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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美人》TXT全集下载_6(1 / 1)

苏衔怔了怔,无辜地转过脸:“御史大夫,我记得你也有几个侍妾?”御史大夫蹙眉:“那又如何?”苏衔:“你知道她们的父母都是谁吗?”“你……”御史大夫顿时噎声。“那我为什么要知道?”苏衔人畜无害地微笑着,“再说,就算真是又如何,难不成我堂堂丞相出巡走访为民办事还要挑着来?与自家侍妾沾亲的地方便要避嫌不管?那敢情好了——”他顿声,又朝皇帝一揖,“陛下赶紧着人打听清楚,后宫的诸位娘娘都是何方人士,日后这些地方的大事小情陛下切莫多管,否则便是假公济私、滥用职权,要被纠阂的!”“你——”年逾六十的御史大夫已被气得面色通红,“你这登徒子!休要在这里搬弄是非!”多年的积怨直冲面门,御史大夫撸起袖子冲向苏衔。左右的朝臣一看,大惊失色,赶忙七手八脚地上前拦他:“大人?大人息怒!”“大人,这是早朝!陛下看着呢!”“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啊——”“嘿。”苏衔笑一声,袖着手挑事儿,“你说你一舞文弄墨的文官,怎么还爱动手呢?殿里也打不开啊,要不咱外头练练?”御史已被团团围住,人群中,只见一只手不忿地挣出来:“混账!”“嘘——行了行了!”朝臣们的声音愈发慌张,“消消气消消气,您哪儿打得过他啊?”“忍了忍了,来日方长!”“低头不见抬头见,您这是干什么啊!”众人七嘴八舌地全在劝御史大夫,主要是因为不敢跟苏衔多嘴。苏衔无奈地叹息摇头,俄而又端端正正地朝九五之尊施以长揖:“若是没别的事,臣先行告退。”皇帝已年过半百,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朝臣们意见不合起了争执更已不足为奇。只是这般明摆着一方挑事闹得鸡飞狗跳的场面他纵使三年来已见了无数回,还是头疼。又见苏衔这般没心没肺地施礼就要走,皇帝一张脸阴了下去。揉了太阳穴半晌,才叹气:“去吧。”于是御史大夫还在骂,群臣还在劝,丞相已潇洒地走了。.丞相府里,因为苏衔不在,谢云苔难得地彻底闲了下来,连更衣都省了。她便耐心地一直在回答苏婧的问题,来来回回就是两个:“爹怎么还不回来呀?”“爹什么时候回来呀?”小姑娘生得白白嫩嫩,声音又甜甜软软,再问也不让人厌烦。而且她也并不扰谢云苔,谢云苔偶尔去沏个茶洗个手亦或拿点东西,她就乖乖在她身后跟着,边跟边问。“爹什么时候回来呀?”大概在苏婧问到第几百遍的时候,谢云苔刚要答话,抬眸看见遥遥走来的身影,眉眼一弯:“爹回来啦!”苏婧立时转头,目光定住,飞奔而往:“爹爹——”跑至一半,一道黑影从苏衔神色闪身而来,一把抄起苏婧。谢云苔离他们约莫三两丈远,看得一滞,苏婧的哭声旋即传来:“哇——”下一瞬,苏衔也闪至跟前,伸手将苏婧夺过,声音冷冷:“我女儿你也敢吓?”“……我没想吓她。”黑衣男子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被说得一脸抱歉,挠一挠头,跟着又注意到谢云苔,“哎,又换位嫂夫人?”苏衔:“……”“什么嫂夫人。”苏衔寒着张脸,抱着苏婧从谢云苔身边走进院中。进屋时被吓哭的苏婧已不哭了,红着脸一抽一抽地打量黑衣男子。谢云苔行至门口瞧了瞧便要去上茶,苏衔的声音传来:“把门关上,都不许靠近。”