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是派人为难你了。”她不曾去碰饭盒,声音带着几分喑哑,自嘲的笑了笑。“陛下只是在做她该做的事,不曾为难属下。”十三郑重的摇了摇头,开口应道。他虽身份不高,却尚有理智在,能够清醒明白的看待一切,女皇陛下只是在做该做的事情,对他来说更没有什么胁迫,违背了皇命,他本就是该以死谢罪的,若是陛下命人来取他的人头,他必然双手奉上。殿下不可舍弃,华国亦不可背叛!“是,没有人能够任性妄为,一国之君也不能。”花栖沅缓缓闭了闭眼,只觉整个人都是飘在悬崖上的,退一步猛虎磨牙,进一步地狱已开。华国想必已经乱成一摊散沙了,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储君,更不算是孝顺的女儿,可她真的已经深陷泥沼动弹不得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有心无力的挣扎。“回去吧,十三。”她默然道了一句,用尽了所有心力,倦怠的不想再去想起。“殿下——”,十三沉眸跪下。“我会好好活着,但华国是我们的家,哪怕我再不能回去,也想有人替我好好的守着,你懂吗?”她制止了他再开口的话,沉沉的抬了抬手。……姑苏亦水自从一别之后再未见过云渡缘,就连命手下人调查也未找到他的踪迹,此刻她方才发觉了异常。。阿雀远在历城,她如今又不便进出内外,就只能耐心再等消息。心思一乱,她一不留神竟然将手中书页扯破,一声轻微的动静,却将她的思绪带了回来。门外有声音传来,她抬了抬眼,恢复如常的道:“进来。”雀部一人奉命推门,恭敬行礼后,自怀中拿出一封书信。“这是北襄送来的书信,属下不敢擅自处置。”姑苏亦水接了过来,拆开一目十行掠了几眼,沉眸片刻,里边的字迹是云筝写的,她虽不算熟悉却还能一眼看出来。命人前往历城监军这件事她并不想插手,既然要放权,她就不该过多干涉他的决定,很何况这也并不算是什么大事,军中如今仍需整治一番,若是能有一个心思敏捷的监军,也算是敲山震虎,好歹能起些作用。只是她认为,即使派出监军到军中,依旧无法根本上解决郁积的矛盾,除非孙九彻底一败涂地,否则还是会有人滋意生事。“此事不必理会,命人再次去查的事进展如何?”姑苏亦水将书信放在一旁,回眸问道。“仍旧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这四五日之内,未曾有一丝的线索出现,主人特地吩咐过的茶楼酒馆,也都已经命人严密监视起来,可依旧是一无所获。”那人惭愧低头,只要是人仍旧在阳城中,怎么可能会一丝线索也没有,可却是真的一无所获,这对于雀部来说就是最不能接受的打击。姑苏亦水短暂的沉默了片刻,这么大的动静,云渡缘绝不可能一无所察,这只能说明是他不愿让人找到,但她实在想不出,他为何要对她避而不见。“继续找下去,留意着周围动静,看可还有人暗中隐藏。”她自从勰城以后,就隐约觉得云渡缘有所隐瞒,既然他不愿相告,她也不愿强迫,就算是如今亦是如此。只是她可以不去逼问,却做不到无动于衷,或者他是另有安排,但她总要眼见他安然无恙才能放心。雀部之人退下去,她仍是久久不曾回过神来,不知为何,一切都在悄无声息间脱离了她的预想,虽然没有谁能够做到算算无遗策,但若是太多的蹊跷混在一起,那就不能再算是巧合了。若是她不曾心有留恋,必然会即刻离开,亲自查明一切,可她放不下。一切全部不偏不倚的赶到了这个时候,若是偶然,那倒也是巧了,若不是偶然……她不愿再往深处去想,只想放纵这一回,无论到底是不是偶然,都已经摆在了眼前,而这些都不能阻止这场势在必行的大婚。