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亦水喝了一口,虽未品出什么味道,却也不曾尝到苦。“城门外尸横遍野血染黄沙,你请我总不会就为了品这茶?”她放下手中茶盏,抬眸望他一眼,似有若无的一抹幽光转过。“自然不是。”他矢口否认,伸手将拉她到水前,一朵并蒂芙蓉花盛,新蕊嫩白浅粉。姑苏亦水瞧了一眼,等了片刻却久不闻他后话。“那是为何?”她再问。“想见你,还需理由吗?”他忽而一笑,衣袂随风微动,侧了侧身,与她对面相望。“不需,既然已经见过,如此我这便先行一步了。”她说着便转了身,收回手。他自然是不会松开手,却也不曾反抗,顺势向前了两步,正正挡了她面前路。“怎么这么大火气,好容易来了,如何说走便走。”姑苏亦水并无不悦的看了他一眼,依旧是几分不经心的慵然,上前与他更近了一步。“你若见不够,想随我走也无不可,只是我还有事要做,久留不得。”她确实没摸透他的意思,这个时候请她来却又无事相谈,有些异常。“朕让人替你看着城外,必不会出什么差错,若有万一朕赔给你。”他转身坐在竹椅上,轻轻一带将她也放在了一旁椅子上。姑苏亦水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顺从的坐在了一旁,忽而不再多言,云淡风轻的取过方才不曾饮尽的茶水。“你不愿我见寒歌陌。”姑苏亦水眉心一动,勾唇不动声色的笑了笑,眸光滟滟凝了一泓秋水,静谧而幽清。“为什么?”她毫不犹豫问道,心底确定无疑,却没想到什么原由。“是你自己如此想的,朕哪里知道为什么?”他无动于衷的笑了笑,岿然不动的回应道。姑苏亦水眸中明暗一瞬,倏而回眸深深地看了他,略一凑近他面前。“是啊,为何?”“宸枫?”她低低二字放在他耳边,轻声问道。他垂眸看了一眼,忽而眨了下眼,继而又笑了笑,似乎将她印在了眼底,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亦水,你可以见他,所以没有为什么。”他伸手轻轻一拽,便是耳鬓厮磨在侧,浅浅一声叹息,并无杀意却带着清冽。“但他今日敢来,就别想轻易离开,朕任他多次叩边挑衅的放肆了这么久,你说是不是该找他算一算这笔账。”第205章 夜王被擒勰城城外,三里风沙吹的猛烈,马踏飞燕,一阵激昂马蹄声,千军万马赴边而来。城头望去远远便是一片狼烟黄沙,一声声震天响仿佛贴着心跳加速,一怀心事,踏碎幻想。阿雀远远的观望了一眼,沉默的驻足片刻,转身吩咐下去严阵以待。他心底极快的算了算兵力,无论如何也要撑到主人回来,在此之前这城门不能破。一时想的入神,再回头却见有人在城中喊了一句什么,本来应该被淹没人海的声音却瞬间传遍了整片大军。夜王已被我军擒下,若想保人速速缴械投降!听令行事!什么?阿雀眉头一皱,面色发白,冷冷的望过去,却看不清人脸,只能隐约看到此人手抱一臂,似乎是有伤在身。是来请主人过去的人,元帝手下的人,似乎叫做宿衣!手下紧紧握拳,他竭力控制了心底的慌乱,主人不曾带任何人过去,若是落入圈套,再怎么也是抵不过千军万马的,可恶。这要怎么办?前有漠国援军来者不善心急如焚,后有承国暗下圈套不择手段。这短短一时之间,三国你来我往各自设计了一圈,到最后还是没能脱身此局,真是可气可恼。……姑苏亦水闻言不需要再听下去,就已经知道了他想做些什么了。“你若要将此局扩张,势必要伤筋动骨,一旦此战重创了漠国,依寒歌陌的行事来说,也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竖立一个虎视眈眈的敌人,承国以后行事便时刻束手束脚,难保不会被人钻了空子。”她回眸看向他,眼中清楚倒映着他的神色,温凉平静,不为所动。