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在空气里蔓延。————【现世界】————“沙迁腹部的疤是你捅的。”凌寒或许天生冷淡,能将如此窒息的事件如此没有感情地简短表达出来。听了这些的白念只觉得大脑轰然一声炸裂,透不过气来的绝望感让她莫名有些想吐。她从未想过沙迁腹部的那个疤竟是这么来的。她想起自己傻兮兮地问过沙迁。【那道疤,是莫近刺的吗?】【别担心,不重要。】【这不会是为了保护我留下的吧?】当时她不懂他为何表情沉重,也不懂他为何会突然那么严厉地跟她说。【白念,不要再问这个问题。】不是穷凶极恶的莫近,不是哪个歹徒,那些坏人都没能伤他,却是她毫不留情地下了手。她早该想到。李知新明明说过。【两年前,我本来跟他在外面吃饭,他就上个洗手间的功夫,回来的时候我就见他腹部被人刺了一刀,整个人疼得脸都变形了。我本来以为他那是刀伤弄疼的,后来一看,腹部的伤也不重,他还疼得跟要死一样,就把人拖去了医院。】她当时就知道那是沙迁解绑后被扔去的时间点,而她明明也知道沙迁是向她坦露系统的事才被解绑,她明明知道沙迁解绑前,他身边只有她!除了她,还有谁能伤他!就说那么固执地重来了那么多遍的人为什么会在解绑后就不尝试了。就说那么不知放手的人为什么突然要躲去外省两年。就说他为什么在现世界从不肯告诉她,他是她的男朋友。原来不是沙迁觉得说了也没用。而是他曾经在其他时空说过,但是付出了惨痛的,血腥的代价。他便从此闭口不言。眼泪不受控地往下掉。系统已经崩溃。白念都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回去见沙迁,她连忏悔都没有对象。她不敢去设想当时的场景,她害怕知道。可她又总控制不住地去设想当时的场景,她关心那时候的沙迁到底是什么模样。就跟要满足白念的痴妄一样,她脑子开始剧烈地发疼,系统里那些记录画面开始零零散散漏进脑子,她真的目睹到了当时的画面。那个画面里,沙迁的衣服已经染上鲜红的血液。窒息的沉默里,沙迁低头看着自己腹部的刀口。白念看见那个时空的自己戒备地盯着沙迁,一副担心被他报复,被他反捅一刀的惊恐警觉表情。而沙迁只是吃疼地拧了拧眉,除此之外,他就像没有痛觉一样,缓缓地抬头看她。他不像之前那样激动,那样愤怒了,他只是安静而死灰般地看着白念,语气淡淡道:【白念,为了让我死心,你真是够努力的。】白念就这样看着那个画面里的沙迁,她不知道是被这件事情掐住了喉咙,还是被沙迁这样死心的表情掐住了喉咙,只能僵硬到一动都不敢动。但画面里的沙迁显然感觉不到她的存在。那个沙迁只是盯着画面里的白念,认真地问她:【你这么狠心,为什么下手却不够狠?】这只会在腹部留个疤,让他看见一次就难过一次,却死不了,这不是害他解绑以后还得去故作上进地找理由苟活吗?真麻烦。第71章 最后一次————【现世界】————咖啡厅里放着淡淡的抒情音乐,人少,安静,服务生闲来无事地随意走动两步,便能看见最角落处坐着的两个女生。一个冷淡到跟没有情绪似的,另外一个却哭得怎么努力抑制肩膀耸动,都停不下抽泣,像遭遇了什么天塌下来的打击。白念讨厌那个时空的自己。讨厌到想穿破脑中的画面,跟那个自己拼命。她只恨自己去不到那个场景,如果她能去,她只想把水果刀捅那个白念身上,让她感受下那是什么滋味。她想穿破画面狠狠搂住当时的沙迁,跟他说:“别管这个白念,你还有我。”可不过两秒,她又开始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很可耻。那明明就是她,她却妄图把伤害过沙迁的自己从她身上割裂,搞得好像那些混账事都不是她做的一般。那就是她,就是曾经的她!时空可以重启,记忆可以清零,但发生过的事就是发生过,更何况那些残忍全部都留在了沙迁记忆里。她可算明白了凌寒为什么总那么讽刺兮兮地喊她“白眼狼”。多么精准的评价,她都想给凌寒鼓掌,赞凌寒叫得太好了,太对了。要不是沙迁,她已经死了。可她化险为夷以后,不仅没有安慰反复看她遇害而惶恐了那么久的他,没有感谢他,她只做了这么一堆破事,这么一堆该死的破事……白念仰头倒在椅子上,不可控制地想沙迁。