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我在古代卖瓷器。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甜文搜索关键字:主角:唐念锦,陆宴 ┃ 配角:下本预收《阴鸷权贵的白月光》专栏求收藏~ ┃ 其它:甜宠,暖文,逆袭打脸一句话简介:我在古代卖瓷器第一卷 风雪慈州第1章 出事徽嘉二十六年,霜降。京城长镐的冬日不比北方,透着南地特有的湿冷和灰白。明威将军的病逝,令整个长镐笼罩在悲凉的气氛中,唐至文一家,便是在这样一个清晨动身离开了京都。一路上,舟车劳顿,那徐氏自然心中不悦:“早说那件案子,你别去掺和!如今可好,连累一大家子人随你去那蛮荒之地,你我不说,可苦了咱们两个孩子。”唐至文一路上听她埋怨也不少,知道不能与自家这个厉害的对着说,事事须依着她,否则便要闹得不得安宁。一路上两个马车,一新一旧。这前头稳当的车里,坐着他们一家四口,除去陈氏外,便是她那两个宝贝儿子。而后头的旧马车,车轮颠簸,拉着的是一家的行李,以及唐至文的小女儿,唐念锦。“京中那件案子办砸了,多少官员受了责罚流放,我们此去慈州,已是最好的结果。”唐至文摸摸自己的胡子,缓声道:“锦儿在后面,怕是身子吃不消,要不……叫她前面来坐坐?”陈氏听了这话,当即冷笑两声,道:“怎么?心疼她?瞧见那丫头我就来气,那后面一车的物件,不得人紧着盯着?”唐家大郎靠着车厢壁,也懒洋洋道:“这马车狭窄拥挤,如何挤得下别人?爹,你还是少操点心,别惹得娘不高兴。”唐家四个儿女,大郎唐浦整日无所事事,二郎唐渊多次科举不中,三娘早早出嫁在外,都是徐氏的儿女,唯独这小女儿唐念锦,是唐至文的亡妻所生。徐氏手段了得,她本出身不低,是个小官女儿,却宁愿当妾也要嫁入唐家。待唐念锦生母过世,她多番经营,才当了正室。唐至文被她管的死死地,唐念锦又是个软性子,早年失母,受了什么气都独自担着,也不哭闹。唐至文叹叹气,不再说话。后车阴冷破旧,也不防风,小姑娘在车里颠簸不说,寒冬天里,却是冻得双唇发白。但她死死咬着唇,想着这路走过,到了慈州,挨过去便好了。慈州不大,最出名的便是彭城,尤其是慈州的白地黑花瓷,就连唐至文在京城也有所耳闻。他们一路奔波,总算在年节前赶到了彭城。安顿下来不过几日,又听说彭城的习俗便是上山进庙祈福。徐氏担忧自家儿郎的前途,便要进山祈福,又说要带着全家儿女,纵然再是不喜,也叫上了唐念锦。唐至文初到彭城,要熟悉的公务繁多,便没有跟着去。徐氏原本与这同街的郑四娘聊的火热,见唐念锦唯唯诺诺跟出门来,脸便先冷了几分。她从前为了正室的位子,在外边端的是一副好后母的样子,如今不必再讨好唐念锦,也不必在外人面前做样子,自然是如何顺心如何来。郑四娘倒是未曾在意,只与她道:“我这家里还有几个瓷枕,都是陆家作坊里的上品,改日送你一个,也算是我这个街邻的一番心意。”慈州位处邯郸,属于北地,山间多有落雪,几人出门得早,到了庙里,徐氏便按规矩给两个儿子绑了红签,上了祈福香。从庙里出来,她与郑四娘走在前边,聊着聊着便说到了自家子女的婚事。郑四娘家中有个女儿,刚刚及笄,言语间多有暗示。徐氏嘴上说的好听,心中却是瞧不起这北边偏僻之地的人。她自家的儿子,自然是看着样样都好,将来要娶的必然也是名门贵家的嫡女。但经郑四娘这一提,她心思也活络起来,这家里那个小丫头如今也快十五岁了,早日将她打发嫁得远远的,她也不必日日在家里见着闹心。