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毕竟是他出的主意,如今落得两面是敌进退维谷得局势,他也是讪讪然,这怎么就会被人下了圈套?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一切时机都恰到好处?分秒不差的一环扣一环,若说是意外太过牵强,打死他也是不信的,若不是意外的话,那问题就来了,到底是谁算计了这一场大戏呢?孙九狠狠的踹了一脚身边的人,回头冷冷望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夜里觅食不得的凶兽,桀骜而血腥。“你说是谁?你说是谁!”“明明都已经将边关的军权交到本将军手里了,她还回来干什么?啊!简直是阴魂不散,她就是不愿别人压她一头,还有这一出空城计,历城一遍勰城一遍,她运筹帷幄一遍元帝又决胜千里一遍,这摆明就是杀威棒,就是她不想让旁人分了她的权。”孙九一句句字字泣血的喑哑道,恨不能将啖其骨肉,功败垂成的滋味且不说好不好受,只这一遭兴师动众却被人戏耍在股掌之间,就足够让他恨得咬牙切齿了。瞧见他这副模样,赛天机也不敢再妄言什么,只是心底却对于他的想法存疑,若说这是夜王布下的棋局未免太过专断了,大事之上最忌感情用事,孙九还是有勇无谋,些许小把戏玩的转,却上不得大台面。最可能布下这局棋的应该是元帝,边关大战之时夜王还在平川,就算是察觉到了异样之处,也是鞭长莫及的,能够及时的洞察一切,早早准备好应对之策的人,只看如今是谁获益最大便可知了。相比于旁人,他更倾向于这人是承国元帝,这样一切才能说的通,只是此人既然有如此宏图伟略,发现异常之时又如何会放任北襄行事的?若是承国一早抢占先机,北襄也是决然落不得好处的,此事倒着实令人费解。……勰城外城门,漠国军队磨刀霍霍,冷冷的紧盯着城中的风吹草动,戚名带着朱越小心翼翼的谨慎行事。战场上生死一瞬,谁也不会轻易拿自己的性命玩笑儿戏,陛下虽下令命他们带兵围住外城中的北襄军队,却也三令五申的嘱咐,定要等其中一方落败,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出手。马前斥候远远的跑去,冒死查探里边的动静,一溜烟便没了人影。戚名沉沉的吸了一口气,端坐马头上耐心的等待消息,不时的侧首看向身边朱越。“将军可是有事?”朱越被他看了几眼,回过头来拱了拱手,毕恭毕敬的问道。戚名是心底一时想到了当年杀了朱老元帅的就是里边的北襄军,而领兵的首领孙九也正是历城之战方才崭露头角的,怕他会因为仇人当前忍耐不住,这才多次投以目光。“无事,你要安心备战,咱们这次要稳扎稳打,切不可轻举妄动,以免错失良机。”他端着一脸威严的吩咐下去,并没有露出半分心底所想,只是转过去仍旧微微的叹了口气。“是,一切听凭将军指挥。”朱越扶剑点了点头,面上平静如水,心底却仍旧难免躁动,血脉喷张流淌想要着杀敌报仇的冲动,只是他已经受过教训,如今早已不再不管不顾的行事。戚名见他当真没有被情绪左右,方才放心的点了点头,想着总算没有辜负陛下的一番心思栽培。不多时,派出去的斥候中已经有回来的了,脚底踩风一样跑到了他的跟前跪下。“启禀将军,里边不知为何似乎已经停战了,只是不知到底结果胜负如何?那北襄的军队仍旧困在里边内城外,如今已是一筹莫展。”斥候极快的将探听到的情况讲了一遍,言毕又一眨眼消失在了原地。“不打了?”戚名摸了摸胡茬,心底倒是有了几分不解,只觉不知还是不知里边深浅,一时仍在犹豫不决。“你怎么看?”