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言语之中也好,眼神之间也罢。她不过就是不愿意信他能治好她毫无知觉的下半身。等治好了她的身子。拨云见日之下,她总归得同自己说上几句,她错怪了自己,才是。而他,可发发善心,原谅这憨货。............................................................晚间时候了,扶修将她裹上厚厚一层毯子抱出练功房。毯子包裹之下,她的那双腿刚成形不久,不可受了寒气。轿撵是吩咐了阿佐前去准备的,一早便在外头候着了。施展书法为她融丹时,她须得睡着。是以,一直到此时还是睡得浑浑噩噩。早知便不让她睡先前那一个时辰的午觉了。今晚怕是就不得消停了。这一想起晚间,扶修便觉得头疼。今日可容她高兴高兴,明天定要她晚间早睡早上早起。内侍替二人轻掀开轿撵的帷布,一路轻手轻脚回了响秋殿。他是一贯的不喜雨季,这晚秋的雨季尤甚。天气转凉乃是四季变迁,天下轮回,他无力去改变什么。不喜就是不喜。但这在今日,乘在轿撵上瞧着片片红磷花,细雨之间摇曳生姿,一股子媚态横生,也是极美的。小丫头醒来了,想来也会喜欢这处的风光。瞧着这处的花好看,许是还会摘下一两朵,捧在手心把玩着。她若是喜欢,也由着她摘去好了。母后不会如此小气的。.........................................................响秋殿外自有人相迎。妖帝倒似不曾见人,自顾自的抱了怀里的乐谙进了内殿。他本是心情极好,见到这群人,恍然间心头自觉不怎么舒爽。乱嚼舌根的婢子,不必留在这里伺候了。安置了乐谙进被窝里,反手仔细着替她掖了掖被角。两位嬷嬷紧随着进来,将妖帝这急急忙忙的样子看了个透。尚嬷嬷倒还好,只是这鲁嬷嬷,当场的一怔。当初的那枚破蛋,究竟是个怎样的主儿!陛下也供她如此驱使。睡了妖帝的黒礁榻,进了书阁那等地方,如今,都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么......扶修自她们身旁走过,鲁嬷嬷算是有了些反应。“莫要在里头待着,随朕出来。”“......”*外殿就不如内殿了。夜方才擦黑,妖帝忽然的回转,下头的人自他回时便开始忙碌。现在也还未用晚膳。妖帝召了一众的宫婢回来,一个也不可少,可是头一回的事。宫婢们排排站定,扶修倒是正眼也没瞧,悠悠然坐上主座上。阿佐不善研磨那样的精细活儿,扶修也不为难,执起一本名为《朱雀桥》的话本子瞧了起来。这书倒是言语幽幽,施施然快语轻言,妙趣横生。凡间那些人原是看的都是这些有意思的东西,极好。可叫阿佐去凡间购上几本,那憨货识得字之后,也会喜欢罢。尚嬷嬷拂了身子,“陛下,下头的人已齐了,一人未少。”扶修抬眼,“嗯。都跪下罢。”......宫婢们面面相觑了一会,依旧乖顺着跪下。这位陛下,原是连后宫的是都不大管的,基本也都交予了极为心腹内侍与嬷嬷管着,这回像是发难的样子,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主上的旨意,哪容得质疑。阿佐眼带凌厉,就已足够吓人了。阿佐瞥了一眼下头,道:“陛下,人都到齐了。”“那便开始罢。”......................................................