这世上有许多东西,她想要的说到底也不是那么几样,既然入了眼,自然要竭力一拼,虽九死其犹未悔。第242章 活着出去沉沉望了一眼天色,窗外风雨欲来,几片枯叶飘飘然坠下,扰了湖水的清静,泛起一圈圈涟漪。前朝依旧在僵持不下,闹哄哄的吵成一片,只是却有一点格外的一致,那就是势必要请陛下收回成命,这场大典绝不可行。怀济仔细观察了万祜的动静,心底一咯噔,悄无声息的退后了两步,垂眸窃声低语。“陛下,万相爷似乎精神焕发,更胜从前了。”本来已经是到了穷途末路,万祜立场已有动摇,就要坚持不住了,可如今看来却更像是有恃无恐,攻势更胜从前了。叶宸枫一眼扫了下首,并未说什么,只是微微抬了抬眼,不冷不淡的抿了抿唇。底下众人依旧在喋喋不休着,他并未放在心上,也并不在乎他们给出的何种理由,无论是肺腑之言还是受人指使,他们都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罢了,若我目的都是为了逼他让步。“他们说了几个时辰了?”叶宸枫目光一转,不疾不徐的开口问了一句。“将近三个时辰。”怀济垂首,即刻应了一声。“退朝,命余文御书房来见朕。”叶宸枫若有所思的笑了一下,指尖扶在龙椅之侧,不偏不倚正正点在了龙眼之上。看不看得清楚,并非是仅仅用眼就行的,总有些东西,是需要人自戳双眼,才能看见的。怀济略顿片刻,即刻唱到:“退朝。”“陛下为何不去紫宸殿见余相?”平日传召,多半是在紫宸殿召见。只因御书房在当年先帝之时,曾被寒太后强行闯入,不由分说的夺了数十名大臣的性命,这对于陛下来说,亦是不愿提及之事,对那个地方更是厌恶异常。“厌恶还是喜欢,从来不是一双眼就能看明白的,朕从未避讳过这个地方,只是天下人需要这样,朕便这样去做了而已。”“铭记仇恨,不忘屈辱,吾日三省吾身,天下人都想要看到这样的君主,朕不过是为了成全他们而已。”叶宸枫快步离开大殿,廊下一阵穿堂风掠起衣袂,送来丝丝凉意。那些所谓的屈辱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有不够强大的人,才会对过去耿耿于怀,无论是厌恶也好喜欢也罢,其实并不曾有人真正在乎他的喜恶,他们只是想要窥探帝王之心,以此迎合谄媚罢了。“那为何今日要进御书房?”怀济一时未曾转过弯来,脱口而出问道。“因为那一日,余文也在这里,而他却是唯一一个活着出去的,旁人或者已经不记得他是怎么出去的,他自己却应该记得清清楚楚,朕不在乎这些屈辱,他却未必。”叶宸枫目光微凉,像是秋风卷起的水面,透着并不刺骨的寒,挥之不去又如芒在背。怀济蹙眉,似乎是想起来些什么,余相当日能走出御书房,确实是众人都意外的事,寒太后向来是刁钻古怪的性格,余相想必是费了不少功夫,付出不小的代价,这才安然无恙的活着走了出来。余文接到口谕的时候,面色极为好看,到最后也未曾忍住白了嘴唇。他如今在朝中一时风头无二,可谓是顺风顺水,但这一切也都是因为陛下的意向而已,皇恩浩荡,领了这份情,那就是要付出代价的。陛下这是要杀他锐气,提醒不要忘了本分。御书房莫说陛下不愿踏入,他这辈子更是不想踏入半步,当年的屈辱,这些年他一时片刻都不曾忘记过,那个异国而来的女人,颐指气使的对着左右大臣冷笑讥讽,可她的刀子架在每个人的脖子上,众人只能敢怒不敢言。可尽管如此,他们步步退让,依旧没能躲过寒太后的阴晴不定,她竟然让文武大臣向她三跪九叩,这不只是无稽之谈,更是大逆不道。只有陛下,一国天子,方才当得起如此重礼,她这就是在侮辱承国上下的尊严,眼前人一个个宁死不屈。