他将问题抛给一旁朱越,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属下认为可以入内一试,毕竟我们身在城门,若是进去发现其中不妥,尽快退出来便是,即使里边情况出乎所料,应也不会中损兵折将。”朱越客观的想了一下其中利害,尽量正色的表达了看法。戚名沉沉的“嗯”了一身,又在心底考量了一遍,觉得他说的确实也算准确可行,即使里边北襄与承国并在两败俱伤,介时外退出去便好了。分秒中决断以后,他抬起手来面对大军重重一挥,纵马而前。大军陆续进入勰城,朱越四下环顾了一圈,见确实没有什么古怪的便紧随着入了其中。一阵马蹄声方才响过,扬起了一路的尘灰,便有旁人接踵而至。姑苏亦水早早便等着漠国入局了,只要他们也入了勰城,这可就当真成了瓮中之鳖任人宰杀了。寒歌陌一心只想着不让北襄占到便宜,可终归是棋差一招,他定然没有想到,这一切根本就不是她布下的局,背后另有他人操控。就是这一点的不备,成了她钻空子的好时机,不知得到这个消息,他可还能在黔城安然无忧的坐着喝茶?姑苏亦水想着不由得一声嗤笑,寒歌陌一心只想着她背弃约定,出手相助承国之事了,便觉得竹林外的毒药与今日的出其不意,都是她一早谋划好的东西,这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毫无迟疑的命人入了这场局。“看来所有人都成了他手底下的棋子了,说到底最后的赢家还是他,我们不过是过来凑了一番热闹而已。”她沉了眼眸,望了一眼勰城的城门,漠国大军的身影已经远远的消失,这座城现在已经挤满了无数个心思叵测的人,这些人皆是各有各目的,谁也不愿退让于谁,只看谁能笑到最后了。第201章 一场谈判戚名深入勰城,不过走了一段路便发觉大事不妙,这里边太过干净了,连具尸体都没有看到。北襄气势汹汹而来,理应是一场恶战,尸横遍野也不为过,可如今看来根本就是风平浪静,这勰城究竟是失手他人,还是愿者上钩?他心底立时便警觉了起来,想到身后退路,眸光一紧,即刻便掉转马头,命人速速去查探。朱越陪在一旁,见他面色不豫,心底亦是一阵冷意,单手按在了剑鞘上,戒备起来。大军还未行至城门便被阻了去路,锋芒相撞,各自一边凛然杀气。姑苏亦水无悲无喜的掠了一眼对面敌人,一个手势令下,即刻有人提了数名斥候上前。戚名见状眸中冷光一闪,这些人是他留在城门把守传信的,果然事有反常必有诈。手起刀落,即刻间血染黄沙,也染红了无数人的眼睛,激起了澎湃杀意。“戚名?”姑苏亦水略一扬眸,几分疏冷混合着散漫的问了一句。她虽说也一直在密切关注边关一切,却久不在军中,只听说过这个名字,并未曾亲眼见过其人。“戚某区区名讳,不劳夜王记挂。”戚名只觉体内的鲜血灼热流淌,眼前的几具尸体已经昭示了一切,这就是圈套。姑苏亦水微微勾唇,撇了他一眼,眉心染了冷意,“看来戚将军是认识本王的,向前还是向后,你可以好好抉择一下。”戚名一颗心沉沉如临深渊,面上亦生了几分抑制不住的怒色,“前后有何分别?夜王这是明知故问,前是狼后是虎,身在承国与北襄两面夹击之间,左右都是死路一条。”“至少你可以选择死在谁手里,元帝或者本王,你若是不选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姑苏亦水深深看了他一眼,余光扫过一旁朱越,心底几分冷意,若非他在承国被隐凰城截了过去,又怎会容他活着回到漠国。“废话少说,不打上一场谁有知道胜负如何!”戚名心底已然抱了必死的决心,就算是全军覆没,也要重创敌人,这才不枉一番牺牲。“不着急。”