妖帝今日搬了天牢里盘问犯人的那一套出来,套在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宫婢身上。那套东西用上了,她们也不知道是为何,一头雾水的等着被盘问。几位实在是受不住了,使了眼色求着两位嬷嬷问上一问。鲁嬷嬷眼见着也是心惊,哪能用上那样硬实的东西架上这些个婢子脖子上。连她都不知这些小姑娘们是如何得罪了妖帝!鲁嬷嬷问了问阿佐:“不知道陛下如此,是为何事呢?如此这般恐怕是不妥当的。”扶修这时也往下看了一眼。这夹套都还未完全戴在她们的脖子上,他的手段也还未用上半分,哪有什么不妥当之处。这便就沉不住气了?那还真是娇气。“真不知晓?那朕问你们,何人在背后乱嚼舌根,胡乱毁谤主上?”扶修说话时,声音不大,气势倒是十足十强。下一瞬间,执在手中的话本子“啪嗒”一声拍在案上!“她的身子如何如何,也是你们能够多言的!”他的怒意烧了起来,配着下头一片的死寂,与死亡十分登对。*内殿躺着的丫头醒的正是时候。着手掀了被子,她瞧见了锦被下的双腿。白白嫩嫩滑滑软软,她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腿。一捏便泛起了片片的红,还有......她能感觉到疼了!不可思议的复又捏了捏两条腿。疼......当真是疼的!疼的!......她真的被治好了么?往后不是个瘫子了?陛下呢,他在何处?一定是陛下将她治好的,他在哪里?乐谙这一高兴,脑子空白的一片,直喊叫起来:“陛下......陛下!陛下!”外间扶修陡然一抖身子。那憨货这是醒了?扶修提了袍子下摆,自主座上起来,大踏步向了内殿过去。门帘之内,乐谙一身颇为精致的小宫装,自脚踝开始,向上掀开。露出的双腿白皙透亮,纤细修长。勾了嘴角,扶修亦是十分满意的样子。乐谙见了他,心头的酸酸的感受汹涌而来。她的陛下,当真没有在欺骗她的。陛下那样大的本事,将她一个瘫子的短尾化做了腿,她亦是同那些宫婢一样的常人了。她的腿也是知疼知冷的了!爱哭的性子一朝冲出来,大圆眼蓄满了泪,她哑着声音唤他:“陛下......”他回了一笑,道:“朕在。”“我,我有腿了......”“嗯,朕知道。”此番的一顿折腾也算没有白费,他的心里也算有了慰藉。........................................................第15章 不要乐谙这一朝睡醒,无意之下唤了妖帝陛下进去。倒是免去了跪地等着旨意的一众宫婢的罪责。妖帝之意,原就是预备着杀鸡儆猴,让底下的人往后都安安份份的伺候,莫要再多嘴多舌。未曾真的将她们作犯人处置了。如此,放了便放了。这事一过,响秋殿的那些传言倒是安定下来了。不过换了副人人自危的颤巍巍模样。扶修不甚在意,即便往后都是如此,于他而言,也是一样。....................................................替乐谙融丹入体,花去了他不少气力。此术法毕竟也是有违常理世纲的术法,损耗元气也是必然的。王儒后一日来了千机殿请平安脉。妖帝一向康健的身体,百年来头一回出了中干的虚浮之症。把了脉后,王儒照例开下方子。千机殿内侍总管闻倧差了人,同他一起前往宫医阁取药来煎。闻倧送他出的千机殿,顶着犯忌讳的险,问了他一嘴。“王大人留步。