她想起以前沙迁跟她说,他变得这么好是因为她。他一定是傻的才说这种胡话!他哪里因为她变好了?他变得这么惨才是因为她!他的孤独,他的厌世,他的遍体鳞伤全都拜她所赐。现世界跟沙迁确定交往关系后,她几次回想起沙迁这句“变好是因为她”都曾觉得甜,现在哪里还甜得起来?简直讽刺到家了。白念顿时觉得什么都不能回想了。她在现世界跟沙迁由相识到现在的每一个细节里都藏着她以前没有发现的针。光沙迁从外省回来,买下她隔壁房子这件事就够她疼的。他都被这么对待了,他还来她身边做什么?难道不会一看见她就想起那个带血的画面?他难道不恨?他又为什么这么轻易地答应她的表白,重新跟她在一起?就这样全部都默默原谅她?全部都一笔勾销不计较?怎么可能办得到?他难道不恨?心情变得比来找凌寒之前还要心存怨恨。来找凌寒之前,她还只会怨恨系统定位偏差,怨恨穿越次数即将耗尽,怨恨自己救不回沙迁。而现在她怨恨自己活着,本来该死的是她才对!白念闭了闭眼睛,试图冷静一些。她准备重启系统,她还有最后一次机会,然而跟系统对话,只传来系统滋滋的杂音,代表着系统在休眠,暂时没有办法回应她。白念的苦楚里混进一些烦躁。按照之前系统休眠的时间,它这个点应该要恢复运作了。为什么没有?为什么还在休眠?为什么!是不是这个系统故意不给她见沙迁?还是说这是她曾经没心没肺,肆意伤害的报应?她在沙迁解绑前不是还恨不得沙迁去死吗?好,这下如愿了。满意了吗?白念想着不禁发笑,一边哭又一边嗤笑自己心想事成,万事如意。凌寒解释道:“两年前,他抓完莫近,觉得你当晚会去告白,而他阻止不了你,于是约了李知新吃宵夜,试图转移注意力。系统解绑,就是把他扔回了这个时间点。所以你们又回归成了不认识的状态。”“白念,别在我面前哭了,我看得很没耐性。除非你能把他哭回来,不然你就省点情绪吧,反正哭也没用。”凌寒又喝了口咖啡,仿佛一点不被白念的悲伤绝望所感染,她抬起冷厉的眸子,问,“他被系统解绑,扔回两年前,你知道两年是什么概念吗?”白念的抽泣声戛然而止。她每次听凌寒提起两年这个词都觉得心惊肉跳。她当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概念,她只穿过很短的天数,两年跟这个一对比起来就像个天文数字,她根本不愿意去想。凌寒低头一边扫桌子上的二维码买单,一边起了身:“走吧。”白念下意识跟着站起来:“去哪儿?”“我带你见个人,你见到了,没准儿就有概念了。”————————————————白念随着凌寒出了咖啡厅,跟着凌寒上了台出租车,c城熟悉的街道景色在车窗中后移,车子一直停到一个普通的小区前面。凌寒领着白念穿过小区花园,进电梯,一直到达一户人家的大门前。她低头掏钥匙,开门,进屋,顺手从鞋柜拿了双拖鞋,扔给白念:“进来吧。”白念换了鞋,带着无数疑问,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遭。这里看起来是凌寒的家,屋门口就挂着凌寒一家四口不同时期的合照,长得像妈妈的凌寒,长得像爸爸的小男孩,看起来比凌寒小四五岁。这些照片如同时间长廊,记录着凌寒从小学一直到二十多岁的模样。一个中年妇女听到开门声,从屋里出来:“寒寒,你怎么回来了?”“带个朋友回家坐坐。”凌寒答完,转头跟白念介绍,“这是我妈。”白念礼貌地点头打了个招呼,但有些不明白地低声问凌寒:“你说让我见的人是阿姨?”“不是。”凌寒转身往其中一个房间走,白念稍微犹豫一下,跟了上去。转过走廊,白念看见了那间房间的光景。房间宽敞明亮,干净的被子里睡着一个五官英挺的年轻男人,白念辨认了一番,那似乎就是门口照片里的弟弟。怕吵到睡觉的人,白念尽力压低声音:“你想带我看你弟弟?”“你不用怕吵醒他,他听不到,也不可能醒来。”凌寒转眸看了眼床上的男人,“你要真能吵醒他,我反而谢谢你。”白念一怔,这才发现房间里还摆着些医疗辅助用具。凌寒的母亲探进头来:“对了,寒寒,差不多快两个小时了,你给阳阳翻个身。”“嗯。”凌寒冷淡地应了声,掀开被子,熟练地护理起来。白念莫名:“为什么要翻身?”“他长期这么睡着,如果不经常翻身,容易患褥疮。”