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逼着他回去养伤,又去看了看那日在山寨里捡到的小姑娘。和她自己的年纪比起来,这的的确确是个“小姑娘”。小姑娘说自己叫周宛,老家住在沿海涟州,父亲乃太子左庶子周解,家有一位长兄。前阵子她随着父亲来到刑州,不小心遇上了人贩子,一路被转卖到北边,最终进了蛮人的山寨里。周宛虽才十二岁,却自小聪明乖巧,喜欢读书。她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喜欢到处乱跑,谁想第一次出远门,便上了坏人的当。好在她聪明伶俐,上山的路上瞧见了白土,说动了买下他的那个蛮人,护住了自己几日安稳。“那白土到底有何作用?”唐念锦也有些奇怪,她在池州这边未曾听说过这些东西有多重要,那些白土似乎与寻常的瓷土并无太大差别,虽说也能卖些银钱,但却和暴利沾不上边。只是苏州白土这四个字,她总觉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听到过。“我哪知道你们北边的人一点都不看重它,这土在南方的苏州可是价高得很。”周宛解释道,她声音稚嫩,谈起这些东西却像个小大人似的:“姐姐,你可去过京城长镐?”“那是自然。”唐念锦打小就随着唐至文一起生活在长镐,要说熟悉程度,可远比彭城熟悉的多。周宛叉腰自豪脸:“那就是我爹爹修的。我家里有好多修房子,修城墙的书,我平时闲着无事就翻来看。”“这种白土可是烧砖的好材料。”说到父亲,周宛脸上露出沮丧之色:“不过,我失踪的这段日子爹爹也不知道该多有担心。他这次来北边,就是为了请一个修房子很厉害的人回去替公主修房子。都怪我,非要缠着他带我出来玩。”唐念锦安慰了她几句,又派人去刑州送信,在周宛的父亲派人来接她之时,只能暂且让她先住在陆家。陆家的铺子关了,这几日也是闭门谢客,那些想要与陆家交好的,又或者借口来赔礼道歉,实则是打探虚实的,全都被拒在了门外。唐念锦回到陆家宅子里住,徐氏做的事她不会忘,但目前陆家的情况更为危急。当自身自己没有强大实力,又陷入险境之时,原本作为几大优势的白瓷如今现在反而成了被人惦记的烫手山芋。如今不知有多少人惦记着陆家。徐氏一口咬定自己对蛮人的事并不知情,说自己只是托媒人说了一户人家,谁想到是蛮人的寨子,又说那媒人跑了,找不到对证的。她装得无辜,又一口咬死不愿承认,唐至文自然也是护着她的。唐念锦对这个家彻底厌恶起来,但她知道今后一定有机会治治徐氏,眼前只能先帮陆家度过危机,待她回过头来,要让徐氏知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这几日,不断有小道消息从北边传来,说是蛮族和祈朝边境常有交战。若是消息确凿,等传到京城那边,说不定日后还会正式开战。一时之间,边境的局势紧张起来,好在瓷州的北边还有几个地界挡着。即便是蛮族入侵,也一时半会儿打不到这儿来。听说昌王也回了京,京中派了个人来管理慈州的军事,那人一到任,便大刀阔斧地改革,又派人上山去清理蛮人的寨子。要将其一一收改,编制在册,以备看管。丘依寨原本就元气大伤,自然是下手的第一处。听说官府的人在里面发现了蛮族的痕迹,虽说什么大山里寨子中生活的蛮人多少也有一半蛮族的血统,但那是不知多少年前南下的蛮族带过来的,如今都已经同化成祈朝人。再加上两族如今关系恶劣,人人都急着和蛮族撇清关系。这日,唐至文又派人捎口信来,要唐念锦回唐家去商议关于她户籍之事。唐念锦吃过一次亏,这次自然不会上当,直接回绝了来人:“告诉唐至文,明日午时我们直接在衙门见。唐家那个脏地方,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回去。”唐至文得了回信,连骂那几声不孝女儿,气煞我也。他也知道徐氏将小女儿绑去送给山寨里的蛮人的事情,虽说徐氏是没有承认,但一家人关起门来,做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彭城的人只想到这件事,也都在背后议论唐家,唐志文走在路上也被人指指点点,他是个读书人,要面子,羞得不肯轻易出门。原本想去把唐念锦捉回来,也熄了这心思,他自知理亏,便关了门不回应,只待次日去改户籍。唐念锦原本只带算带着毛河一起去,谁想刚出屋门,便看见陆宴立在檐下等她。“你身上伤还没好,先回去歇着。”