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君玉从容不惊,见招拆招,旋身躲过慕延清一掌后飞身跃至陶臻身前,朝他道:“陶臻,你着实偏心,慕延清之前撒谎骗你,你这样就原谅他了?”慕延清怒道:“你这小贼满口胡言,我骗陶臻什么了?!”“你骗他,说我是他弟弟!”仇君玉理直气壮道,“慕延清,犀山阁耳目遍天下,我就不信你之前没查到我的身份,若你没有骗陶臻,他怎会认定我是他兄弟?”仇君玉突然提及此事,无非是想挑拨他二人的关系,慕延清大怒,一掌朝仇君玉劈来。仇君玉出手格挡,两人又是一番拳脚交错,过招时险些将桌上烛台掀翻,而陶臻怕这动静引来旁人,便厉声阻止道:“都给我住手!”这一声果真奏效,让正在屋中翻腾的两人瞬然站定,齐齐将目光投过来。坐在床上的陶臻一整衣袍,冷眼看向仇君玉道:“你出去。”仇君玉自然不服,指着慕延清道:“为什么是我出去!不是他出去!他明明骗了你!”仇君玉能想到的事,陶臻又岂会不知,然而他却淡然道:“这是我和延清之间的事,与你无关。”“陶臻!你怎如此偏袒慕延清!”仇君玉气急道。“他一面待你好,一面又骗你,还和那个什么白晚不清不楚!他这样的伪君子,你干嘛还要护着他!”“仇君玉!你找死!”慕延清见仇君玉竟翻出白晚的旧账污蔑他,再三挑拨他与陶臻之间的关系,又怒而出手,一掌向他挥去。“够了!”陶臻愤然起身,走到两人身前将之隔开,忍无可忍地冲仇君玉怒吼道,“仇君玉!你说慕延清骗我,那你骗我的还不够多吗?!”“我将你当做亲人,好心待你,可你呢!欺我辱我!用迷药掳我到滇城,还要将我当做花魁卖掉!你对我做了这些事,还想让我原谅你吗?!”“我冤枉!”仇君玉一听陶臻把花魁一事扣在他头上,忙辩解道:“花魁这事完全是我哥的主意!与我没有半点关系!尤里都斯就是想利用你杀掉我!这笔烂账你可不能算在我头上!”慕延清却在一旁插话道:“仇君玉,这件事你撇不干净,若不是你将陶臻掳到此地,又怎会生出这等事!”“我……我……”慕延清此话一出,令仇君玉无话反驳,他着急地嗫嚅半晌,忽地将话锋一转,“慕延清!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要不是我救你!你现在早就去地府投胎了!”而后又转头朝陶臻道:“陶臻,我救了慕延清一条命,难道就不能将功抵过吗?”“我承认,以前是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骗你了,好不好?”这一来二去的唇枪舌战,让仇君玉意识到当前局势对自己十分不利,他随即变了策略,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对陶臻道:“陶哥哥,我知错了,但我对你的确是一片真心可鉴,你若是不信,我大可以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好啊。”慕延清则一声冷笑,抖出九节鞭,“我现在就帮你掏。”仇君玉随即横他一眼,又向陶臻摆出无辜的求饶姿态,陶臻着实对这两人感到头疼,若再这样无休无止地吵下去,恐怕天都快亮了。“延清。”陶臻唤了慕延清一声,走到他身边道,“他方才说得没错,他救过你一命,便是与我扯平了。”“今晚,就让他睡这里吧。”慕延清见陶臻松了口,蹙眉道:“小臻,这……”“让他睡地上。”陶臻说罢,转身对仇君玉道:“你今晚可以睡在这里,但只能睡地上。”仇君玉却得寸进尺:“不!