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百转千回,仔细思考了一番,越发觉得可行,便开始思考如何向上主建议。如今大事未成,无论如何,上主也势必不可能半途而废,此刻他若能取得夜王的信任,必然是事半功倍,也方便寻找时机,一举功成。闭眼思索了一炷香的时辰,他缓缓放下手书本,叩指轻敲书面,一抹笑容上扬。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上主虽对夜王存了几分私心,但终归不会当误了大事,到时必然也会同意他所提出的建议。默然点了点头,他抬眸掠了一眼案上烛火,忽而想起城墙下与夜王的那一个照面。若是她有心成大事,其实未必不了得,偏偏此人野心不足,但若事后当做弃子,又着实是可惜了,按照上主如今的态度来说,姑苏子复与夜王,到底谁的分量重些,还当真是不好说。袖底指尖紧握,他默然片刻,心底暗下了决定,必然要寻机也去见一见姑苏子复,看得多了,才能知道到底谁才是最合适的。拂衣起身,他吹灭了烛火,转身入了内室,和衣而眠。第167章 用心良苦漠国黔城,一队人在夜幕掩映下匆匆入内,马蹄声惊破宁静。府门外,戚名询问了一番,果真意料之中的空手而归,便摆了摆手命人手散去。一声叹息,他回头迈入府门,这夜王果然狡猾,怪不得当年朱老元帅不是对手,看来要对付她还是需要万全之策才行。若有所思向前走去,忽然面前空气冷凝了几分,他心底一紧,倏而抬眸,竟看到了陛下。“陛下!”拱手一礼,他掌心生汗,想着今日的无功而返,实在丢脸。“陛下这是……”眉心微动,戚名抬眼掠过眼前人,忽而想到,陛下这是从何而来,今日并未听下人禀报过陛下出府,可陛下如今显然是刚刚归来。寒歌陌瞥了他一眼,不曾多言,举步向书房走去。戚名敛眸,随后跟了过去,命人守在门外。“戚将军不必自责今日之事,这队人马出城,朕亦暗中跟随着,幸而并未白费一番功夫。”寒歌陌冷眸扫过戚名,漠然开口言道,态度虽如往常冷淡,言间却并无怪罪之意。戚名心思微转,陛下也出了黔城,还跟在派出的人马之后,他脱口问道:“那陛下可曾见到夜王?”寒歌陌闻言眸光微动,片刻后抬眼言道:“打了一个照面,让她逃脱了。”戚名闻言心下担忧不已,感慨万千,此人如此能耐,却与漠国为敌,介时若是遇上,可要如何是好。“如此,陛下奔波一路,还是好生休息,臣便不多打扰,这便告退!”他俯身一礼,眸中暗思幽忱。寒歌陌若有所思,并未恩准,端起桌上茶盏问了一句,“朱越如今在营中如何?”戚名沉吟片刻,想了想斟酌开口:“臣观朱小将军如今已收了急功近利之心,懂了陛下的良苦用心。”寒歌陌略一颔首,沉眸道:“朱越确乃可塑之才,只是被当年仇事耽误,这才行到今日仍旧碌碌无为,若他能安下心思,戚将军再行磨炼一番,便可委以重任。”戚名点头应下,心道陛下对朱越当真看重,此后要给他如何职位,着实需要斟酌一番。“戚将军退下吧。”寒歌陌心底隐隐想起城外之事,不知为何,仍旧是心觉异样。戚名领命而退,临行带上门,沉沉一声叹息。寒歌陌蹙眉,叩指思忱片刻,夜王苏雾,此人不可轻信,今日林外若是她强行离去,虽说难免有所损伤,但未免没有一搏之力。可她却巧言令色尽是避战之意,若说另有所图他信,但她却又那般轻易的服下毒药。这其中到底有何玄机,他百思不得其解,如今向来越发不安,就不该轻易放她离去。此刻追悔于事无补,但今日却也不算无功而返,他兵临边界本就不是为了与承国拼的你死我活,只不过因着姑母之事不可让诸国看轻漠国而已,此举即可光明正大出兵,方便行许多事,若是能趁此机会吞并其余弱国壮大势力,那才算不枉亲临一遭。