唐念锦上来便要赶他回屋,“这次有毛河陪着我,又是在衙门,不会出事。”“我还没虚弱到连这个门都走不出的地步。”少年身子看着瘦弱,身姿却挺拔如松,勾起一个苍白的浅笑,他低声道:“实在走不动了,你扶着我就是。”唐念锦见他这几日心情不错,出去走走也好,便道:“你要是觉得哪儿不舒服,一定要立刻与我说清楚。”他听话地点点头。毛河在外面等着二人,原本唐念锦是打算直接过去,如今见陆宴执意要跟来,便雇了一辆马车。“这次的损失太严重了,光是兄弟们的医药费和安抚费就不是个小数目,最后救出来的货也不过十之二三。”毛河原本就面黑,一愁起来更是满脸乌云。“只要人没事就好。”唐念锦安慰道:“货物出了事,总还能再想办法。”“对了,你们看。”毛河从怀里拿出一块竹片交织而成的碎片来:“这是我们先前开路救人的时候,在碎石堆里发现的。”“我总觉得这东西有些奇怪,便收了起来,我们运送货物的箱子篮子里是没有这种材质的。”唐念锦觉得眼熟,拿过来仔细端详了片刻:“原本以为,是我们运气不好遇见的山难,现在看来,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毛河惊讶道:“这可是天灾,谁也算不准的。就算有人故意引我们去那个地方,也得当天下大雨,让原本移位的山体崩塌才行。”唐念锦回忆道:“我之前被绑到蛮人的寨子里,听他们提到过一句姓蒋的老头。我想除了蒋千金以外,不会有别的姓蒋的人会算计我。这竹片的色泽和编织手法与我在丘依寨里见到的一模一样。”“徐氏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又是初到彭城,她如何能与此地的蛮人搭上关系?”唐念锦越想越心惊:“若真是蒋千斤,那他一定和蛮人有所勾结。一方面,他替徐氏和蛮人牵线搭桥,为的就是把我除掉,另一方面,他又设计埋伏在我们商队送货物的路上,趁机将山体炸开,借着大雨造成泥石滑坡的迹象。”陆宴目光沉了下来:“蒋家果然会算计。”“我之前便奇怪,一个山里的蛮人寨子中怎么会堆放如此多的硝石和硫磺。看来多半是蒋家的人送去的。他们这一次得手了,而剩余的硝石却还有那么多,想来就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一定要将陆家除掉。”唐念锦转头叮嘱毛河:“你多派一些人手盯上那些对陆家不怀好意的人,尤其是蒋千斤一行人。平日里也要小心。”毛河虽然是个粗人,做事却很细心,不然也不会发现这些竹片,当下点点头:“这几日我已是极为小心,还揪出了不少被人收买的叛徒。只是没想到对方敢直接下黑手,我和其他州的诸多兄弟认识,他们虽然是底层的劳工,却盛在人多,平日里知晓的事情也多。”“届时我将蒋千斤的所作所为放出声去,只要传遍北地,他便没了信用,谁与蒋家合作,都得考虑考虑背后的风险。”毛河道:“我们没有证据,不能把他如何,却也不能让他白欺负了我家兄弟!”唐念锦笑着看他:“我还记得以前见你,动不动就要上去和人拼命,如今还会把刺藏起来,学聪明了?”毛河不好意思挠挠头:“被刘账房骂多了……就……”到了衙门,唐至文为了低调,便早早派人守在门口,一见到唐念锦等人,便让人将他们引进了后院。虽然他笃定唐念锦今后一定会吃不了苦回到唐家,但目前来说这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他也不想闹大。后院的屋内,唐至文坐在桌前,抬眼看着推门而入陆宴和唐念锦,不由得面色一沉:“这是我们自家的事,你带外人来做什么?”“赶快签办好相关的文书,从此以后,我和你们唐家再也没有一分一毫的关系。早先我便已经与你说过,我不欠唐家的,你们也无权干涉我,徐氏的事我还未与你算账,亲手将女儿卖进蛮人的寨子里,这种事竟也做得出。”唐念锦迎着他的目光,毫不畏惧道:“如今,祈朝与蛮族势不两立,若是让人知道你堂堂知县的妻子与满族有所勾结,不知道你的这个位子还能否坐的住。”唐至文被她说的一噎,只能冷哼一声,强作镇定:“你即便从唐家出去了,也没有落户的地方。”唐念锦不甘示弱:“谁说我没有落户的地方。”她原本是不想在唐至文面前输了气,才拉过陆宴,理直气壮道:“我就落户到陆家。”唐至文气道:“胡闹!与他非亲非故,如何能落户到他家?”他又想起先前唐念锦说的话来,见自家小女儿的神色是铁了心要离开唐家,便想拖一拖,语气软化了些:“即便要落户到陆家,也要他带了相关的文书过来,我才好做……”话还没说完,陆宴已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叠文书来。