我腰上还有伤!我要睡床上!”慕延清面色一沉,怒道:“仇君玉!你他娘的不要给脸不要脸!”仇君玉立马还击:“慕延清,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有你这样对待恩公的吗?!”慕延清怒火中烧,恨不得直接将这无耻之徒当场绞死:“仇君玉!陶臻让你留下已是厚待,你再胡搅蛮缠,就是挟恩图报!”“嘿嘿!你说对了!”仇君玉一声大笑,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得意洋洋道:“我今天就挟恩图报了,怎么样?!谁叫你吃了我的万灵丹啊?有本事,你给我吐出来啊!”眼见一场骂战又要拉开序幕,陶臻却突然转身径直朝门外走去,慕延清见状,慌忙拉住他问:“小臻,你这是去哪里?”陶臻冷声道:“你们慢慢吵吧,我去柴房睡。”“诶!这怎么行!”慕延清见陶臻面色难看,也知他固执的个性,忙道:“要不这样吧,既然他执意要睡床上也成,我们三人一铺,你睡最里面,他睡最外面,然后我睡中间,把你们隔开好不好?”仇君玉随即附和:“诶!这主意好!就这样决定了!”说着便走到陶臻身前,伸手将他往床上推。陶臻见仇君玉靠过来,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厉声道:“别碰我!”慕延清唯恐陶臻怒急伤身,连忙上前将仇君玉挡开,双臂一展抱他入怀,柔声宽慰道:“小臻,你听我的,我们先这样凑合一晚再说。”陶臻被慕延清半推半就地劝上床,紧挨着墙壁躺下。而仇君玉这时也嬉皮笑脸地脱下外衣跳上床,将床板压得嘎吱作响,一伸懒腰道:“哎呀,还是床上舒服啊。”慕延清睡在二人中间,一双手将陶臻护得周全,不让仇君玉占得半点便宜。仇君玉看他这般模样,却笑话他。“慕延清,你现在看上去就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那你就是偷鸡的黄鼠狼!为了能让陶臻好好休息,慕延清没功夫与这黄毛小子胡搅蛮缠,他咬牙腹诽,又用力抱紧了陶臻。陶臻感受到慕延清的怒气,亦悄然安抚他,而仇君玉得不到回应,也瞬间失了乐趣,在床上不安分地翻了几道身,才终于老实睡去。第四十二章三人同床,无风无浪,许是历劫归来,饶是仇君玉也没了折腾的力气。陶臻在慕延清怀中一夜好梦,醒来时枕边人已不在,另一边的仇君玉也不知所踪。此时天光已亮,明净天幕飘有云丝几缕,阳光透窗而来,明媚温柔。陶臻起身见桌上放着净面的水盆,便掬水净脸,后从床旁拿过一件从赵莽那里借来,不太合身的茶色外袍穿上,随后推门而去。慕延清与仇君玉不明去向,陶臻尚未在意,昨夜那两人莽撞抢人,惊了秋娘,他此际下楼,便是去喜房向秋娘赔罪。陶臻来到秋娘房中时,赵莽正坐在床旁给秋娘喂粥,他见陶臻前来,急忙腾出位置让他替秋娘诊脉。昨夜一出闹剧,赵莽唯恐秋娘因惊吓而动了胎气,所幸秋娘之前已用过陶臻的保胎药房,身体才无大碍。赵莽得知秋娘与孩子无事,长舒一口气,连夸陶臻医术精湛,彷如华佗在世。陶臻微笑自谦,又向着秋娘一番赔礼,而秋娘早已从赵莽口中得知原委,却又禁不住好奇地问道:“陶大夫,莽哥已向我言明你与你大哥的关系,但昨夜楼上……为何还有另一人的声音?”秋娘如此问,定然是听见昨夜楼上的响动,陶臻仓促间不知如何作答,幸而赵莽及时出面替他解围。“啊,秋娘,我突然想到有事要与陶兄弟商量,你且先歇着,我去去就回。”赵莽与陶臻使眼色,而后将他拉出喜房,秋娘心中虽失落,但男人之间的事,她也不便插嘴。