回头看了一眼唐念锦,心里也开始盘算着下山之后,多去打听打听这北边有哪家人,可给她说一门亲。唐念锦跟在后边,却看见大哥抱着一个酒壶,醉醺醺的晃了过来,喝了一口酒,催着她给自己拿钱:“别,别藏了,我都瞧见了,娘去……去上香的时候,你拿着钱也去买了根红签,你哪来的银钱?”又皱眉道:“说!是不是偷了家里的钱?”唐家二郎本就不愿进山走这么远的路,此刻巴不得早些回家歇息,此刻走在几人前面。唐浦一身酒气,又堵着唐念锦,便落在后面。唐浦被徐氏宠成如今的样子,日日醉酒,唐至文有心管他,却也拦不住,只能扣下他的日常用钱。唐浦瞧见自家四妹藏着钱,便动了心思。小姑娘脸皮薄,私买红签不过是想替亡去的母亲祈福,此刻被大哥严厉质问,脸涨的通红:“没……我没偷钱。”“那你是何处来的银钱?!”这钱是她往日得了病吃不起药,徐氏只说是小病,她不得已卖了以往母亲送的发簪,得了一点银钱,拖着病体悄悄去抓了药后剩下的,若真让大哥抢去买酒……唐浦却是不管不顾,见唐念锦说不清,便伸手要来抢她。唐念锦往日里都不曾反抗,如今却是不知何处来的胆子,与唐浦争扯起来。两人站在山路上,旁边便是一个深沟,往下看不到底。拉扯间唐浦的酒瓶滚掉在山路上,酒液顺着瓶口流了出来。唐浦抬手狠狠打了小姑娘一下,便转身去捡自己的酒瓶。他喝得脸颊通红,眼前也是晕晃的,捡了瓶子再来寻唐念锦,却瞧见这又窄又崎岖的山路空荡荡的,早没了自家四妹的影子,嘴里念叨了几句,“小丫头,跑的还挺快。看我,我回去不告娘一状,叫你私藏银钱!”便晃晃悠悠地扶着山壁,追下山去了。慈州方圆百里,都不乏高山险地,且越是人迹罕至的地方,越有好的瓷土。工匠们常常进山寻找烧瓷的原料,山间便也修筑了不少庄子草屋。唐念锦摔下山坡去,半日没了气息,唐家的人以为她是怕责罚,私溜出门,便也没放在心上。只待这丫头什么时候回来了,在重重罚她。若说这冰天雪岭,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能活命的机会不大,可这小姑娘却愣是回了一口气来,悠悠睁开眼坐起身,瞧着自己的境地,一脸茫然。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有些火辣辣的疼。大抵是先前摔下来的时候磕碰到了,手脚上有些瘀伤,摸上去隐隐作痛。但所幸没有骨折一类更严重的伤势。好半天,才低声喃语:“我……穿越了?”这具身体与她原本的截然不同,身子主人却是和她同名,都叫唐念锦。不同的是在原本的现代世界,她已是个成年的大学生,学的美术。而这具身体不过十四五岁,上身穿着一件短臂枣红袄,并缃色下裙,最外面还搭着一件边角起毛、有几处缝补针脚的普通素色羊裘。大抵是穿的日子久了,原本该柔软的羊毛变得板硬。羊裘太大,与她娇小的身子并不合适,显得有些笨拙。她缓了半刻钟,才把脑海里的记忆接受完毕。原本的她在另一个世界生活,和所有普通的人一样有着平静的生活。只是自己唯一特殊的地方,是打小就有的一个怪病。她常能感受到强烈的情绪,且负面情绪占大多数。唐念锦自己也看过心理医生,结论是她没有任何心理疾病或者是抑郁倾向。直到有一天,附近大学的实验室找上她,说是在研究一种新型的粒子理论,在她身上检测到了相关的数据。对方解释了一大推,她也没怎么听懂,只听到最后:“所以说,在另一个空间,一定存在另一个人,能和你基于以上理论展开情感共鸣,甚至在对方情绪异常强烈并超出正常阀值时,对你造成严重影响。”