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以来,陆家全靠各位的帮助才走到现在,不论是朋友还是家里的人,愿意在我们危难的时候一直留下来帮忙,这份情谊实属难得。”唐念锦先是与各位道了谢:“我原在家中处境艰难,如今总算得了自由,又有你们这些朋友,是我的运气。”“如今陆家遭难,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再次度过难关。”她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虽说一路上总有奸人陷害,恶亲为难,可危机之间,仍是有那么多的人愿意伸出援手。“今日难得聚在一起,这杯酒算我敬大家的。”唐念锦喝了一小杯,面上浮起淡淡红云。陆宴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少女娇嫩的红唇上,未有多言。殷小尚听了这些话,想起自己的遭遇,也倒了一杯酒:“若不是唐姑娘,我现在还在外面风吹雨打地走街串巷,更不会这么快娶上媳妇,要我说呀,是我上辈子攒了太多福运,才能遇到各位。”老刘父子也回敬了酒:“如今的日子是小少爷给的,我们自当忠心不二。”老刘喝得,刘仁良平时却是滴酒不沾,这么一杯直接被呛着了。月儿在旁边小心翼翼拉了拉刘仁良,低声道:“少喝点。”叶令荨原本就是性情中人,见大家如此言语,直接开了一坛酒,按在手底:“今日高兴,喝!”沈盛见她喝起酒来没个节制,便伸手拉了拉,无奈道:“酒多伤身,你叫我来吃饭,怎么就自己喝上了?”叶令荨一听,立刻把酒坛放下,乖乖坐好,转头满脸笑意地看着沈盛:“好,你说不喝就不喝。”她伸手擦了擦嘴角的酒渍:“唐姐姐,我喝了半坛,聊表心意!接下来就不喝了!”唐念锦也不拆穿她,给旁边的周宛夹了点菜。“大哥哥大姐姐们都喝了,你怎么不喝呀。”周宛偏头看着陆宴,眼底有淡淡疑惑。“我爹说了,不喝酒就是不给面子!”小姑娘正色道。唐念锦心想,你这爹教的也太社会了。周宛说着说着还来了劲,给唐念锦面前倒了一小杯,道:“我爹娘与人吃宴,爹不喝,都是娘替他喝的。”“姐姐,要不然你替他喝吧。”唐念锦被她过家家式的口气逗笑了,这周父可真有意思,自己不喝酒,还灌别人?看着小姑娘期待的眼神,唐念锦笑了一声,于她左右不过是一小杯,喝了就是,伸手就要端酒杯。谁想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却抢先一步把它端走了。陆宴:“小姑娘,你爹爹说的不对。”“挡酒这种事,得男子来做。”…作者有话要说:小唐:陆同学,你冷静一下。你确定你能喝?第53章 线索趁她一愣神,那杯酒就下了肚子。少年的脸色逐渐可见地泛起红晕,一双好看的眸子也染上晕沉的雾色。众人还不知陆宴喝了酒的德行,见他喝了,便也热闹起来,各自夹菜吃饭。今日难得聚在一起,往日里惦记着的烦恼都抛在脑后。唐念锦却不放心她坐在陆宴旁边,见少年身形晃了一下,眼里的暗色越来越沉。微微低头,手指捏紧又松开,在抬头时,唐念锦被他面上的笑震了震。她小声靠过去问:“你没事吧?”陆家少主人一杯倒在桌上,说出去也会被人传笑。如今陆家富裕起来,他怎么说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唐念锦打定主意,伸手要去搀他回去休息。谁想陆宴却晃了晃,虽醉未倒。眼睛看着她,透着无辜,白皙的脸上夹着红晕,似冬雪腊梅,竟是比女子都好看。他呼吸急了些,伸手按住她搀他的手,低声唤:“锦儿。”这两个字一出,唐念锦就知道要出事了。她倒宁愿陆宴一觉睡过去,也好过现在变了个人似的。