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粲手臂都裸露在空气中,她感觉到一丝凉, 但也不是不能忍受。她摇摇头, “不冷。”温向彦于是放下心来,带她步入宴会厅。明粲不时环顾四周, 不经意间, 竟注意到了人群角落里的陈家夫妇。他们不似往日风光, 在宾客喧嚷的酒宴中只默默落座, 最多与旁边人礼貌性交谈两句。看起来冷冷清清。他们这次还是借了赵轩的光, 才得以出席。明粲眼睫轻垂,只片刻停留,便转向别处。这都与她无关。可是,她不想招惹别人, 别人反而总不安分地想要来招惹她。比如,她刚移开视线,余光就瞥见了不远处挽着赵轩朝这边来的温明珠。“温总。”赵轩来后,与温向彦寒暄了片刻,期间眼神总朝明粲瞟一眼,用一种了然的眼神暗示什么。明粲不喜欢赵轩这种极为不尊重人的目光,退后一步,躲在了温向彦后面一点点。温向彦感觉到了明粲的不悦,与赵轩交谈时,虽面上不显,但周身的气息悄然淡下了好几个度。赵轩自然也能感受到气氛的不对,打了个哈哈准备把这件事揭过去。“温总,您说巧不巧,我家明珠与你都姓温,说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他笑呵呵地试图把话题转移到温明珠身上,温明珠先是一怔,随后也陪着笑配合。温向彦先是没说话,先打量了温明珠一番,过了一会儿,才似笑非笑道:“是挺巧。”有种意味深长的感觉。转了下话题,气氛总算不再那么僵硬,赵轩又与温向彦说了两句,便准备离开。谁知道,在离开前,温明珠突然拉住了明粲。“我们也很巧呢。”她笑盈盈地看了眼明粲,再看了看温向彦,假意熟稔道,“居然又在宴会上见到了你。”赵轩不知道几年前的事,以为温明珠说的是前些天在拍卖场那一面,于是也顺着她的话笑着补充,“是的,明小姐主持的那场拍卖,实在精彩——”“四年前你和黎总一起的时候,可让我们吃惊了。”温明珠不想被赵轩带偏,索性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她牵过明粲的手,好像真的毫无恶意,半是跟明粲说着,半是解释给温向彦听,“那次之后还上了热搜,轰动了好一阵子,那可是黎总第一次带着女人出现在公共视野中。”她别有心思地观察了两秒温向彦的神情,状似不经意地提上了一嘴,“也不知道这次,明小姐你会不会又因为和温总一起出席,再引发一次轰动呢?”这话乍一听倒真的还挺像是随口的开玩笑,但仔细一品,就变了味道。话里话外仿佛都在说,明粲是在故意借着温向彦上位。温向彦眼神确实又添上了几抹思索,温明珠偷瞄一眼仍气定神闲的明粲,隐隐得意了三分。她以为温向彦已经对明粲有了怀疑,也不急着走,招人拿了两杯红酒来,一杯递给明粲,一杯自己拿过,手捧着高脚杯,稍微向对面倾斜一点,“好久不见,我们不然碰个杯叙叙旧?”说话间,温明珠又注意到了不远处黎渊的身影。她红唇一扬,故意拔高声音,“万一黎总看见了,当年他捧在手心里宠的女人,现在居然待在别人的身边,你猜他会有什么想法?”声音一高,很容易就能吸引周围人的目光。已经有人看了过来,其中不乏窃窃私语者,而黎渊在注意到这边的情形后,也抬步像是要走过来。温明珠胜利地冲明粲笑了笑,“我就随口一提,你别放在心上,来,碰个杯。”以为黎渊是来兴师问罪,或是在温向彦面前揭穿明粲的真面目,她得意的同时,也满是期待。明粲晃了晃杯子,盯着酒液流淌的轨迹,自始至终没有多给温明珠一个眼神。四年前的事被温明珠提及,旁边看热闹的有人认出了明粲,窃窃私语的音量变得更大了些。“我就说怎么那么眼熟,原来她就是黎渊之前养的那个女孩儿……”“当年黎渊那么宠她,不是还帮她穿鞋吗?现在闹成这样,还真是……”“黎总朝她走过去了,你说会是什么结果?”“谁知道呢……”……“咔。”一声玻璃被掰断的脆响。明粲把高脚杯生生掰成了两截。杯子倾斜,里面装的红酒洒出,正中温明珠的身前。转眼间,红裙被濡湿,暗红的一片极为扎眼。温明珠惊呼一声,低头望向自己胸口,满眼不可置信。“是不是想来一句,你居然泼我?”明粲勾勾唇,带点鼻音的模仿极为漫不经心,透着一股子恶劣,“当然,我也不是故意的,随手一泼,你别放在心上。”说完,她握着已经错位的两块玻璃,凑到温明珠眼前,漂亮的眼皮掀了掀,“不是说要碰杯吗?