后,他回了趟家,一套百平米的套房,推开门里面毫无人声,一点家的人情味都没有,久无人住的屋子里都是清冷的味道,熟悉又陌生。客厅里的沙发都被人罩上了一层白布,整个房子都十分干净,阳光正从客厅尽头的落地窗洒进来,铺了一地的金黄,极好的采光条件。邵珩往落地窗走,窗前的一大块空地上摆着置物架,以前架上摆满了他收藏的各种镜头和摄影作品,琳琅满目,占满了整个空间,后来全被他亲手毁了,一个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