凌寒一边帮床上的年轻男人擦拭着手臂,一边跟白念说,“他就是用了系统才这样。”白念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凌寒指的“他”是床上这个年轻男人。她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所以……凌寒的弟弟也曾有过系统?凌寒静静看着床上的人,道:“五年前,我正跟他说话,他突然就倒在我面前,突然就痛得死去活来,推去医院也没用,然后突然没了意识,再也没有醒来。”白念第一次看见凌寒没有情绪的眼底升起那么多复杂的,波动的感情。难过,痛心,无能为力,这些看似向来与凌寒无关的词汇统统出现在那双眸子里。“估计他一早就料到自己可能出事,所以身上带了封给我们的信。我从信里得知他身上有个系统,他是从两年后穿回来的。于是我从那时候就开始研究这个系统,找寻曾经的或者新任的宿主,了解这系统的运作,也研制药剂。”凌寒仰头看白念,“你应该庆幸沙迁遇到了当时已经研究这个系统三年的我,不然同样是跨了两年,沙迁估计也不比永阳好多少。”凌寒说着又发出一声白念最常从凌寒口中听到的嗤笑声:“不过说起来挺讽刺的,可能就是因为沙迁穿越重启的次数太多,挨副作用太多,以月份为单位分二十几次地穿回两年前去救你,又无数次以几个月为单位重启系统挽回你,没完没了,不知放弃,那副作用跟家常便饭似的,结果身体比其他人更适应副作用,竟然撑到了我研制出那个药。所以……某种程度上你的没心没肺救了他一命,要不是你够绝情拒绝他那么多次,他还不一定有这个抵抗力。”白念一声不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所以,什么叫怕你担心才不告诉你?他是觉得用了这个系统不好,怕你跟他一样陷入用完系统后的困境。怕你为了徐长夏穿去更早的时间点,覆盖掉他抓莫近的历史,导致重启后还是你抓莫近。也怕你知道莫近的事后,一时脑热,想把命还给他一类的,真的去挑战穿两年前什么的。”凌寒帮床上的男人捂好被子,“白念,你这体质就别想了,穿个五天都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去两年前你可能还来不及吃药就死了。”————————————————白念从凌寒家里出来,大脑处于放空的感觉。她知道了过去大概发生什么,知道了两年是什么概念,可一下子知道太多,她反而都不知道该去思考哪一件事了。心口只泛着想沙迁的痛。好想他,明明交往的时间这么短,却像是失去了一个好多年的恋人,让她难以负荷。重新召唤了系统一次,还是只有那种滋滋的杂音回应她,代表系统始终在休眠。已经超过正常的时长半天了,系统还没结束休眠。她一路失魂落魄地走回去,到家的时候,温故又开始一脸不忍心地安慰她。“白念,你要振作,你还要等警方破案,看凶手伏法,对不对?”“白念,你想想,以他的性格,他会愿意自己死后,你变成这样吗?”每一句听似安慰的话却都像是扎在白念心口上,仿佛就怕她不知道沙迁遇害一样,非要提醒到她接受一般。白念一个人回了屋,试图启动系统,还是没反应。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讨厌极了这个没有沙迁的世界。第二天,系统还是没给她反应。第三天,系统依然没给她反应。她是在系统休眠了快三天的时候去找凌寒的,现下还没反应,这代表着向来三天完成休眠的系统,整整五天还没恢复运行。白念隐隐明白,其实希望正在一点点远去,成为定局。第四天,系统依然没有回应。第五天,当然还是没有任何改变。这个时候还想鼓励自己乐观,根本不可能。白念再也支撑不住,再也没办法用她还有机会去搪塞自己。她想念沙迁,想念到现在就是看看他用过的家具,喝过水的杯子都可以,她没有办法,见不到沙迁,那只有沙迁的房子里,还会残留一些他的气息。白念没管温故担心的眼神,她揣着沙迁家的钥匙就出了自己家。打开沙迁家的门,手指划过沙迁家的家具,走到沙迁卧室里。白念慢慢坐到沙迁床上,进而窝到沙迁的被子里,蜷缩起来。