“亦水,朕不杀他,他就不会动手了吗?立场冲突是不可调和的,他与朕走的同一条帝王路,二者不可共存,漠国与承国早就势如水火,即便今日朕放他一马,但难保它日他转身便会反咬一口。”他一向鲜少与她提及这些,即便她就身在其中,他也不愿让她看到更多,无论是云淡风轻下的血腥,还是岿然不动后的诡谲。伸手握住她的手,他依旧是清华一身,不染半分污垢,却用温润笑意隐下了凌厉戾气。“你杀他,我不管,但他若杀你,我势必不允。”姑苏亦水笑了笑,他是如何的人她并不在乎,她本就两手血腥,一身仇怨,什么样的阴暗没见过,不同的是她从未隐藏,而他深埋在笑意之。她随意的抬指掠过他如玉脸庞,肆无忌惮的摸了一把,眼中有烟火绚烂四散如星。“只是可惜了我还留在手中的戚名,这样竟成了一招废棋,既食之无味,又弃之可惜,倒是有些难办。”他垂眸浅浅掠了一眼她的指尖,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答非所言的道:“你再轻佻几分也无妨。”姑苏亦水略一思忱,“你若不还手,我自然无妨。”“不还手。”他伸手拉过她的手按在心口上,面上神色轻描淡写,却认真的应声道。姑苏亦水面无表情的任他拉住手,只将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回眸极缓一笑道:“欠着,我会替你记好。”“勰城这一局棋,无论你要如何做,我都不再插手,若无别它事,我该回去了。”她侧眸掠一眼天色,心底默算时辰,已经是过了这么久,城门外漠国援军必然已经到了,阿雀也支撑不了太久,还是需要她亲自出面才行。“戚名仍旧可以成为一名有用的棋子,只是一时半刻你却不能回去了。”他不紧不慢的开口言道,继而侧眸笑看她一眼。“为什么?”姑苏亦水目光微动,却不曾想出结果,便开口问道。“因为你已经被朕给掳走了,身为牢中囚手中质,你又要怎么回去呢?难不成这千军万马,竟都空长了一双手脚不成?”他毫不费力的将她带入在怀中,含笑将她空了的茶盏填满,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你命人放出的消息?”她闻此言,一转念间便想到了其中关键。“北襄的人不知道这消息是假,必然会将将矛头直指承国,冥宫之人也在勰城中,若是因此误会打起来,岂非是自相残杀?”她想到紧要之处,眉心微紧,侧眸掠了一眼他,开口问道。“打不起来,你还在这里,他们就不会轻举妄动,宿衣他们知道分寸,不会做的太过。”他心底乃是胸有成竹,并不担心会有何意外,北襄军身在中间,两面环敌,旁人定然不敢妄下决断,没人作为支柱带领,就自然是不会自寻死路的向承国动手。更何况她身在内城之中,外边的人不知真假,却久等不到她出去,自然会心存顾虑,不敢紧逼。姑苏亦水垂眸扫过他倒下的那杯茶,默然思索了片刻,阿雀不会轻易出手但却也会时刻戒备着承国动静。若是等到大战之时,因此出了什么差错,必然会耽误事情。“宸枫,你大可直接去做,既然要给漠国一记重创,自然是要稳妥为上,如此大费周章,倒不如直接与北襄联手,让漠国吃些教训。”她心底几分触动,已经将其中关联想的清晰,他这是在将她摘出事外,不再参与这局险棋。寒歌陌不知她在其中作用,必然不会如何下手,这便也给了她与漠国交谈协议的余地,更何况她手中还有戚名等人在,就算是再怎样也不算赔。可这样做的同时,也就意味着他要承担更大的风险,原本若是二对一,必然不会有意外发生,可他这样做,以她为质胁迫北襄同战,必定人心不齐,若是稍有不慎,那就可能是前功尽弃。“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办法,为什么不选?”