陶臻随赵莽走到院中,正想开口解释,却被赵莽截断:“陶兄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与柴房内那小子的关系,你大哥今早便告诉我了。”陶臻微微蹙眉,也不知慕延清与赵莽究竟说了什么,便问道:“我大哥……他说什么了?”陶臻说话有些吞吐,赵莽却道他是抹不开面子,笑道:“陶兄弟,这有啥不好意思的,你与你大哥是契兄弟,收养一个义子也算平常。”“什么?”陶臻一惊,“义子?”“嗯?不是吗?”赵莽见陶臻如此反应,疑惑地反问道。慕延清信口胡诌,陶臻此时却只能认了,他低头掩饰眼中几许尴尬之色,低声回道。“是……是的。”赵莽得陶臻答复后眉头一解,想这些书生果真面皮比纸薄,又道:“陶兄弟,我虽一介莽夫,但也不是迂腐之辈,你大哥与我讲明你三人之间的关系,也是信得过我,你也且放心,我定然不会向外人说。”赵莽一片赤诚,令陶臻感激不已,他正欲开口致谢,却见院外有人急奔而至,朝赵莽大声嚷道:“寨主,寨主!不好了!出事了!”赵莽神情一变,正色道:“出什么事了?隔壁山头的老王又来抢地盘了?”来人气喘吁吁,却连连摆手,等勉强顺气之后才道:“昨天晚上闯寨的两个人,快把厨房给烧了,寨主你赶快去看看吧。”赵莽一愣,转头看向陶臻。陶臻料想此事肯定又是因他而起,不禁愁云上头,向赵莽道:“赵大哥,我这便过去看看,你陪着秋娘就好。”赵莽朝陶臻点头,示意他快去,眼中竟流露出一丝同情之色。陶臻当即转身离开,却又听见身后的人着急地说:“寨主,你真的不过去看看吗?灶房里的弟兄都被轰出来了,有几个执意要闯进去的,还被打了个鼻青脸肿……”“行了行了,你跟着去,叫他们别插手了,让陶大夫处理就是。”陶臻听闻这噩耗,脸色更是阴沉,又加快步子朝灶房走去。前来禀报的人并未夸大事实,陶臻来到灶房前,见这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心中不禁怀疑慕延清是中了什么邪,竟与仇君玉一般胡闹。灶房里不时有声音传出,陶臻本欲一探究竟,但从中弥漫出的浓烟却熏得他睁不开眼,又呛得他直咳嗽,无奈之下,只好又转身退了回来。此时,浓烟中却走出两个极为狼狈的身影,手中各自都端着一碗早膳。“你们这是做什么?!”陶臻见他二人皆被柴烟熏得脸面发黑,顿时头痛不已,而仇君玉见到陶臻,立马抢步上前,献宝似地将手中的早膳呈到他面前。“陶哥哥,我给你煮面呢,你赶紧趁热吃一口。”慕延清此际也走上前,一把推开仇君玉,将自己亲手煮的,却隐约飘着糊味的清粥放到陶臻手中。“小臻,你饿了吧,我亲手给你煮了粥,你快尝尝。”这两人将别人家的灶房搞得一团糟,陶臻本是憋了满腹怒火,但见他二人灰头土脸朝自己大献殷勤的模样,又觉得滑稽可笑,让人难以动怒。慕延清生来就是得罪灶王爷的命,从前照顾他时也尝试过下厨,却是屡战屡败。仇君玉更是如此,为一碗粉子蛋险些被烧光了头发,想必也摸不清这生火做饭的门道。见这两人好心办坏事,陶臻也不舍责怪,他将慕延清递上的清粥放到一旁,抬手为他拭掉脸上黑灰,柔声道:“延清,去净下脸,屋里等我吧。”慕延清也知自身狼狈,叫人见了笑话,应一声便走了,走时却不忘带走自己煮的那碗粥。仇君玉此时还被陶臻晾在一旁,见慕延清走了,笑嘻嘻地上前将面碗捧到陶臻眼前。“你这东西是给人吃的吗?”陶臻毫不客气地评价,瞥他一眼道,“你也走吧,回去洗把脸。”陶臻既不领情,仇君玉也败下阵来,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耸拉下脑袋,端着面碗失望离去。