当下抽手出来捂住他的嘴,拉着陆宴站起身来,转头向众人道:“他吃坏肚子了,我带他下去歇会。”周宛疑惑地看着他们俩:“那姐姐为何要捂着哥哥的嘴啊?”唐念锦正色:“我怕他当桌吐出来影响你们吃饭。”拉开凳子,拖着人就走:“你们先吃着,不用管我们。”一路穿过走廊,到了陆宴的屋子,少年把重量都靠在她身上,懒洋洋地走了一路。他虽然看着人不清醒,却半日也未曾昏睡过去,眼底都是暗色,嘴角含着笑,与平日里的样子相差甚远。若不是唐念锦见过他之前喝酒的样子,说不定会为他也被人魂穿了。她扶他坐在床上,他却还是靠着她,不愿放手。见她挣扎,陆宴声音低哑,带了些委屈:“锦儿,你不喜欢……”天哪,可别再让陆宴这样叫她了。本就是一副秀色可餐的样子,再如此唤她,她真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把人扑倒了。“不许这么叫我!”她伸手又捂住他嘴:“下次再让你喝酒,我就是傻子!”掌心下触碰到的唇软软的,她刚要松手,却浑身僵硬了片刻。方才那个更软的是……她面色腾地红了,只觉得耳根子发烫,说话语气都慌了些:“谁,谁让你舔我手的。”陆宴眯了眯眼,懒懒地靠在她身上,舌尖卷过红唇,眼底都是暮色:“甜。”唐念锦气笑了,可不甜吗,她才做了份蜜糕蒸着,手里还沾着些白糖味。她把他按到在床上:“喝醉了就早点睡觉。”刚要起身,却被人狠狠拉了一把,脚下不稳,就这么跌在人身上。“陆宴,你要发酒疯是不是?”她想坐起身,却被人忽然揽进一个炙热的怀抱里,唐念锦脸上的红云还未散去,刚要开口问他作甚,却听见少年困意倦乏的声音。“我就抱一会。”外面的喧闹声很远,身边少年绵长的呼吸声却很近。——唐念锦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屋子里点着灯,显得寂静无声。恍惚间,一时也不知自己是在山上陶庄,还是在哪。外衣搭在架上,她揭开被子,穿好外衣出了屋子,才知道自己睡了一日,其他人都已经回去了。为了缓和近日的资金问题,各处庄子都是加班加点在生产瓷器,只希望能多少堵上一点窟窿。随着日子一日日过去,陆家表面的生意的确越来越好,但上次那批货出事的损失仍然像一座大山,压在陆家头上。唐念锦派去查探消息的人也回了不少,只差最后确定那“金子”的销路,一旦拿东西能顺利卖出去,则不仅能解决陆家眼前的困难,还能将陆家的生意抬上一个台阶。叶令荨这日说自家心情不好,又说唐念锦整日忙的喘不过气,对身体不好,硬拉着她出去踏青。唐念锦也多日未曾出游,便应了她。出了陆家大门,她才发现几日未见的彭城街巷又热闹起来。街巷中间小贩们吆喝着叫卖稠饧、麦糕,好不热闹。“一连五日最盛,你尝尝这乳饼,这可是京都传来的。”叶令荨拉着她逛遍了小半个彭城,说话间到了内城门下。唐念锦拉着她:“你今日拉着我吃吃喝喝,半句不提其他事。先前你说自家心情不好,到底怎么了?”叶令荨面上的欢喜渐渐淡了,她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半晌,才气鼓鼓道:“还不是那个笨石头,气死我了。”“沈盛?”叶令荨拉着唐念锦的手,转身站在她面前,一字一顿道:“我决定,再也不要喜欢他了。”唐念锦想起她那日说要寻沈盛表白心意,看这样子果然是被拒绝了,当下也不知如何安慰。“人家都已经把话说的明明白白了,我再贴上去又有什么用,左右他日子过得好,也不需要我。”叶令荨摇摇头:“不说他了,唐姐姐,我近几日得到一个消息。你还记得前阵子抓蛮族细作闹的火热的事吗?”“听说慈州上次来的那位大官,到彭城后,直接撤了你那个糊涂爹的职,派人审问着呢。”叶令荨一边说,一边看着唐念锦的神色。