……窗外月色清浅,戚名踏月而去,心事重重,惊鸿一瞥竟见后花园中有剑影刀光。他侧眸一瞧竟然是欲王殿下,颔首遥遥一礼,知道并不是外敌,便也放心离去。寒欲泽无趣的摆了摆手,将手中剑撂倒一旁,就着一旁石凳爬到案上。“小子,将你怀中的酒分于老夫一羹!”一声毫不客气的低喝,姜风从亭廊上飘了下来,随意寻了座位靠了下来。寒欲泽蹙眉,紧盯了他一眼,飒然一笑,言道:“前辈莫要贪杯,这酒可是我容易寻到的,您就高抬贵手,放过它吧。”姜风撇了撇嘴,不屑一顾言道:“你小子莫要忘恩负义,当日在那承国,你还不是赖了老夫的一顿酒饭,如今老夫不过讨还一二,你这便舍不得了?”寒欲泽摆了摆手,一声叹息,将手中酒壶推到桌案上,言道:“老前辈请吧,不是本王说你,前辈乃是世外高人,怎能如此斤斤计较,岂非有失风度?”姜风袖底一只杯子翻出,自顾的斟了一杯,蹙眉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言道:“世外高人?圣人见到你小子也来气,还指望老夫能对你客气,给你好脸色。”寒欲泽无可奈何的掩面叹息,一笑而过,言道:“前辈夸张了,恐怕只是前辈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罢了。”他垂眸想到当年之时,在先太子府中偶遇这位老前辈,一时兴起,便同入了酒窖,不想到最后竟将这位老前辈喝的不省人事。姜风此人酒品倒也不太好,醉醺醺后便非要拉他做徒弟,还跑到园中舞了一套剑法,霍霍威风。不想寒欲泽还当真学会了,这一套剑法使得活灵活现,事后姜风随追悔不已,却也深觉此子乃可塑之才,便收做记名弟子,又传授了内力功法。自此后,姜风每每想到这桩往事,便忍不住心生芥蒂,拿话茬相刺一番,毕竟失了面子,虽说到底收为了徒弟,可终归失了颜面,喝酒没喝过一个毛头小子,说出去岂不是笑话。“你小子自从三年前后便不务正业,教你的功夫也不好好练,整日只知里寻花问柳,纸醉金迷,到如今也无所进益,枉费老夫的一番教导。”姜风看他这般无志浪荡的样子,越瞧越来气,怎么说当年也算天赋惊人,到如今竟一事无成,功夫,功夫没学好,权位,权位没讨到。寒欲泽却不以为然,仰面饮了一口酒,笑道:“前辈这便不懂了,一事无成也有一事无成的好处,可以坐享其成,远离是非,本王这般过活才不枉人世一遭,温柔乡里缠绵,富贵闲人一个,人生何不快意逍遥,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做什么要去风雨里闯呢?”他自然生在皇家风云里,自然懂得什么才是生存之道,有时人并非能力越强越好,知进退识时务,才能好好的活下去。姜风懒得与他多费口舌,劈手夺过他手中酒壶,自顾痛饮,摆了摆手,言道:“像你如今这个样子,已是救不回来了,老夫也不对你多做指望了,这里有几本剑谱,你跑一趟送给越儿。”他自怀中掏出两本剑谱,甩到寒欲泽面前,抬眸白了他一眼。“你们二人,你个是完全不思进取,一个是总会操之过急,老夫怕是一个也指望不上了。”姜风喝干了壶中琼浆,甩手便乘风而去了。寒欲泽兴致缺缺的翻过面前剑谱,随意的塞进了怀里,面对眼前已经空了的酒壶,一声怅惘叹息。罢了,这朱越,皇兄倒是颇为看重,说不定培养一番,当真能有大用,只是又要辛苦的往军营跑一遭了。慢吞吞起身,他随意的翻过府墙,寻了城中最大的烟柳花肆飞去。人生得意须尽欢,不风流一场,枉有年少时!