唐念锦沉默了三分钟:“说人话……”“就是他/她不开心,你就不开心。”按理说,这样的理论在她听来和疯言疯语无异,且任何涉及到人类的实验都是慎之又慎。唐念锦拒绝了对方,便也没放在心上。如今她在一次外出的路上出了车祸,醒来便到了这个陌生的雪岭深山中,还换了具身体。唐念锦也不得不开始相信之前的那些话,如此想来,这个世界的唐念锦说不定就是和她心意相通的人,接受小姑娘的记忆之后,她也多少能理解自己为何能常感受到那些负面的情绪。亲母早亡,后娘恶毒,长兄无徳,小姑娘在唐家的日子过得是极其凄惨。此时瞧这天色已经有渐暗的迹象。加上冬季的缘故,白日时间更短,天黑说不定只是一瞬的事。若夜里还在这外面,纵然遇不上野兽,也得被冻死。她身上这件羊裘,还是唐家大郎穿久了后不用的。以小姑娘在唐家的地位和存在感,想等他们发现她出事,在回来救她怕是只能收回一具尸体,倒不如自己寻寻生路。阴天风冷,雪又开始簌簌落下,她踩在雪上,冻的发冷的脚下传来嘎吱嘎吱的响声。很快,狭长的山谷就走到了尽头,唐念锦搓了搓发白的手,朝远处四处张望。她眼睛一亮,在前面的山林掩映间,隐隐约约看到了屋瓦一角。将羊裘的泛黄的帽子罩住头部,暂时挡住大雪的侵袭,唐念锦朝着那个方向寻路走了过去。……山间旧宅。屋内开阔,摆具不多,正中间放着一张长木桌,一个矮小而臃肿的影子在桌前晃了几下。很快,桌上一只蜡烛闪着摇摇欲坠的光亮燃了起来。这微光仿佛一点风便能将它熄灭,但它又总能在每次被吹倒后猛然弹回来,继续燃烧。柔和的烛光落在桌上,也落在旁边那少年如玉琢般好看的侧脸上。剑眉斜飞,长如蝶翼的睫毛低垂,掩盖住那双好看的眸子中的情绪,高而挺的鼻梁在白玉无瑕的肌肤上投下了一片淡淡的阴影。紧闭的唇间挂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嘲讽。第2章 避雪陆家是慈州人人皆知的富户,这邯郸百里间,无人不知他家的瓷器生意。陆兴黎是陆家当家,也是他一手带出了陆家瓷器的名声。自打他去世后,这小半年的时间里陆家的生意便一落千丈。坊间都传陆兴黎的独子颜色无双,凤姿卓然,却不学无术,也不打理陆家生意。眼看着要败了家业,那陆兴黎的大哥又从外面回来,扬言说陆宴并非陆兴黎亲生儿子,是十几年前从陆家门前捡回来的孤婴,说这陆家的败落全是陆宴的过错,要拿回陆家家业。陆宴未有辩驳,只留在山上的庄子里,谁也不见。如今临近年节,山上这陶庄的工人匠人走的七七八八,只留他独自一人。都说过了年节,陆家就要换主子,便更没有多少人愿意留在这原本的小少爷身边。如今这阴冷的屋子里,却多了两个不请自来的外人。封山是溜门撬户,劫路杀人的老手,于慈州九匪中排行老三,这次的“肥鱼”难得,又无人看守。他蹲瞧了几日,见庄子里人都走的干净,只剩下那小少年一人,才放心大胆跟着自家大哥来绑人。陆宴并不反抗,任由两人绑了自己。封山点完蜡烛,翻身寻了个椅子坐下,他身形矮胖,只及成人腰间,动作显得滑稽可笑。常边与封山不同,身形高大,他坐在桌旁,摆弄着手间的利器,沉声问道:“这庄子里,除去你,可还有别人?”“大哥,这庄子上下我都瞧遍了,昨日便走得七七八八,只剩这小子一人。”矮胖青年大声嚷了几句。“咱们把他一捆,逼问出财宝之处,卷了钱财,把人……”“封山!”常边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封山一顿,才知自家方才失言,若是早让陆宴知晓自己没了活路,让他开口恐怕有些困难。