姑苏亦水岿然不动的侧了侧眸,她并不准备与他决一死战,更不想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虽说她有把握用这一万人对上漠国的两万,但这并不意味着这就是最好的选择。“本王不想要你们的命,更不愿陪你们拼命。”她眸中一抹意味深长的冷意,片刻后命人让出了一条出路。“这条路可以放一人离开,要派谁出去,或者吩咐他做什么,你们自己决定。”戚名闻言眉心一紧,心下犹疑不定,冷冷的开口质问道:“夜王既然如此做,怕是目的并不单纯,这份恩惠,在下愧不敢当。”无端的好事绝对是不怀好意,更何况眼前的敌人还是此人,戚名向来谨慎行事,是以决然相对。姑苏亦水并不意外他的回答,面上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漠然,她抿唇如线,眸中笑意清冷的像是月下薄霜,“这算什么恩惠?本王让你们离开一人,自然是想要见到寒歌陌,你若不愿派人去请,本王自己派人也是一样。”她从始至终的目的都不是打压哪一方,漠国若是能够替她出手制衡隐凰城,那她也不介意互惠互利的后退一步,毕竟就算今日留下这些人的性命也不能真正动摇漠国根基,但若能有其他的收获,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你为何想要见陛下?”戚名心底一阵冷意,面色晦明莫测的沉了沉,戒备的质疑道。姑苏亦水眸中明光一晃,平静如水的答道:“我与他曾有竹林之约,自然不能忘记,他若来此,一切都有商权的余地。”当日竹林外她虽说是摆了寒歌陌一道,但那话并非全是虚言,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能够达成她心中所想,她不介意与虎谋皮。“戚将军最好在本王反悔之前尽快派出人去,否则这条路可就不会再开第二次了,至于之后要如何去请你们陛下前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那就不是你们说的算了。”戚名闻言面色一白,若是让她派人去说,还不知要如何信口雌黄,介时必然更为被动,既然有此机会,自然不能错过。“朱越。”他回眸看了朱越一眼,一切都在不言所以他之中。朱越立时懂了他的意思,策马向前走了两步,又深深的的看了一眼面前刀剑森森的军阵,手下缰绳一紧,毫不犹豫的奔了出去。姑苏亦水并不在意出去的是谁,只要能够将人请过来,谁出去都一样,当然她也不准备趁机做些什么,因为如今对她而言,这场战斗中任何的伤亡都是在自损羽翼,她的敌人并不是漠国,与他们斗得不可开交根本毫无意义。“退后五十步,守好城门。”她传下命令,即刻领人退后五十步远,以免两方将士生出冲突。戚名见她当真无意开战,心底稍安了几分,一心等待外边的消息。按照夜王所说必然是与陛下有过约定,只是今日陛下下令发兵之时却丝毫未曾提及此事,显然是与北襄不共戴天势必要一决雌雄。他思前想后也不知里边到底是何缘由,只能静观其变,无论是战是和,都要等到陛下来后再做决定。朱越只要将此地消息原本的转述给陛下,就一定会有援兵增派,介时就算是谈不拢,夜王也未必能够占据上风,只是奇怪得是这般浅显的道理,他看的到,难道夜王看不到?不然她又为何毫无戒备的任由人前去呢?沉默的望了眼面前军阵,他心底百转千回,面上却不动声色。姑苏亦水的心思如今却在内城,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这么大的动静,消息必然该传到了他的手上。命人去请寒歌陌只是她自己的决定,她这是在冒险,他却未必认同,因为无论此举成败,对承国而言都是没有半分好处。但她不能放手,因为她与他的目的并不相同。