他本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可眼见一个个同僚人头落地,“噗通”声重重的砸在了他的心口上,鲜血溅的他鞋子都湿透了,那一地的白白红红,两眼一闭可就真的再也看不到光了!他怎能不退缩,一腔热血拘泥这些虚礼上边,那不也是可笑吗?可笑吗?至今他仍然不知选择的是对是错,但这些年每每忆起此事,他心中仍觉无限屈辱,甚至是不敢再迈入那个地方一步。如今陛下命他在此处见驾,他心中已是剔透明白,这一趟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来的。今日朝堂之上,他手下之人,亦是不遗余力的反驳这场亲事,整个朝堂之上,已经对此事默然达成一致,而这并不是陛下想要看到的。他对于这一切心知肚明,但却无法拒绝万祜的联盟,万祜已经将这件事的原本告诉了他,承国再经不起第二个寒太后,所以哪怕是与万氏水火不容,哪怕是陛下要降旨怪罪,这件事他也定要如此选择,此事,绝不可!沉默着握紧了双手,他异常沉重而艰难的跟着内侍官向前,一步步接近多年梦魇的地方,留在那里的不只有数十颗头颅,还有他的恐惧。不可自持的恐惧……“余相爷,老奴已经恭候多时了。”怀济含笑,上前紧赶了两步微施一礼,眸中精光一闪,抬头瞬间隐了下去。“老夫认得路。”余相沉沉的望着面前双扇门,不动声色的冷道一声,只是藏在袖底的指尖,微不可察的颤抖着。“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余相爷老当益壮,虽说久不曾到此地,但想必也是不会忘记路的,都怪老奴多虑,陛下本告诉老奴这条路,万相爷绝不会走错的,如今看来果然还是陛下料事如神。”怀济眯了眯眼,笑容可掬的捧了捧手,拂尘扬扬落落,只看到一道白影起落。余文瞬间脸色白了几分,呼吸沉重的低喘一声,一口气堵在了胸中上下不得,实在颇为难受。第243章 如实招认陛下这是刻意要他难堪,要他不得不铭记旧事,要他不能安枕卧榻啊。“公公是陛下眼前人,对于陛下的心思自然最是清楚不过,日后更是多有仰仗之处,还望公公不吝指点。”余相低咳了两声,面上多了几分突兀的红润之色,上前一把握住了怀济的手。“余相爷这是作何?这可真是折煞老奴了。”怀济“哎呦”了一声,眉头一挑,虚虚挣脱了一下,没成功后倒也不急着脱身。“余相爷难道不清楚陛下的意思吗?一切都已经这样清楚明了了,您既做了聪明人,又怎能行到途中半途而废了呢?”怀济笑容可掬的抬眼,深深的看了余相一眼,缓缓将手抽出,反拍了下他的手背。余相神色一凝,目光短暂的变幻,继而正色收回来手,微不可察的直了直腰板。“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算是惹怒龙颜,此事也绝不可行!公公身为陛下身侧之人,难道就没有丝毫劝阻之心,要眼睁睁看着先帝之事重演吗?”余文一声叹息,反口诘责质问道。“余相爷,以下犯上是为不忠,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就是像老奴,无论何时永远都是陛下的奴才,相爷当心祸从口出,切勿妄自揣度圣心,无论是陛下还是先帝。”他相信陛下自有分寸在心,先帝与陛下本就是截然不同的,旁人不知高低深浅,他贴身伺候这许多年,却是看的是清楚明白。余文止口无言,甩了甩袖子,“看来这这御书房总要一进,也罢。”他决然僵直脊背,目光中带着一抹灼热,仿佛浇在心头的断头血,肆无忌惮的撕裂一切相安无事的表象。