“东西我带来了,请唐知县今日便把事办了吧。”作者有话要说:唐念锦:你什么时候带来的户口本?!小陆:随身携带,当场登记。(原地结婚)划掉唐至文:请你们尊重一下我这个渣爹,我这里不是民政局。第51章 合作唐志文最后还是放了唐念锦出户,近日陆家出事的消息他也有所耳闻,想来唐念锦一个未出嫁的姑娘,上赶着贴到人家里去,外面的风言风语一定不会少,他估摸着小姑娘在外面受点苦,就知道唐家的好了。到时早晚要回来向他认错。临走前,唐至文还不忘奚落一番陆家的处境。说什么自身难保,还诱拐他人家的姑娘。唐念锦给了他一个冷眼,拉着陆宴走了。她也并未将唐至文那些糊涂话放在心上,从此以后,她便与唐家再无半分关系,是生是死,各凭自己的本事。毛河听了却生起气来,一路上为她打抱不平:“哪有这样做父母的,如此苛待自己的子女,还把人往火坑里推,我看,唐知县是猪油蒙了心!”又叹气道:“要不是姓蒋的人在背后捣乱,我看现在谁敢站在陆家头上嚣张。你是没瞧见之前他对陆家的态度,不说捧着,起码重话不敢多说几句,如今却又成了另一副嘴脸!”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夫掀开帘子,向里面道:“小陆爷,说是找您的。”“我们家少东家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吗?这几天上门送礼的不在少数,哪有人说在路上拦着就能见到。你把他撵走!”毛河正好有一肚子气要使,噼里啪啦就说了一堆。车夫面露犹豫:“对方的车比我们大的,堵在路中间,我们过不去呀。”陆宴下了车,唐念锦留在车内,她只掀开车帘朝外看着,只见前面当中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三匹高头大马在前,车厢金丝镶边,尽显豪华气派。丫鬟扶着越娇儿下了这豪丽马车,她一瞧见陆宴,眼睛便亮了亮,上前行礼,放柔了声音:“我听人说你受了伤,一直想来探望,只是陆家闭门谢客。如今总算是见到了,不知小陆爷身子可还好?”唐念锦心中警铃大作,俗话说的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越娇儿几次三番的上门,也不知打的什么算盘。若是贪图陆家的财也就罢了,可她要是图色……她眉头微蹙,捏着车帘,紧瞧着外面的情况。越娇儿命下人提过来一大堆东西:“若是陆家此刻不方便进客,那这点小小的礼物,也算作我为之前的行为做些弥补,向你道歉。这些都是我从外面购进的上好药材,希望能对你的伤势有点帮助。”陆宴只是看着她,却未叫人收礼。越娇儿面上的尴尬一晃而过,又道:“我听说陆家出了点事,若是你需要的话,我们越家随时可以拨出大量的资金,用以陆家的周转。”“你堵了我的马车,就是为了给我送钱?”陆宴问她。毛河在唐念锦旁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也着急起来:“天下哪有送上门的好事!我们要收了越家的钱,日后还不是得受制于人,任凭他们摆布!”“就当是送上门的钱,小陆爷也不要吗?”越娇儿自信道,只要陆宴收了她这次的钱,今后越陆两家必然会有更加紧密的联系,父亲的意思是联姻最好,这也正是她的心思。刑州俊俏的少年郎不是没有,费尽心思追求她的更是不在少数,但没有一位有眼前这人的气质和容貌,远远一看,就像天上的仙人下凡尘似的。绕是越娇儿这般对旁人不肯多看一眼的姑娘,也对他心心念念了许久。陆宴背对着唐念锦,她瞧不见他的神色如何,心里便有些不踏实。越娇儿长得好看,身姿曼妙,玉肌桃唇,家中又有巨财……任谁面对这样一个美人和她送上门来的金银珠宝,也都会动心。唐念锦设想了一下,若有一日,陆宴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再捧着亿万家产,站在她面前,温柔似水:“锦儿,金珠玉石,翡翠铺路,十里红妆赠你可好?”她打了个冷颤,压下心里的鸡皮疙瘩。但是,光是想想就满是诱惑啊!毛河到陆家的时间也不短了,在他们这些下人眼里早就默认唐姑娘和自己家少东家是一对,更何况他这份饭碗还是唐念锦介绍的。如今突然跳出来一个外来人,他自然也是向着唐念锦这边。但陆家的近况却是血淋淋的现实,即便是他们不想要这笔钱,真到了以后难起来了,也不得不要。