待两人走后,灶房的伙夫们才从角落里哆嗦着走出来。陶臻见他们皆是一身伤,急忙作揖致歉,开了几副活血祛瘀的方子给众人赔罪,后又帮着一道收拾好满地狼藉的灶房,才得以放心离去。第四十三章为二人善后的陶臻回到院中,刚走上二楼,便听见慕延清与仇君玉的声音从房中传来。缓步走近了,才知他俩又吵了起来,在屋内你一言我一句的相互嘲讽,使得陶臻万分伤神。陶臻走到门前,用力一把推开/房门,面沉如水,目若刀剑,冷冷地朝内横扫一圈,房中顿时鸦雀无声。“既然你们精力如此旺盛,那就来谈谈正事吧。”陶臻步入房中,走到桌旁端正坐下,身边两人也不约而同地收起方才那副龇牙咧嘴的丑态,恢复常态温柔地看着他。“延清。”陶臻转头问向慕延清,“在天香楼时,你怎知他大哥要对他动手?”慕延清见陶臻嘴唇干燥,便给他倒上一杯茶水,才缓缓道:“他哥写了一封信去武林盟,让寇言真帮忙找到这小子然后除掉。”他说话时有意看向仇君玉,却见那小子慢慢转过身去,朝着窗外沉默不语。遭到至亲算计,即便是平日里看上去没心没肺的仇君玉,这会儿心里也难受。慕延清本打算趁机损他一番,但见他如此模样,也就作罢了,又说道:“在我看来,寇言真一开始就没打算与他哥合作,只不过借个由头把我叫去,方便给我下毒而已。”陶臻亦赞同道:“伽兰山在寇言真眼中,不过是血月教的替罪羊而已。血月教覆灭后,他始终未找到报仇的时机,而异族人入关,便是给了他机会。”“哼。”仇君玉却在此时忽地发出一声冷笑,他倏然转身,眼眶却有几许泛红,他道:“想拿我族人当替罪羊,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他们至今连伽兰山都攻不上,有什么本事?”“你们种下的结梦草确实厉害。”陶臻淡然道,“但也不是无药可解。”仇君玉一怔:“你……你知道解法?”陶臻朝他微一颔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因此事涉及到那段惨痛的往事,他不愿在外人面前提起。江湖传言,玄门医典内藏有无数岐黄妙法,更有驻颜长生,飞升灵台之仙法。寇言真当年屠杀玄门满门,却唯独留下陶臻性命,便是想从他口中得到玄门医典的下落。陶臻在寇言真手中受尽折磨,之后被慕延清所救,若那时他受不住严刑拷打,让医典落入寇言真手中,伽兰山亦不是不可破。陶臻对结梦草一事点到为止,却让仇君玉揪起一颗心,他下意识地啃咬着唇瓣,似有些不安,低头沉吟片刻,突然向着慕延清道:“喂,干脆我们结盟吧?”此话正中陶臻下怀,慕延清淡然地瞥了他一眼,看向仇君玉道:“结盟?我为何要与伽兰山结盟,我犀山阁能手众多,岂会怕了寇言真?”“慕延清,你摆什么臭架子?”仇君玉不屑道,“若真如你所言,你怎不现在就杀到武林盟去,把寇言真的脑袋砍了给我下酒?”慕延清瞪他一眼:“只是时机未到。”“时机未到?我看你就是缩头乌龟!”仇君玉拍案而起,一脚踏在长椅上,又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吵架姿态。陶臻眉头一蹙,抬脚将长椅一踹,厉声道:“给我坐下。”陶臻此举在仇君玉眼中逃不过护短之嫌,他气哼一声,不情不愿地坐下,一翻白眼道:“你就知道护着慕延清!小心哪天他把你给卖了!”“仇君玉!”陶臻恼道,“你若想谈结盟之事,就请正经些!”仇君玉一听陶臻这话,便知他有结盟的意愿。