奴才问您一句,可否告知奴才陛下的身体,症结所在?”他这话说的恭敬非常。王儒不自觉皱起眉头来。闻倧是为内侍,不可能不懂这宫里的规矩。私下打探主上的消息,无论是有关陛下,还是有关别的贵人,都将交付妖尾卫刑问。可不是件小事情。“公公多礼了。下臣不过是个小小宫医,万不敢坏了规矩。”闻倧位高。拒绝之言未有听过几句,心躁非常。“哦?大人的意思是奴才不该问么?”王儒假笑一声,“大人好大的架子呀!”王儒也不恼怒,带着淡笑,转身便走。吃了瘪的那位才是恼怒非常的,咬了牙说出一句,“王大人如此风骨,咱们来日方长罢!”......这话传到了王儒耳朵里,仿似成了笑话。“王某一界凡人,来日一点都不长。”凡人的命数大抵不过七八十年,与妖界的一众妖类大不相同。闻倧之言的来日方长,在他这里全是笑话了。闻倧无了话。这话说得倒也不错,王儒垂垂老矣,闭上眼睛的时候,自己怕是还是青年之姿罢。也罢,也罢了。........................................................闻倧回千机殿内,阿佐阿佑已经等候多时。见他过来,急忙跑着迎上去。“如何了?可曾问出什么来?”阿佑急忙问道。他们妖帝这回必定是有事相瞒,这脸色一日差过一日,诊了脉后,单单留了宫医王儒一人在内里。王儒同陛下说了什么话也不得而知。两兄弟与闻倧在外头等地心焦,这才派了闻倧去问上一问。哪知道闻倧一直摇头,“那位王儒大人倒是个十分懂规矩的,我这软的硬的都用上了,还是半点儿有用的也没问出来。”不止如此,还给他一界凡人噎了一遭!阿佐疑道:“当真?这宫里还有胆敢不同你说实话的?”闻倧白了他一眼,再懒得说话。陛下前日吩咐了他,至置工坊去订在一把轮椅去,给那位居于响秋殿的小殿下用。前头置工坊已派了人过来,说是过不多时就可将那轮椅送过来了。闻倧可不比阿佐阿佑两兄弟那样轻松自在,只需陪着陛下左右。他这统管着千机殿的内侍,旁人哪知道其中辛苦。“你们真想知道不如直接去问陛下,又何必靠着我。”闻倧这头甩下一句便自顾自的办事去了。余下这两兄弟相顾无言,对视良久。*那日之后,乐谙算得上是摇身一变,除去了不蛇不龙的短尾,有了漂亮的双腿。扶修心中同她一样欢喜。隔了一夜,抱了她试着下地行走。本以为她能就此下地行走。怎奈不然,她下半身的双腿,方才长成。似如花花瓶子一般,使不上大力,更别说即刻想她下地行走这事儿了。乐谙面有沮丧,声音低低的问他:“谙谙走不了路,还是走不了路。”“不急,也急不得。谙谙出生已有些时日了,可双腿刚刚长成,慢慢的过些日子就会好的。”扶修解释道。“当真么?”她那双眼睛睁的大大的,眼神懵懂中有星光闪着,亮极。扶修伸手一点她的额间,“又不信朕了?”“不是的!不是的!我很信陛下的。”她又急着否认着。她这个样子,扶修喜闻乐见,不知为何就是心头发软。“朕会安排好一切,你乖乖的听朕的安排,很快便可以走路了。”能走路就好了。“好。谙谙会听陛下的话!”......................................................置工坊那头的办事能力是极好的。与闻倧说过轮椅的事不久之后,就差人将东西送过来了。那轮椅算不得轻,费了两个内侍两个宫婢一路帮衬着抬回响秋殿。抬回去的这一路,招了宫中不少好奇眼睛一路瞧着过来。轮椅的做工精细,扶手侧面精雕了玉兔文案的沉笔雕,后背置入了后木篮子,抽出来便可放置些她喜欢的小东西。