怀济摇头退后一步,“老奴言尽于此,相爷既然执意无悔,那就这边请。”余文一步步走近,头顶御匾赫赫煌煌,带着至高无上的皇权尊贵,他却从那几笔上看到了淋漓鲜血,利刃当头一般煎熬恐惧,他一步踏入门中之时,腿脚发虚险些踩空,举目四望亦是如梦如幻,仿佛回到了多年之前。知道金玉珠帘一阵作响后,他方才稳住心神,回到了实况之下。“老臣参见陛下!”颤颤巍巍的跪下,他一只手掌撑在地面上,目光虚无涣散,一声气若游丝的低喘。“余相不必行此大礼,朕还等着卿来指天指地,骂醒一代昏君,做千古诤臣,流芳青史呢。”叶宸枫若有若无的抬眸扫过他的神态,不轻不重的笑了笑,虚一抬手。万祜或者能够被人指点,瞬间起死回生,这都还在预料之内,可余文却着实让人刮目相看了,临阵倒戈这前后大变的表现,其中可绝不简单。“老臣惶恐!”万祜眉头一蹙,面色大变,一个叩首砸在平地上。“你有什么惶恐的?余相大殿之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可是义正言辞侃侃而谈,朕心甚慰,得此忠良贤才,爱卿可与朕痛饮三杯?”叶宸枫闻言温和一笑,徐而起身立起,言间无喜无怒的漠然而道。“臣有负陛下厚望,可臣不悔如此行事,甘愿领陛下责罚,只请陛下收回圣旨,万不可引豺狼入室!”余相眼中已有热泪盈眶,眉头紧皱成川,缓缓直起身子来,一字一句郑重其事。“好一个引豺狼入室,只是卿的态度还真是翻书般的快,上一刻只愿尽忠于君,下一刻又要忧国忧民,余文,失信于朕,乃是欺君大罪。”叶宸枫并不在意他的态度立场,事实上任何人也都无法动摇他的决定,但他在乎的是这背后的原因,没有无缘无故的改变,余文必然是为人所用,或者是知道了什么。“臣此心绝不再改,还望陛下降罪!”余文绝口不提此事,只满口认下了罪责,态度诚挚而固执。“朕若降罪,你担不起。”叶宸枫不再与他多言废话,迈步走开两步。“你若不肯坦言,那就留在这御书房好好的过夜吧,你也该陪陪那些不得安息的亡魂了,他们可是信你敬你,黄泉路上慷慨赴死,却怎料得余相爷还是个识时务的俊杰,能屈能伸。”他漫不经心的开口道。“余相爷好生留此叙旧。”余文瞳孔瞬间睁大,酸涩而发干,血丝隐约生出。“陛下留步!陛下留步!”他跪着转身,指甲已经攥入血肉之中,额头上青筋隐隐凸起,目光恐惧而惊慌,良久后竭尽了全身心力,方才冷静了下来。“臣——愿意知无不言,可这桩婚事,就算是要了老臣的项上人头,也断然不能妥协。”余文双手无力的下垂,血迹沾染了官袍一角,混合着冷汗揉杂其中。他做不到,做不到正视心魔,做不到坦然面对,只仅仅是这片刻的功夫待在这里,他都已经觉得寒气沁体,毛孔悚然,整个人像是从水缸中捞出一般,无力虚脱。“卿若有本事让朕刮目相看,朕自然期待,但现在朕要问的是背后隐情,为什么倒戈相向?”叶宸枫目光微凉了几分,带着望不到边的幽深,暗谷回响不闻。他无意逼余文将身家性命交待在此,但此事必然要问个水落石出,迫切之时,不容任何意外。“不久之前,万祜与臣曾有过一番交谈,本以为必然是势同水火不欢而散,可他说服了臣。”余文缓缓垂下双眼,一字一句说得艰难,朝中三相本就是各自为营,他接到万祜邀约之时正逢得势,原以为必然是万祜心有郁气,特来以此挑衅,却不料竟真是有要事商讨,而万祜给出的理由,他本就无法拒绝。若是夜王仅仅是另有所图,要借此与承国谋一番大事倒也罢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能得过且过。可事实远比眼见来的猛烈,从天而降的真相打的他措手不及,甚至来不及周密部署一番,便匆促上了朝局战场,这才有了今日如此无可奈何,被动的跪在这御书房中如实招认。