来啊。”温明珠脸色铁青,别无他法,只好把求助的重心放在了赵轩身上。赵轩也不想和温明珠呆在这里丢人,见温向彦没什么表示,往前一步挡在温明珠身前,“温总,既然没有别的事了,我就先告辞——”他话语猛地停住,视线一凝。一双手从明粲身后伸出,将明粲还握着的杯子残骸一个一个抽到了自己手中。是黎渊。明粲不用转头都知道是谁,弯着眼睛,在两块都被黎渊接走后,摊开了手掌。掌中还有几块碎玻璃。黎渊也不恼明粲这种得寸进尺的行为,反而颇有耐心地一点点拣掉,直至手心不再剩下一点残渣,他才开口:“下次注意安全。”“知道了。”明粲放下手,“谢谢咯。”这一幕极为仔细又呵护的场面,霎时让刚才胡乱猜测的看客们傻了眼。他们本来以为,黎渊上前,是为了报复明粲。却没想到会是这样温柔的画面。刚才黎渊在帮着明粲取玻璃渣的时候,眼神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丝毫没有了平日里杀伐果断的样子。更让他们震惊的是,温向彦也不过是站在一旁,任由他们这般互动,不置一词,像是纵容。怎么会是这样?!温明珠也是这样的反应,她嗫嚅着红唇,刚想说上点什么,就又被黎渊一个冰冷的目光杀了回去。“我前段时间就提醒过你,”黎渊抬眸,却没有直视温明珠,“管好自己的嘴,不要插足别人的私事。”这一句警告甚至染上了阴戾的意味,温明珠听后,不免打了个寒颤,心尖止不住地发悸。被这样警告,赵轩面子顿时也挂不住了,他脸色一沉,再也不顾温明珠的意愿,告辞后,便强行拉着她离开。在温明珠被迫转身前,许久不说话的温向彦,突然温和地笑了笑。他将明粲往前推了一步,“我想,你们是认错了。”“在此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侄女,温明粲。”此话一出,周围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声音,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寂静下来。黎渊把碎玻璃放回托盘上的手蓦地一顿。他低眸,眼中的深黑愈发深重,隐匿的情绪无人能看清。寂静也不过是片刻的寂静,在场的都是人精,不过转瞬间便明白了温向彦话里的意思。少顷,纷纷附和起来。“这居然就是温家那位从不露面的小小姐?”“一看这气质就不凡,果然不是一个人。”“是我们认错人了,多有得罪,还请温总多多包涵。”……温明珠还未完全转过去的身子一个不稳踉跄着往前跌了两步,显得有些失态。见她狼狈的模样,赵轩更是不想在这里久留,拉着她的力道加深。“温小姐。”在温明珠即将被拉走前,温向彦再次开口。“麻烦你转告一下你的父母,晚宴后我有事想与他们单独聊聊。”温明珠此时脑子里像是装了浆糊,不知道作何反应,只愣愣回了个“好”,就被赵轩生拉硬拽着远离了这里。事情解决,这里稍显凝滞的气氛还是没有恢复正常。黎渊深深地看向明粲,明粲无辜地冲他眨了眨眼,便找了个借口,跟温向彦说了声,不见了踪影。待到明粲的身影隐匿在人群中,黎渊才收回视线,表面维持着波澜不惊的状态。“温总,幸会。”温向彦用意味不明的眼神审视他良久,才礼貌地笑笑,“幸会,黎总。”-宴会开始后,接下来的流程对于明粲而言都过于无聊,由于身份得到了澄清,不时便有人来找她搭讪。她一一的拒绝了。宴会进行到一半,温向彦觉得明粲已经明显地厌倦了四处走动,于是把她带到了角落的休息区。这个地方比较偏温向彦领她过来时,没有什么人,只在半途遇见了这次寿宴的主角,钱老。钱老坐在轮椅上,眉眼慈祥,看见温向彦后,笑着拍了拍他肩,像是对待小辈一般,打趣道,“这就是你经常提起的那个小侄女?怪不得你舍得利用我的地盘来给她铺路。”温向彦欠了欠身,“想必钱老不会介意。”钱老爽朗地笑笑,摆手,“我当然不会介意,我看这姑娘面善得很,喜欢还来不及呢,你先过去忙你的,我带她去休息。”温向彦也就不再纠结这些,跟钱老道了个谢后,转身离开。明粲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候,推轮椅的人开始推着钱老往前走,钱老回头,看向明粲:“丫头,跟上我。”