第202章 因私废公宿衣处理完内城外北襄军之事,留了竞衣主管坐镇,人又跑回了府中,忙的连手臂上的伤都忘了。他刚一入府,还未曾踏足书房,便听到了有旁人的声音隐约传出,停在原地想了想,他在门外敲了敲门。“陛下,属下回来了。”侧耳贴着门缝喊了一句,他紧接着叩了叩门。不多时,一声轻响隐约过后,有人开了门。“进去吧。”凤兮疑眸中一抹笑意清凉,看了一眼他手臂上伤口,并未多言转身向内走去。“国师都亲自来了,看来今日的动静已经闹得太大了。”宿衣呐呐叹了一声,低低唏嘘。凤兮疑前些日子与他讨论医术,倒也对他性子有几分了解,闻言只是一笑而过,“今日的事就算闹得不大我也会来的,事关承国大业,此事可不能儿戏等闲待之,身为人臣自然不能白白食君俸禄,理应为陛下分忧解难。”他并未避讳,声音不高不低,却也能轻易的被里边人听到。宿衣偷望了一眼里边,低咳了一声,嘿嘿一笑,胡乱点了点头。“陛下,属下已经将内城外的事处理好了,有竞衣坐镇那里,想来不会有什么意外了。”拱了拱手,他顾忌着凤兮疑,并未将话说完。叶宸枫侧眸掠了一眼窗外,默然算了时辰,似笑非笑的回道:“这个时辰,寒歌陌派出的人应该已经入局了,情况如何?”宿衣噎了噎,眼珠乱转了一圈,无意的扫了身边凤兮疑一眼。叶宸枫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却并未有任何示意,只是眉心微不可察的动了一分。宿衣见此,便不再顾忌,如实禀报道:“漠军已经被困在了外城之中,北襄也如陛下所料派兵围堵住了后路,但夜王并未下令屠杀,反而放了人出去向黔城通风报信。”对此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着其中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已经到了可以一网打尽的时机了,这难不成还是欲擒故纵?凤兮疑笑意深了几分,颔首听他说完,只是敛眸一言不发。叶宸枫目光微顿,略一颔首后不置一词,若有所思将手中书页翻过,片刻后方才抬眼扫了二人一眼。“你们觉得此举何意?”他面色依旧如常,不曾沾染半分喜怒,让人看不透到底在想些什么。宿衣愣了一瞬,支支吾吾的挠了挠头,“臣……想不出来。”凤兮疑不骄不躁的思索了片刻,隽雅一笑,开口道:“微臣虽不知其中到底有何深意,但必然是于承国无利,既然不能从中获益,还望陛下当机立断,莫要因私废公。”放了寒歌陌带援兵入内,只会让这局棋费掉,或者夜王确是另有打算,但这对于承国而言却没有半分好处,更何况家国之前,岂能存私情?叶宸枫闻言似乎勾了勾唇角,眸中幽光绰约晦明,并未有所回应,只是沉默的端起一旁仍温的茶水,浅饮一口缓缓言道:“一子乱,满盘弃。”“人已经离了勰城,再出手便是落了下风为时已晚。”他并未责怪凤兮疑的僭越,也并未回应任何态度。“那师兄的意思是要纵容此举,不闻不问?”凤兮疑微微扬眉,笑意飘散如烟,并不怎么强行的语气,偏偏带着咄咄逼人的意味。“朕的纵容对人不对事,北襄如何是北襄之事,各人自凭本事罢了,她能放人出勰城,朕自然一样也能提前了结此局。”叶宸枫轻如鸿毛的掠了他一眼,是警示更是不喜,君臣之分泾渭有别,不容丝毫僭越,即便是一人之下的国师也不能越了界限。凤兮疑垂眸,躬身一礼不再多言,他言间确实有所僭越,只是面对此事他不得不这样如此,今日他以下犯上说了这一番话方才掣肘了师兄,若他不曾说,那今日就只能不了了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即便他心底清楚知道这样做会惹怒圣颜,也要争一争,断然不能任由一人祸乱社稷。