……夜风沁凉,边关独有沙尘与铁腥随着掠过的风,一路吹到了勰城高阁。衣袖迎风,半边锦绣屏风描绘山水,忽明忽暗的映在光下。禾衣眸底一抹幽光,欲言又止,徘徊在原地。“朕知道你要为宿衣求情,放心,朕并没有怪罪于他的意思。”叶宸枫目光晦明,抬眸仰视了满天星河,一身白衣缥缈,如同仙人般将欲乘风归去。禾衣闻言神色一凝,拱手一礼,言道:“多谢陛下宽宏。”“这么些年了,你们的心思朕都清楚,自从先帝故去之后,我们这一路可谓步履维艰,走到如今的局面,你们皆是功不可没。”他云淡风轻的回眸,转身后退了两步,微一抿唇。“但是,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你们更应比旁人懂得分寸,你们三个之中,你向来行事稳妥,必要之时还需多加提点他们二人。”尾音落定,他眸中风波未止,隐隐透着几分凛冽。禾衣心思玲珑,自然一听便知其中深意,了然颔首,她开口应下。“属下永远忠于陛下,陛下之心何所向,属下之心便何所向,陛下要护谁,属下必然也会竭力相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她言间恳切,掷地有声,承国重要不假,但承国不及陛下重要,当初她曾答应过先皇后,以性命相报,誓死忠于陛下一人。既然在陛下心中,有人比承国更加重要,那么对于她来说,这分量便也同等重要。“朕知道你的忠心,也知道你们的一片苦心,承国对朕来说一样重要,亦是志在必得,朕不信江山美人不可与共,更不信那些妖言惑众的鬼话,若是有朝一日那些人敢暗中出手,你们只管领人下手便是。”他指间明玉扳指微转,目光也如寒玉一般冰冷凌冽,纵横捭阖之间,尽是运筹帷幄之色。“陛下的意思是,如今可以对绝门下手了?”禾衣几分思忱,心下略有犹疑,斟酌询问道。绝门乃是陛下的师门,可谓说也是承国不可小觑的一股势力,在暗中潜藏多时,朝堂江湖,皆是不可轻易撼动的存在。虽说陛下早就对此有所打算,但她猜测计划施行之时,大约应是已成了九国大业,不想竟然如此提前,如今承国根基并不算稳,陛下如何会选在这个时候?这实在让她颇为费解。叶宸枫目光扫过她的神色,自然心知她在想着什么,“如今并非是朕要招惹他们,而是他们要来坏朕的好事,若是他们不主动出击,那自然是最好,但一旦有所异动,你们务必要提前做好应对之策。”禾衣点了点头,虽不知绝门为何要主动出手招惹是非,但既然是陛下的吩咐,只需听令去做便是。“陛下如今身在勰城的消息,可需命人散出?”禾衣眸光微转,心思敏捷的开口问道。“命人去做吧,告诉寒歌陌朕就在这里,也好让他及早做出选择打算,免得全军覆没,将人马全都交待在这里,输得难看。”他一抹笑意凉薄的犹如透窗的一纸月光,清清淡淡的晕开,却又暗藏锋芒。“寒歌陌向来心高气傲,又自负骄矜,极好颜面,原本若是他对于云鸾殿那女人的事充耳不闻,倒也不至于闹得如此难看,偏偏他为了那些许国体脸面,主动陈兵边关,这岂非是将自己摆到明面上来,任由各国觊觎窥视。”禾衣对于寒歌陌不屑一顾,蹙眉而道。“那是他根本不懂得什叫做韬光养晦,大局之下,些许颜面算得上什么,如今他与朕各自拥兵而来,想必顶着的压力必然不小,这一战,若是他聪明就应该避开,否则漠国可就要白白便宜他人了。”叶宸枫不动声色一笑,伸手抚平桌上洒满月光的白纸,温润如玉,几分从容淡定,一身清贵雍华。禾衣侧眸,若有所思的问道:“陛下如今离了帝京,国师亦跟随而来,朝中当真不妨碍吗?若是有人借机使绊,回去免不得又是一阵忙活。”