明粲忙应一声,跟了上去。“丫头,你今年多大了?”在路上,钱老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明粲聊了起来。“今年刚满二十二。”明粲照实回答,然后便瞧见了对方满意点头的样子。“二十二了啊……”钱老若有所思,“有没有中意的人?”明粲一开始还不懂钱老的意思,直到他远远往会场看了一眼,然后随口提道:“你觉得黎渊怎么样?”她这才明白过来,不免失笑,“暂时还没有关于这个的打算。”“这样啊……”钱老点点头,“也是,黎渊那小伙子,年龄确实大了些,十岁的差距,怕是会有代沟。”有代沟……明粲差点“噗嗤”一声笑起来。钱老没注意她憋笑的神情,往后看了看,指着推自己轮椅的青年,又提议:“这是我孙子,你看他怎么样?今年二十五,和你差不了多少!”那青年看起来很腼腆,偷眼看了看明粲,便垂下头,“爷爷,你别乱撮合人!”“好好好,顺其自然,顺其自然。”钱老没生气,笑眯眯地打趣。青年听后,有些尴尬地看向明粲,笑着挠了挠头,“你别介意,我爷爷就是喜欢愁这些,我都习惯了。”明粲冲他弯了弯眸子,表示谅解。了解到是同一所大学毕业,两人在路上相谈甚欢。聊着聊着,明粲总觉得自己后背凉凉的,只当是这里温度有些低,没怎么在意。不远处,黎渊在明粲第十次转头与青年说话时,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视线。他抿一口红酒,喉结滚动了两下。待到青年推着钱老离开后,他快速结束了与面前人毫无营养的对话,隐入了那处偏僻的休息区域。明粲正在揉自己的脚踝,感受到头顶有一片阴影,疑惑地抬头,便看见了站在她身前的黎渊。“黎渊?”明粲细眉微拧,疑惑道,“你怎么在这里?”“……休息。”黎渊睁眼说瞎话,在明粲身旁坐下。明粲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黎渊也跟着坐过去,甚至靠她更近了些。这样下来,饶是瞎子,都能看出黎渊的意图。明粲干脆不理会他,自己玩起了手机。待到她刷微博刷的有点儿累了,才听黎渊状似无意地问:“钱老似乎很喜欢你?”“嗯。”明粲目不转睛盯着屏幕,不给黎渊多的眼神。“他和你说了什么?”“他想给我介绍男朋友。”明粲手指停了停,抬头,恶作剧似的眨眨眼,睫羽闪动,漂亮得不行,“他第一个看上的就是你,可惜马上他又否决了。”黎渊拢了拢眉,“为什么?”“因为你年龄太大了。”明粲刻意加重语气,“你可比我大了十岁,他觉得不合适。”“……然后呢。”“就没有然后了呗,他想把他孙子介绍给我,可惜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意向。”明粲耸耸肩。“……”黎渊没有再说话,沉默着坐在明粲身侧,不知道在沉思什么。“你觉得……我真的年龄很大吗?”过了许久,黎渊才斟酌着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明粲沉吟片刻,点点头:“是有点,你想,我二十二岁的时候你三十二岁,我三十二的时候,你四十二,我四十岁的时候,你都五十了,而且我还听说男人到了一定年龄,性.功.能就会下降,特别是像你这种禁欲那么多年的,说不定憋久了,就真不行了,我可还年轻,不如找个小鲜肉……”“明粲。”听明粲分析得头头是道,黎渊忍不住唤她。“嗯?”明粲侧头,笑眯眯地看向他,“那么,黎总,你觉得我分析得对吗?”黎渊感受到了明粲语调里的戏谑,明白她是故意的,沉默半晌后,轻轻将手指搭在了她的锁骨上。明粲的皮肤很嫩,特别是锁骨和脖颈的位置,较之别的地方都要敏感一些。黎渊带着薄茧的指尖覆上的时候,她不免被刺激得颤了颤,“黎渊你干什么?”男人的指腹在她锁骨处若有若无地画着圈,明粲有点痒得受不了,想要躲开。“别动。”黎渊唇角隐隐扬起一点弧度,手掌握住她圆润的肩头,慢慢向上移动。明粲在听见黎渊的话时,仍改不了四年前的习惯,下意识便停住了动作。直到黎渊手放开,低声说了句“好了”,她才意识到,原来刚才黎渊只是帮她扶了扶肩带。肩头还留存着掌心略微粗糙的触感和温热的体温,明粲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便听身旁男人开口——“性.