搬到响秋殿,动静也大,鲁嬷嬷插着腰出来查看。内侍回了话,“鲁嬷嬷好!奉陛下令,送置工坊刚置好的轮椅过来,给小殿下助行。”鲁嬷嬷深吸一口大气,慢道:“好,辛苦公公了。搬进来罢。”陛下这也太过事无巨细了罢,即便是养孩子也不可如此娇娇的养着!小殿下那条腿,如今是如婴孩一般柔软无力。不过,小孩子不都是如此的么?找崔姨教着学步也就是了。诶!这样下去还不得被陛下养出个败家的东西来。得找个好的机会,同陛下说上了一说。......崔姨在那轮椅上放置了两层软垫子,想着自家小殿下坐上去,也好舒服一些。抱了乐谙上去试了试。小家伙摸着底下的软垫子,喜欢的大叫起来:“崔姨!它真好看,好软呀!”说来也巧,崔姨这头刚铺上软垫,殿前扶修踏着那双飞纹云角的靴子跨进了门。扶修这头,手上还拿着一方软垫子。一双桃花眼瞧着乐谙屁股底下那两层厚厚的垫子,嘴角抽了一抽。这是......怎么回事?他这是白白去丝坊子那里选了一回罢,这软垫子,早便有了?是这响秋殿的人多事了,还是置工坊的人多事了。“老奴见过陛下,陛下万安。”崔姨跪下行了一礼。扶修颔首,“崔姨不必多礼了,起来罢。”尚嬷嬷寻来的两位“奶娘”,倒都是懂规矩知礼数的,少去了好些麻烦事儿。不过,照着乐谙平日里的反应来看,像是更亲这位崔姨。这位崔姨,他看着也是不错。轮椅之上,小丫头坐着新奇,方才他同崔姨说话间,就已见她多次荡起自己的腿。双腿荡得老高,小脸堆着憨笑。果真是憨货一个。他自崔姨身边走过,径直朝乐谙身边去了。“玩够了么?朕准备的东西可还喜欢?”手覆上这木头轮椅,便知道底下的人是用了心去置办的。从选材到做工,都十分的细致。小丫头兴致正高,晃了晃脑袋。没玩够。她等不及的想要出去,小手铆足了劲松推了轮椅的两侧的转轴,可惜这轮椅动也未动。乐谙大眼珠子一转,转头巴巴地向他求助,扯了他的暗紫色袍子,“我现在可以出去走走吗?”“你想去哪儿?”“外间,去哪都行。”乐谙笑眼咪咪冲他甜甜说了句,而后一眼便瞧着他身后花纹姣好的物什儿,“陛下手中藏着什么宝贝儿呢,可予谙谙瞧瞧么?”屋内燃了香,整间殿宇环着丝丝淡香,沁鼻又醒神。一语亦让扶修醒了神,他手上的那物件儿,还未送给她。手指收紧的动作微不可见,扶修拿出那方软垫子,十分大方地笑道:“朕,朕送你了。”接过那软垫子,乐谙伸了小手忍不住在其上摩挲了一阵。垫子之上的玉兔纹绣得精巧别致,细粉色的色彩配得精妙,俯首查看时,嗅得淡淡清香的气息,很是好闻。她眼瞧着那方软垫子,指尖摩挲,用心非常。“谙谙喜欢!”她腮帮子鼓鼓,软声道。“你喜欢便好,可要换上这个新的?”他特意寻来的这个软垫子,瞧着就不她身下的那两放垫子好上许多。乐谙却是不愿的。这崭新的物件儿,得先放着,藏起来。“不要,先放着。崔姨,帮谙谙把它放起来罢。”乐谙歪头冲着崔姨一语。崔姨笑应着,“好,小殿下。老奴给您好好的放起来,哪日小殿下想了,再拿出来。”这安排合极了小丫头心意,乐谙立马便眼带了笑意连连的点了头。作者有话:病毒性肠炎迫害了我,先停更几天,等我出院。2019.10.3第16章 不沉红磷花这处的景致,在五界之中都属是独一份的。因是先帝留下的东西,妖王宫的众人亦是十分悉心照料着。妖界族类数不胜数,多数化形的妖类的寿数都在前面千年以上甚是万年。红磷花此物,是近千年前,先帝胥商为了讨妻子开心,去天界求来的。红磷与彼岸同生于黄泉两岸,将它移去天界栽种的,是上一任的天界月老,白湛蠡。