“朝中之事,交由外祖代为照看便是,自母后身亡,朕同外祖并不亲近,如今给他这个机会,他必然会当做朕对他的考验,不敢随意安插眼线,肆意排除异己。”他早就算透了一切,人心诡谲,世态炎凉,当年母后蒙难,身为至亲的外祖一家却只顾明哲保身,对于宫中一切视若无睹,眼睁睁看着母后死在了寂寂深宫之中。说到底都只为了自身利益兴亡,外祖并不差这一个女儿,血脉之亲也不过是用来稳固地位的棋子,若是到了穷途末路之时,谁又会在乎一个微乎其微的棋子。禾衣亦想到了当年往事,心底免不得又是一阵酸涩,若非陛下运筹帷幄,到底都败了云鸾殿,赢到了最后,恐怕那些所谓的亲人会一直闭门不出,断然不可能撩袍参拜的。“那些左右逢源的小人,当年就是他们的自私自利,才会让这大好河山落入那贼妇手中。”她愤懑开口,这么些年她隐埋身份,潜伏在云鸾殿中,实在是忍得太久了。叶宸枫闻言眸中并无一丝波澜,只是置之一笑,声音略显低沉:“不急,一切都还不算太晚。”第168章 有所察觉勰城,凤兮疑心事重重的立在窗侧,手中是两本古籍,上边记载着乃是事关巫蛊之术。那日宿衣突然跑来询问此事,他心底总觉内有隐情,好端端的他为何要研究这些,辗转思索一番,他能想到的只有两个结果。一是,身侧有人受此术的荼毒,二是,受人所托,前来借阅。栗梨在一起边看了他许久,见他依旧无动于衷,忍不住窃窃开口,喊道:“国师大人,这书到底是送还是不送啊?”凤兮疑闻言眸光微动,侧身掠了他一眼,一抹笑意隽雅,言道:“自然是要送的,不要着急。”“那怎么还不去呢?”栗梨眨了眨眼睛,疑惑不解的仰面问道。凤兮疑眸中异光一闪,笑意更深了几分,抿唇道:“东西自然是要送的,但难办的是要想明白送给谁,这可就不那么简单了。”“自然是谁要的就给谁啊。”栗梨蹙眉,不假思索回答道。凤兮疑摇了摇头,侧眸一笑,言道:“栗梨不懂,有些东西并非眼见的那么简单。”栗梨摇了摇头,耸了耸肩膀,后退了两步,拿起桌上糕点,自顾的填满了嘴巴,抽空抬眼,呜呜噎噎道:“那国师大人想好了再喊我。”凤兮疑无奈瞥了一眼他的吃相,回身手中书本磕在桌面上,轻敲两下。到底是谁用得到这些东西呢?他费解不已,其实对于巫蛊之术,他确有几分精通,曾在绝门之中钻研了一段时日,但彼时并未多想,只是觉得新奇有趣,便多在意了几分。“栗梨。”他侧眸掠了一旁,若有所思的出言唤道。“怎么啦?”栗梨闻言慌忙吞下口中食物,起身站好。“去请那日来的哥哥过来一趟。”凤兮疑眸中幽光明灭,一抹笑意氤在眼底,深成一片静水。“好。”栗梨重重的点了点头,将桌上空盘子向里推了推,三步并作两步的跳了出去。……宿衣听到消息后神色微凝,颔首应道“了然”,便打发了栗梨先行回去,自己又折道向内走了过去。“陛下现在何处?”他匆匆走了两步,正巧碰上禾衣,便将人拉到一旁,开口问道。禾衣秀眉微挑,迟钝了片刻,抬手指了指高阁之处,回眸问道:“你这来去匆匆的样子,可是怎么了?”“没什么,不过是陛下交代了一桩事罢了。”他摆了摆手,顾不得多加解释,便飞身往高阁而去。禾衣望了他的背影,眸光一闪,便也侧眸离开了原地。“陛下!”宿衣叩门三声,推门而入。叶宸枫正在检阅边城这些年的文档,纷纷如雪,桌案上堆积如山,顾不得抬眼看他。“何事?”“国师命人请属下过去。”宿衣沉眸如水,几分忐忑的清了清嗓子,方才开口言道。“是为了那几本书?”叶宸枫闻言眸光微转,方才抬眼正视了他一眼,蹙眉问道。“大约是应此事,属下接到消息后,便命那小童先行一步,即刻便赶了过来。”宿衣垂眸拱手,不假思索的开口言道。“既然国师请你,那你便去吧。”