既然陶臻有此心,料慕延清也不会反对,况且这其中利弊慕延清也自会衡量,像他这般的人精,定然不会让自己吃亏。思及此,仇君玉立马挺直背脊,端正坐姿,向陶臻正色道:“陶门主,你有话请讲。”仇君玉就跟唱戏一般,态度说变就变,陶臻见之微微一愣,后才道:“结盟一事虽可商议,但如今伽兰山内乱,你又当如何?”“这容易。”仇君玉一拍胸口,胸有成竹道,“我回去找我爹,只要我爹出马,我哥就翻不起浪。”陶臻却面露疑惑:“你不是说你爹在闭关吗?”仇君玉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神情一派轻松:“诶,他虽在闭关,但我出事,他又岂能不管?我哥这么着急杀我,也是怕我爹出关以后,没了出手的机会。”见他说得如此笃定,陶臻便也信了,而慕延清却道:“那你此去需要多久?”仇君玉歪着头仔细想了想,道:“快则四五天,慢则十天左右。”慕延清听罢一点头,蓦然起身做出送客姿态:“那就慢走不送。”仇君玉目光一凛:“慕延清,你这是什么意思?刚说要结盟,现在又要赶我走吗?”慕延清却客客气气地道:“少主哪里话,既然你我双方有意结盟,就请您先回伽兰山早做安排。”慕延清笑里藏刀,用冠冕堂皇的理由驱赶他,仇君玉刚要发火,心思却一转,笑道:“此事不急,不急啊。”仇君玉起身向慕延清走去,像是安抚他一般,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慕阁主,虽说事态紧急,但我也不能鲁莽行事。”“尤里都斯有心杀我,想必此时已在回程的路上布下埋伏,我看我还是先在此地歇息两日,待他们放松警惕之后,再动身也不迟。”“话虽如此,只怕夜长梦多。”“敌人狡诈,还是小心为上。”“少主肝胆过人,不像怕事之徒啊。”“慕阁主老谋深算,也不似轻率之人啊。”“少主过奖了。”“慕阁主谦虚了。”正事还未谈完,这两人却又开始一番唇枪舌战,陶臻直感一阵头痛,起身将慕延清拉到一旁道:“延清,与伽兰山结盟一事,你可是同意了?”此事慕延清心中自然有数,他望着陶臻,僵冷的眉眼顿时变得温柔,他伸手一抚陶臻面颊,柔声道:“听你安排。”陶臻见他应允,又回身对仇君玉道:“仇君玉,既然结盟已定,你也必须拿出诚意。”仇君玉欣然道:“好,你说,要我做什么?”陶臻却向他伸出一只手臂,轻卷袖口道:“拔蛊。”此话一出,仇君玉却脸色一变,扭头道:“不行!看来你还是想甩开我!”陶臻眸色倏然转暗,冷声道:“若你不肯,此事便作罢,你请回吧。”陶臻说罢便不再理会仇君玉,转身背对他坐下,一身寒气冷冽。仇君玉见陶臻动怒,担心他一气之下翻脸不认人,心中犹豫许久,才梗着脖子道:“成……成!拔蛊也成!但你们也必须答应我一件事。”“特别是你!”仇君玉一指慕延清。慕延清斜眼乜他:“什么事。”仇君玉怕慕延清反悔,便道:“你先答应我,我才说。”慕延清目光一凛:“你先说。”仇君玉却固执道:“你先答应!”“好,我答应你,你说吧。”陶臻不想被这蛊虫束缚,料想仇君玉也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便转过身去,爽快答应道。仇君玉顿时喜笑颜开,忙道:“从今往后我要与陶臻同吃同住,你们谁也不许赶我走!”慕延清就知这事会与陶臻有关,他冷哼一声,双拳骤然紧攥,发白的指节发出摩擦的碎响声。“好啊。”慕延清恨声道,“只怕你有福没命享!”“延清,莫动手。”陶臻见慕延清被激怒,随即起身安抚他,在他身前低语道:“只要你在我身边,他奈何不了我。”“他只要敢碰你一下,我就废了他。”