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帝早知会过她,也已问过她的意思,言明了今日要带她去见一人。虽不知那人是谁,她亦是顶在意今日的事儿的。崔姨提她打扮那时,特意请了妖帝过来,择了得体又好看的衣衫。妖界到天界的一路,由妖帝牵着,她还是冒了一路的虚汗。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这样的心虚紧张。扶修回头瞧她。她那一脸若有所思又呆呆愣愣的模样实是有趣。他笑她,“当真不知,咱们殿下也有这样心虚的模样。”在宫里可是个“顶天立地”的霸王人物,都敢横着走的人物,怎的也有今日了。乐谙许是真的紧张,只以眼刀剜了他一眼,继续垂着头,不再理他。扶修心头暗自轻笑。她其实无需紧张,一切该有的他皆已经有了安排。往日的筹谋虽还不大成熟,对抗那些个腌/臜货色,仔细小心一些,也能成事。安排乐谙乖乖修习术法的半月,他已派人暗请了水族大将贺焕卢进宫。那人是个奇异之人,早前,他便与贺焕卢以书信相通。“无需担心,万事皆有朕在。”如今,一切便要些开始了。自南向北,逐一的来罢。乐谙:“哦。”不担心的,只是紧张罢了。继而还是垂着头,半点声响也没有。......长公主这厢正在庸华阁抱着自家娃娃逗着笑呢。一月过去,念白似换了张脸,皱巴巴的脸长开开了不少,眼睛已然大大的睁开了,粉嫩嫩的脸蛋蛋上,一双眼睛十足的引人。齐嫱一见女儿便是堆了十足的欢喜,怎么瞧也瞧不够。这可是自她腹中出来的粉娃娃。她往日怎样都难以想象,自己竟是个怎样本事的人,能成出个神仙来。这可是活神仙呐。......乐谙初见长公主,长公主便是这个一副痴像,盯着自家小娃娃瞧。妖帝进门,轻咳一声。齐嫱猛然一个抬头加回首,面上笑容还凝着,场面这才和谐。天界数一数二的清冷艳绝的女子,如何会变得憨厚傻气。该是因为怀孕生子的缘故,终是影响了脑子上的一些东西。扶修心道了声,可惜。接着面不改色的朝齐嫱问安,“见过长公主。”齐嫱一记白眼,气道:“罢了,做作的紧。”说完,视线不出意外的落在红衣少女身上。齐嫱一惊,抱着孩子便去扶修那头问,“这位是?”少女窈窕,身姿纤细。红衣衬人正如秋日枫叶红火,装点桠枝,更装点万物。这一站,已是一处恰到好处的美景风物了。扶修转身去牵了那小嫩手,正色道:“是外甥的心上人。”齐嫱:“啊?!”*少女可见的红了双颊,下意识便要收回手去。扶修这攥的更紧了些,侧头同她道:“谙谙,给长公主见礼。”乐谙这又猛的一缩手。这握着手,如何见礼嘛!待抽回了手,手背微红。稍稍一理衣冠,乐谙正了身子,敛眉沉目,福了身子行了一礼,恭敬道:“小女乐谙见过长公主。”这是尚嬷嬷前日刚刚教的尊礼。仅这一礼,便叫她练了大半日的光景。练的腰肢酸疼,步子也迈不开,歇息了一日才算好了一些。齐嫱这便现出了满面儿的笑,问了扶修,这是哪家姑娘,长得真好。扶修蹙眉,“不是您将她送到朕身边的么?”......齐嫱复又想起那日来。观台取物十分不易。那时人多,她也因着腹中孩子的缘故,身子不大舒坦。观台依着仙山而建,她与宋宋二人准备悄悄自后头的山涧脊背处翻将进去。便就是在那时,瞧见了山涧阵法隐秘处的光华。那枚灵蛋圆润非常,周遭的光华呈蓝色,自内而外由浅至深。她这第一眼便相中了这个极品!