幸而的是,万祜也该发现了御书房中的不妥…………第244章 听令行事万祜暗中目送余相离去,眸中幽光晦明不定,原地停驻良久,他方才回过神来。御书房那个地方,想必应该是余文的噩梦了,这一去还怕是要被吓破了胆子。他本就不寄希望于余文能够守住此事,既然已经被陛下捕捉到破绽,那一切就都是隐瞒不住的。但这其实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因为此刻早就有人在外,将此事真相宣扬天下,既然这场婚事已经是万众瞩目,那倒不妨再沸沸扬扬一些,介时举国人尽皆知,自有民心所向自觉抗衡圣旨。满朝文武,食君之禄,陛下可以忠言逆耳不去在乎,那天下人的劝诫阻拦呢?孰轻孰重,自有百姓黑白分明。承国已经被一个女人害得消沉的近十年,如今难不成还要重蹈覆辙?百姓们哪个不是渴求安定稳妥的,若是再让他们过这样一个十年,没有谁会同意的。人心本就是复杂而又简单的东西,能够想出最阴毒的计策,也会轻易为人所用,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他只愿此事风波能够迅速平息,承国安稳,万氏安稳,一切就都是再好不过了。面对着广袤无垠的穹顶一声叹息,他缓缓的摇了摇头,这天色可并不算好,果然是上应天象,下合人愿。无论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承国都是断然容不下一个手握权柄的女人,陛下的后宫中哪怕是交到一个无才无貌,一无是处的女人手中,也决不可纵容豺狼虎豹横行妄为。徐而迈起有些沉重的脚步,他一步步落得极稳,不慌不忙的迎着吹来的凉风向前,一身锦绣威严的官袍微微被卷起。“万相爷留步!”一声低喝传来,一人瞬间阻住了他前进的去路。“谁?”蹙眉冷冷一暼,他不悦的停了下来。“参见相爷!”竞衣颔首垂眸,退后了一步拱了拱手,却丝毫没有让路的打算。“你是竞衣还是宿衣?”万祜沉默的眯眼打量了他片刻,冷“哼”了一声,张口问道。他曾经是见过陛下身边这些人的,只是已经是许多年前有所交谈了,陛下不亲近母家,这些人自然也不会再在他面前出现。“回禀相爷,卑职是竞衣。”竞衣不卑不亢的应了一声,面上有笑,眼底无笑,客气却也疏离的对待眼前人。“你有何事?竟在此处拦住本相的去路,莫不是陛下有所吩咐,要宣本相也去御书房见驾不成?”万祜数不上和善的冷冷回道,他倒是不信,陛下能在召见余文的同时,将他也宣过去,更何况那里还是御书房。他曾经在数十名大臣在御书房丧生之后,盟咒发誓此生不近御书房周围百米,此事不是朝野人尽皆知,就连百姓也有所耳闻,更因为这坚贞不屈之举,对他极致推崇,民间皆是赞誉褒奖不断。他不信此事陛下会一无所知,亦不信他能强迫于他进御书房,所以才会这般有恃无恐的出此一言。“陛下怎会勉强相爷做不愿之事,无论如何来说,您也是陛下的外祖,可是血脉至亲。”竞衣颔首低眉,配合着笑了笑,态度不远不近的开口道。“是陛下先前曾吩咐过卑职,若是见到老相爷务必要留您一步。”“哦?”万祜目光一凝,沉沉的打探了竞衣一眼,似笑非笑的挺直腰身,问道:“陛下留老夫做什么?如今御书房中召见的可是余文,老夫怕是当不起陛下的抬爱,怎敢叨扰?”他此言不可谓不犀利,言间指责怪罪之意可谓是异常明显,更何况他已知叶宸枫召见余文所为何事,偏偏做出一副一无所知,无辜含冤的姿态来。竞衣再次拱了拱手,含笑上前道:“陛下自然是有更为要紧之事要交于老相爷,这才命卑职早早在此守后,更何况毕竟亲疏有别,陛下与老相爷的情分,哪里是外人能比的上的,也只有先行打发走外人,一家人才好说话,还请老相爷万莫怪罪。”