宿衣见状不妙,即刻一本正经的跪地,“请陛下吩咐。”他虽不明白夜王到底想做些什么,也看不出来陛下想要如何应对,但却不能如同国师一般直言不讳,既然想不清楚,那就听令行事便好了。“你带人过去,漠国之人尽数不留,围杀。”叶宸枫指下动作一沉,桌面上一杯茶水溅落几滴,湿了一角纸页,墨渍氤氲成斑点一片。他必须如此做,无论她想要做些什么,落子无悔,她的选择不可更改,他的棋局也不可逆转,凤兮疑既然身在勰城,这一战势必要成。他越是想要护她,就越是不能让旁人看出,否则她的局面只会越发艰难,至于到底要如何权衡利弊,他心底自有打算。宿衣睁大了眼,迟疑了片刻,又问道:“陛下要即刻动手?这岂非是冒险行事?若是与北襄军生出冲突,又该如何是好?”他虽说心底也盼着陛下能够以承国社稷为重,却也并未想到要如此出手,毕竟这便是公然与北襄阻挠作对,军中将士本就是热血方刚,一点即燃的性子,一旦控制不当生出意外,那一场恶战可是在所难免。“只管去做。”叶宸枫并未理会他的问题,依旧岿然不动的吩咐道。。宿衣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国师,希望他能开口说些什么,能劝阻一二就再好不过了,可他盯了大半晌,凤兮疑却并未给他丝毫回应。几分悻悻的叹了一声,他拱了拱手,只能匆匆领令而去,这可真是越演越烈,可别到时候闹得太僵,三方谁也不肯低头。凤兮疑直到宿衣离开方才抬眼,默然一瞬,拱手对着面前一礼,正色道:“师兄心中顾念着什么兮疑清楚,可这道命令却下的着实不妥,一旦不能安稳解决漠国,那必然是要被反噬,只怕得不偿失。”“你也认为北襄会对此不满,甚至引起暴乱?”叶宸枫并不在意的笑了笑,眸中三分冷厉,却早早底定于心。她不会,他心中笃定。第203章 出其不意“主人,为何要多此一举,这岂非是在放虎归山?”阿雀沉默的望了眼身后城门,心底隐约感觉到几分浮躁,低低的问了一句。姑苏亦水并未立刻回答他,只是蹙眉隔了人山人海看向了内城处,她在等一个结果。“或者是多此一举,或者会是意想不到,就算寒歌陌来了也未必能赶上,且行且看。”她话音刚落,耳边便有嘈杂剩隐约传来,内力扩散五识外放,她凝神细听了一瞬,心中一根紧绷的弦终于断开,尘埃落定。缓缓睁开眼,她并未有太多的情绪,也不曾多加理会,已经不重要了,如今她就只需安静的看着就是了。不过须臾间的功夫,忽而自内而外的冲出铁马金戈,刀枪霍霍,来势汹汹,不需问便也知道必是来杀人夺命的。阿雀微微睁眼,愣然一瞬后,方才反应过来是哪里来的人,这是要先下手为强?“主人,这可要管一管?”他心底想到这里,脱口而问道。这显然是承国得知了北襄放走了人通风报信,方才迫不及待的动了手,怎么说都是各有所求,目的利益不统一势必不可调和。姑苏亦水只是若有若无的笑了笑,只是眼底却带着几分清寒,略一抬手道:“不必,既然他们要打,那我们就看着好了,北襄出兵并不代表与承国结盟,放走漠国的人通风报信也不代表要偏帮何人。”她并不是非要与谁你死我亡,不过是凭立场行事罢了,既然他选择要给漠国一个教训,她不插手也过问,就如同他不曾要求她必须要有取有舍一样。眼前已是血光四散,承国派出来的人显然并不是驻扎营地与漠国纠缠多时的军队,他们带着难以挫折的锐气,一入战场便冲散了漠国大军的阵容。戚名不料有人突袭,一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手忙脚乱的稳住左右,再与承国相抗却已失了先机,只能被动的防守挨打。到底谁与谁才是一条战线上的?