说着给苏婧抹了抹眼泪,又道:“阿婧也出去玩,爹晚些来找你。”“好。”苏婧点一点头,就主动从他膝头滑了下去。跑到门口拉住谢云苔的手,软糯糯地跟她打商量:“姑姑陪我去园子里好不好?”“好呀。”谢云苔抿笑答应,想着在外玩久了大概会冷,折去房中给她取了件衣服加上。二人的身影很快从院中消失,沈小飞的目光也收回来。嘴角扯了扯,他笑说:“啧,非得玩这猫捉鼠的游戏,怎么样,这回惹麻烦了吧?我看身边还是没有女人最安全。”苏衔不理他的调侃,倚向靠背舒了口气:“怎么回事,说说吧。”沈小飞也一喟,径自在旁边找了张椅子坐下,就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事情是从大约半年前开始的。半年前,苏衔身边的第七个通房许婉眉因为被人收买,被苏衔赶出府。她比阿致聪明些,没做不必要的挣扎,走得便很利索,也没丢个手指什么的。但苏衔为人谨慎,还是让暗营暗中盯了她一阵子,这一盯就发现她竟还与宫中有些联系。是宫中有人安插她来府里盯着他?苏衔起初是这样怀疑的。细查下去却发现不是,发现许婉眉是在为宫里找什么药。苏衔不仅在官场上人脉颇广,通过暗营亦可与江湖联系,普天之下的药没什么他找不到的。他便授意实为暗营眼线的醉香楼将这药给她,前前后后给了三次,果不其然每次都进了宫门。那药诡秘得很,不仅价贵,效用在江湖上也有诸多传言,一时连暗营都验证不出究竟是干什么的。苏衔想这背后怕有大局,不敢掉以轻心,亦不敢打草惊蛇,只得先让沈小飞继续盯着。前前后后又十余日过去,沈小飞在宫里摸出了端倪。沈小飞告诉他:“宫里与她接头的人也很谨慎,药每每入了宫门,总要转个十余手。前两次都跟丢了,这回我加派了人手一刻不敢放松地瞧着,是到了玫妃手里。”“玫妃?”苏衔皱眉,“那是谁?”“陛下去年新封的,眼下正宠冠六宫……哎你竟然不知道?”沈小飞一脸新奇。苏衔烦躁脸:“我没事打听陛下的后宫干什么。”又问,“那玫妃可有什么蹊跷之处?”“有啊。”沈小飞点头,“这玫妃娘娘才二十出头,早先与皇长子相识,后来封了妃,亦常以庶母的身份对皇长子嘘寒问暖。哦我还细查了……许婉眉弄药是从中秋后开始的——中秋宫里办家宴时玫妃与皇长子都到御花园散过步,碰上过!”沈小飞说得有些兴奋,端是一副探究深宫秘辛的神情。苏衔的眸光却一分分沉了下去,一片阴翳。“……”沈小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些事情,哑了哑,吐舌,“我也……没别的意思哈。”苏衔抬眸一睇他:“还有谁知道?”沈小飞:“没人了,我刚查明就来告诉你了。”苏衔又问:“师父呢?”沈小飞:“我爹最近出京办差去了,我见不着他。”“好。”苏衔颔首,“别跟他说。”“……”沈小飞憋了会儿,“你要我骗我爹啊?”“怎么叫骗呢?”苏衔气定神闲,“就是晚一些告诉他,不骗。”沈小飞又道:“那陛下那边……”说到一半他反应过来,“哦,你不告诉我爹就是为了不告诉陛下对吧?”苏衔:“嗯。”稍稍静了一息,他又说:“想个法子,办了玫妃。”沈小飞倒吸凉气。.不觉间十天过去,苏衔自正月十六时忙起来,日日都要去宫中上朝了。谢云苔并不太打听宫中朝中事,但毕竟身在相府,总会听说一点儿。她便听闻宫里的玫妃娘娘自年初时起突然病重,身上忽冷忽热,总昏睡着。府中小厮不禁感慨:“唉,若是熬不过去,那可真是红颜薄命!玫妃娘娘才二十出头的岁数!”