想到来日,这枚灵蛋孵化出来是如何如何的霸气非凡勇猛无敌,正巧配的上她这个自傲孤寂的亲外甥。她便就连取蛋时受的伤也觉得无甚要紧了。谁能想到,那日周身闪电,脾气极大的灵蛋,竟是个水灵灵娇娇美美的姑娘?“阿修,你莫不是在同本宫开玩笑罢?”齐嫱还是不信,沉吟半晌还是问了。观台的主事早已经换了人,那位爱财心大的巫真已被天帝下令,叫解霄亲自去拿了,丢下界去了。她到了这时见了乐谙,才有所觉。巫真被贬下界的罪名为何自家父皇也未有公开言明过。她那时觉得巫真活该如此,谁让他收了那样多的钱财。此外得知之时,自个儿还捧了一瓣红彤彤的西瓜在院子外啃,问了解霄一嘴。“这巫真犯了多大的事儿,得劳咱们神君去抓啊?”解霄似也知道的不全,想了半天,才道,“你可知千年前那位断尾的祝赉神君。那位与天帝乃是同门,因缘际会之下恋了一凡人女子。那女子有孕之时,祝赉神君却因天帝之故断了尾巴,自此闭关。”“那女子与未出世的孩子,自然也就由天帝照料了。那竖子巫真,守着观台以职务之便敛财不说,竟还弄丢了孩子!”“一查之下,那封印竟已经近百年未有加固了。那孩子原是腾蛇一脉上古神族,平白无故没了。天帝面子上难过,如此巫真更加该死了。”那时齐嫱吃完了瓜,弃了瓜皮,此事便过去了。现下想来,似乎哪里不太对劲......第33章齐嫱后也显得十分局促, 蹙了细眉, 问:“阿修可知, 乐谙姑娘原身是何?”父皇那时大怒,一是觉着对不住那位为自己舍身的同门师兄,二来身为天帝除了这般的事情面子上自然是过不去的。如今怎么想都好似和自己有莫大干系呢......长公主这般反应,妖帝也觉新奇, 细想一下第一次见这丫头的时刻。除去一带了淡色鳞片的短尾巴外,也无有见过她的原身。妖帝后道:“朕也不知,未曾见过。谙谙一出世便是人形了,长公主何来如此一问?”齐嫱此时只差捶胸顿足以缓心悸了。只是这小念白还抱在怀里,阻了她登时的发作。前几日的消息。是说那位父皇的师兄不久便要出关了!自家父皇早早便搬了旨意下来,亲封紫府上乙尊神,居上乙尊神府, 赐封地。此番的尊荣地位之下,她却将人家尊神的唯一的女儿偷了出去, 送去妖王宫给小扶子做媳妇儿去了......清誉算是不再了。这不是造孽又是什么?这事要是一捅出去,她这最最最轻的刑罚也得是禁足五百年往上呐!这不得夫离女散孤独终老......这般一做思量, 整个人都要背过气儿去。脚步生生向着后头倒退二三四五步。......“阿嫱!当心脚下!”这解霄自内殿跑来,脚步飞快。六颗启珠起了作用,解霄这会子连真元内气也提不上来,只得飞奔而来。瞧得出这位当真是急了, 额上也已冒了大汗出来,“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坦?”齐嫱站定,也便咋呼的瞧了自家夫君一眼, 淡道:“无事。先将念儿抱进去罢,我带他们去府中客房便可。”脸色慌乱的紧,齐嫱说是无事,怕是鬼都骗不过。长公主府守卫早便开始安排,全是为了明日念白的足月大礼。在府中该当是不会出什么事的,这事便待到晚间榻上再问,也可问的细致一些。“好。那阿修,替本君照看好长公主。”解霄说罢,一记眼神朝着妖帝飞将过去。妖帝躲了去,慢道:“可。”*四个府中婢子前头带路,齐嫱与二人后头随着,自个儿倒是半点心思没在其上。这便算做是由长公主带着去挑客房了。齐嫱这一路细细密密思索了一圈又一圈。