他便恶言逼问道:“这处确是只有你一人了?”陆宴轻轻抬头,面色不变,他肌肤白皙如玉,眉眼分明,显出三分苍白之色。再开口,声音温润,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淡:“庄子里的人都已经回了彭城,若说其他人……”“原本是该有个新来的婢女与我在这儿庄里同住,今日便是她进山的日子。”一同先前他们闯入时的态度,这陆家的小少爷未曾反抗,问什么答什么。封山点头,还算他识趣,知道少受点皮肉苦。“只是……”只是今日突降大雪,按以往经验来看,多半会封山阻路。那位小姑娘,进不了山也好。封山却未想到这方面,对他而言多一个人,多一条性命,不过是顺手的事。更何况对方只是个小婢女。只要未让她走脱,届时出去通风报信,引人来救便好。“若是一会来了,将其引进来,一并绑了。”常边低声吩咐,手里的寒光更甚。“雪下的这般大,想来是来不了了。”陆宴竟还有心思替他们分析。封山冷哼了一声,正要开口,却听见那处传来一阵清晰的敲门声。他咧嘴笑了起来,又上前,先是将少年上半身的绳索松开,只绑着腿部,将他拖到桌子后面坐着。威胁了几句,才在常边的示意下过去开门。敲门声还在继续。封山先是开了个门缝,探出个头来,瞧见外面的人,才继续拉开了半扇门。外面雪虽然大,风却并不太盛,只有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缓缓而降,铺盖在这山间。大雪纷扬,万籁俱寂。“怎么才来?等你半天了。”封山装作寻常下人的口气,一边侧身催促外面的人进来,一边回头递给少年一个眼色。敢让她发觉不对跑了,就让你好看。而门外唐念锦对这矮胖青年的态度有些奇怪,但外面雪大,落得她满身银白,双手发冷,便也未曾多想,跨步便进了屋里。烛影微摇,少年坐在桌后,敛目静息,薄唇微抿。而她一身银白,踏风雪而来。……风雪夜里,一处暗沉无声的屋子。一支蜡烛,半处光明。唐念锦揭下帽子,露出一张清秀娇俏,冻得双颊发红的小脸来。她又朝着屋里走了几步。目光掠过桌后的另一名男子,未作停留。只觉得这气氛有些压抑,面上却未有变化,拍了拍身上的落雪,道:“这雪下的这样大,怕是外面的山路也走不了了。”封山站在两人之间,也是为了挡住少年的脚部捆绑痕迹,先前离得远,此刻那姑娘走的近了,难免被她发现什么端倪。“我上山之前便于家中长兄说好了,今日来此处,不论结果如何,明日都去山后与他告个平安。”她又露出歉意的神色。“若是明日见不得我,以他的性子怕是会去报了官府。我再三与他说了不必,却拗不过他。”封山听到此处,眼皮一跳,心中暗道麻烦。再细细盯着唐念锦片刻,观其神情,也不像在扯谎。他们这门买卖做的隐蔽,待事情了结,把这小子的尸体往窑洞里一烧,待开春后人们上山,届时什么痕迹都烟消云散。只当是这庄子的主人莫名失踪了,即便有发现什么,也怀疑不到他们身上。可这丫头横插一手,却是有些麻烦。封山脑子里一时想得多了,难免神色纠结,只好转头看了眼桌后的常边。常边做了个隐蔽解决的动作。封山轻微颔首,双手缩紧厚重的宽袖里,将袖里的狭长匕首轻轻摸住。“既然来了,就且留下吧。”常边原本坐在桌后阴影中,此刻身子微微前倾。许是恰好改了风向,烛火晃动到另一处,照在他脸上。与矮胖的封山不同,常边尽管坐着,也可以看出其身壮体强,络腮胡子遮住了脸的下部,但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唐念锦点点头,似是毫不慌张,摆头打量了四周,自我介绍道:“我姓唐,家中排行老四。”