毛河心里憋屈,只能小声道:“只恨我没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唐念锦却忽然回头盯着他,眼里闪着光,笑意在两颊荡开,形成小小的梨涡:“你说什么?”毛河愣了愣:“我说,我要是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咱们也不必向别人低头……”她反复咀嚼这几个字:“点石成金,点石成金……谁说我们不能点石成金?”毛河见唐念锦的模样,以为唐姑娘是受了外人的刺激,一时失了心智,便担忧道:“唐姑娘,你清醒一点……我是瞎说的……”唐念锦心中有了想法,却暂时还未能完全确定,需进一步的确认,因此她强逼自己压下心中的主意,抬头看向外面。陆燕不知说了什么,越娇儿的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色,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甩下一句“若是需要帮助,我随时在客栈等你”。便登车离去了。陆宴回到车上,见唐念锦一脸兴奋,似乎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便试探道:“你不生气?”唐念锦心中的那点酸意早就被想到解决办法的心思冲淡了,此刻面上含着笑,大大方方道:“不生气,不生气,我和你说——”她这话一出,陆宴的脸色反倒不好了。什么意思……?他都已经被别的姑娘当街当示好了,她却还一点都不在意?陆宴一瞬间觉得,好像自己才是那个送上门也没人在乎的……唐念锦见他面色不好,以为他是心痛拒绝越娇儿的损失,便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哪怕你穷的只剩条裤子,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不是咱们的,弯腰低头,要来了也没用,是咱们的,早晚也跑不掉。”陆宴想象了一下自己穷的只剩裤子的画面,面色有些僵硬。“我已经想到解决的法子了,只是还需要确定一些细节,再派一人去打听打听。”唐念锦收起笑,认真道:“若是这个法子真能行得通,说不定能解决陆家接下来的困难,等确定了,我再告诉你们。”毛河见她神色自信,便也有些动摇,说不定这世上真有点石成金的法术呢?那还烧什么泥巴!他便也低声道:“唐姑娘,你若是真有点石成金的法子,能不能将此发财秘法传授于我?”唐念锦无奈地笑出声:“到时候肯定是让你们来做的,你放心。”陆宴见她不肯说,便也不问,只待到时定下来了,她自然会告诉自己:“先前温王不告而别,似乎是京中出了大事,他才急急忙忙赶回去。说是在外面游山玩水,实则已经回到了京城。”“京城能出什么事?”陆宴低头沉默半晌,才道:“昌王与温王一直关系不好,两虎相斗必有一伤。现在边境局势不稳,朝中却还在争权夺势。”“哪朝哪代都是这样的,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贪恋,人的欲望,只大不小。”唐念锦不是小孩子,早就知晓这里面的关系复杂。光是彭城这一个小地方的县衙里,就不知道隐藏着多少交易。更何况,长镐是大祈朝的心脏,权利漩涡的中心。拿出来切开看,里面说不定早就黑成一片。她倒有些庆幸自己重生到了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姑娘身上,远离这京城,也就远离了是非。百瓷展一事结束后,各个商帮也都纷纷离开,但他们对陆家的关注度有增无减,陆家闭门谢客,反倒勾引起他们的窥探之心。各个势力都留下了自己的人,以便在彭城打探消息。越娇儿要留下,柳集自然也不会走。陆宴身上的伤在逐渐好转,唐念锦见他伤口未曾反复,才松了一口气。陆家的铺子关了门,她便回陆家老宅住。叶令荨想要上门找她,只能到陆家的宅子那处去。这日叶令荨上门,还带了一个人。正是那日帮忙报信的人,自称是常丰商帮的负责人,章岳。之前唐念锦被徐氏卖给山寨的蛮人,丫鬟送信却被拦住。全靠一旁的章岳去叫了叶令荨来,这才有了后面救她的事。既然帮过她,自然不会拦在外面,唐念锦知道陆宴在养伤,便让月儿倒了茶自己将人请进了大堂。“唐姑娘,我就跟你说实话吧,我知道白瓷的烧制方法你们是不可能轻易出手的,这是陆家现在唯一的依仗,一旦失了它,今后只会永远被别人压在身下。”