“老夫有何怪罪不怪罪的,陛下无论如何决定都此事有深意在的,为人臣子不该妄自揣摩圣心,只是如今天色已不早,有什么话是不能留在奏折中说的,本相还是不去占陛下的休息时间为好。”万祜心底隐约已经察觉了几分竞衣的意图,他就是前来拖延他离开皇宫的,虽然他不知将会发生什么,但却深知久留必然不妥。虽说如今宫外的局面没有他,依旧能安然进行,但他还是更出去亲眼看到才放心得下来,越是有此念头,他越是不愿多做纠缠,只想尽快甩开竞衣,畅通无阻的离开皇宫。“老相爷此举怕是不妥,陛下虽未明令下旨,但这可是金口玉言,老相爷何必着急这一时半刻回去,还是等到陛下来此一见,介时老相爷若还有什么话,也好对着陛下直言。”竞衣恭敬的俯身垂眸。万祜神色微凉了几分,一只脚迈步了一步。“卑职亦是听令行事,还请老相爷高抬贵手,莫要为难。”竞衣目光一晃,一抹幽光明灭,依旧不避不让的挡住他的去路。这条路他绝不能让开,陛下只要一时未到,他就不能放万祜离开皇宫,虽然他如今仍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陛下的命令必然不会有错。万祜近来一反寻常,其中定然是有着非比寻常的原因,虽不知拦住他的去路能否帮到陛下,但他愿意竭力一试。万祜拧眉,见他态度坚决的不肯让路,心中略有疑窦,但此时仍在皇宫之中,且他一直态度恭敬,又不好如何发作,只能心底默然按下不表。抬手甩了甩袖子,他缓缓冷笑一声,收回迈出的脚步,倒也不再多做为难。“既然如此,那本相就在这里等着,看一看究竟陛下有何吩咐,还需要派人贴身紧随,一步不肯落下。”万祜难掩言间不悦之意,冷冷扫过竞衣一眼,负手身后,沉沉的板起脸来。第245章 事态暴露竞衣陪着万相站了已有两刻钟,头上天色阴沉风声大作,二人折回廊下躲避,空气中弥漫着清冷而萧索的气息,便是站在背风处,依旧能感到严寒紧逼。“陛下何时驾到?你怕不是存心糊弄老夫。”万祜冷冷一声讽刺,面对竞衣沉了目光,一副盛气凌人的责难态度,暗中一颗心却悬浮不定。“万相爷且耐心再等上片刻,假传圣旨可是斩首重罪,卑职怎该欺瞒糊弄于您。”竞衣略一颔首,依旧恭恭敬敬的答道,面不改色。哼,就算是假传圣旨,陛下也会庇护于你!万祜心底对此说辞不屑一顾,只是却不能表露出半点抗拒之意,毕竟是担着圣旨威临的名头,若是稍有含糊,难免被有心之人刻意记下,暗中兴风作浪挑拨是非。竞衣寸步不离的守在此处,心底始终是淡然坚定的,陛下自有陛下的道理,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没有命令传下,他就会坚定不移的守候在此处。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万祜一时也拿之无可奈何,只能暂且忍下心中郁气,耐着性子与严寒等在此处。就在他已经在考量是否要以年迈体虚的理由晕上一晕的时候,终于有人姗姗来迟的迎了过来。“万相爷久侯了,着实是看老奴的不是,这上了年纪就是腿脚不利索,走路也是磕磕绊绊的,这厢向老相爷赔不是了。”怀济一张笑脸万年不变,煞白阴柔,让人看着心底看着发毛,仿佛被什么毒蝎盯上一般,骤然激灵的绷紧身体。他如此放低姿态,将一切全揽在自己身上,又先发制人的赔礼道歉,万祜一时倒不好发作些什么了。本来若是没这一番话,他就算是唐突冲撞一下陛下,那也是情有可原,旁人无可指摘的,但如今再借题发挥,倒显得他失了胸襟肚量了。“怀公公严重了,本相等上一等本来倒也不打紧的,还是公公需要保养好身体,陛下毕竟是您一路看着长成的,扶持之情可非旁人能轻易替代的。”