她眸中一抹清冷,抬眼紧盯住他,开口问道。“这个问题不是刚回答过,怎么又来一次。”他依旧气定神闲的回应,眸中笑意从容自若,却带了几分无可奈何与温凉。“自然是想见你了,便让人请你过来,还能为什么?”第206章 血流千里“那我如今就要被你留在城中,不能出去见人了?”她细思片刻蹙眉,凝眸看了他一眼,带着几分质疑,这方法好像并不怎么样。“不止,做戏自然要做全套的,最好连这府门也不要出。”叶宸枫目光一转,似笑非笑的与她对视一眼,温凉笑意深氲。姑苏亦水沉默的与他对视片刻,兀自一笑,“你这先斩后奏用的干脆利落,倒真是有备而来。”“等到与漠国之事了结,你有何事再做不迟,如今且暂留在此,这才是最好的选择亦水。”他眸中一抹微微隐没在幽光之后,带着几分考量的认真道。她如今不在北襄军中,此后无论战局如何焦灼,结束后都不会祸及到她身上,寒歌陌既然知道北襄为他所控,这笔账就只会算在承国头上。如此戚名仍旧是她手中的完棋,可拿出与漠国随时谈判,只是再等等延迟些再去做罢了。姑苏亦水自然不会看不出他的打算,尽管如此做也算是两全之策,但还是存在很大的风险。她想要的东西自会动手谋划,向来不愿偏劳于人,虽说他并不算旁人,但她还是做不到坦然受之。“若是北襄军不肯受你胁迫呢?你放出这样的消息,我手下之人皆是不明真相,难保不会反投了漠国,与你刀剑相见。”她眉心微冷,眸中光芒暗了几分,一针见血的直言道。她自然还是想要说服他放弃冒险的打算,既然决心要对付漠国,她完全可以放手与他同进,本也就是这样决定了,但他却突然这样出手,确实是让她始料未及。“你不必担心亦水,一切定然不会出错,若无把握的话,朕不会命人直接请你过来。”他只是波澜不惊的回应,温声软语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略一勾唇将手边空了的茶盏轻轻抛掷一旁,被流水托起飘摇打转。姑苏亦水垂眸,唇边一抹淡若无痕的笑,半晌后一声轻叹,“你明知我的意思,不要这样宸枫,要怎么做都是我的选择,也理所应当的付出相应代价,你若事事因我有所顾虑,那才是真正会令我不安的。”她的抉择与冤仇不该让在他的一肩担起,适当的照拂她不去抗拒是为了全这一份非比寻常的情义,但若他要为此牺牲付出代价,她断然不能做到无动于衷的。“亦水,你我之间不言彼此,你大不必心怀亏欠,何况这也并非是无偿的,你总要还些其他作为回礼的。”他想要的的无非是一人心,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心甘情愿,他并不觉得此举有何不妥,也不觉得她与他之间谁亏欠谁什么,这些东西摆在这份爱中都太过渺小了,根本不足以提及。一手将人抱起,他轻而易举的将她带出后园。……阿雀身在城头腹背受敌,虽不知承国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主人又为何被困在了里边,但比起来势汹汹的漠军,他更愿意投诚于承国,至少还能有些许期盼,无论假意还是真心也都更加方便行事。命人放了承国大军过来,他便放手交给这些人守着这道门,转而将心思放在了被擒下的戚名等人的身上。好歹这也算是人质,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让人放心,说不定何时就派上用场了。宿衣远远的看到他熟悉的身影,此人似乎是经常跟随在夜王身边的人。他挠了挠头,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打声招呼见个面,毕竟夜王是他请走的,这人也算是亲眼所见的,要上去的话,说不定话还没说完就要讨打了。更何况他如今手臂可是受了伤的,就更不一定能打的过他了,若是输了岂不很没面子。