哪有什么周全的法子同大家解释呢。先不说旁的什么人了,单单是她这大外甥这里就解释不了。难不成真要与扶修说,他这心上人原是自己山洞洞中夺来的,是个背靠神兽六族的小腾蛇?腾蛇是何物。上古时,便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腾蛇、白矖为神兽六族(此为私设,勿考究神话传记)。到如今白矖一族几尽灭绝,与之有相同境遇的便是腾蛇一族。是以,腾蛇一族的嫡传血脉无比贵重。哪怕是位尊妖帝,也是个妖类,是远远配不上的。齐嫱愈加联想,便愈加烦躁。罢了罢了。这般说将出来,脸上当真难看。抬头望天,眼泪可不掉下来否?......天帝与天后原育有两女,便是长公主齐嫱与二公主齐婵,除此之外并无子嗣。可幸天帝亦是个爱惜孩子的女儿奴,对这两个孩子也是顶顶疼爱的。齐嫱及笄便赐了长公主府,及笄礼上往来之人也全是顶顶的尊贵,可谓五界六海头一遭了!长公主府那是极大的,其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客房数目二三十间也是有的。房间其内陈设朝向,亦如宫中分出三六九等,随了主人家择挑。婢子们带了人去上房那头。择了一处好住处便要安排二人进去。齐嫱竟也未觉不妥,笑道:“阿修与乐谙姑娘今夜便在此处住下,好好歇息,明日便是念白满月宴,姑娘不必拘谨,若家常一般自便便可。”冷不丁的,乐谙面色忽得泛了红,娇娇的埋下头去。妖帝看了会子热闹,大手按住小丫头的脑袋,勾了嘴角,“劳烦大姨,在隔壁再予一间上房罢。”二人之间许了心意,可左右是没有名分的。能将房间排在一处,多半是没有脑子的了。齐嫱面子上也挂不住,惶惶摸了几下自个儿额间的朱红之印,点头应下。......此后不久便是长公主府上晚膳的时辰了。天界与妖界不同,天色黑的晚,用膳那时天边还飘着彩云红霞,美丽的紧。乐谙只瞧了天边就瞧的入迷了去。天若似人,有心有念有思有哀,此刻也必然是心中欢喜温柔的。像这天边霞云,缓缓流过天际,漫漫之间有日暮相接,绚烂色彩。顺着她视线定定看了一刻,妖帝侧身相问,“谙谙很喜欢那霞云么?”乐谙头也未转,嘴角笑意翩然,“是啊,陛下瞧,多美啊。”今日见了天界的长公主,她方始知优雅与俏丽是可聚在一人身上的,五界六海之中还有这样容色绝殊之人。这样的女子是陛下的大姨。她那一瞬,忽得很想见见陛下的娘亲,她也一定美的让人妒忌罢。只是这样的心思,她只可埋在心底,不可让陛下知道的。她是个天生没有爹娘的,可陛下不是。是有血有肉的人,总是会疼的。“陛下,你说那云彩上有没有住着人呢。”扶修一笑,“朕觉得没有。谙谙觉得呢?”小丫头复又抬头望了一望,正正的思索起来,而后郑重道:“谙谙觉得有。”上面定然是住了好些人的。陛下的爹爹,陛下的娘亲,还有大家逝去的,珍之重之的爱人,都在上头。天界可不是天的尽头,凡人多是向天人许愿,又多不知晓天人亦有伤怀的事。那似陛下这样的人,满腹的伤怀,从不言说。可总得有一处地方寄托。她会了神,便道:“陛下想念的,许也住在上头。”他已知晓了她的意思,忍不住直盯着她的脸颊上瞧。这般好的天光,连双颊上细小的绒毛都可看的清楚。“朕想念的一半在身边,一半在心间,可不在上头。”还在世上的人,除去长公主齐嫱,天后娘娘外,真正值得惦念的不就只有她这个憨货了么。