功.能的水平因人而异,不是所有人都会这样。”黎渊声音带着磁性的蛊惑,慢条斯理,“而那些三四十岁就不行的男人,我们一般称之为,肾虚。”明粲差点没憋住,又被黎渊一个瞥过来的眼神止住了。“如果你不相信,”他观察了会儿明粲强行把笑憋回去的表情,移开视线,优雅地整了整袖口,禁欲却又充满诱惑,“我们也可以试试。”“……??”明粲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黎渊从一本正经的科普突然换了个画风。望着背脊挺直,举手投足仍旧一派优雅贵气的男人,明粲忍不住舔了舔唇。不过说实话,要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矛盾,她或许真的想试试。黎渊的身材她最熟悉不过,宽肩窄腰大长腿,黄金比例,穿啥都好看。曾经每晚抱着他入眠时,她都能感觉到他腰部的有力,那双手臂的肌肉线条流畅又漂亮,能毫不费力地将她锢在怀中——打住。明粲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浮想联翩,“试试倒也不必,要是黎总真那么饥.渴,不如晚上去找您的五指姑娘。”说完,她起身,踏着匆忙的脚步,准备换个地方休息。“等一下。”黎渊忽然叫住她。明粲止步,没有回头,“还有什么要说的?”身后溢出一声轻笑,满是愉悦。黎渊望着明粲,向后靠了靠,“粲粲,比起称呼我为黎总,我更喜欢你以前那样叫我。”“叫什么?”明粲拧眉,回头莫名其妙地看他,“先生?”顿了两秒,她又冷笑一声,“你做梦。”语毕,她便如风一般翩然离去,顷刻间没了人影。黎渊坐在原地,并没有生气。他手掌摊开,面向自己,又缓缓收拢。女孩儿肩头的细腻触感,让他甚至有种上瘾的感觉。认清自己的心思后,黎渊便也不再否认,坦然接受自己爱上了明粲的事实。他刚才并没有指望明粲会答应。他只不过想再听她这样唤他一次。回想起女孩儿慵懒中难掩一丝软糯的声线,他阖了阖眼,良久后,又伸手,覆盖在了自己眼睛上。他这回真的栽了。——彻彻底底。棠芯城城整理:回来太晚累得一睡昏天黑地,醒来发现时间不早了……我躺平任打。今晚更新照旧,别担心。第27章 乖晚宴结束, 温向彦让明粲再等等他, 他还有一点事。明粲欣然应允,在楼底花园附近站着等他。这几天白天和晚上的温差都很大, 明粲自诩身体素质好, 来的时候也没带上一件外套,屈膝坐在花坛上。花坛很矮, 她坐下得又有点随意,看起来倒有种不顾形象的感觉。她抬头看天, 忽然有点想念海城。京城的空气质量不好, 晚上都看不见星星,全被大团的黑雾笼罩,不像她住的森山庄园,夜晚看看天, 心情就能直接被治愈。她捏了捏裙摆上缀着的一层薄纱, 注意力忽然被停车场一处亮灯吸引。车内灯光亮起,那辆车也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甚至就连启动的意思也没有。车牌号很熟悉, 因为这是她家的车。车窗贴了膜, 只能看见温向彦坐在驾驶座, 后方是谁她看不清。——居然在车上谈事情?明粲疑惑, 牵着裙摆站起来,溜到车后面,想着等温向彦事情谈完了,她就直接进车里。这时, 一道歇斯底里的男声透过玻璃,闷闷地忽然响在了寂静的夜空中。“就算她是我的女儿又怎么样?我有我自己的家庭,我凭什么养她?她妈自己吃错了药死了又关我们家什么事?!”“要养拖油瓶那是你们的事,当时她看样子就活不了了我可从来没认过我有这个女儿!”“担什么责?我说了,温向晚去死是她自己的事,你以为你们温家势力大就能为所欲为吗,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后面的声音越加激亢,明粲心情从一开始的迷茫,逐渐变成了清明。陈骏生在车里发疯,也不过就这几句,后面声音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车里的声音透不出来,明粲再也听不到更多信息,但光是那几句话,她突然就有些明白了过来。就像是突然被点醒了一般。虽然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但明粲心里隐隐已经有了猜测。