这事她犹豫许久,怕唐念锦放不下亲情,又觉得她理当知道。“这事我早就知道了,唐至文和徐氏都被抓进了牢里,只是这件事守的紧,未有风声穿出来罢了。”“你那个爹娘德行是差了点,可也没听过与蛮族有什么接触吧?怎么突然进了大牢……”叶令荨奇道:“对了,你消息怎么那么灵?”“在彭城走街串巷的货郎殷小尚可全都认识,要打听消息还不容易,我早叫他找人帮我盯着。”“陈主簿也被撤了职,而蒋千斤为了撇清自身关系,早就收拾行李跑回定州去了。”唐念锦见那城门下头一群人围得水泄不通,便踮脚看了看,只见人群前面旗旌鲜明,人马精壮,好不热闹。“当初来的时候趾高气扬的,没想到才不过短短时日,蒋家的人就夹着尾巴逃了。”叶令荨也极其憎恶那些在背后使害人手段的小人,若不是蒋千斤的动作,陆家现在早就是北地的大商户了。“你看看前面是什么人。”唐念锦被前头的热闹勾起了好奇心,两个姑娘朝人群里挤了进去,只见一群人围成偌大的空地,两人骑着骏马,互相挑攻。一招一式,险象环生,惹得四周连连叫好。左边一位高头大马,身上的盔甲虽然老旧,却仍然显得主人威风凛凛,正是那日在城门下与唐念锦有一面之缘的守城门卫绕晨。另一位显然官阶大些,身上甲胄都是上品,动作虽然不及绕晨老辣,却也屡出奇招。“这斗得是什么?”唐念锦偏头问旁边的人,那路人一边喝彩,一边解释道:“这是彭城的马斗,这几日诸军跨马作乐,用来舒展筋骨的乐子。”“那马上的人倒是看着面生。”叶令荨好武,此刻看着两位打来都去,骏马嘶鸣,也眼热起来:“倒教我想上去与他比比。”一旁的城卫认出叶令荨来,便阻拦道:“知道叶姑娘你武艺高强,但可这是新来的宪司,伤了谁都不好。”叶令荨本就憋着气,见场内两人不分胜负,便从旁牵了匹马,翻身上去,抢了城卫的武器,直直朝两人冲了过去。绕晨一见是她,皱着眉勒紧马绳,撤了出去。叶令荨却和另一人打的热闹,她虽是女子,出枪却又快又狠,马技娴熟。但随着时间推移,她的劣处便显现出来,胯-下的马儿体力不支,动作渐缓。对方长-枪虚晃,转身从侧方攻入,最终枪尖刺喉,在她身前半寸停下来。那人翻身下马,行了个礼,取了头盔,唐念锦才看清他的样貌来。剑眉墨发,鼻梁高挺,五官显得俊朗,脸颊有些微汗,却是身姿不凡,气质摄人。叶令荨也下了马,她一番枪斗,泄了心中的闷气,痛痛快快打了一场,此时看着青年,直接道:“这次我马不好,日后再约你约比一场!”青年目露赞赏:“没想到北地的女子也有如此身手,今日比斗不过一时图乐,胜负无需在意。”他挥手示意其他人继续马斗,脱了外甲挂在黑马身上,才走了过来:“方才我胜之不武,可否能请姑娘吃顿饭以作赔礼?”叶令荨也有意结交,当下应了声,拉着唐念锦介绍了一番,三人便从人堆里挤了出去,到了一家寻常食店。那青年自称姓周名晟,是新来的提点刑狱,才到彭城不久。“才到不久,就搅得我们这里天翻地覆的,我看你本事的确不小。”叶令荨才知道原来这青年就是之前她们口中多次提到的风云人物,当下笑的不可开支:“我还以为是个严肃的老头子,没想到是……”周晟年轻气盛,一身气质如出鞘利剑,又长的好看,一路上惹得多少女子频频回头。到了食店,三人说了几句,才知道他这人并非像传言中那般严厉冷酷,反而极好相处。周晟将自家经历简要说了说:“这次到彭城来,就是要想查清蛮族细作一事。”“这里离蛮族又远,隔着好几个州府,为何独来彭城?”唐念锦疑道。“我们顺着线索一路从北边追来,发现蛮族与朝中有所勾结。而彭城似乎就有他们一个联络处,先前我们搜索了蛮人的一个寨子,也发现了不少蛛丝马迹。”周晟正色道:“我知道叶家常常走镖,兴许有些线索,若是叶姑娘想起什么,都可与我说说。”叶令荨挑眉:“我说哪有白蹭的饭,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周晟歉意一笑,并不多言。