正月廿七的早朝时间格外长些,苏衔临近晌午才回府,谢云苔如旧着了绿衣进屋上茶,又福身打算告退换白衣来研墨,却被苏衔叫住:“谢云苔。”谢云苔驻足,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两眼,递了本奏章给她:“刑部递来的,你家的事。”“什么?”谢云苔浅怔,他又说:“你父母告了程颐。”谢云苔不解,他们不过小门小户的事情,就是牵涉县令,理当也闹不到朝廷才是,怎的折子还送到当朝丞相手里来了?翻开折子一扫,映入眼帘的罪名令她一懵,奏折在轻颤中落地。上面写的罪名是:忤逆。作者有话要说:本章随机送100个红包,么么哒!第16章忤逆之罪会交到苏衔手里,便在情理之中了。大恒幅员辽阔,大多案子自当是各地自行查办的,但忤逆之罪有所不同。大恒皇帝以孝治天下,这样的罪名告起来十之八|九都会经由层层官吏呈交朝廷,最终由天子御笔亲批,让天下皆知。谢云苔一时手脚发凉,苏衔觑了眼掉在地上的折子,语中不无玩味:“你知道忤逆之罪若定下来,便是死罪吧。”继而语调上扬:“是不是舍不得?”“……没有。”谢云苔摇摇头,俯身将折子拾起,放回桌上。她确是知道忤逆是死罪,也因此一时懵然——那毕竟是与她一起长大的人。可她也更要清楚,他们之间从此没有关系了。是他先对不住她的。“真这么狠?”苏衔轻笑,慢条斯理道,“这案子争了一个早朝未果。有些人觉得养育之恩大过天,他将养父母赶出家门,理当严惩;也有些人觉得他虽是你家的养子,然未曾正经过继,你父母算不得真正的‘养父母’,这忤逆之罪也就不能成立。”说着他语中一顿,目光再度落在她面上,单手托腮,一副慵懒而带探究的模样:“陛下的意思是让我一手办了。啧——”他又笑一声,“你要是舍不得,跟我直说啊,我饶他一命。”这话令谢云苔心底倏然松动。有那么一瞬她真想让他放过程颐,因为她既没想过让他去死,也没想过送他去坐牢。——不是“不想”,而是“没想过”。但她终是摇了头,轻轻道:“忤逆之罪是儿女对父母的,告他的是奴婢的爹娘,不是奴婢该插手的事情。”苏衔眼眸眯起:“你当真的?”谢云苔点点头:“丞相大人与刑部的诸位大人秉公议定吧。国法森严、天理昭昭,奴婢想总有个适合他的去处。”他注意到她语声那句“丞相大人”,自知她公事公办的意思,嘴角搐了下。小狗腿,大事上拎得还挺清楚。他原只是想一探这原本的未婚夫在她心底还有几分分量,现在倒想好好夸她一下了。略作忖度,苏衔朝她招手:“过来。”便见少女微微一怔,盈盈抬头,不解地走向他。他伸手一揽,她不及躲闪,轻叫着坐到他膝上。苏衔噙着笑在她侧颊上一吻:“小丫头,爷晚上带你出去玩吧。”再抬眸,她脸已经红透了,剪水双瞳愣愣地打量着他,盯了半天,小心询问:“公子怎么啦……”“傻样。”苏衔蹙眉,松开她,兀自抱臂倚向椅背。让他有点意外的是她竟没有立刻从他腿上弹起来,仍那样坐着,只是坐姿拘谨,一副逼着自己乖巧的样子。是因为没了未婚夫,所以她随遇而安了?苏衔饶有兴味地揣摩着,打哈欠:“出去玩玩罢了,有什么怎么了?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那时候我最不爱在府里闷着。”说着抬手,他修长的食指在她鼻尖上一刮:“说吧,想去哪儿,京里由着你挑。”谢云苔一滞,被问住了。京里她不熟呀。从前偶尔会与母亲一道进京逛集,可逛集总要买东西才有趣,现下她欠了他两千两银子,手里哪还有闲钱买东西?除此之外,她就只到过相府与牙婆那里了,再就是勉勉强强在醉香楼的厅里做过一会儿,其他地方她一概说不出。可他在等她回话。