心底百转千回,他不觉已经跑偏了主题,只暗中密切注意着那边的动静,便一心放在了眼前的修罗战场之上了。漠国心急如焚想要攻破城门救人,本就来势汹汹的军队更是铁血刚强,人人皆不畏死,勇往直前的直直扑了过来,带着杀伐的血腥味。阿雀眸中一抹幽光,眼见身边敌我双方不分彼此的连续倒下,前赴后继的战成一团,地下黄土地已被鲜血染透,脚下白骨森森令人触目惊心。一场大战毫无预兆的就这样又开始了,人在其中不需要怎么做,就已经被溅的浑身是血了。漠国虽说是以一打二,但强在入城救人的信念,意志坚韧不拔的一往直前,混乱之中也几乎没有一个逃兵。见状宿衣忍不住皱起了眉,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早晚还是要放手一搏的。心底下定了决心,他迅速的命人列阵,亲自下场抵御那些顺着攀城梯飞上来的敌军,面上也带着少有的凝重之色,毕竟情况还是不容乐观的。竞衣也在另一旁奋起抵抗,并没有丝毫的懈怠,本来这些事是应该交给北襄军首当其冲的,毕竟就算是弃暗投明,也要付出些代价才敢有人相信。但他与宿衣是知道些其中内情的,因此便也不曾多加要求,只要听话听令即可,并未故意下手。“竞衣。要撑不住了,这城墙虽说是易守难攻,但也扛不住这么多不怕死的人爬上来啊。”宿衣翻了个白眼,抽空扶了扶一只伤残的手臂,继而高高呼喊了一声。竞衣闻言迅速抹了手边几个敌人的脖子,一眼看过宿衣又扫过被阿雀严密看守起来的戚名等人。“你去带人质过来,让他们看一看再不依不饶的爬上来,这些人会是什么样的下场!”竞衣远远的回了他一句,飞身接替他看守一处。宿衣闻言迟疑了一瞬,继而在旁人几乎察觉不到的功夫里即刻便恢复了正常,将面前难题丢给竞衣,毫不犹豫的飞身下去,让人迅速将这些人质押送上城头。不多时就已经成功的将人带到了,宿衣咬了咬牙,碰了竞衣的肩头一下,低声道:“人已经带来了,城下已经是血流遍地,小心些应对。”第207章 何时兑现“城门外如何?”姑苏亦水看他一刻不得闲的被人在绊住脚步,眼底不觉染上几分笑意,再如何说这也毕竟是场恶战,难免众人心底惶惶然,他就算是有把握在手,也免不得要费心安抚底下人。“屠戮场场上还能如何,无非是血流千里尸横遍野,在所难免的而已。”叶宸枫有些倦然的触了眉心,眸中带了几分无奈浅笑,伸手摊开掌心放在了她的面前。姑苏亦水竟意外觉得这样的他带着几分冰雪消融的暖意,不同于寻常底定于心的从容淡然,而是真切又真实的,纵然是两情相许她也从不认为与他真正亲近了解,他与她皆是隔了一层面具相对的,各有所志处境不同,谁看谁都是熟悉亦陌生。“我虽不知承国朝堂如今是何局势,但料想应该也不会太平静了,你亲赴边关主持大局,若是无功而返旁人少不得要有微词议论纷纷,但却也不可杀伐过甚,以免得了一方安定,而失天下人心。”她将手放在他掌心,随意后倚榻角上,带的他也近前了一步。“难道朕还怕旁人议论不成,这么些年江山社稷颠倒,大权旁落在云鸾殿的手中,世人议论的多了去了,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在搬弄是非罢了,只要有心行事,怎么样都会被他们借题发挥一番的。”叶宸枫对此早就坦然自若,这种事些许小打小闹的他并不会放在心上,若是为人所用刻意渲染,他也自会用些其他手段了结。“那天下人心呢?我能不顾一切肆无忌惮的放火烧城焚尸灭迹,你却不可戾气过重,令人闻风丧胆望而生畏,这于大局无益。”她抿唇一抹殷红,抬眸秋波如水。“是,所以这些听上去就瘆人心魂的事,自然还是半个字都不要传出去的好。”叶宸枫自然懂得她的意思,只是但笑不语的看向她,轻描淡写的揭过此事,转而紧握了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声低笑悦人。