第54章 认亲叶令荨将慈州蛮人的情况与他说了说,周晟问了好几处地方,叶令荨也偶尔能答上一二。她走南闯北,见识的多,蛮人的伎俩多少也有了解。又应了话,日后替他多加留意,三人聊了会,周晟才知道唐念锦竟是先前被他拿下的知县之女。“你能轻而易举占了丘依寨,全靠我唐姐姐的功劳。”叶令荨道。周晟听了唐念锦的遭遇,才知眼前这个柔弱文静的女子的胆量竟是不比叶令荨差,他笑着到了杯酒,敬了敬:“只是我才拿了唐至文下狱,至于其中细节,不便与姑娘透露。”唐念锦也不与他计较:“我早和唐家断了联系,他们自己做了什么,我想你会查清楚的。”叶令荨搭着眼,小声说了句小气。“我们难不成还会将你这些事出去胡乱说不成?”她是个直肠子,心思都写在脸上:“我方才与你说的,可都是不外传的走镖经验,是全信了你的。”周晟却不回答,愣神地看着叶令荨,手上的筷子掉了也不知。“你盯着我做什么?”叶令荨不自在起来:“虽说你也是长得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可本姑娘早已名花有主了。”唐念锦实在觉得她可爱,小声打趣道:“你不是说你不喜欢沈盛了吗?”叶令荨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哦……”周晟方觉失态,连声道歉,俊朗的脸上蛮是窘迫:“实在抱歉,我并无唐突之意。”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事,眉间带了些郁色:“叶姑娘刚才的神态与我家妹妹十分相似。只可惜……她前些日子来了北地,却不慎走失了。”叶令荨觉得这说辞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倒是唐念锦试探地问了起来:“你叫周晟,姓周?”“是姓周。”周晟抬头看她,眼底蛮是困惑。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你家爹爹是不是当朝太子左庶子,老家住在东南涟州,妹妹如今十二岁,于刑州走失?”“唐姑娘,你难不成会算命吗?”周晟惊道。唐念锦哭笑不得:“什么算命啊?你那个妹妹,现在就在我家。”听了这句话的话,周晟也坐不住了。结了账,三人便出门直奔陆家,一路走的急,可到了门前,周晟却止了步子,言语忐忑地问唐念锦:“真是我妹妹?”“不瞒姑娘说,这些日子我已经是找遍了北地,但凡是听见找到了走失的孩子,我都亲自前往确认。”他紧张地看了看大门:“可每一次都不是她,我怕……”“这一次我连你们家家底都说得清清楚楚,你还怕认错吗?走吧。”她笑着上前开门,转身催他。周晟还站在门前,先是抱拳道谢,他身形高大,腰瘦腿长,此刻立着,更显得气质不凡,俊朗的面上浮现认真的神色:“若真能找回小宛,今后周家永远欠着姑娘。”唐念锦见这人说话一板一眼,笑了:“你不必如此认真,还是先去看看吧。”到了院子里,三人远远听到一声惊喜异常的喊声,周晟立刻止了步,浑身僵硬,半晌,才缓缓转过身去。周宛一路从廊下飞奔过来,朝周晟扑了上去。周晟笑得开心,抱着周宛原地转了一圈,压下心中喜悦,转头诚恳道:“唐姑娘,一句谢字太轻。”他放下周宛:“以后在下这条命,就是姑娘的了。”“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我又不是人贩子。先前我已派人捎信去刑州,如今既然你来了,那便可提前接她回去。”唐念锦见着他们一家亲人团聚,也是欣慰。一听要送自己回家,小姑娘舍不得了,跑过来抱着唐念锦的手臂,抬头委屈道:“姐姐和我一起走吗?”