谢云苔绞尽脑汁地思量了一下,含含糊糊道:“那……公子那时候去过何处,就带奴婢去走走?”他“哈”地笑了声,凝神斟酌,很快点头:“好,那用完晚膳你来找我。”谢云苔不做多想,点头答应了。用完晚膳她依言再度寻来书房,进屋就看到苏婧屁颠屁颠跑过来,伸出小手往她身上一扑:“爹爹说要带你出去玩,没法带我去,回来之后你告诉我好玩的事情好不好!”谢云苔浅怔,颔首细看,苏婧眼中是有几分失落的。但成长经历让她没有多提要求,语气也还欢快着。她想了想,试探着问苏衔:“不能带她同去?”“实在带不了。”苏衔摇头,招手将苏婧叫到跟前,声音放缓,“有些地方要等你大一些才能去。你好好待在家里,爹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苏婧从前很少被人这样和风细雨地哄着说道理,眼中的低落顿时一扫而空,点头道:“好!爹爹早点回来喔!”苏衔嗯了声,便将她交给周穆,自己与谢云苔一道出了门。二人走出次进院门,外面便是苏家大院的外墙,正门在南侧,两道墙间的夹道平日里都没什么人,空荡安静。苏衔在半道停住脚伸手:“来。”谢云苔:“嗯?”“我抱你。”他道。她懵住,不及多想就见他一步上前,一把将她他横抱起。他比她高出不少,长手长脚还有内功,她连挣一下的余地都没有。下一瞬,谢云苔只觉耳边疾风骤起,愕然举目,府中亭台正从身下划过!“啊——”她禁不住地叫出来,又硬生生噎住。不敢往下多看,她心惊肉跳地抬眸看他,月色朦胧下他的侧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竟然真的有人能飞檐走壁!谢云苔惊讶不已,她从前只在话本中见过这样的事情。她曾在见程颐后被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来的他截住过,也见过他一闪身就往前了几丈,从沈小飞手里“劫”走苏婧,但她还是不知道他有这样的功夫。她怔怔地盯着他,他很快察觉到她的视线,笑问:“好玩吗?”谢云苔脱口而出:“好玩!”他又道:“怕吗?”“……”她认真思索了一下,好像其实心底的害怕比觉得好玩更多,讷讷地点头:“也怕的。”苏衔嗤地一声笑。傻死了。之后谢云苔再没敢低头,也不敢多想现下离地到底有多高。只得紧紧地缩在他怀里,目光紧盯天边的月亮。月亮是不太变的,纵使她听着耳边风声知道现下速度极快,盯着月亮也还是能放松一些。直至苏衔稳稳落下。“下来吧。”他手上拍拍她。飞了这一路,他清楚地感觉到怀里的小傻子越缩越紧。谢云苔暗自松气,从他怀里蹭下来,脚一踩便发觉底下并不平,再抬头定睛,面前殿阁错落有致,星星点点散向远方,自己俨然在一个高处、在一处殿顶上,脚下该是房瓦。苏衔在她身边抱臂四顾,口中悠悠:“我也有日子不这样玩了,让我想想什么地方有趣。”几是话音刚落,他就找到了地方,一指西边:“啊,那边好,走。”刹那间谢云苔又双脚离地,这回苏衔没打横抱她,只是单臂一揽,胳膊垫着的地方让她脸上微烫。所幸这回落下来的也快,还是落在一处房顶上,他让她等着,自己纵身跃下。谢云苔并不知这到底是何处,却感觉到他想干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独自留在房顶上不免紧张。他倒很快回来了,手里多了几个火折子,还有打火石。谢云苔梗了梗脖子:“公子要干什么?”“你来看哈。”他抱着她跳到屋后,熟练地将窗纸戳了个眼,“看见屋里的炭没有?”她不及他夜视能力那样强,但仔细分辨,也能看到屋中有一个个小山般的轮廓,便点点头:“看见了。”