靠沙迁遗物供给给她一些可怜的安慰,而她竟然好像真的获得了短暂的,自欺欺人的安心。她越蜷缩越紧,几乎缩成一团,死死地拽着沙迁的被子。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敲门。失魂落魄的白念好不容易勉强支撑起身子,去开门,门外却站着个她完全意料之外的人——沙月。向来没有感情的刻薄中年女人看起来是哭过很久了,红肿的眼睛昭示着她这几天没准儿良心发现,意识到儿子没了便开始后悔,开始思念,开始痛心自责。白念看着沙月这悔不当初的模样就不屑,早干嘛去了?但她也没能不屑多久就打住了,因为她突然发现这句话能骂白念自己。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还真不得不承认,她跟沙月相似点蛮多的。都占据着沙迁心里很重要的位置,都肆意妄为不顾及他的感受,却又都要在失去沙迁以后,表现出一副舍不得的模样。真是可笑至极的两个人。沙月说话直接:“钥匙交出来,我儿子的房子还给我,你搬出去。”其实按照法律,沙迁的东西当然都是直系亲属继承,沙月的要求再合理不过。然而白念立刻将钥匙护好,坚定道:“不会给你,我也不会搬。”这个屋子里还残留沙迁的气息,满满都是沙迁使用过的物件,充斥着她和他为期不长的交往时间里的许多甜蜜记忆。她现在没有活生生的沙迁,甚至连沙迁的遗体都不是她的,她什么都没有了,还想让她把这个房子交出去?不可能,她不交!这是她仅有的跟沙迁相关的东西了,就算要说她贪财她也不管,她就是不交!拒绝的后果自然惹沙月发了怒。沙月一开口便是刻薄尖锐的辱骂,说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她见辱骂没用,见白念就那么一副沉着脸色决不退步的模样,气得索性直接动手。她揪着白念的头发,拉扯白念的衣服,扇了白念一耳光骂她不要脸,还不解气地把白念撕得满脸是伤。白念实在是难过到没有力气跟沙月撕扯,只能强行推了沙月一把,将沙月推出门,接而“啪”的一声重重甩上门。屋内安静了,门外却传来沙月越发怒不可遏的敲门声,沙月敲得凶狠极了,仿佛手不会疼似的。“这是我儿子的遗产!我要整理他的遗物!你是哪里来的下贱胚子?以为睡过就房子都是你的了?!你妈是怎么教出来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门外的女人嘶吼了一连串辱骂后,不知道怎么突然停了。门外安静了片刻,接而又突然传出来沙月崩溃的哭声。沙月在门外哭着,白念在屋里一动不动。好久后,白念听到沙月又开始敲门。“房子以后再谈,你先把我儿子遗物还我。”白念没开门,她一点点蹲下去,死死拽着钥匙。她对眼下的情况只有深深的无力感,面对沙月,她仿佛就像在跟另外一个自己争抢沙迁的遗物,多好笑?白念的头发已经被沙月撕扯得十分凌乱,她也没心情整理,只颓然地赤脚走回沙迁卧室,企图重新窝进被子里。这时她猛然听到一声许久未听到的机械音。——休眠结束。——白念瞪大眼睛,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她以为……这个系统不可能醒来了。系统却是公事公办得很,没有情绪地跟她陈述。——动力还能支撑最后一次穿越。————宿主白念,请确认穿越到十五天前。——时空重启的漩涡在白念确认后将她吞没。————————————————白念抵达新的时间点以后,死死捏着拳头,紧紧闭着眼睛,她没有勇气睁开。系统偏差了那么多次,这次,会怎么样?偏差是肯定会有的,但是拜托,不要偏差去沙迁遇害以后。拜托……这是最后的一次,她完全没有去揭晓答案的勇气。她不睁眼,耳畔却听到了一个声音。“好。”熟悉的,低沉的男性嗓音,那语调淡淡的,却抿着些不明显的笑意。白念猛的睁开眼睛。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抠脚社会人 小天使又送了地雷~~么么哒提前说一声,会有凌寒和永阳的番外,所以永阳的系统使用这里就不详细写了,我其实蛮喜欢凌寒番外的。