红磷花的来路波折,先帝原先不知,只当是妻子齐婵思乡情切,是故费了心思去取了来。不料到了往后,还因着这花大吵了一架。前事到了这里,过了六百年之久,后人说起都是笑谈,是帝后恩爱的见证了。最能生情之刻,当是触景之时。扶修推着乐谙出去,拐了一道宫巷,便步入了那处满是红磷的地方。红磷花之于扶修,算得上是父母遗物,亦是不可同一般的花草放在一处说的。这宫里、朝堂,明里风平浪静,实际暗里的人心啊,不知有么自危。妖王都,处处土地皆是他的,却无一处不是诡谲难辨的。站在这番土地上,他须得小心谨慎步步都深思熟虑才是。如此,难以不累。似他这个年纪的继位妖帝,资历这事,原就是一大难关。行路之难,多的是人哀之叹之怜之惜之。不可与之同类。推着她入宫巷慢行,风微大,鲁嬷嬷上前替她裹了一层厚狐毛毯。鲁嬷嬷虽对她心有不喜,却也还是个守规矩的人。乐谙在宫中有何预谋,她盯着点总能发觉,倒也没必要在此等小事上多做为难。小娃娃着了风寒,确是于她身子骨不好还是遮上一遮的好。乐谙接过了那方厚狐毛毯,咧嘴一笑:“多谢嬷嬷。”鲁嬷嬷心中嗤了笑,干枯的手摆弄好了毯子,紧着时间抽出手来。这小丫头,还是个嘴甜的不得了的。也不知是不是她那尚姐姐教的。这□□人的心思,怎的就全花在她这丫头身上了......“你们都下去罢,朕与她就在这走走,不必跟着了。”扶修自是瞧出了些什么的,不过,他可不喜去琢磨底下人的歪心思。若是人人都需他细细揣摩,那他这一辈子,怕是也不必做别的事情了。鲁嬷嬷躬身道:“是,陛下。您若有吩咐再唤老奴就是。”“嗯。”......宫巷一时的无人,除去偶尔响起的几声鸟啼,再无别的声响。静静谧谧的,余下二人在一地待着。乐谙隐着的小心思,这下子总算是能说同他问问。“陛下,你是身上不舒服么?”脸色这样的差。她还在响秋殿时,陛下自外头进来,她心思全在那方极好看的软垫子上,瞧了眼他的脸也没觉着有何不对。待出了殿门,鲁嬷嬷一众人随了出来,几位宫婢走在一块七嘴八舌便开始私语。乐谙活的日子不长,也无甚所长,就是这耳朵敏锐的不像样子。上一回,隔了厚厚一层殿墙,还是将下面人说道她的那些子话听了去。这次也是,后头的私语窃窃,她在前头的轮椅上听了个全套。那几位说,陛下不知是在何处受了伤,伤了身体。这不,还宣了宫医阁的医官去千机殿看诊。这可是几百年不曾有过的事儿了,自然稀罕。暗地里说上几句,也是平常的。乐谙知晓宫医阁是什么地方。看来陛下是同她一样,身子不大好了。扶修垂下眸子瞧她。小丫头眼睁的极圆,抬高了下巴正盯着自己看。眼中是那迷惑不解的憨气模样。怕是又有哪个不长眼的同她说了什么。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却没有想到这样快就传到了响秋殿,传到了她耳中。“朕无事,你管好自己便可了,莫要多听别人嚼舌根子。”乐谙却是即刻甩着摇了头,“陛下不能避着谙谙的问题,不然也算作同谙谙扯谎。”陛下那时说过自己不能同他扯谎,为视公平,他也不能对自己扯谎才是。“朕......朕没扯谎。”“你的本事倒是一天比一天厉害了,还知道用朕的话来噎朕,当真学以致用。”扶修压了嗓,声音哑声哑气,平白多出一股子淡漠来。说完便再不理她,兀自推了她的轮椅朝前慢行。整一宫巷的艳红,迷了乐谙满眼。那花丛的样子,是极魅惑的风韵女子,亦是雪山之巅的那份子孤傲凌然,万般颜色到了此处也该是逊色无光的。