*晚间用过膳食后,妖帝便带了她在长公主府后园散步。长公主府后方那处院子,奇珍异草遍地都是。嘱咐她见着喜欢的东西便同他讲,会妖界后也在妖王宫的御花园里,给她摆上。乐谙乐呵呵的应了,开怀的蹦跶了几个时辰。后在一处软草石路停住了脚,被鱼莲池池中的几尾白菏锦鲤惹了注意。跑着坐上了对头那边的赏景榻,趴着廊子的木栏瞧了起来。那鱼极有意思,见了人便扑腾起来,几尾一块儿窜的老高,荡了一池子波纹。“谙谙喜欢?”那赏景榻铺了厚毯子,温温软软的。乐谙坐在上头荡了小脚,轻松愉快加自在,“嗯!”扶修心笑。这丫头还是个识货的,那几尾的来历可大着呢。彼时,已然名震六海的解霄神君,特意去人界极底涧东山同那修士,花了一丈的壖绳换的。用这长公主府上的仙泉养上了几百年,该是有了灵识的。“那好,咱们回时,将这些全部带走。”且不说别的,单是抢这解霄的东西,他便觉得异常畅快。既拿了就要拿全。叫几尾鱼两界相隔也是不厚道的事,还不如成全它们在一处。终归还是小孩子心性,玩心大的很。前头的云彩论,除去乐谙那些个爱美之心,便全是绕着他隐隐晦晦言说的话。乐谙还是心思纯净,遮掩的功夫极差。至于那霞光云彩,自有云霓仙子日日编织,再高高挂起,云霞上头不会有任何的东西。......再迟一些时候,二人回了住处。次日的满月宴势必是人来人往,五界尊人众多。他放心不小,又再交代了句,“明日宴席上,务必要跟随在朕身边,不可冒冒失失的将自己弄丢了去。”“若是丢了,朕可不去寻的。”乐谙听了眉心一跳,连着心头也是一紧,气道:“陛下愈发的讨厌了,尽是乱说话!”*翌日,念白这位小皇孙算是出尽了风头。出去亲临的天后娘娘,妖界妖帝,冥界鬼君,魔尊使者皆已来齐。虽不若人间那般敲锣打鼓嘈杂热闹,却也是挂了彩灯添足的喜气。晨起妖帝在乐谙房门那处等了些时候。这丫头睡觉的时辰定的规矩,寅时末才会转醒。他醒的早,便要在此等上一等。丫头起床气还是有的。总得睡到不气了才愿意起来。妖帝等着,手又放在自己腰间的锦囊上摩挲了几个来回。腰间锦囊可装些物件儿,是前些年天后娘娘赠的生辰礼之一。昨日来时,崔姨择了好几套衣衫摆在案头。乐谙一路紧张,许是真的忘了,正眼没瞧便去挽了发。只得由他带着,放置在锦囊中带来了。里头那位昨夜也该发觉衣衫的事了。她一贯喜净,一觉起来还穿着这昨日的衣裙,必会面子上过去不的。第34章寅时末, 乐谙睁了眼, 起身自行洗漱挽发。挽发一事须得手巧, 她原不是个心灵手巧的,在鲁嬷嬷那头学了几日,也就勉勉强强可挽个成形的。这几日许是命里与日子犯冲,挽不好发也便罢了, 竟连换洗的衣衫也未带来。如此一来可不单单丢了自己的脸面,也是丢了陛下的颜面。她亦是难得的沮丧,呆坐在梳妆台前,望那镜子看了许久。怪也怪自己不学无术,挽发、上妆、这些个女儿家都该会的事儿,她便是一样都不会。唯一学过的东西,也就那几日不三不四的术法课。那位好看师父, 每每都可教的她睡过去。一睁眼便是身在床上了......像她这样资质的徒弟,大抵都是师父们最为厌弃的罢。.......不过, 她唯有一点,是常人所不能及的。正如此时, 她呆愣着思索些事情。这双耳便会变的十足敏感,外头的细碎之声,鸟叫虫鸣,风走云来, 皆是躲不过这双耳朵的。外头窸窣的脚步声渐近了,依这步子的轻重,鞋头鞋跟擦地的快慢听来, 应是朝着他们这头的客房而来的。乐谙双耳诚不欺己。