陈骏生,就是她的……亲生父亲。而她不是被不小心弄丢的。她是被恶意抛弃的。她是他们家的拖油瓶,他们一家生活的妨碍者。一瞬间信息量大的可怕,陈骏生那几句话萦绕在明粲耳畔,使她恍惚了好一阵。脑中仿佛有重重迷雾,亟待拨开,她甚至现在就恨不得拉开车门把事情问清楚。但是她不敢。因为她除了这些,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又是一阵晚风拂过,无孔不入地侵袭着感官,明粲发了会儿呆,感觉手臂愈发寒凉彻骨。还要等多久。车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明粲以为是温向彦的谈话终于结束,下意识向自家车的车门望去。却发现车门依旧紧闭,被打开的是旁边车的车门。她刚欲收回视线,便撞上了黎渊投过来的视线。黎渊在与明粲视线相交时,不免感到惊讶。“明粲?”黎渊的眸色本就深黑得过分,比这夜色还要浓重几分,现下居高临下地看向明粲,明粲顿时有了种无所遁形的羞耻感。自己像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一样蹲在路旁,与对方矜贵冷淡的气场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她觉得自己应该在气势上压他一头,于是强撑着想回馈他一个目中无人的表情,可奈何注意力不集中,到最后变成了个哭丧着的颇为喜感的表情。黎渊手放在门把上,仍不冷不热看向她。少顷,他缓步朝她走来。明粲顺着他的动作盯着他发呆,当反应过来时,她的下巴已经高高仰了起来,男人高大的身影近在眼前。脱下外套一下将她脖颈裸露的肌肤包裹住,黎渊像是捉猫一样拎着她的后颈,把她拉起来。垂眸,他声线一如既往的淡:“先上我的车。”快要冻僵的肩臂霎时被温热包裹,冷冽而又熟悉的男性气息萦绕身畔,明粲竟下意识的感觉到了点安心。黎渊走在前面帮她拉开车门,明粲顺势便坐进了他的车后座,没有了冷风的侵扰,她终于舒服地长叹了一口气。狭小的空间内温暖又安静,与外面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要是困的话,可以在这里睡一会儿,等他们解决了,我叫你。”黎渊说着,在车里的饮水机前接了杯热水,递给后面的明粲。还挺贴心。明粲接过纸杯,轻道了声谢,小小地啜了一口。杯壁热腾腾的,水温合适,一口下去,便有寒气被驱散,明粲接着又喝了两口,才捧着杯子问黎渊:“那你呢?那么晚了还不回去吗?”“没必要早回去。”黎渊又给自己接了杯水,从车里的抽屉中间找出两粒药,准备合着水送服。“你干什么?”明粲眼尖地观察到了他的动作,皱眉问道,“生病了?”“没有,老毛病了。”黎渊神态自若,“止痛药和安眠药。”“哦……”明粲明白过来,又有些奇怪地倾身追问,“医生说过是什么原因吗?”“暂时查不出来,人的大脑结构太过复杂,很多事都说不清楚。”感受到明粲靠近了一点,黎渊的痛意明显下降了许多。他于是把药暂时放在一边,原本想揉一揉明粲的头发,手伸到一半,却又克制地收回。“你先休息吧,我帮你看着。”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黎渊手握成拳,放在唇边,低声道。明粲假装没有注意到黎渊的小动作,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西服外套,身体靠回椅背,“那就麻烦你了。”黎渊简单“嗯”了一声,就从后视镜里看见明粲闭上了眼。后座的女孩儿身量纤细娇小,他的外套能将她整个上半身裹得严实,西服的黑映衬得她抓着衣服的手指更加莹白如玉。她双眼合起,方才蹙起的眉毛被抚平,呼吸平稳又恬静,敛了满身利刺,看起来乖巧得过分。……黎渊眉眼也在不知不觉中染上点点温柔。-明粲不是被黎渊叫醒的,而是被门外一阵嘈杂吵醒的。( ?° ?? ?°)?棠( ?° ?? ?°)?芯( ?° ?? ?°)?最( ?° ?? ?°)?帅( ?° ?? ?°)?