为能让陶臻摆脱蛊虫,慕延清只得将这口气忍下,他暗自松了拳头,阴冷的目光却如箭矢钉在仇君玉的身上,以示警告。“仇君玉,我既已答应了你的条件,那便请你即刻为我拔蛊。”陶臻劝下慕延清,便回身让仇君玉为他拔蛊,而他出奇平静的反应却让对方感到一丝惊讶。但话已至此,仇君玉也无从抵赖,即便怀疑其中有诈,也只能先履行自己的承诺。“好吧,我现在就给你拔蛊。”仇君玉言而有信,伸手取下头上的发簪,向着陶臻盈盈一笑。第四十四章锋利的匕首在陶臻腕上轻轻一点,一丝殷红的血线便顺着伤口蜿蜒而下。仇君玉坐在陶臻面前,轻托他的手腕哼起小调,催动雄蛊钻出宿主身体。慕延清站在陶臻身侧,神情凝重,见陶臻指尖微微颤动,心中又是一紧。事先被放出的雌蛊正伏在陶臻腕上,振翅蜂鸣,唤雄蛊出体。少时后,一枚黑色蛊虫从流血的伤口中缓缓爬出,向着雌蛊行去,两只蛊虫久别重逢,用触角窃语一番,随后却一并从陶臻腕上坠下,落在桌上没了声息。“唉,雌雄蛊只能用一次,真是可惜啊。”仇君玉将蛊虫尸身拾起,惋惜道,“这雄蛊出体后会即刻死去,雌蛊也会为之殉情,这情真意切的一对,死了真是可惜。”慕延清正为陶臻清理伤口,见仇君玉为蛊虫哀叹,嗤笑道:“既然用了它,就别装模作样假慈悲。”“这等宝贝,你以为我随便就用?”仇君玉的目光随即悠悠一转,含情脉脉地投向陶臻,“我为佳人舍一对雌雄蛊,奈何明月不相照,负我一片磐石心。”仇君玉耍起嘴皮子功夫,倒与慕延清如出一辙,陶臻冷着脸不理他,垂下眼帘挡住一片柔光。慕延清心中冷笑,正要揶揄仇君玉痴心妄想,却忽感周身经脉一滞,竟是突然被对方下了暗招,猝不及防间被仇君玉封住几处大穴。仇君玉被慕延清几番奚落,心中早有怨气,此际趁其不备封住他的穴位,骤然扑向对面的陶臻。陶臻始料未及,被仇君玉一把抱住,万分惊讶的他失去平衡,向后一仰,重重地跌倒在地。陶臻后背撞上地面,直感一阵头晕目眩,仇君玉却欺身上前,双手将他死死搂住,低头吻住他的一双唇。身下人回神后几番挣扎,但仇君玉却衔住他的唇久久不放,直至感到身后有掌风袭来,才敏捷地侧滚躲开,朝着冲破穴道的慕延清挑衅一笑,翻身从一侧的窗户窜出屋子。动作干净利落,迅捷得像一只猫。“找死!”仇君玉胆大妄为,竟敢当着他的面撒野,慕延清顿时目露凶光,转身便要追,却被陶臻给出声拦下。“延清,算了,随他去吧。”陶臻缓缓从地上起身,整了整凌乱的外袍,他后背疼痛未消,转身吃力地坐回床榻上。慕延清见状,也顾不得仇君玉,急忙上前扶住陶臻,轻轻地帮他按摩后背,以解疼痛。“他就是孩童心性,只会耍这些小把戏,你越是理睬他,他越是得趣。”陶臻依在慕延清怀中劝慰他,而慕延清虽知这个道理,却咽不下心里这口气。仇君玉这狂徒,三番两次挑衅他,如今越发得寸进尺,着实让人可恨。若不是想尽快除掉寇言真,他又何尝会受这等窝囊气!慕延清强压怒火,恨声道:“小臻,你放心,待此事了结,我定打断他的一双腿,让他这辈子都下不了伽兰山!”陶臻从未见过慕延清这般受委屈的模样,眼中泛起柔情,伸手轻抚他的面颊,轻声哄道:“延清,别与小人计较,我日后离他远些便是。”两人近在咫尺,气息相接,陶臻温柔若水,若枝上初绽的一支桃花。慕延清望其失神,又忽地一把揽住他,将他缓缓地放倒在床榻上,拥在怀中忘情地亲吻。慕延清轻托住陶臻的后颈,将满腔柔情混入灼热的吐息,融进对方身体,而陶臻亦深情回应,用手臂勾住慕延清的颈项,让双方更为贴近。其间慕延清有意地移开唇,沉声问着陶臻:“那混小子的味道还在吗?”陶臻面色一红,微扬起头,主动衔住慕延清温热的唇,轻声应道:“还在,你吻得还不够。”