“我家在这里,我能和你去哪儿呀?既然你哥哥来接你了,你就乖乖跟着他回家。”她捏了捏周宛的鼻子。天边浓云越积越多,冷风刮过院门,叶令荨打了个冷战:“进屋去说话吧,这天真是说变就变。”周晟带着周宛进屋,月儿上了热茶。唐念锦这才道:“原本在托人在别处问,如今见着你,正巧了。”“我听小宛说,近日公主要修筑宫殿,不知对建筑材料的需求如何?”唐念锦开门见山,她先前已经收集了诸多信息,如今见着周家人,正好当面问问。周晟知晓陆家是做瓷器的,以为她想销卖自家的瓷品,陆家瓷器如今名声鹊起,他才到彭城便已有所耳闻。若真的质量上佳,到时推荐一二也并无不可。唐念锦看出他的揣测,摇摇头:“我要问你的生意和瓷器无关,但本质上二者也是有所关联的。”“我想问的,是砖。”周晟沉思片刻:“来彭城之前,我也听爹爹说过几次。自打他接任这件差事以来,一直也为地砖的事犯愁。”原来那公主娇宠肆意,要在京都外修筑一处小宫殿,以便夏日避暑游玩。可她要求严厉,其他东西还好,周解作为祈朝的建筑大师,总能找到最佳的法子。唯独这地砖发了愁,如今各处设计初稿已出,周解还特地来北地请了大师出手。可谓万事俱备,只差这一项问题没解决。“公主说是要质地坚细,前所未有,世间罕见,堪比黄金的地砖。可有不能有金银的俗气,石砖的粗糙。”周晟无奈道:“没有哪家砖窑能接这样的活,即便价格出到黄金的价,也是有价无市。”唐念锦心头一动:“那若是比黄金还贵呢?”周晟回道:“这我也不知,但听公主的意思,价格不是问题,只要能做出她要的砖来。”唐念锦狡黠一笑:“你不是要报恩吗?我也不要你这条命,你替我与那边说说。”“就说这样的砖,我们能出。”————周晟原本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见唐念锦应了,又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便答应她先出几个成品,届时刑州来人了,在顺带稍去给周父看看。若真能成,便从陆家这里入砖。“这阵子有不少蛮族随着北方的商帮混入慈州,尤其是彭城作为四通八达之地,更是危险,两位平日里多加小心,若有任何事,随时来找我。”周晟起身告辞,“我还会在彭城呆上一些时日。”唐念锦送他们几人出门,眼看天色阴沉下来,似乎又要下雨,便送了几把伞。周宛原本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东西,就带了些衣裳,临了还是舍不得,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姐姐,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回去吗?”唐念锦摸了摸她的脑袋,摇摇头。“好吧,那你一定要经常来看我。”叶令荨回了叶家,周晟也带着周宛出了门,一路上周晟不停问她,知道自家妹妹被人从刑州拐来这里一路上受了不少苦,便也心疼。听到后来她与唐念锦雨夜逃生,更是唏嘘。“下次可别再随便乱跑了,还把跟着的丫鬟甩了,你瞧瞧看,吃亏的是你自己。”周宛连连点头:“我长记性了。”周宛虽然人小,但在陆家这段时日里,一早就打听清楚了唐念锦的事情,毕竟唐家的事当时可在彭城传了个遍。“你的意思是,唐姑娘现在只是暂住陆家?”周晟惊讶道,他还以为唐念锦已经许了陆家少爷。“对呀,哥,你有没有办法让姐姐到我们家来住呀,我们家的房子比这里更大更好啊!”周宛连忙道。“我们与人家非亲非故的,即便是想请她过来,人家也不愿意。”周晟笑道:“她救了你的命,就是我们周家的恩人,若她真愿意让我们周家有还恩的机会,能照顾她,自然是最好的。”