若说夜王不过是虚与委蛇的放人出城,那她何必要多此一举,若说她并无图谋,那承国此番出兵又是何用意?他对于眼前局势已经失了判断,只能凭着一份毅力在刀光剑影的血海中苦苦坚持,只盼能多拖一刻等到援兵,如今希望全在朱越的身上了,若是他能够及时搬来救兵,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否则面对承国这些突如其来的精兵,下场已是不言而喻。两军交战血海汪洋,便是北襄军中久经沙场的将士也对此不寒而栗,即便只是旁观也还是让人心潮澎湃。姑苏亦水默算了时间,再抬眼的时候战场上已经杀红了眼,人人浴血奋斗挥动着刀剑却早已分不出了敌我。面对承国的猛烈攻势,漠国已经不堪抵抗,不少士兵已经生出了退意,转头像在城门袭来,不过是短短片刻的功夫,竟然已经聚集不少人,乌泱泱的冲撞而来。“杀!”姑苏亦水毫不犹豫的一声令下,这些人已经是杀红了眼,全然不管不顾更没有任何理智可言,既然冲了过来那便是你死我亡的结果,她不想动手与漠国交战,却也不会心慈手软。军心不一,兵力四散,漠国军队已然是强弩之末,几个回合的功夫,尸体便如同麦茬一般倒下数拨。北襄军本就是以逸待劳,更何况漠军已是筋疲力尽,早就没有了几分战力,如今凭着一口气为求生欲冲来,几番打压便失了锐气,北襄完全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吞噬了残军。“回来!休要自寻死路!”戚名撕扯着已经沙哑的嗓子吼了一声,将身边已经为数不多的人聚集起来,只觉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拿剑的手都微微颤抖着。越是临阵脱逃者越是死的早,行军打仗就应该将脑袋拴在裤腰上,时刻做好牺牲的准备,不想在他的手下竟然除了这么多的龟玩意,选择了当逃兵,这实在是让他又恨又怒!姑苏亦水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已经是没有一搏之力的漠国残兵,目光在戚名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上去护住剩下的人,不准承国任何人靠近一步。”她眸中一抹笑意深深,带着几分冷厉的凛然吩咐下去,缓缓收回目光。“是。”阿雀愣了一瞬间,即刻传来命令,让人上前去控制战局。承军与漠军之中瞬间裂出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以血肉之躯为墙,刀剑做挡。姑苏亦水不疾不徐的向已经残破不堪的城头走去,登临高出而立,此处视野广阔,左右可观四方。阿雀陪她立在城头,暗处的雀部也在时刻戒备着敌人冷箭,守得这一方安宁。“主人,似乎有人想要见你。”阿雀目光越过刀枪剑戟,隐约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悄无声息的掠过众人,向外城城门奔来。“嗯。”姑苏亦水目光也注意到了那道影子,确实是在向这里接近,只是隐在暗处不为人察觉。宿衣一路有惊无险的接近了城门,平复了一口气后,直接飞身上了城头。“殿下!”他扶了扶有些锥痛的手臂,险险没有摔下去。姑苏亦水见到是他,倒也并不意外,只是平静如水的回眸掠了他一眼。“何事?”她不需多想,便知道了他定是奉命而来,故而单刀直入的问道。“是陛下让我来的,您可千万别直接将我丢出去。”他偷眼看了城头高度,讨好的笑了笑道。“不想被丢就快些说完,免得本王失了耐心。”