“这些事你都不必记挂,如今你只需记得曾许诺过什么便好,要何时兑现?”天大的事也大不过此事最为要紧,这才是最令他牵挂费心的,总要盖棺定论将人放在伸手即达的地方才好。姑苏亦水勾唇,却并未即刻回答,只侧身闭了闭眼,方才悠悠言道:“等到勰城战事结束或者你想何时那便何时就好,既已许诺之事,无谓早晚随时皆可。”“随时皆可?那现在呢?”他忽而放缓了语速,抬眼浅浅温凉,指下覆在她腰间收紧。“现在也可,只要你想。”她并无慌乱意外的淡然应道。“那你呢?你想吗亦水?”他沉眸问道,她的淡然让他油然生出失望与担忧,只有不在意才会无动于衷。“你似乎对我并不信任,宸枫,我并非与你虚情假意敷衍而已,只要是你是我,无论何时何地何情何景,我都不觉有何不妥。”姑苏亦水感受到他几分不易察觉的压迫,不由得又是一阵头疼,似乎他与她在一起,每每总是颠倒了角色,要她不停解释哄劝才行。“要我如何做,你才能相信?”她略一思忱,凑近落在他唇边浅浅一吻。轻如点水,却卷起了一池涟漪泛泛,酿在夕阳下花蔓初露水面梗直,飘飘漾着一点芙蓉浅绯,千里水静,一点轻佻乱了幽景留白。“这不该你来做。”他眉心微蹙,尚且未曾品到什么滋味,感受到什么悸动,便被她眸中一抹清魅而幽冶的笑意勾了魂魄。平静如水的将话说完,他心底生出无名燥意,她的主动他本该欣喜不已,但不知为何总也欢喜不起来。世上哪个女子敢如她这样,肆意妄为又坦然自若,无论何等有悖世俗之事,她都能做的理所应当。俯身一压,他强硬的反吻过去,带着狂风骤雨的激烈,又把握着分寸,不至于伤到她。“亦水,莫要再撩拨朕了,已经等了这么久,不要留任何遗憾。”他进退间乱了清净,忍不住的泥足深陷不可自拔,一指挑起海棠花散,似有若无的雪色像是无瑕的圆月,温凉而柔软的如同一场静夜轻梦,幽谧中带着一簇雀跃的火苗,不断徘徊在界限内外,连空气似乎都带着旖旎情愫,只需一个恍然就会一点即燃。“我何时撩拨于你了?”缓缓的喘息了片刻,她似乎轻笑了一声,放在他的肩头的指尖微动。“乖,别动。”他眼前便是她松散开的衣领,精致中带着诱惑的锁骨,温软的肌肤,玉一般动人的曲线,随着她的呼吸起伏跌宕,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眼前的一切都在考验着他的耐心定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诱惑到底有多深,只是他却不能有任何动作,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一分,已经是在欲海边缘挣扎,稍有不慎便要失了理智。他的重量在她身上,还带着几分灼热的温度,呼吸就喷洒在她脖颈之间,令人簌痒而慌乱。“你想什么时候?”她略一开口,唇上便带着几分肿痛,虽不曾裂开流血却也颇不舒服。“嗯,听你的,等到战事结束。”他半晌后才轻移了身子,抬头看她,若是方才见到她的神色,只怕真会把持不住,心猿意马放纵情欲了。她的美就像是染血的曼陀罗般幽冷而迟魅,致命又令人不可自拔,软红锦绣里独占风流。“为何要忍?”她并非一无所知的懵懂之人,自然感受的到他的忍耐与克制,这种滋味显然并不好受,她虽不曾尝过,但看他已染了细汗的鬓角,也知其中难熬。她眸中幽光潋滟,还带着未曾平复的旖旎情丝,他一眼看去险些又要忍不住心思。“朕要给你最好的,你是朕此生最珍视的,莫说这些苦,就算刀山火海朕也越过,守到无所顾虑的那天。”他指尖抚过她有些散乱的青丝,端正的收好在旁,却不敢再有任何逾越举止,怕再闹得无法收场。第208章 在所不惜“国师大人,为什么不走了?”