小姑娘偏头想了想,语出惊人:“那你把唐姐姐娶回来不就好了吗?”周晟被她直白的话弄的一愣,想起少女方才的身姿模样,白皙的侧脸微红,咳嗽一声,正色道:“你才多大一个小孩呢?就学人说什么胡话。”——得了周晟的答案,唐念锦心中安定不少,她早就叫殷小尚用他那娶媳妇的砖窑给她烧了几块砖,只等刑州来人带去看看便是。烧砖用的法子即便在她原先所在的世界,也是极其顶端的,直到接近近现代才被人发现。她相信这样的东西一定能让公主满意。毕竟那样的砖,可是号称价比黄金。只要能做成这笔买卖,陆家的难关就能过了。她又派人给客栈的章岳送信,决定要和他的商帮合作,只待他将商帮上下整合,在寻个日子与陆宴一谈,这件事便能定了。不多时,外面果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唐念锦关了门窗,到了晚间,原本想早早歇下,却总觉得心中有些不踏实。这段春雨的日子,她也常见,只是如此大的雨势,令她想起那日被绑去山寨的情形。心中有了一丝不安,却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危险。唐氏夫妇入了牢,陈进也撤了职,他们想为难陆家断然是不可能的。就连蒋千斤也回了定州,眼下还能出什么岔子?即便那对陆家惦记已久的越娇儿,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犯不上暗中使计。陆宴的刀伤好的差不多,这段日子照样的忙的不见人影。她思来想去,还是有些不安,眼看外面天色阴沉,却还未入夜,便出来吩咐月儿做些准备。陆家宅子很大,平日里就他们几人生活,倒显得空寂。她让老刘和月儿张罗着招些护院和丫鬟,帮着做事看宅。好不容易交代完了,门口却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唐念锦打着伞过去开门,只见叶令荨站在门前,满脸慌乱,她一路走的急,衣裙都沾湿了半截,她抓着唐念锦的袖子,急声道:“沈盛……沈盛出事了!”唐念锦瞳孔微缩,反手握住她冰冷的手指,低声道:“怎么回事?你慢些说。”作者有话要说:叶令荨:不喜欢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要真香,还得栽在木头手里。第55章 沈家雨水顺着彭城的大街小巷蜿蜒而流,有的从屋檐滑落,直直砸在石板街上,有的落到人的脸上,触感冰冷。即便是打着伞,行走间也会湿了衣裙。街上显得冷清,有三两行人,打着伞匆匆而过。“沈盛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你慢些说。”唐念锦随叶令荨出了门,路上才有空问她。“这雨下急,可我更担心他的身体。”叶令荨急的不行,拉着她直奔城门。“我方才在外面听有人议论,说瞧见一人没带伞在雨里走,听他们描述和沈盛挺像的。我放心不下,担心他遇到什么事,便让人跟着说的方向去看了看。”“也不知道他见了什么人,回来的人说沈哥哥自打一个时辰前就一直跪在城门口,任谁说也不起来,再这样下去他的身子怎么受得住?我嘴笨,一时也没有主意,唐姐姐,你聪明能说,这次可千万要帮我劝劝他!”唐念锦也是奇怪,沈盛平日里十分沉稳的人,即便是为了画画也不会做出如此过激的行为。雨势越来越大,砸在叶令荨的心上,她一想到沈盛还在外面淋雨,心里更急了。到了内城门下,远远便瞧见一个清俊挺拔的身影跪在城门下的雨幕中,脊梁挺直,任大雨冲刷也一动不动。走进些,还能看见漫天的雨倾盆而下,狠狠冲刷在青年的身上,他浑身上下都湿了个彻底,头发紧紧贴在苍白的脸上,双唇紧抿,闭着眼睛。