第72章 好久不见她在她家楼下,沙迁走在她前方,他一手打开单元楼的铁门,另一手往后伸着,拉着她的手。白念痴愣地看着沙迁的背影。楼道狭窄,不适合两人并肩,前方的沙迁背对着她,他显然对于自己牵在手里的人已经穿越过一事全然不觉,还在答她穿越前跟他说的话。白念觉得不真实地在相牵的手上加重力道,握紧一下,又松开。她以为自己见到沙迁会委屈又激动地扑他怀里去,然而真的见了他,她却僵硬到不敢发出声音,不敢有所动作。她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资格扑去他怀里,有没有资格去委屈。是好好的,拥有温暖体温的沙迁。因为定位偏差和休眠,她已经跟他分别二十多天了,久到她一度真的以为她永远失去他了。白念眼眶发酸,任沙迁就这么牵着她,就这样继续看着沙迁的背影。这是沙迁遇害那晚,她跟他分开之前。那时候她正喋喋不休地跟他说着,不许觉得自己比不过徐长夏。【以后都给我在车里等我,我绝对不会放你鸽子。】白念之前听沙迁这声浅浅淡淡的“好”听得通体舒畅,认为自己已经给沙迁吃了足够的定心丸,现在重放一遍,却如鲠在喉。她这不痛不痒的几句安慰就想填补那么巨大的伤口,简直天真到不负责任。她都这么对过他,他凭什么相信她“绝对不会”?顶上来的副作用越来越强烈,白念试图迈步子继续跟着沙迁,然而实在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白念感觉到她被沙迁抱住快步上楼,接而被沙迁安置在他家的沙发上。她勉强睁开眼睛,看沙迁在柜子那边找药,一如过往每一次那样,满是焦急和担心。白念越发难受,对她这么好的一个人,她竟然那么对他。沙迁喂白念喝完药,他表情凝重了几分,猜到自己可能又遇害了一次:“莫近又动手了?”白念使劲把眼泪憋了回去,她不敢太直视沙迁,只埋下脑袋,没出声地点了点头。或许也察觉到白念反常的安静和低沉,沙迁坐到她身侧,伸手帮她拨了拨乱成一团的头发,修长的手指由耳后滑至她的侧脸,指尖触上白念脸上两道指甲印,沙迁脸上的表情腾起几分怒意:“谁撕的?”白念愣了下,这才想起自己“鸠占鹊巢”,被沙月“修理”过。她低声道:“你妈。”“……”沙迁蹙眉,“你怎么会被她欺负?”其实沙迁的记忆里,白念泼辣得很,才不像会被恶婆婆欺负的委屈小儿媳。初世界白念好几次跟沙月杠上都凶巴巴的,一点没占下风,经常把沙月气得摔门而去,这样的白念是怎么被他妈弄成这副模样的?白念不知道怎么答。说她当时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混账事,又心灰意冷以为再也见不到他,才一点都不想折腾?白念现在甚至都不敢开口跟沙迁说,她知道了他的疤怎么来的,知道自己过去做过一些什么。连忏悔都不知道从何开口,连祈求原谅都觉得自己可耻。她知道,她还没道歉,沙迁已经原谅她了,她要是道歉,沙迁肯定更加不计较,这样的忏悔就跟走形式一样虚伪。她肯定会控制不住情绪,哭兮兮的,到时候沙迁还得反过来安慰她,反复强调不怪她。这算哪门子祈求原谅?她还不如别开口。沙迁有办法原谅她,她却没办法原谅自己。她讨厌那个时空的自己,但她又隐约能琢磨出那个时空自己的逻辑。可能就跟现世界的她一样,认识沙迁以后,觉得沙迁不同寻常,总不自觉在意他,触动于他对她的好,却又因为心里有人而直接按死了这些动心的可能。她或许只是不想陷入道德低谷,不愿意做一个变心的人,于是总排斥着他的靠近,没准她潜意识清楚,他拥有动摇她的能力,故而必须离他远远的,甚至还得找些借口认真地记恨他,她才能做一个“有道德”、“不变心”的人。所以,她才会在放弃徐长夏以后,在恢复成心里没人的状态以后,那么迅速地喜欢上他。这并不是突如其来的感情,而是无数被她强行按死,被她刻意囚禁在心牢的情绪获得了释放。她怎么会不知道他对她的好呢?每一件都是其他人无法对比,无法复制的好。沙迁那里的“喜欢白念”和其他人那里的“喜欢白念”根本不是一个概念,只要沙迁站在那里,其他人的喜欢就会显得苍白无力,一文不值。只可惜她回馈给他的只有薄情,只有伤害,她没能配得上这份好和这份沉甸甸的喜欢。