叶宸枫笔尖抿了墨汁,眸中似有若无的几分清冷笑意,依旧不疾不徐的开口道。“属下遵命,但若是国师问起其他,深究因果,那属下该如何应对?”他神色几分凝重,略一思忱开口问道。“必然不会。”叶宸枫目光晦明莫测,一心只放在面前纸张上,从容不迫的言道。他已将一切了然于胸,凤兮疑既然派了人来请宿衣过去,而非命人直接将东西送来,便说明已生疑心,而宿衣正因为有此担忧,并未同那传信之人一同归去,这便是自乱阵脚,露出了破绽。想必如今凤兮疑已能肯定,此事必然没有那么简单,但他是聪明人,宿衣不是他的对手是必然的,宿衣此去他不会戳破此事也是必然的。宿衣抿了抿唇,未曾想通透,却也不再多言叨扰,苦着一张脸,拱了拱手便退下了。带上门扇,他不再多做停留,即刻便赶去了国师的住处。栗梨早早便候在了门前,见他过来便慌忙避了开来,国师大人说过,不能听太多事,这样才能活的长久。宿衣稀奇的瞧了他一眼,抹了抹鼻子,疑惑不解,难道是他长得太吓人,这小童脚底抹油跑这么快。摇了摇头也不多做理会,他入内俯身一礼,开口问道:“国师大人找在下何事?可是那些书已经搜寻到了?”凤兮疑颔首一笑,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他一眼,拍了拍手下书本。“便是这些了,你看看可合心意,若是看后还有什么需要或者不懂之处,大可不必客气,尽管前来相询。”他笑意深了几分,言间意有所指,却也不去戳破,让人衡量不清深浅。宿衣眼珠子转了转,心底已察觉不妥,却也不便多言什么,只笑着点了点头。“劳烦国师大人费心了,在下日后研读,若有不懂之处,必然再来求教,还望国师莫要嫌弃在下愚钝才是。”一番话谦恭有礼,他上前两步接了过那几本书,点头致谢。凤兮疑松开手中书本,回以一笑,侧眸问道:“不知陛下近日如何?对于漠国之事可有何打算?”宿衣沉吟片刻,心道接了这几本书,便算是承了国师的人情,这此问必然不能推诿搪塞。“此事,陛下想必已有了应对之策,近日多是在处理勰城之事,国师不必忧心,若有大事将至,陛下必然会传唤国师详谈一番的。”他没心没肺一笑,状似漫不经心,却又点到即止的开口答道。凤兮疑眉心一动,也不曾再多问,微抬下颌,笑意不变的言道:“如此便好,都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我身为人臣,自然要为君分忧,陛下乃是万金之躯,若有何事,还需为人臣子的多加照看。”宿衣弯眼而笑,点头称“是”,拱手一礼告退。身为臣下自然该是为主分忧,但分忧之前,也要看主人的意愿啊,便如同那些事,并非人人都能拦得住的。摇头耸了耸肩,他将书籍塞到怀中,转身飞身而去。转眼回了高阁之上,他马不停蹄的便将书籍呈到了陛下的面前。“陛下,就是这些了。”俯身一礼,他自怀中掏出东西,双手捧了过去。叶宸枫目光一顿,徐而一笑,抬眼接了过来,随手放在了一侧。“国师可曾对你深究此事了?”翻过手中一页,他抿唇如线,轻描淡写的问道。“不曾。”宿衣对于此事,心有不解,怔然一瞬方才开口答道。“不过,国师说,属下若有任何不懂之处,皆可随时指教。”叶宸枫闻言眸光一闪,想必他已经猜到十之八九了,毕竟能知道他在绝门研究过巫蛊之术的人,也唯有自己了,更何况宿衣破绽百出,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倒也不稀奇。