“我刚才翻进去瞧了,都是最劣质的黑炭。”苏衔啧声,“那些个宦官坏得可以,上等的银炭被他们卖了中饱私囊,拿出其中一两成的银钱买来这些,敷衍那些不得宠的嫔妃。”说着打火石咔咔一敲,火折子点燃,谢云苔面前火光骤亮。火光那边,他笑意满满:“来,咱放火把它烧了,事情就会闹大,风声一紧他们便不得不将钱吐出来,置办些银炭。”谢云苔:“……”他语中的字句令她心惊:“宦官”?“嫔妃”?“宫正司”?她讶然开口:“我们是……我们是在宫里吗?”苏衔点头:“对啊!”明明心里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见他这般理所当然的点头,谢云苔还是眼前一黑。紧接着,她一把抓住苏衔执着火折子的手腕:“别……公子别闹!”平常她万不敢这样跟他说话,现在实是吓坏了,“哪能在宫里放火?这若让人知道……”他不耐地一咂声,任由她抓着,手腕一甩,火折子砸在近在咫尺的窗纸上。离得这样近,火星子立时溅起来,谢云苔惊得往后一躲,目瞪口呆地看着火苗迅速蹿起。“公子你……”她连嘴唇都在颤,他浑不在意,“贴心”地又打上一支火折子,递给她:“呐,你点一个。”谢云苔只想当场给他晕一个。他明明是说带她出来玩,怎么……怎么就变成烧宫了呢!他是堂堂丞相或许不怕,可她会被凌迟的吧!“唉你没劲。”看她不打算接,他还嫌弃上她了。信手将那另一只火折子往另一扇窗上一丢,也懒得多看火势,抱起她纵身跃起。“走水啦——”夜色中,喊声在背后渐次响起,又迅速变远。谢云苔大着胆子将目光越过他肩头偷看了一眼,只遥遥看见火光冲天。这个人,真是人间妖孽。不只长得妖,行事也邪性。她自顾自想着,视线收回来,在他妖异的脸上定住。他还在不满地咂嘴,自言自语地抱怨:“自己要来又不敢动手,你们女孩子真没劲。”“……”谢云苔眉心皱了下,心里莫名地委屈。“旁的男人也不敢的。”她小声争辩。再说,怎么是她“自己要来”?!他只听到她的语气,却没听清她在说什么,挑眉低眼:“什么?”她一下子又怂了,哭丧着脸:“奴婢没说话。”作者有话要说:其他男主:女人,你在玩火。苏衔:走,女人,我们去玩火!======================本章随机送100个红包,么么哒第17章罪魁祸首早已逃远,皇宫西边却还乱糟糟一片。满屋的炭越烧越厉害,哪有那么容易扑灭?这混乱一直持续了大半夜,最后一个火星子灭掉时,院中已是一片狼藉。掌炭的宦官早已气得脸绿,在自己屋里拍着桌子,指着手下骂:“平白无故还能起火,你们都是饭桶吗?”几个宦官跪地不敢言,就听着他骂。眼瞧着他这火气怎么骂都消不下去,指不准一会儿就要打他们一顿板子消气,终于有人壮起胆量,小心地开口:“公、公公息怒……这事,这事公公瞧着……像不像早年那个……紫宸侠?”掌事宦官面色一白,下一刹,他抄起茶盏砸了过去:“侠个屁!”“紫宸侠”一度是宫里最大的传言,又是最有鼻子有眼的传言,宫中许多人都遭过他的罪。之所以有这么个称号,是因他来无影去无踪,大多时候惹事不留踪影,偶尔有那么三五回被看到了影子,宫人一路追出去也追不到。唯有一次,有人清清楚楚看到他跃进紫宸殿隐遁无形。紫宸殿是天子寝殿,这般恶人入了殿还了得?宫人们当即禀奏御前掌事宦官姜九才,还惊动了暗营督主韦不问,轰轰烈烈地搜查了一个多时辰,却连一根可疑的头发都没找到。打那之后,“紫宸侠”这名号就传开了。