白念想不出来这些伤害要如何弥补回来,想不出来要如何去告诉他,她现在真的很爱他,真的很珍惜他能在她身畔的每一秒。“你有事瞒着我。”沙迁的声音打断白念的思考,他打量着白念,问,“到底发生什么了?”白念仿佛想起了以前怀疑沙迁“会读心”的时候。为什么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情绪常常没办法逃过沙迁的眼睛?她立刻不敢跟他对视地重新埋下脑袋,手不自觉拽紧,企图撇开话题:“你妈见你遇害很难过,好像哭了好几天,也许她确实多多少少是在乎你的,在乎到房子都可以先放一边,只要你的遗物。”沙迁完全没被绕过去:“是不是我死后,凌寒告诉你什么了?”白念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回复之间,系统突然说了话。——动力已耗尽,协助宿主穿越功能已无法启动。——白念都快忘了这回事。她没想到摇摇欲坠的系统最后一次竟然能把她送到她满意的时间点,虽然依然还是有几天的偏差,但显然已经是个好结果,能赞它一声“回光返照”了。白念在心里问系统。(所以,我彻底不能穿越了吗?)——是。系统已经没有动力可供运作。————到时候解绑程序会自动运行,完成解……——系统的“绑”字还未说完就戛然而止。动力彻底耗尽,它就像是一台断了电的电视机,再也发不出声响。白念试图对话,体内彻底没了回应。过去只要系统还运行,即便在休眠,她也能感应到“滋滋”的声音,而现今,一切已完全归于平静。白念捏了捏拳,明白这一次没有退路了。而比起比自责忏悔,她现在还有一件更更重要的事情,就是抓住莫近。白念回头看沙迁:“先别说凌寒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我们得阻止莫近。”沙迁问:“他今晚几点会动手?”“两个多小时后。”说到这里,白念长长呼出一口气,终于露出一些勉强能称得上高兴的表情,她冲沙迁笑了笑,“我们现在得报警,让警方布控,就等他自投罗网!”————————————————对警察总不能说自己见过未来这种玄乎的东西,白念为了能让警察信服,只能报警称今天莫近尾随沙迁,而莫近自己说今晚几点要过来。有上次莫近袭击沙迁,害沙迁住院的案底在,警察很快派了人过来。跟警方沟通好,提前做好布控以后,白念可算松了口气。她庆幸之前有系统,掌握了莫近动手的时间。这次有警察在,自然不会再被他跑掉了。一切安排妥当后,白念死死盯着手机,就等着莫近上门的时间点接近。然而那个代表时间的火柴棍一点点变化,半小时过去,又半小时过去……直至已经离莫近上次行凶的时间超出了两个小时,小区和楼道依然静悄悄的,之前那个被劫持的保安小吴也完全安然无恙,没有任何人找他麻烦。警察们一直守到第二天早上才收了队,等人马都撤走,屋子里便又只剩下白念和沙迁。白念的心情越加沉落谷底。她坐在沙发上,双手死死地拽住衣角,会失去沙迁的不祥预感又像鬼魅一样地缠了上来。为什么莫近没有来?这次指挥行动的听说是那个警队里搞伏击最厉害的警官,基本上不太可能是警方操作失误害莫近发现了。那……那还能有什么原因?难不成这样突然袭击的布控,他都能看透吗?总不能他也未卜先知,他也有个时空系统吧?白念越想越难受,甚至有几分消极的,糟糕透顶的设想。莫近本来就难缠,不然沙迁在初世界就能用系统救下她了,何至于要去两年前抓莫近。现在系统动力耗尽,她已经没办法穿越了,如果莫近也能预算到她的行动,那她用什么抗衡?她是不是最终都逃不出要见到那个血淋淋画面,要失去沙迁的命运?在白念情绪即将失控的边缘,一只大手落在她后脑勺,安抚似的拍了拍。坐在她身侧的沙迁声音无比冷静:“不要担心。”“怎么不担心?!”白念转头看沙迁,“我已经没办法穿越了。”“那就要想点办法,不能坐以待毙。”“想什么办法?之前你有那么多次数都没办法救下我……”沙迁瞥了白念一眼:“凌寒果然告诉你了什么。”白念意识到自己说漏嘴,顿了下。她一想到沙迁还在危险中就没办法冷静:“系统之前也说,再多次机会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