妖帝在外间等了些时候。虽是一贯不喜等人,不过念在是那憨子也便等了。既然等了,他便不存在心思不耐之事。直至长公主府上一群的婢子,共有七八人,端了各类梳妆的物件儿缓缓而来。待走的近些,领头的那位带了众人低头福下身子,端端的行了一礼。“奴婢们见过妖帝陛下,妖帝安好。”妖帝微颔首,问:“各位来此做何?”那人恭敬回道:“奴婢们奉了长公主殿下的令,前来替乐谙姑娘梳妆更衣,妖帝陛下可否放我等进去伺候。”这头话音未落,里间房门猛地打了开来。乐谙探出一半个脑袋,眼瞧着外头。瞧见了妖帝,瞬时变了个娇模样,怯怯的缩了一缩。妖帝心间暗自叹气,临了了还是顺着她道:“罢了,进去罢,仔细着伺候。”七八个婢子得了准许遵礼谢了一句,朝那房中鱼贯而入。妖帝在外择了一处长廊下坐。间隙轻抚了腰间那小袋子锦囊,神色沮丧。谁知这长公主今日发了什么大善心,非得贴心的吩咐几个婢子过来伺候。平时心思那样粗的人,怎的偏生今日转了性子。他原也替乐谙准备了衣裳裙子的,全挑的是她往日最喜穿的。方才瞧见那群婢子端了三四件儿的新衣裳进去,叠的规矩齐整。他这袋子里的,现下全然用不上了。还白白等上了半个多时辰,何苦呢。*仙家们的大宴乐谙今日是头一回见。满厅室的珍品佳肴,满桌子的觥筹交错,人人之间耳语谈笑,皆是她听不大懂的话语。她与扶修同座,不由的升起慌张的心绪来。这里头人多,且谁也不认识。菜肴没吃多少,倒是心思都放在偷听旁人讲话和揪着妖帝宽袍衣袖上了。不久扶修便伸手给她布菜,“别只光顾着偷听旁人的话,菜也吃得吃一些。”乐谙听得仔细,捣头如蒜。扶修那头玉筷子夹了一块鹿肉,往她嘴边送了。她张口便也含进了口中,贝齿咀嚼了几下慢慢吞将下去。扶修笑问,“怎么样?听到了什么?”乐谙立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偷偷道:“他们在说长公主殿下的事儿......”“他们说,长公主与驸马爷感情不好。长公主殿下太凶了,驸马早早便在外头寻了小仙子,夜夜笙歌日日寻欢,还被公主当场抓住了。此番孩子出世,不过做做样子给旁人看也给帝后看看罢了。”嗯?扶修蹙眉歪头,“你单听这些事情做什么,都是些胡说八道的话。要听也听些有意思的。”“哦。”......宴席过半,乐谙这倒是真的听到些有意思的。那几个老神仙趴在一块,叽叽喳喳良久,便是在将那事。“陛下,那位上乙尊神是何人呐?好想见见......”在这些个仙友的口中,那位上乙尊神也太过厉害了些。万年前就已经存在的神明了,神兽的原身,师门之乱那时力挽狂澜。后,现在的天帝陛下,行事不端受人指摘,天界谋反之事便开始了。谋乱之事,也正是各类腌/臜计策层出不穷之时。眼见着天帝就要中招,那位上乙尊神念了一诀,生生替这受了一招。也便是那一招,十足十的狠辣阴毒。修元内里都淬了毒,上乙尊神双脚皆有损伤,痛极之下一掌将自己腾蛇之尾断了去。自此,才有了后面闭关之事。“怎么?谙谙听到有意思的事,有关那位尊神么?”妖帝实际对这位上乙尊神的事情不甚了解,但上乙其人在五界中的名头过于响亮了。哪怕是他这般年纪轻轻的小辈,多少都听说过一些。倒不知乐谙所言,是何有趣的事。乐谙憋了笑便道:“听说啊,天帝弄丢了那位上乙尊神的妻儿。那位尊神要是生起气来,只怕要绞个天翻地覆的。”妖帝这头不以为意,嗤笑一声,“尽听这些不靠谱的事儿,不若吃完了早些回妖界上课去。”