章岳站在陆家的角度分析了一遍,又道:“我这次过来,是诚心诚意想与陆家合作,谈一谈白瓷的独家销售权。”铺子关了,殷小尚也闲下来,这几日全是他负责接待拒客,此刻也在屋内,听见章岳的分析,连忙道:“非也,非也。你们虽是东南的第一大商帮,但却被西南的商帮挤得喘不过气来,这几年更是实力大大减弱,你们手上的路子,也被抢得差不多了吧?”“若是谈合作,我们这边还有一个更大的商号等着,白瓷的销路是没有问题的。更何况,你们的负责人也不是没有来过。”殷小尚想到那人就来气,趾高气扬的样子,全然不把陆家放在心上,好似来他们陆家递帖子是一种施舍:“你们的态度我可不敢恭维。”唐念锦也笑了:“说实话,我们早先的合作商号规模远比地方各大商帮更大,白瓷的销售是不可能单独交在一家商帮手中的。”章岳没想到陆家早和别的商号有了合作,先前可是一点消息都没透露出来。不过白瓷这东西他必须要拿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作者有话要说:陆宴:……我会穷的只剩条裤子?小唐:慌什么,山洞里你被扒得只剩条裤子的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第52章 喝酒殷小尚也道:“你们上次来的那位大爷,我可是不敢跟他合作。”章岳不好意思笑了一声,先是道了歉,才解释道:“你说的那位是我的师兄,实不相瞒,其实我们商帮如今也分成了两派,一派坚持以往老旧的规矩。可你也看到了,如今我们若是再走以前的老路子,只会越来越差,不谋求突破和革新,寻找新的商路和货品,我们商帮迟早会被别人吞掉。”他接着道:“既然不能独家销售,那我们只要在北地的部分销售权即可。”唐念锦所说的规模远超商帮的大型商号一般分布在东南一带,而如今的北地全被家族和各大商帮占据,章岳料定北地的销售权还未完全给出去,他便竭力争取这一项。“这么说来,你就是另一派的人了?”那些商帮内部争斗的事往往轻易不会对外人言说,章岳这些话也表明了自己的诚意,殷小尚的态度略微缓和:“可这和我们的生意有何关系,你这么说,原来是自己也不能全权代表你们常丰商帮。”唐念锦接着道:“生意是生意,私情是私情。你救了我,我自然非常感激,但即便如此,陆家目前的情况你也了解,若是与你们合作的话,我们退让的不会太多,你拿到手的利也不会太高。”“唐姑娘放心,我并未有此想法,寻求陆家的合作也是看中了你们的潜力,据我所知,陆家窑洞产率和质量都远超一般的窑户。”章岳大方承认自己先前做的调查:“与陆家谈合作,我看重的也并非眼前这一两分利,而是未来数年的发展。”唐念锦见他几句话就切中问题的要害,且眼光长远,是个不可多得的经商人才,为人品行也不错。但想与他合作,陆家也得先有些底气才行,点石成金的法子若真能够奏效,再与章岳这样的人合作,扩宽陆家在北地的商路,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你且待我再思量几日,”唐念锦道:“与你们合作的确是一件好事,但我有一个要求。”“唐姑娘请讲。”“我还需要收集一些信息,在我得到那边确切的消息之后,就能定下来能否与你合作。但在此之前,我要你彻底掌控常丰商帮,你能不能办到?”章岳脸上露出喜色,唐念锦这几句话已经说明了合作的事八九不离十了。原本他在商帮中就是韬光养晦,暗中准备了许久,眼下只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再一举发力,整合商帮上下。即便不用唐念锦提出这个要求,他也会将这件事提上日程,若不然再好的机会放在眼前,自家内部四分五裂,也不可能成功。这一番交谈下来,他也对唐念锦的心思和眼光佩服至极。章岳告了辞,说自家在客栈等着唐念锦的消息:“您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章岳走后,唐念锦便让殷小尚去调查常丰商帮,她虽然有意与对方合作,但有些事还得自己去调查清楚,绝不可能只听他人的一面之词。叶令荨见识了唐念锦的手段,连更是崇拜她:“唐姐姐,你太厉害了,刚才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反应不过来。”“我们相处这些日子,你还不知道我吗?我也就嘴上说的多,实际上,揍人的本事还是你最厉害。”