闻着的温和气息夹着花香与土气,香甜与清新混夹一处,又似一甜美的乡间女子,粉黛未施,言语无忧,甜味酣然令人神往。乐谙转了身子,趴在前处细细得看。好美,好红的花。早前她便有在过路之时,瞥见这花的万般风华,心下就起了想要摘下一朵的心思。可惜,那位幸微姐姐曾与她说,外间的这花陛下格外珍视,阖宫的人都须好生照料,摘不得的。她也有问过,为何。幸微只是缄口摇头,同她说,此时说来话长且在宫里是说不得的。如今,她很想知晓这花中藏着的故事。再看了眼自家陛下的眸子,当真是一贯的冷冷清清波澜难惊的。长睫覆盖之下,黑色的瞳仁都似快泛蓝光般的冷然。这样的陛下,是不好亲近的。“有什么想问的,就问罢,不必遮掩。”扶修眸子微转,余光处可看着她了,就道。忽如其来的言语,吓了乐谙一遭。她随即扁了扁了嘴,不再搭话。扶修此话,倒是真想同她说上些什么秘辛。她还这般年幼,心智都未全,哪能过早的知晓那些伤怀又凄苦的故事。他们之间,有他先懂得那些人情冷暖,往后再慢慢教她就是了。早知的人此痛何琼,晚懂的人多些逍遥。她今日梳了双髻,正如凡间的垂髫孩童的年纪。定了定心神,扶修大掌绕起她脑后的一缕散发,轻问道:“可要摘一朵?”乐谙瞬时便来了兴致,“要的!谙谙想要两朵。”扶修弯了嘴角,默许下来。过生辰那时,他的身量还未有阿佐高,半年多的日子过去,他已高出阿佐几分。他今日罢了早朝,早间自响秋殿出去时,便是半披了发。宫婢以一龙纹的发带将他两鬓的发束在后头,他便就出了门。替乐谙化那颗妖丹入体,有损元气,他看着脸色也差了不少。身子再如何挺拔,也抵不上原就是纤瘦的身量。再看,便显然可见,是有那身染了病气的摇曳之感。他蹲了身子在花丛前头,长指捻了花茎,替她摘了两朵下来。这花并非凡品,两颗极稀罕的梧州鸠骨续了花期,若是不摘下来,千年万年都可一直开下去。摘了下来,便是同其他花草一般,新鲜不过几日了。乐谙得了两朵红磷花,心思愉悦的可窜上天穹去。小短手对那几片花瓣抚了又抚,抚了又抚。扶修依旧便推了木质轮椅慢行,嘴角的笑却是愈加的放肆,过不多时,竟还露来出几颗白牙。待他反应过来那刻,又微不可查将几颗牙同那不适宜的笑隐藏了去。妖帝当是庄重矜贵,须得自持,不可有这如她小儿这样的憨气言行。亏得这里四下无人,若被瞧了去,他这自小肃然的周身气质,怕是就被毁了。实在不可。...........................................................宫医阁那边差了人将王儒开方子需捡的药,打包分贴,一并送至了千机殿。闻倧这边命了人,每日订好时辰煎好了药,将药送去亲侍那里。扶修的亲侍只有两人,就是阿佐阿佑两人了。今日的药送到阿佐那里,还是从药罐子里刚倒出来的,滚烫非常。喝药须得趁热,阿佐接过托盘双手端着,同那宫婢道了声辛苦,即刻就提腿去响秋殿那头寻妖帝去了。鲁嬷嬷拦他不及,阿佐端着木托盘一阵风似的刮了进去。扶修摘了两朵红磷递到乐谙手上不久,破天荒的笑出来白牙。也便就在他敛去了那笑没多久,阿佐一阵风儿的样子冲将进来!平地一声惊雷巨响。阿佐做样行了一礼,躬身道:“陛下,该喝药了。”“......”乐谙回了头,没多讶异阿佐为何在此,惊诧的是他口中说的那话。她继续盯了扶修好看的眼,心中嘀咕了一阵,才问:“喝药?陛下......你还说没有在骗我。你扯谎了。”“......”她盯着看他,他转头视线就盯上了“惊雷”阿佐。