栗梨亦步亦趋的跟在后边,撞到了前边后摸了摸额头,不解问道。“去哪?”凤兮疑侧眸凝神,一抹深冷在眉,定在了原地。“去见皇帝陛下,或者去城外看一看,不然我们为什么要出门?”栗梨总觉得这样的国师大人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异常,都已经走到了一半了,怎么突然又停下脚步了。“不能去。”凤兮疑似乎笑了一下,眉心微动,平寂无澜的回答道。他想要面圣,但不能,他想要去城外战场,可也不能,承国的国师,也并非是能够随心所欲的,他只能走出去,然后再停下来,告诉自己去过了,一切不都要已了然于心了,眼见不眼见的,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呢?无非是再死心一次,无非是又要无动于衷,但这不会是永远,他可以忍耐一时,却一定要看到结果,无论用什么手段也在所不惜。“那国师大人想去哪里?”栗梨并未去问为什么,因为他知道就算问出来,他也听不懂,反正国师的话他是向来听不懂的,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不问。“去哪里?”凤兮疑怔然恍惚了一瞬,仔细的想了想,重复了一遍,忽而抬眼看了看一碧如洗的天边。“去见一见绝门长老吧,他们不是早就派人传了好几遍,再躲着也躲不过去了吧,那就去听一听他们的意见吧。”他说着便举步向外走了出去,栗梨小尾巴一样跟在后边,乖觉的没有什么废话。安静的出了大门,上了马车,安静的离开城中,步步攀上巍巍高山。凤兮疑一人跪在了山崖上,栗梨自顾着在林中踩着野果,并没有心思去看上边发生什么。空无一人的山崖上突然飞落一人,紫色的宽袍,银丝染鬓,带着几分冰冷桀骜,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却还带着锋芒毕露的高傲与威迫。“秋长老,弟子特来请罪。”他伏地磕头一礼,长叩不起。“请什么罪,你已经不单单是绝门的弟子了,如今身居弼西宫国师高位,动不动还要跪,成何体统?”秋赐粗声冷笑,带着几分考量的缓缓眯了眯眼。弼西宫立在承国就代表着绝门的存在,但前提是要身居国师之位的弟子并无异心,若是失了对门派的忠诚与臣服,必要之时那就要先下手为强的以绝后患了。当初选择凤兮疑作为国师,一是看中了他的天分与谨慎心思,二是因为他与元帝在绝门时多有争斗,为了试炼暗下深深较劲,但这几年有些东西却并有所改变了,并非是任何人都能保持如初的立场,所以绝门才会让他亲自走着一趟,确保绝门根基稳固。“弟子自绝门出世,这一点无论何时都不会更改,无论是何地位,礼不可费。”凤兮疑略一沉眸,一字一句说的清晰认真。“你倒是念旧之人,难为的你这些年夹在陛下与绝门之间辛苦,也算是左右为难了。”秋赐含沙射影的说了一句,状似漫不经心,实则意有所指。“弟子从未忘记过身份与责任,绝门与陛下,并非是令弟子左右为难,若无绝门不会有今日的凤兮疑,若无陛下不会有如今的弼西宫,而绝门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承国早日一统天下,因此弟子深以为唇齿相依,而今日弟子实乃遇到困处,特来请罪并求助。”凤兮疑不慌不忙就的化解他言间不善,转而将话题引向他想要的地方,缓缓抬起头来。“哦?何事让你特来负荆请罪?”秋赐心底存疑,倒确实生了几分好奇,侧眸问道。“先帝当年失之社稷,困顿宫闱,敢问秋长老可知为何?”凤兮疑眸中一点冷意,破釜沉舟的大胆开口道。秋赐闻言不屑的冷“嗤”了一声,“全天下哪个不知道他这点好事,可笑还是一国之主,手握乾坤。”