“哦。”,小丫头一撅嘴,不情不愿:“记得带上那几条鱼”......*这遭回去,不仅是带上了鱼莲池所有的鱼,且还带上了半池子的仙泉。手起刀落,动作行云流水,面儿上丝毫不慌。乐谙远远瞧着都觉着心虚,这般明目张胆的抢人家东西,是不是不大好呢。妖帝那时说,这鱼也似人一般,须得花些时间好好适应,带上半池子它们原先生活的仙泉,在溶了妖界的泉水进去,也可适应的更快些,不至死掉。如此一说,十分的精辟,得了乐谙一习夸赞。阿佑原是跟着去了天界的。将二位主子送到了,自己也便慢慢悠悠的回了妖王宫去了。自云层之上俯瞰妖王都,又是不一样的心感。妖王宫本是依山而建的,山与城半身相连,万家灯火伴之,实际依偎一处缱绻缠绵。乐谙回了妖王宫方才自觉自己恋家的很,出去不过两日罢了,便就这般的归心似箭了。在上头俯瞰这妖王都,都觉着温暖窝心。......进了响秋殿倒是想起了一事。“陛下来时可有向长公主殿下辞行?”二人进殿,妖帝带了乐谙径直去了后院。宽袍大袖一挥,化了一处大大的池子。长指自腰间解下小锦纹锦囊,打开了其上的口子,放出内里的半池子先泉与全数儿的白荷锦鲤出来。锦鲤扑通一声跳进其中,一尾接着一尾绕着偌大的池子内沿足足游了一圈又一圈儿。做完这些个儿事情,扶修便才慢慢悠悠的回她的问题。“朕未有去辞过行。朕若去辞行了,她们府中的婢子就找不出是谁将白荷锦鲤偷了去了。谁的差事都不好做,为免被他那脾气大的大姨责罚,还是得给旁人留下些线索。乐谙恍然大悟般拍了一巴掌脑袋,“陛下还真是垂怜苍生呐!”搞得东西不是他拿的似的,如此这般大义凛然也是个奇怪的货色......夸赞之语总是可叫人心有暗爽许久。他道:“正是,朕的胸怀被你这小儿知晓了也是稀奇。”“不稀奇不稀奇,都是陛下教导的好。”乐谙连连摆手,假笑道。......置办好池子的底下的水路,下处接到了后山泉眼的细路,此后这池子里的水就可缓缓而流,并非一池子死水了。乐谙虽说心中对自家陛下的说辞深以为疑,却也对这万中无一的安排啧啧称赞了一番。后又逗了会子鱼,这才尽兴。她这双腿日渐好了,与常人无异,便可蹦蹦跳跳的随着他在一处了。随他乘了撵轿去了千机殿那地方。那地方的情志风物都与响秋殿不同,远看就显得庄严肃然,是处不好亲近的地方。不过这千机殿她也不是第一次进了,小时候不就经常在里头困觉玩耍么,暖阁正如自家寝殿一般舒服,自然是不虚的。妖帝进千机殿是为处理政务,乐谙便就坐在一旁,执了本书随随便便的翻了一翻。妖帝瞧了一笑,逗她道:“识字么?可要朕给你请个师父?”乐谙眼都不抬,继续翻,“陛下不愿亲自教我便作罢罢,不需要劳烦旁人了。”这话惹得扶修心痒。这丫头现下怎变得这般会堵人了,不过这话听着,虽是被堵了,也是让人心头欢喜的。“朕哪里说不愿意教你了,只要你愿意,朕自然是教的。”乐谙这会子又不去回他的话了,扶修说完瞧了她一会子,笑了笑,也便继续看那奏折去了。她哪里是真的不识字。她许是绝顶的聪慧,一个字见过几次便就像见朋友一般,慢慢相熟了。可不就认识了。*千机殿内安安生生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闻倧便轻手轻脚自外头进来了。“陛下,外间儿青璃郡阁那位贵人求见。”乐谙这一遭猛的扬起了脑袋!第35章自小便由他纵着, 气性是十足的大。