“他既然并未戳破你,你便要厚颜无耻的受着,毕竟这么好的机会并不是时时都有,你若有任何不懂之处,大可随时前去求教,兮疑对于医术也颇有一番心得,只是平日不曾有过出手的机会,方才不被世人所知罢了。”叶宸枫指下动作微滞,似笑非笑的掠了他一眼,摆了摆手。物尽其用,既然有如此好的机会,若是不用岂非可惜,虽说对于凤兮疑,他又把握能驾驭平衡,但到底不如宿衣可靠,他心思太深,谋虑太多,难免不会出什么意外。宿衣闻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既然有此良机能将医术更上一层楼,他自然也是心动雀跃的。“属下知道,这便告退了。”他摸了摸头发,转身离开,暗思到底应该问些什么好,国师出自绝门,想必医术也定是在绝门中学的,不知对此可有独到见地。叶宸枫掠了眼宿衣心不在焉离去的身影,伸手搁了手中纸笔,拿起桌上关于蛊术的书籍,信手翻过两页。原本他当年服下雪岭冰莲,是因为防备云鸾殿的投毒,不成想多年后竟成了医治她的活方子,这些东西若非是当日竹林中,师姑将他喊到一旁,单独细说一番,他根本不会想到雪岭冰莲竟有如此神效,入了人体也可以血入药。……彼时,隐凰城中,一片风声肃杀,萧寒凛冽之机。姑苏含烟悄无声息回了府中,便寻机命人将包裹里的东西,送到了姑苏上清的面上。这里边的东西,再加上前些日子她替姑苏亦水传去的话,可谓是雪上加霜,此举之后,姑苏亦水便彻底的算是与城主之位无缘了。而如今三哥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二哥与四哥又长年争斗,见面恨不得你死我活,显然不需要她多费功夫出手,便已是自相残杀,彼此闹得不可开交。如今的情形,时局越乱便对她越为有利,这些年她的实力并不比几个哥哥差,但就因为这个女儿身,让她颇受阻挠,做事束手束脚。而如今情势危急,那些不愿投靠信服她的人,到最后就只能无奈服从了,毕竟如今隐凰城的局势,失了五哥与三哥,除了她还有谁能够挑起称霸九州的大梁呢?只要这水更加浑浊,这些便人别无选择。勾唇轻笑,她缓缓抬手,将手中一朵娇花采撷,邻水青石之上,照于鬓边,垂眸欣赏良久。微微抬起的袖口,滑落了一截衣袖,露出玉色无瑕的肌肤,只是手腕处却留了一道难看狰狞的伤疤。面色忽变,她倏而狠狠地将鲜花掐碎,毫不怜惜的抛在地上,绣鞋辗转碾入尘埃中。该死,总是败给她,好好的一个哥哥,如何变成女人,真是想起来便令人难以接受,不要,不要!沉沉一声冷“哼”,她抬手撕下一截衣袖,碧色轻纱挽成蝶翼,遮挡住了手腕上这道疤痕。抬眸掠过一碧如洗的湖水,她飞身而掠,指尖一道劲风,折断了一段树枝,稳稳落于左手手中。身影蹁跹如蝶,她左手剑舞成一道碧色的轻烟,起落进退只间虽不如右手熟稔,一套剑法下来却依旧游刃有余。深吸了一口气,她收手退回了岸上,方才释放出压在心头的郁结,抬眸带了几分满意之色。任你如何也想不到,左手剑,我依旧能使得风生水起。随手扔掉手中树枝,她转身离开了湖畔,飞身掠往自己的院落之中,不多长时间便拎了一只黑布包出来。微微一笑,她飞檐走壁,向着后山走去。山崖上高据天险,她轻功如鸿飘落,将手中布袋投掷向山崖下,果然即刻便传来了一声嘹亮鸣叫。摆了摆手,她倒头睡倒在石碑上,踢动着花面绣鞋。如今父亲正是恼怒之时,她可不想遭受池鱼之灾,还是远远的避开为好,若是那两个不开眼的傻子,能凑巧撞了上去,还正好省了她的一番功夫了。自从五哥那日逃了出去之后,父亲的脾性便越发古怪难测了,时常闭关不出,便是连他们这些血亲子女,寻常都难能一见。