陶臻话音绵绵,萦绕在两人唇齿间,慕延清被他勾得心旌大动,又俯身倾注热情,动情地将陶臻紧压在身下,吮/吸着他温软的气息,温柔又强势地将他彻底俘虏。窗外艳阳高照,苍穹一碧如洗,有情人在衾绸间缠绵悱恻,强把萧萧秋色换作无边春光。晌午后,陶臻与慕延清走出院子,见寨中张灯结彩,喜色弥漫。他们虽被赵莽奉为上宾,但也想着为这喜事出份力,而两人也商议好,待赵莽与秋娘礼成后,便动身回犀山。两人走到喜堂,见灯笼高挂,红烛成行,正上方贴着一张大红喜字,将整间堂屋衬得喜气洋洋。此际堂内无人,慕延清便牵着陶臻入内,径直走到那张大红喜字前,望着高处那方红彤彤的喜字道:“小臻,我们何时也如这般一样,拜一拜天地啊。”喜色映亮陶臻的双颊,又为他添上几许温柔,听慕延清这一言,他勾起一丝浅笑,面向那人道:“眼下便可。”慕延清一愣,逐又反应过来,一股热流自胸中急涌而上,令他霎时间红了眼眶。而陶臻此际已转过身去,面向堂外那广阔无垠的浩瀚天地。“一拜天地。”陶臻眼中盛着明净秋色,话音落在空中,在喜堂中久久回响。两人并肩站着,同时弯下脊梁,以最恭敬的姿态,叩拜这世间万物,天地神灵。“二拜高堂。”一拜后,慕延清朗声喊出第二声。两人同时转回身,抬头遥望那大红喜字,眼映喜色,胸怀希冀,郑重地拜下这一礼。“夫妻……”第三声,陶臻竟有些哽咽,他回头看向慕延清,见那人眼中亦是溢满水光。慕延清眼含柔情,默默地望着陶臻,缓缓地转过身子面向他,替陶臻喊出第三声。“夫妻交拜。”语毕后,慕延清端正姿态,躬身向着陶臻深深一拜。这一叩首,饱含无限深情与厚爱,惟愿与所爱之人携手到老,共度一生。陶臻感动于心,也向着慕延清郑重地拜了下去,谢他的庇佑与深爱,不离与不弃,愿与之长长久久,白首不离。“礼成。”三拜过后,两人同时起身,皆是面透绯色,泪湿眼眶。慕延清莞尔,伸手将陶臻搂在怀中,倾身吻干他面上泪痕,和睫毛上未干的泪珠。“小臻,晚上……咱们就洞房吧。”陶臻面若桃花,眼含秋水,羞赧中透出几分妩媚之色。他正欲言答,却听堂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又猛地将慕延清一把推开,让两人之间隔出距离。“陶大夫,你们怎么在这儿?”一名山寨的兄弟站在堂外,手中拿着喜联和灯笼,他见陶臻与慕延清在此地,不解地问道。陶臻迎上去道:“这位兄弟,我与我大哥想来这喜堂帮忙,你看,眼下可还有需要我们做的事情?”对方恍然大悟,笑道:“那正好,这里有几幅喜联需要张贴,这门前灯笼也需再挂几盏,我看你大哥身手不凡,想必能帮上忙。”这兄弟说话间就将手里的东西全部交给陶臻,又给他指了一下大概方位,随后便急匆匆地离开,忙着去办其他事。那人走后,慕延清笑着走上前,从陶臻手里接过喜联道:“先做事,做完事再洞房。”说罢伸手轻刮了一下陶臻的鼻头,满是喜悦地拿着喜联走到梁柱前张贴起来。第四十五章慕延清在堂中忙活,陶臻则提着几盏灯笼走到堂外,他抬头望向高高的房梁,又低头看看手中的灯笼,心中又不由地泛起一阵失落。若在从前,他何须苦恼,运用轻功飞身而起,便能将这些灯笼轻易挂上房梁,哪像如今,遇这等小事也要费事地找来长梯,折腾一番才能办好。陶臻低叹一声,将灯笼放在地上,小心地将备在一旁的长梯搬到梁下,挽起长袍,欲拾阶而上。“小臻!让我来!”慕延清见陶臻如此,连忙急声叫住他,跑到他身前道:“这种事我来做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