最高(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她睁眼,透过车窗看过去,就看见几个人围着温向彦的车,正把陈骏生押送出来。明粲眨眨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前的画面里,陈骏生带着手铐,被几个人围在中间,全无一丝骄傲,反而像是只落水的狗,既没了威风,又抬不起头来。哪里有她所听到的那些话语里的半点嚣张。“温向彦报的警,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黎渊也观察着窗外,缓声同她解释,“一会儿你自己亲口问他会比较好。”明粲点点头。温向彦的车前后四个车门都被打开了个干净,明粲悄悄躲在黎渊车里观察对面的温向彦,见他全程双手抱臂,面无表情。直到一群人把陈骏生押送进一旁等候的警车里,扬长而去后,他才抬了抬眸。明粲与他的眼神远远相合。她有点心虚地向后坐了坐,不确定温向彦是不是看见了她。车窗应该是贴了膜的,外面的人看不见吧……这样想着,明粲同温向彦对视了好一会儿,见他无动于衷,胆子稍微大了些。她转了转头,视线越过椅背,斜眼瞟向前面坐着的黎渊。男人衬衫袖子被挽起,半截肌理分明的小臂露在她眼前,锻炼得宜的身材在薄薄的衬衫布料下若隐若现,领带有些松,明明只是假寐了一会儿,浑身却带了点散漫又暧昧的气息。而她现在还披着黎渊的外套。明粲收回视线,再与一直看向这边的温向彦隔着玻璃对视,忽然就有了种隐秘的刺激感。竟然有了点瞒着家长偷偷交往的小孩子的感觉。明粲本想等到温向彦放松对这边的注意,再悄悄下车。却在下一秒,忽然见黎渊扣开了车门。他看向温向彦的方向,无奈地低声对明粲道:“下车吧,你舅舅已经看见我们了。”明粲唇角原本小幅度划起的一道弧度,猛地垮了下去。糟糕。她看了看自己睡得凌乱的发型和衣服,再看了看黎渊现下的状态。……这怎么跟温向彦解释?棠芯城城整理:见……见家长?第28章 不乖事已至此, 明粲不得不把外套还给黎渊, 然后开门下车,并在温向彦审视的目光下规规矩矩喊了声“舅舅”, 这才慢吞吞坐回自家车里。就算温向彦平时并不管她, 但也许是因为有着一个“长辈”的头衔压在那里,她对着温向彦, 总会觉得有点儿气势不足。黎渊倚在车旁,眼神一直跟着明粲, 直到她关上车门。温向彦没有立即将车发动, 他把窗户摇下来一点,礼貌地对黎渊颔首:“黎总,麻烦了。”黎渊也同他颔首:“举手之劳。”两人隔着夜色,眼神交流了半晌。温向彦没再说什么, 踩下油门, 驶离停车场。车行在夜晚的京城,月光清冷照下, 与不眠的街道交相辉映, 洒落一地喧嚣。杂音通过半开的车窗缝透进车里, 又消散在寂静的空气里。持续良久。许是温向彦全程太过沉默, 让明粲满身不自在, 她想了想,解释道,“我和黎渊之间没发生什么。”“你这个年纪,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 不需要向我报备。”温向彦听后,关了车窗,说,“但是你要记住,黎渊他毕竟薄情寡性名声在外,你也栽过一次跟头,做决定前先要考虑清楚,值不值得。”“我们温家的女儿,没必要在这方面受委屈。”心知温向彦这是在为她着想,明粲神色敛了敛,“我明白的,舅舅。”车窗一关,的确隔绝了外界的声音,但同时,刚才因为空气流通而不容易被察觉到的烟味,也让清晰地被明粲所感知到。她一怔,拉开车内烟灰盒,果然看见了里面散落的烟头。不是温向彦的。只一瞬间,被押走的陈骏生的身影涌入她的脑海中。她把烟灰盒推回去,整肃了一下表情,试探着提起:“刚才,陈骏生他怎么了?”“……”温向彦再次沉默良久。“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他依旧淡定地平视前方,只是语气里似乎沾了些犹豫,“毕竟该怎么处理,我们来就好,你什么也不用担心。”明粲抿抿唇,听他的语气,大概明白了过来,“……是关于我母亲的吗?”-回酒店路上,明粲整个人都有些不在状态。温向彦讲了一路,她也听了一路。警是温向彦报的,逮捕了陈骏生的同时,也逮捕了温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