宫中掌事无不恨他,但冷宫废妃与失宠嫔妃、还有任人欺负的贱籍宫奴却都盼着他来,因为他闹完事后他们往往能尝到些甜头,譬如冷宫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一年被他放火烧了,后来就不得已大修了一遍,废妃们都住得好了些。这个人前前后后在宫里闹了七八年,直至三四载前才消失无踪,怎么如今又突然出来了呢?掌事宦官咬咬牙,想说服自己不信,语气却已外强中干:“你们少给我来这些玄虚之词!老子一年到头就靠这些炭赚一笔,如今全折进去了!”手下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伏地屏息。.城中,“紫宸侠”本尊飞檐走壁,偶尔垂眸觑一眼怀里缩着的小美人:嘿,好玩。他第一次干放火烧宫的事情是十五六岁,那时他已在暗营学了六七年功夫,武艺初成又愤世嫉俗,看不惯宫里种种拜高踩低的不公,就四处行侠仗义。后来他到底读得书多了,知道这样的“伸张正义”没什么大用,再这样干便只是为了消遣。今天点点火明天放放虫子,后天戏弄一下刚进宫的小宫女,反正没人抓得到他。直到他当了丞相,自己也觉得这样不太合适,便不再为之。今日缘何又想起来了?与她那句“公子那时候去过何处,就带奴婢去走走”有点关系,但当然也不全是。——他私心还是觉得,戏弄她太好玩了。他想看看带来她烧宫,她会是什么样子。奈何她胆子太小,除了拦他就是发抖,倒变得也没什么意思。不过,受惊之后她缩在怀里的样子似乎更乖巧了点,苏衔想想,也不错。她就这么乖乖的,等一会儿回了府,他就把她撂到床上去。兴致勃勃地舔了下嘴唇,苏衔气息一沉,落入巷中,一墙之隔便是集市。谢云苔再度落了地,与他绕过灰墙,集市的喧闹映入眼中,她问他:“要逛集?”“嗯。”苏衔点头,一哂,“忘了溜去御膳房给阿婧弄点好吃的了,买些给她。”原来他还打算去御膳房行窃来着!谢云苔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二人步入集市,苏衔轻车熟路地寻向点心铺,左右看看,倒不知道买什么了。他只是知道点心铺开在这个位置,却并不曾来买过。他原也不是多么爱吃点心的人,偶尔馋一口都是让府里的厨子直接做来。现在让他拿去哄小姑娘……他没什么思路。巷口,一道不起眼的人影阴恻恻地盯着这边,半晌,悄无声息地退开、走远,消失在熙攘人烟之中。抱臂撇嘴,苏衔拉过身边现成的“小姑娘”:“你看哪个好?给阿婧挑几样。”“……”谢云苔怔怔,她也没来过呀。而后她的目光落在一道糕点上,糕点前头立了个牌子,写的是绿豆糕。但每一块都做成了五瓣花的形状,而且一朵朵颜色都不一样。谢云苔抿笑,指一指:“这个看起来好。”店里的伙计不需他们在多说话,就包了几块。她接着看,又注意到一道豆沙酥:“这个也好吧……”这回是蝴蝶形的。跟着她又继续挑了两样,一道是枣泥糕,做成了小舟的样子;还有个红糖包更有趣,只只都做成了小刺猬。苏衔在旁边一语不发地看着,她每挑一样他都在心底嫌弃一回:“幼稚。”“就喜欢五颜六色的东西。”“多大了。”“嘁。”等她挑完看向他,他不咸不淡地告诉伙计:“照着这个再包一份。”伙计“哎”了声,片刻工夫便手脚麻利地又包好一份。苏衔信手接过,谢云苔自觉地上前半步要帮他拿,但他只递来一份:“自己拿着。”她一怔,仰头望他:“给奴婢买的?”“不然呢?”他轻笑,将那份嫌弃显出来,从她身边走过,“还能让你看不让你吃啊?”“……”谢云苔心下隐有不服,她明明是在帮阿婧挑的呀!二人走出点心铺的同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檐上,深深夜色掩着他的轮廓,唯眸中精光凛凛。