平日里就是个冒失的,这会子又不知是使了什么招数,外头有鲁嬷嬷守着,都能让他偷跑进来!这一日日的,就知端一碗药追着喊着要他喝,简直大胆!那憨憨好容易才信了他的话,这下,他还如何做她英明神武、说一不二的陛下呢!?“......”作者有话:终于,出院了!!差点我就离开了这个美丽的世界。悟出了一个道理,外头的东西真不要乱吃啊……哭泣。那么久没更新了,深感歉意,感谢大家还在。来个福利吧,走心评论一律送大小不等的红包哦。一起来看大憨憨与小憨憨的故事吧!第17章 不许小孩子往后长得一副什么模样性子,一半是由父母亲自娘胎中就注定好的,另一半呢,与这往后日子里的言传身教是离不开的了。如此一想,扶修确感心有歉疚。她无有什么长辈,连身世都不清不楚的,更不知真正的来处。要说管教的事,在这妖王宫里头,也就他有这资格教养她。如今在她面前扯谎,直接便被戳破了去,脸上哪里还能挂得住!他敛了心口那股子气,将自己惯有的高姿往一旁放了放。暂且搁在一边。“那个......人界有句话,是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们妖界,亦然。”妖也非圣贤,一样会有过错。..........................................................乐谙不语,不必想就是还在生气。扶修双手一理袖子,思量之间有出一语,。他慢道:“朕许诺于你,不会再有下次了。你不可以此为样,学了这些不该学的东西去。可知道了?”他是男子,堂堂帝王,有错便就认下又能如何了。若能教她些该学的,失些脸面,也勉强算是值当的。乐谙这心头原是十分不爽快的。哪有同他这样的,明明教着人家作妖要实诚厚道,自己却先行破了规矩。陛下,是着实不厚道的很。一旁阿佐自方才始,虎躯一震!心下思量许久,不多时的便心底发起毛来。他这无意之间戳破了妖帝陛下的不愿让小殿下知晓的事,不止如此,还让陛下在小殿下面前失了颜面。旁的不要紧。阖宫周知,他们这陛下最是在意自己的颜面。此番,他这极好的差事怕是到了头了......而后细思极恐,恨不得时间倒流,再来一次。他定不会踏进红磷宫巷一步的。这时妖帝出言,摆了明的就是想求得小殿下原谅,好将此事翻篇。他一个泥菩萨,哪有不帮衬着主子的。于是乎,阿佐存了一脸笑眯眯的奉承意味儿,蹲了身子朝乐谙哄道:“小殿下呀,陛下这也是不愿您知晓了之后心中担忧,才瞒了您。这是陛下疼您呢!”“您瞧。陛下方才都已同您允诺了,您就莫要再同陛下置气了,可好?”阿佐说着,眼前忽的被乐谙手中红艳艳的花儿夺去了注意。小殿下这,连红磷花都敢随意摘下把玩了?荒唐,荒唐。先帝后的遗物,宫中之人哪个不是珍之重之的。怎可如此呢............乐谙心下也有思量。听见阿佐那一句“这是陛下疼您呢”,她便开始颤心窝子了。若是陛下当真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所以才诓骗了自己说他的身体没事,这倒也不难原谅了。只是这下一次,她不愿陛下再如此骗她了。“那陛下是不是要听侍卫哥哥的话,好好喝药了?”她看着阿佐端着那木托盘已经许久了,先前他蹲下的那动作着实有些大,碗里的药淌出了不少在托盘上。不过,那碗药送来的及时,这会子还冒着“白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