唐念锦笑道。叶令荨面上一红:“我也没有天天就想着揍人啊……对了,待会我约了沈盛来陆家吃饭,你帮我……”唐念锦打断她:“你约沈盛吃饭,为何要来我家?”“这么快就成了你家啦?”叶令荨笑了起来,半晌,才收了笑意,无奈道:“还不是他画痴的毛病又犯了,不肯好好吃饭,我让他去叶家吃,他又嫌远,这不是离你们离的近,我才把他好说歹说哄了过来。”唐念锦无奈道:“那你早些说一说,我让月儿晚上多做些菜。”叶令荨开心地抱着她的手臂摇了摇:“我就知道唐姐姐对我最好了。”“姐姐,姐姐!”从门口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叶令荨转头一看,只见一个十二岁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从门口冲了进来。周宛脸上沾着泥土,手里还拿着一个泥胚:“姐姐你帮我看看,这个瓶子为什么总是捏不好啊?”小姑娘扎着辫子,除去脸上一抹滑稽的泥土外,整个人倒显得极其可爱。唐念锦耐心的给她讲解起来,叶令荨在一旁不乐意了:“她怎么住在你家,她父母呢?”唐念锦将周婉的身世与叶令荨讲了讲,她才妥协道:“好吧。”唐念锦笑她:“你和一个小孩子争什么争。”周宛朝叶令荨吐了吐舌,又看着唐念锦乖巧道:“等我学会了捏东西,我要捏一座小房子送给姐姐。”“好了好了,这东西要放在盘上做,你拿在手上,底盘又坏了怎么办?”唐念锦让她自己去玩,叶令荨坐在一旁无聊喝茶,见小姑娘走了,才撇嘴道:“这小丫头还是我把她从山上抱下来的,方才进来,眼里就只剩你了。”又故作沮丧:“哎,人缘差,没人理。”唐念锦被她唉声叹气的模样逗笑,“话说回来,我已经和唐家彻底断绝关系了。”叶令荨听她讲了经过,愤愤不平道:“这一家子都是祸害人的黑心肝,你那个糊涂爹爹也不是什么好人,是非不分,亲生的女儿不护!哪有他这般当爹的?”“他这是认准了你不敢离开唐家,真不知是谁给他的自信!”叶令荨絮絮叨叨又骂了半刻钟。唐念锦给她递茶:“好了,那日从山上回来你就骂了一天了,歇会吧。”叶令荨虽然是个女子,骂起人来却也是功力深厚,“过户那日你是没带我去,要是带着我了,看我不撕破他的那张假惺惺的脸皮!他不是要面子吗?我就偏要把他那张脸皮撕开,让别人好好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骂够了,气也消了,她才想起什么似的道:“你说你现在落户在陆家,那你和陆宴到底什么时候成亲?”唐念锦摇摇头:“陆家如今的情况你也知道,等过了眼下难关,再作打算。”陆宴那日在山上舍命救她,说不动心也是假的。“别呀,你没看见人家那个什么越姑娘每日恨不得把眼睛贴在你们家陆宴身上了吗?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要是迟了一步,被她耍的什么花招给把人骗走了,你可怎么办?”叶令荨替她出起主意:“即便是不成亲,你们也得先把这关系给定下来。”唐念锦问她:“怎么定?”“让他给你一个交代呀,等陆家眼前的事情熬过去之后就娶你,他要是自己拖着不说,你就自个儿问他。”叶令荨拾掇道:“在过几日,我就要向沈盛表明我的心意,到时候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可不想再拖下去了。”“我选了好几个合适的地方,最后定在城外的远山亭,那里可以看见满山盛开的山花。我还剩了一个好地方,这可是看在你是我好朋友的份上才告诉你的。”她兴奋道:“你知道彭城的福罐墙吗?”“据说站在福罐墙前数福罐,就能成为一生最有福之人。”叶令荨又道:“这可是一生一次的事情,当然要慎重了。下月初八是佛生日,彭城内外都热闹得很,你约他出去四处走走,在问问他心中如何作想。”唐念锦还在犹豫,却听月儿进来,说是沈盛到了,叶令荨原本还在劝她,一听见沈盛的名字,便腾的站起身来,快步迎了出去。唐念锦瞧见她心急的模样,笑了一声,这才起身跟着出去。晚饭很快便做好了。唐念锦和陆宴都不是什么讲究尊卑上下的人,唐念锦便把老刘父子和月儿都叫上桌来吃饭。说起来,她和这里的人认识也不过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但一起经历的事多了,又好像认识很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