“到底就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先帝此生最大的错处就是娶了漠国那什么长公主,恶妇败国,这些年吃里扒外的不少将好处送给漠国,不然我泱泱大称,九州第一,如何能有其余八国苟延残喘的机会,可惜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只能从头再来。”“要本长老说,先帝此生唯一做对的事,就是将如今的陛下封为太子,不然这千秋基业,就全成了漠国的囊中之物了。”秋赐向来憎恶软懦无为之人,提及此那是毫不客气的指责,更何况先帝在位时几次三番收云鸾殿挑拨教唆,与绝门疏远甚深,更是让他心存怨气怒火。“弟子亦是深以为然,但长老可知,如今陛下亦将重蹈覆辙,承国已经为先帝的一个女人付出了不计其数的代价,如今万万不能再在原地跌倒,不然以现在的局面,承国上下举国危矣。”凤兮疑叩首再拜,肃然仰面拱手,面色沉凉如水,双唇紧抿发白,铮铮然铿锵而道。“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秋赐闻言却笑了,并不在乎的冷冷挑眉。“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陛下不是先帝,他的能耐绝门上下都是亲眼所见的,谁能动摇他的意志,就算是他要纳何人入宫,也绝不会威胁到承国的千秋大业的。”他也算是元帝的半个帝师,虽则不曾过多相处,却也敢肯定绝不会有人能动摇陛下的决心,更何况是最为忌讳的女人,牝鸡司晨不止是绝门玩物的,更是陛下自己痛恨的。“长老不知,九州这些年来出了一人,以战场上狠辣决绝出名,身负一国大权,此人名为苏雾。”他拱手,眸中精光闪过,宛若金石之间摩擦出的火星,淬然阴冷。“她,女扮男装,三年前乱了九国本该有的局势,如今还要造孽我承国百姓,行卑劣之事诱惑主君,若让她奸计得逞,怕是要比十个云鸾殿乱国更加可怕!长老万不可袖手旁观,绝门身为帝师之门,必然要匡扶社稷,怜我万民多苦难。”不能是她,师兄娶谁都行,唯独她不可以,绝不可!哪怕是拖绝门下水,哪怕是赌上一切,他也决不允许。第209章 胜负一线乱世天不怜,杀戮的血风横扫黄沙,宿衣第一次感到身为医者的渺小与无力,他学的是医人的本事,却救不了家国,大战之下他只能顺应大局,将自己化为一把刀浴血奋战,救人不如杀人快,救人更比杀人难。“人推出去了吗?”他喘气的望向一旁依旧一脸冷漠的竞衣,胡乱的抹了下刀上的血,垂头问了一声。“寒歌陌若是见不到活着的人能够暂退吗?快点起来,还有事情要做。”竞衣抬脚自然的踢了他一下,抬眸环视了周围战况损伤。“你可别真将戚名那些人还给漠国了,不然等夜王从城内出来了,你就负全责,可别说是我将人带来的。”宿衣想了想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声,磨蹭着起身道。“知道,快去将伤兵带走,这里马上就要整军备战,一刻不能懈怠。”竞衣心底自然有数,只是用那些俘虏拖延一下时间,绝不会让寒歌陌将人带走的,毕竟这些人原本是在北襄军手中的,没有夜王的命令就算是他敢这样做,北襄这些将士也不会同意的。“我将伤病带回内城营地,你就留在这里主持大局,徐渭将军就交给你照看下了,虽然他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但还是要注意,若有不妥之处,你即刻让人劝阻他下战场,我接到消息会尽快赶来。”宿衣默然片刻,忽而正色的叮嘱了一番,话落便将随手捡的长刀收在了腰间,转身去命人查看伤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