雨水染得他的衣衫都变了颜色。叶令荨几步冲上去,替他撑着伞,她看着沈盛受苦,心里更不好受,也顾不上之前与他置气,问他:“沈盛,你怎么了?”沈盛紧抿着唇,听见叶令荨的声音,长长的睫毛轻轻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原本透明澄澈的眼中此刻盈满翻滚的情绪,眼角泛红,再开口时,声音嘶哑:“你不必管我。”叶令荨着急起来,想他在这里跪了一个多时辰,又淋着大雨,若不及早回去换了湿衣,身子定然受不了的:“不管出了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沈盛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捏的泛白:“叶姑娘,你不必如此,这是该我受着的。”唐念锦在一旁看的也着急,她瞧得出沈盛的脾性,果然如当初那人所说的一样,他一旦认定的事情谁也说不动。可他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跑到这儿来跪着。但任凭叶令荨再怎么问,沈盛也只是闭口不言。雨势小了一些,雨珠狠狠砸在伞面上,发出噼啪的响声,唐念锦看着两人的样子,心里暗自推测。沈盛在外面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自己,无非是有遇到什么难事,而他又认为那件事与自己有不可推脱的责任。梁老至今未归,沈盛在彭城又是独自一人,能出事的只是京城的沈家。若真是如此,他作为沈家的独子,家中出事,他又未在父母身边,自然是会将责任全拦在自己身上。唐念锦走到两人面前,道:“都说父母在,不远游,可无论是京城大户还是彭城本地人的小家小户,有哪一家人不是为了生计在外面奔波,彭城多的是在外面做生意的人,可谁不想在家照顾老人?”她又道:“人要吃饭要活着,就必须要舍弃一些东西。”沈盛扯出苍白笑容,带着些讽刺:“曾经我以为人活一世,应当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才能不愧于心,不白来这世上一遭。”唐念锦看了叶令荨一眼,继续试着问:“是不是沈家出事了?”若是沈盛不说,他们什么都不知晓,更别谈得上劝他。叶令荨也紧张地看着他,沈盛声音很低,身子晃了晃,最终还是立住了:“是……”他不肯多说,但叶令荨与他相处这么多的日子也是了解他的性格,知道沈盛来到彭城又是开店又是学画的,因为这个他没少和家里闹矛盾,甚至甚少回京。如今家中出的事他却不在京城,叶令荨多少也能体谅他的心情,便道:“沈家出了事你更应该顶起来,在这里跪着有用吗?”沈盛不说话,脸色苍白了几分。“好啊,你要跪,我就陪你在这一起跪!”说完,转身就在他旁边跪了下来,可她手里的伞还撑在沈盛头上。沈盛抓住她撑伞的手腕,声音颤抖:“叶姑娘,你何必如此……”“这是我愿意跪的,你要跪我就陪你跪在这儿。若是你在这里跪着有用,沈家能变好了,那我在这里跪着,你就能喜欢上我吗?”叶令荨平日里虽然看着粗心,可遇见事,又比谁都想的明白。“你觉得有用,那我就陪你一起!”沈盛如此作为,不过是为了惩罚自己,可如今连累了叶令荨,他也不愿,便要赶她走。“叶姑娘,我对你别无他意,你……你跪在这里,丢的是叶家的脸面!”他这一句话说得极重。唐念锦与沈盛认识的这段时间,可从未见过他对别人说过一句重话,他待人接物永远都是和善的样子,也常常站在别人的立场想问题。如今要他说出这一句重话,已经是抽干了他仅剩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