姑苏亦水目光有些冷的扫过他,并不如何凌厉的言辞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就是……”宿衣卡了一下,沉吟了片刻,又道:“虽然陛下没有直接吩咐,但……殿下,漠国不可留,您若要插手也该早些决定,如今这已经箭在弦上,眼看就要结束了,这半途而废实在不妥。”“这是他的意思?”姑苏亦水并未理会他的言辞,只淡然处之的问道。“不是。”宿衣倒也实在的应道,这是他自己想说的。第204章 入城一谈“陛下本意并不打算插手,但国师正巧在侧,还听到了前线军情,然后就是这样了,您可别误会。”宿衣眼珠子转了几圈,故作慌乱的“哎呀”了一声,诚恳的点头道。“他让你来说什么。”姑苏亦水并不吃他故弄玄虚的这套,略一侧眸瞥了他一眼,无动于衷的言道。“咳,陛下给了密信,若是夜王殿下要维护戚名残军,就让属下前来见您,请入内城一谈。”宿衣垂了垂眼,想到密封在蜡丸中的纸条,陛下定是为了遮掩耳目,不愿让国师参与过深才暗中给他的。姑苏亦水一时沉默不语了片刻,眸中一抹明光隐没,心底有所思虑,寒歌陌接到消息必然会加急赶来,来回定然不会耽搁什么功夫。“阿雀,你留下来,守在这里寸步不离。”她移步吩咐道。“无论是谁来这里,都不要放进来,若是寒歌陌要强攻城门,你即刻命人拿下戚名等人上城门,杀一儆百以儆效尤。”她并不怎么相信寒歌陌,寒歌陌更不会相信她,即便她放了朱越回去通风报信,也不可能轻易打消寒歌陌的疑虑与敌视,所以她拿下戚名也是为了可进可退,能有谈的余地便放人,谈不拢就杀人。“主人,带三部其他人入内城吧。”阿雀第一次主动提出请求,无论如何说,这都是生死战场,不是他多心多虑,而是以防万一。姑苏亦自然水听出了他的弦外之意,只是却抬手制止了,并没有同意带三部同去。宿衣等了片刻,见她并没有什么要吩咐的,便当先下了城头带路。“守好这里就是稳妥,不必多心城内之事。”姑苏亦水回眸抛下一句话,并未跟随宿衣离去的方向追去,直接飞跃了城门,踏风而去。她武功比宿衣高上许多,这一飞掠便甩开了不短的距离。宿衣瞪了瞪眼,拖着受伤的手臂再追了过去,只是始终差了很大的距离,他只能眼睁睁的看她如入无人之境般飞过内城城门,而后彻底消失在他视线之中。“算了,不追了。”他几分丧气的回到内城边,干脆彻底的不闻不问了,只陪着竞衣坐镇着军中。“你无事可做了?”竞衣毫不客气的踢了他一下,不耐烦的将一旁药箱里的伤药翻出来扔给他。“陛下让我请夜王过去。”宿衣说。“人呢?”“……过去了。”他“哼”了一声,只觉伤口更疼了。……姑苏亦水大约记得路,不需要宿衣带路也并不费力的来到了府外。她并未遮掩的直接登堂入室,一侧守卫也恍若不闻,无动于衷的笔直站着,显然是早就领了命令。“夜王殿下。”府门内不远处传来一声低唤,禾衣上前走近。“陛下在后园。”禾衣指了指方向,一礼后当先带路。她眉眼低敛,一路话并不多,只是依命行事一丝不苟的带路。姑苏亦水也没有什么多言的兴致,一路行的安静,不多时就到了地方。禾衣一礼退下,姑苏亦水迈步踏入后园亭苑,一眼便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枯藤疏叶,曲水流觞,浮清茶几盏,坠香花悠悠,影绰遮挡下并不如何显眼的白衣,她却一眼望到。两步上前她只在廊下立住,他在调茶赏景,她却并无任何兴致附庸风雅,只等他结束便是。“为何不近前来?”叶宸枫掠过水面倒影一眼,放下衣袖转身入了亭中。姑苏亦水随言入亭,抬手阻住了他端茶动作,侧身道:“你的茶太苦,我喝不惯。”“添了花蜜。”叶宸枫动作微顿后行云流水的将茶递到她手中,俯身又端起另一盏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