那眼神似箭如刀, 先是抬了眸子瞧了一眼下处的闻倧, 后一转脑袋紧盯着主位上那人看。妖帝这会子背后闷闷的发凉。扯了有些难看的笑,回了她。“让人去偏殿候着,朕一会儿过去。下去罢。”纵使他还没同那位青璃郡阁的女子见过,纳妃这事, 终是他对不住乐谙了。那时他亦是情窦未开,朝堂之事上妥协了许多。心间虽是也有不快,却也丝毫未为乐谙的心思考虑过半分。他起了身,朝乐谙的软椅那头去了。“前头的事是朕思虑不周,让我们小殿下受委屈了。不过,谙谙,朕与她清清白白的。你得信朕。”他伸了手, 意欲捏一捏她这股起来的腮帮子。乐谙偏头躲了。挂在脸上的神色自若分明还是不情愿。长指挑了嫩白的下巴,有些强硬的将她偏过的小脑袋转过来。她那一双眼睛便直直对上他的。“谙谙随朕一起去见见那位, 以证朕的清白。可好?”他亦是压低声音柔声柔气的哄着。她却慢慢收起原先的神色,转了一副十分郑重的样子, 道:“慢着陛下。我有一事得同你说明白。”小丫头难得的神情严肃。妖帝也便半哄着半顺着她回了句,“你说。”“倘若往后,我们没能成婚,也没能一直在一处儿也就罢了。若是往后我们在一块儿了, 陛下若是对别的女子动了心思,同别的女子做了顶亲密的事儿,那我们便再不可能了。”此前的事情是可不论的。当时心境毕竟与此时不同, 不可混在一处说。但自此往后,便是大不一样了。定了情许了诺,再有旁人的话,就是玷污了这心许。哪怕往后元寿还有千千万万年,她亦不想再喜欢他了。......乐谙这话说的甚是倔强决绝,在扶修意料之外。扶修缓了缓神,而后便知,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想必是真的醋了。千机殿这阁中一时的无声,烛火摇曳之间,余了二人眼神相视的细细交锋。烛光跳动,神思一时翩然。墙上印出的二人首首相缠,亲密无间的情态姿势。不久,扶修经了思量,才定定答了她的话。“朕知晓了你的意思。”女儿家的心思就是这样细腻敏感,他这做妖帝的自然得包容一二。他实际爱极了乐谙这般气哼哼吃味的模样。娇娇滴滴的小女子,忽得变得无畏凌厉起来。这一切,皆是因他。*至于后头去偏殿见青璃郡阁那位的事儿,乐谙不曾随着同去。妖帝一去偏殿,她亦是心思都随着去了,话本子瞧着也不欢喜了,瞬时间百无聊赖起来。后站着坐着都觉着不舒坦了,索性丢了话本子,悠悠然进暖阁内休息去了............偏殿那处,尔璇已候着有些时候了。她于偏殿侧座落了座,梨花木椅后头站着的还有其妹尔冬。尔冬那日挨了的板子差不多已好全了。费了这样大的劲儿逃出响秋殿,自是要将自家长姐看顾仔细的。这就寸步不离的随着主子左右了。青璃郡阁的日子不大好过。是谓前有地位尊荣的小殿下占了妖帝陛下的响秋殿,后有一同入宫背靠淳王爷与母族,又已经成过宠的乡安郡阁的那位。这日子本就过得马马虎虎又迷迷糊糊,一日三餐有鱼有肉有人伺候,过的平静安然。只是不巧,前些日子,尔冬这屁股刚好,就得了青璃郡阁掌事宫女一职。而后,便又开始作死。......乡安郡阁那位孟氏,原就是个傲气性子,是个极难相与的。与妖帝做的那场交易还未有半点事成的苗头,心上人也不知生死。这一下来,心头本就十足十的窝火气恼,正需一处地方撒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