封山将手背在身后,慢慢绕圈朝唐念锦身后行去,口中道:“这位便是庄子的小少爷,想来你也知道,进了庄子,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都得提的清楚。今日你已是来晚了,日后可不得如此没规矩。”他这面说话,无非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陆宴依旧沉默着,唐念锦偶与他目光相接,只觉得里面深深暗暗,像无尽的深潭幽水,加上这幅上好的相貌,瑞凤眼,高挺鼻,微微上挑的眼角带着几丝风流韵味。这具身体的主人平日本就是不常出门,又无朋友姐妹来往,随着唐至文一同来此不过几日。纵然知晓这是个瓷器大县,也不知此处是哪家的山中庄子。说话间,封山已经绕到了她的身后。袖中寒光隐现,蹑步上前。又拔出匕首,自下而上对准小姑娘背后的要害,猛然向前一刺!“屋子这么冷,不生火吗?”唐念锦正巧向前行了几步,就这几步,恰巧让封山扑了个空。这小妮子难道在背后张了眼睛不成!封山腹诽几句,手上动作却不慢,立刻收起了匕首。入夜之后,山间温度骤然降低,不知何处吹来的风贴着地灌进来,又顺着人的腿往上爬。常边只道:“去生个火盆。”既然是大哥的吩咐,封山自然不敢不从,从右侧一个小门里掀开帘布,又推开木门钻了出去。他先前蹲点的时候,早已对这处庄子的构造有了大致了解。除去这外间屋子之外,其右侧连着杂物柴房,并一个小院,大约是加工瓷器的地方。左侧是住房五间,以及其他加工场地。而直行往北,正中间是堆放材料的地方,料房以北,便是窑洞。封山去生火,屋子里便剩下三人,互相沉默。常边盯着唐念锦,而她看着陆宴,陆宴瞧着烛火。蜡烛则稳稳地自顾自燃烧着。唐念锦本想说点什么打破尴尬,但却总被空气里的某种怪异气氛给压的开不了口。好在局面没有僵持太久,陆宴先起了个话头:“听闻这山间有个传说,早些年间,有位进山寻找烧瓷材料的青年。”常边并未打断他,唐念锦也露出认真听下文的神色。陆宴继续道:“瓷石瓷土是起步关键一环,那青年精益求精,听闻这山间峰峦耸峙,有上好瓷土,便铁了心进山来寻,谁想走了大半日,眼见着天黑了,也一无所获。”“然后呢?”她眨眨眼,接了一句。陆宴长而浓密的睫毛轻颤,好看的脸侧轮廓在这烛火里镀上一层柔和的绛金。他的声音清冽,如温酒细润:“正当月黑云厚,山际幽雾弥漫之时,青年瞧见远处有火光映天,他便朝着那处一路摸了过去。”“到了一处废弃多年的圆窑,听得里面有喧闹人声,青年面露难色,不敢轻易入内,却又好奇深处究竟有何物,那火红的光芒,是否是烧瓷所生。”圆窑是北地常见的窑炉形制,易于控制升降温的速度,虽有易出次品的缺陷,倒也颇受窑户喜爱。而唐念锦似是听得入神,只待他继续。他的声音低了下来:“而那洞内忽然传来了一个飘渺的女声,声声直唤这青年入内。听到此声,那青年也不知如何,眼神浑噩,不由自己地走进了窑洞里。”“他这一进去,就再也未曾出来。”“那女声莫不是此处的山鬼,能勾人魂灵?”唐念锦噗嗤一笑:“唤的是什么?”陆宴抬头看了她一眼,道:“那女声道的是——若到我这处,留命不留魂。”“够了!”第3章 事后几乎是同时,常边便打断了陆宴的话。心中暗道这小娃娃口中没有实话,也不安分,须得把他看紧。他站起身来,盯着陆宴。“来了来了——”木门一开,封山扯着嗓子,端了个火盆快步走了过来。