将场面话说足了,万祜虚情假意的寒暄一番,话锋一转又入了正题。“不知陛下留住老夫是何意思?可有宣召。”怀济何等精明,万祜嘴上不言责怪之意,后边这句话暗中却还是在这质疑与不满的,毕竟是心不甘情不愿,倒也是意料之中。“万相爷放心,陛下自然不会平白无故的留您脚步,那必然是有要事相商,还请相爷这边移步,老奴这便领您去见陛下。”怀济含笑拱手,一侧身让开了身前路,不动声色的与竞衣交换了神色。万祜顿了片刻,当先迈步走在了前边,心中却忍不住暗暗嘀咕,这陛下刚召见完了余文,这便又要见他,这朝中可都是些存心观望见风使舵的人,立场摇摆不定,等到回去怕又是一场踏破门槛的登门拜访,如此多事之秋,陛下竟还如此明目张胆的行事,果然君心难测,真不知到底是何用意。怀济一言不发的追在他的身后,见他神色未曾出声惊扰,但再后边竞衣却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他离开了前朝,最快速度便赶往了宫禁深处。一堵红墙之后,禾衣神色严峻的等在后边,目光中带着凛冽寒意。“怎么这般紧张?”竞衣一转到这边便感受到了她身上寒意,心底亦是瞬间绷起了神经来。禾衣并不是轻易喜怒形于表面的人,上一次见她这般紧张还是三年多以前陛下受了一剑的时候,如今这样寒气逼人,那定然是发生了不小的事。禾衣回眸凝视他一眼,默然沉了一口气,“怕是大事不好了。”“什么大事?能让你也变得这样情难自制?”竞衣态度瞬间正了几分,心底高高悬起,难得的带了紧张的神情。“陛下辛苦筹谋良久的婚事要被手下那群人给搅了,算是大事吗?”禾衣叹息一声,只觉一身力气无处发泄,只能闷闷的反问一句。“是余相做的好事?”竞衣神色蓦然一寒,陛下今日宣召余相入御书房,那地方素来是余相避之不及的,陛下如此态度,怕是余相难以幸免。他伴君多年,怎么说也算是能读懂些陛下的心思,夜王重不重要,能不能动,他自然是心底澄明如镜,可叹总有人要挑一挑底线。“呵,这倒还真不是余相,他不过是旁人手中的刀,用来打了迷魂阵,阵前也就是个卒而已。”禾衣心底一阵愤懑,她是真的为陛下扼腕叹息。为了今日,三年前的一剑穿心,陛下都硬生生的捱在了身上,这些年来更是步步为营为此煞费苦心,事到临头却一波三折,一个个文武大臣家国大事上懒得费心,却偏偏抓住此事不放。“你怕是怎么也想不到,秋后的蚂蚱还能蹦跶到房梁上,余文纵然是另有心思,却被万相爷抓到痛处,只这一点那就是前功尽弃,做了别人的手中盾,指下棋。”心中百转千回,禾衣神色黯淡,却忍不住切齿咬牙,怎么这一次万相竟如此聪敏,事事周全稳妥,步步算计的恰到好处,这简直就是起死回生的一步棋,可谓是一箭三雕。不只让他自己和万氏一族脱离了险境,还成功的拖了余相下水,更反将了陛下一军。竞衣闻言亦是心下讶然,他原以为陛下命他拖住万相脚步,不过是为了制衡余相,倒也不算是至关紧要的事情,不成想此事背后竟然是万相,这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了。“万相做了什么?”想到陛下严令留下万相在宫,他即刻便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肃然问道。禾衣闻言神色一变,目光更是冰冷了几分,继而一字一句切齿道:“我倒是想知道,万相爷到底是从何而知夜王殿下的身份的?更何况有关性别隐秘,他与夜王也不过数面之缘,我不信夜王会如此大意,被他轻易察觉到了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