苏衔带着谢云苔继续往集市深处走去,不远处还有家酒馆,果酒卖得好,京里许多姑娘家都爱来买。嗯,她吃点心,再喝点酒,然后他吃掉她。苏衔自顾自想着,继而又自顾自摇头——算了,酒改日再喝。她吃点心,然后他就吃掉她,不然很像他酒后乘人之危。黑影在旁边商铺的檐上悄无声息地跟着,逐渐逼近。苏衔走进酒铺,引着谢云苔一睇几步开外挂满酒名的墙壁:“挑个喜欢的酒来。”二人一道上前,谢云苔仰头张望,心里七上八下——他为何突然给她买东西?她觉得怪怪的。“什么人!”一声断喝,堂中唰地一静,混乱又倏然炸开。黑衣男子拔剑直刺,剑光涔涔逼来!苏衔在闻得断喝的刹那便眸光一凛,下意识地抄起柜面上的算盘踅身挡去。“咔——”算盘被长剑挑开、碎裂,算珠崩落一地。“杀人啦——”尖叫声骤起,满屋酒客落荒而逃。苏衔顾不上看,低身横扫一腿将来者逼开两步,同时一把拽过谢云苔衣领,运力推出门外:“别碍事。”谢云苔只觉自己是被一股风里逼出的,站稳脚短暂一愣,已是一身冷汗。不敢多耽搁一刻,她头也不回地往外奔去,脑子里嗡鸣着,只一个念头还算清晰:回府求救!酒馆之中,苏衔咂一声嘴:“找人这么多的地方行刺,阁下有病啊?”对方黑布遮面,不做理会,再度飞剑次来。苏衔抿笑,负着双手,不慌不忙闪避两次。转瞬已人在刺客身后,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方镇纸,悍然向刺客拍去。千钧一发之际,刺客竟倏然回神,提剑一把将他打开。苏衔嘿地一声,也不在意,夺门而出,跃起便逃。真要硬碰硬,这人十之八|九打不过他。他在暗营之中常有句不要脸的话挂在嘴边:能杀我的人还没出生呢。只是无奈今天手头连把短刀都没有,对方长剑在身,他只能肉搏,就落了下风。但他到底还可以逃,他一身轻功乃暗营督主亲授,自属上乘。能追上我再杀了我的人还没出生呢,苏衔戏谑地想。忽而一弹指间,他发觉那紧追的气息声忽远。嚯地回头,苏衔向西看去,眼底一震。巨大的疑惑在他心底倏然绽开,迷雾陡然升腾。他并非第一次遇刺,朝堂险恶,想要他的命的人不在少数,但从未有人注意过他身边的人。因为人人都觉得他不在意。可这回,这人竟突然转身,向谢云苔追了过去。苏衔咬牙,转身倒追。这人轻功也极好,不觉间已逼近谢云苔,谢云苔隐有察觉,竟然转头,只见一柄长剑直刺而来。“喂!”苏衔大喝,翻身自他肩头跃过,顷刻间落于剑与人间。但闻“扑”地一声轻响——一弹指间,他运力击向刺客胸膛的同时,长剑也刺穿衣衫与皮肉,渗出一片殷红。苏衔深吸气,渐次传来的痛感令他撇了下嘴,掌心惯出的内力收回,反逼入体内,暂且将伤势遏住。面前刺客一声低低呻|吟,一口鲜血溢出。苏衔撑着没动,刺客一时难断虚实,短暂怔忪后终是决定保命要紧,提步奔逃。苏衔笑看着奔逃的背影,舔了下唇:“投个好胎。”同一瞬,刺客五脏剧烈,鲜血猛从七窍喷涌,轰然栽倒在地。几步之外,谢云苔早已僵在苏衔背后,手脚皆冷,麻意蔓延向四肢百骸。她久久地回不过神,直至苏衔后背洇出血来。鲜血宛如一朵殷红的花,在月白的衣衫上循循绽放。忽而一刹,苏衔蓦然栽倒,跌跪在地。“公子!”谢云苔尖叫出喉,惶然扶他。与此同时,一支哨箭呼啸着窜上天幕,声音刺耳得令她耳中也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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