他又将火盆往地上一放,整间屋子的寒意总算散去几分。搓了搓手,抬头见唐念锦走了过来伸手烤火,注意全在炭火上,便又起了心思,从身后绕过去,手中利器直击她的后心。谁想这小娘子身子灵活,转了个身,封山手中的利刃正擦过她身上的羊裘,裘衣外毛坚硬,发出划拉的响声。她脚下轻轻一绊,专寻他受力的地方,封山本就身子肥胖,被这一脚摔了个彻底,手里的刀甩到角落深处,发出重物坠地的响声。唐念锦故作惊讶,回头伸手扶他起来:“没事吧?”封山摔得鼻青脸肿,没好气地撇开她的手:“不劳你费心!”“方才是不是摔掉东西了,我去替你找找?”唐念锦又好心道。抬脚便要朝匕首滑远的方向走去,封山只得连忙拉住她,吱唔道:“不……不用了,我自己一会去找。”邪门了,那小丫头的脚是怎么把他绊倒的,方才那几次,有意无意又像是单纯的意外。常边朝封山默默摇了摇头,两人默契相通,封山了悟。这意思是叫他暂不动手。若真如她所言,那长兄见不着人去报了官,此事收拾起首尾来可就麻烦不少。常边却站起身来,只说已经入夜,几人还是早些歇息。他算盘打得明白,只要过了今夜,届时尾行这小姑娘去瞧瞧,是否真有那个约定,若她识趣地回来,还可以多活几个时辰。若是诓骗他们二人,那免不了横尸当场。常边带着唐念锦去了木门后的院子里,此处有几间卧房,到了第三间门口,见是一普通的下人房间,陈设简单,一床一桌,并三床棉被。“你先暂且歇在这里,切莫乱走。”常边站在门口,又叮嘱了她片刻这才离开。唐念锦连连点头,送走了常边,关门时瞧见外面地上的落雪已有手指厚度,映得一片素白。她细细听着,见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和开关门的声响,估摸着这三人已在她隔壁房歇下。走了半日,她早已觉得脚痛疲惫,朝床上一躺,舒舒服服地歇息起来。这两人毫无下仆做派,她也不傻,听了那少年的故事,加之如今的境况,自然知晓是入了险境。那两人未对她下手,应当是先前她的话多少有些震慑作用,但也只怕管不了多长时间。……隔壁房间。封山贴近墙壁,听得那一间的声音停歇下来,又出门瞧了瞧窗户。唐念锦房间的灯烛已灭,果真是歇下了。他这才放心的吹了个口哨,躺上了床,贴着墙壁睡下。墙壁虽冷,却能传音,若隔壁有何响动,他也能第一时间醒来。唐念锦住着第三间房,封山在中间,常边要监视陆宴,便把他绑在了第一间房内,陆家如此家业,必然是藏了有不少金银的,今夜若是拷问他,难免会弄出动静。“呜呜。”常边打了个冷颤,猛然回头盯着门外。再细细一听,似乎是起风了,风过树林房瓦,发出呜咽的声音。正当他放松下来,准备入睡时,门外却响起了一阵单调而重复的敲门声。随着敲门声的,是一阵女子幽怨而虚渺的声音。“若到我这处……”留命还留魂。常边打了个冷战,心里觉得不对,便大步跨到床前,两下解开绑住少年绳结,低声让陆宴去做这个出头的,道:“去开门。”陆宴活动了一下僵化的手脚,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蝶翼般的睫毛轻颤。他的动作不慌不忙,好似真的才睡醒,要去开门一般。全然没有被他人控制的逼迫之意。常边趁他动作,便拿出火折子点了灯。屋子里亮起来,驱散了先前那丝诡谲的寒意。少年打开门,屋里的光迫不及待涌出,将他单薄却修长的影子投在地上。也投在屋外小姑娘的身上。唐念锦笑意盈盈地仰头看着他,道:“刚才没吓到你吧?”还未等他开口,瞧见门口情形的常边便大步跨了过来,将陆宴往后一拉,面色不善道:“我先前与你说过,夜里别出来乱走动。”