她估算着父亲大约是练功不当,导致走火入魔了,如今隐凰城正值动乱之时,父亲又怎么能安心闭关呢,恐怕这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介时若是何时发作起来,六亲不认,那可真就是大大的不妙了。这等险要关头她还是躲远些,才是上策,边让二哥与四哥争的头破血流去吧,到时水火不容两败其伤,正好便是她收拾残局的时候。如今所有人都不看好她,不将她放在眼底,这便是最好的机会,越是不惹人注目,才越是方便行事。踌躇满志的笑了笑,她哼了两声不知名的调子,悠然自得。什么父亲,什么哥哥,都是些一无是处的东西,对于她来说,这世间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被她击败的死人,一种是还未曾击败的敌人,只有强者才配她正眼相待。她想得到隐凰城不假,但前提是在如今还未曾得到的情况下,这才有这许多些兴致。她喜欢从别人手中抢走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她喜欢享受这种优越感,但若是有朝一日这些东西变的唾手可得了,那也就未必值得她耗费心思了。第169章 独当一面历城大将军府,姑苏亦水方才睁开眼,便听到了门外苏容的嬉闹笑声,夹杂着下人诚惶诚恐的哄劝声,显得格外喧嚣。略一蹙眉,她起身更衣,因着避讳身份,她并不喜着人伺候,面前一应洗漱器具已经工整摆放一旁。一刻钟后,她举步出了内室,守着一旁早早恭候的下人施了一礼,慌忙奉上了早茶。“殿下恕罪,是奴婢们无能,让小殿下惊扰到您休息了。”婢女婷月面色微白,掠了一眼外间,沉眸请罪。据说夜王殿下乃是极其喜怒无常,虐杀成性之人,当年的历城不知多少人成了刀下亡魂,只是想一想,她免不了心惊胆战一番。“起来吧。”姑苏亦水只是一眼扫过外间,负手向外走去,不曾多说一句话。婷月默然跟在了后边,偷眼打量了庭院中的小殿下,她自幼便被买到权贵之家做奴婢,对于阴谋诡计看的多了,有些东西也能揣测两分,这小殿下虽说是不久之后便要成为北地的主人,但到底不过是夜王手下的傀偶罢了,若是殿下不高兴,这小殿下日后岂非是要遭殃。怜悯的扫过那小小影子,她暗暗未其担忧,毕竟只是一个稚子孩童,殿下可别当真动手。姑苏亦水哪里想到身后这小小婢子,竟然已在心底腹诽了这么多,她如今心思全然停在了苏容的身上。庭院种着中一棵不高不矮的花树,苏容不知哪里学来的爬树,三两下竟然爬了上去。底下一群下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焦头烂额的想要将人劝下来,可这小子向来是欺软怕硬,哪里听的去这些好言好语,只当做耳旁风,依旧扒拉着花桠玩的不亦乐乎。花雨泠泠落下,纷纷扬扬的一片,姑苏亦水却蹙眉沉了面色,那花桠如此细弱哪经得起重量,如此冒事行事,若不让他得些教训,恐怕以后便要养成这浮躁无脑的脾性了。指下一道劲风掠过枝梢,苏容只觉手中一轻,脚下一空,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便悬空落了下来。底下众人一片惊呼之声,慌忙四散着去接,不少人当做肉垫,方才有惊无险的护住可这个祖宗。七歪八扭地上倒了一片,苏容面色惨白,小胸脯一起一伏,显然也是惊魂未定,方才缓过神来,正准备大显身手放声大哭,一打眼却正好看到了不远处的姑苏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