唐念锦眨眨眼,双眉倒撇,先前的笑意消散得干干净净,只余一副可怜的模样:“我先前起夜,听见茅房旁的杂物间里有人说话。”“可我想了想,这庄里除去我们四人,再没有别人了。”外面还在飘雪,却没有初始那般大了,少女脸部稚嫩的轮廓清晰,眉眼分明,唇红齿白,像个娇嫩的瓷娃娃。“我来敲门问问,若是你们也在房中,那怕是杂物间里藏着什么歹人。”唐念锦作出害怕的表情,压低声音道:“此刻不敢耽误,便来提醒一二。”“难道还有别人?”常边心下思虑万千,有了诸多猜测,但为以防万一,仍是让唐念锦带路,随她去瞧瞧。他又转过身,背对着唐念锦向陆宴做了个威胁的手势,语气却似寻常道:“少爷安危重要,若真有贼人,恐有同伙。我若随她去了,何人贴身保护您?还是一同去为好。”“贴身”二字咬的略重。陆宴淡淡道:“走吧。”为防打草惊蛇,三人未带灯,穿过院子,朝右侧一间仓库轻手轻脚走了过去。原本是唐念锦头前带路,走着走着,便成了她落在后面,与少年一道。常边脚长步子大,走到了前头。到了第一扇杂货间门前,他停下脚步,半弯腰贴门听了听,果真从里面传来细微的人声和碰触到杂物的声音。这庄子太大,果真有人躲了起来,怕也是对陆家多有图谋。常边面色严肃起来,侧身回头一看,碎雪轻扬扬落下,在人儿的身边萦绕片刻,才悠悠触底。少年身形修长,面如冠玉,身子虽是单薄,却坚定颀长。少女面若桃花,杏眼樱唇,披着一身淡色旧羊裘,缓缓走在他身侧。当是一对绝色的璧人。常边仿佛感觉冰冷的狗粮正在自家脸上胡乱地拍。他摇摇头,把脑子里众多思绪甩开,见唐念锦也到了门前,对自己指了指里面。她做了个口型:有人吗?常边眉头微皱,低声道:“我进去看看。”伸手摸了摸门鞘,确认没锁,他便猛地用力一推,且在瞬间,身子便冲了进去。紧跟着响起来的,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夹杂着男人的怒骂。陆宴站在门外,轻轻笑了一声:“你胆子不小。”“当你是在夸我了。”唐念锦一边说着,一边跨进了房里,从袖中掏出火折,点燃了门口桌上的油灯。陆宴随她走了进去,入目便是一片狼藉,最里边的角落里绑着一个矮胖的男子,因嘴里勒着抹布,此刻只能发出呜呜声。另一边的梁上倒吊着方才才进来的常边,左腿上绑着绳结,绳子另一头穿过房梁,几绕缠着重物瓷石,落在地上。显然是个构思精妙的触发式陷阱。唐念锦是学美术的,对结构和空间本就很敏感,先前好奇打发时间学的各种机关,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常边刚被倒吊而起,头晕脑胀,还未适应过来,便感觉一双滑嫩的小手将自己双手拉在一起。她又用粗大的麻绳栓了个极其结实的结,打结的方式怪异却结实,常边用力挣扎,反倒越勒越紧。“你早就看出来了?!”常边心里懊悔,千防万防,还是对这小姑娘警惕太低。唐念锦后退几步,偏头看了眼陆宴。常边悔道:“是我看走了眼,你若是来敲门,封山在隔壁,不可能没有察觉。”冷哼一声:“小姑娘年纪轻轻,手段倒不差。”“既然事情解决了,还是早点回去歇息。”陆宴垂眸回道,声音淡淡的,却极为好听。唐念锦盯着他那张玉琢白皙的俊逸侧脸看了半晌,心里只道看在这张脸的份上不与他计较。自家出力又费心的,如今拿下了贼人,他可倒好,连句谢谢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