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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凤求鸾》TXT全集下载_13(1 / 1)

尤里都斯不曾想仇君玉竟如此在乎这个病弱的男人,见自己轻而易举便捉住了对方死穴,他阴鸷一笑,抽出腰间长剑,扔到仇君玉身前。“你知道我要什么,自行了断吧。”清冷月色下,三尺青锋精光流溢,寒气逼人。仇君玉面不改色地用脚尖挑起长剑,持剑在手,冷冷地看向这十几年来,与自己朝夕相伴,对自己无微不至的手足兄长。他嗤笑一声道:“哥,就算我死了,阿爹也不会传位给你。你别忘了,你身体里流淌的,有一半是汉人的血。”仇君玉深知族中宗亲对血缘的看中,他突然提及此事,无非就是想提醒周遭叛变的族人,他才是拥有正统血缘的那一位。尤里都斯却不屑道:“傻弟弟,你也别忘了,我体内流淌着的这一半汉人血,是阿爹这辈子最深爱的女人,用生命传给我的。”仇君玉听罢心头一紧,剑锋也随之一颤,尤里都斯见了,眼中笑意更为深刻。他们的阿爹在意血统不假,但他这辈子对一个女人的亏欠与愧疚,足以让他改变这个想法。他见仇君玉拿着长剑迟迟无动作,倏地绷紧手中白绫,发力绞紧陶臻的颈项。向仇君玉高喊道:“博格达!别废话了!赶快动手吧,你爽快一点,你的心头肉就少受一份折磨!”陶臻剧痛难当,又咳出一口血水,仇君玉眉头一拧,当即将长剑横在颈前,毫不犹豫。“走……”陶臻见仇君玉因他而受胁迫,焦急地抓扯着颈上白绫,拼尽全力,用沙哑的声音喊道:“别……别管我……快走……”在这生死关头,仇君玉别无他想,一心只牵挂陶臻的安危。即便这人恨他,厌他,漠视他,疏远他,拒他于千里之外,可他的初心却始终未变。胸膛里的那颗心,至始至终都是为他而跳动着。——说好要保护你,又怎能弃你而不顾。仇君玉握剑在手,锋利的剑刃割破他的颈项,几丝血线蜿蜒淌下,他却忽然笑了。“陶臻。”仇君玉面带浅笑,平静地望向陶臻,缓声说道,“其实最希望我死的人,不就是你吗?”“我骗过你,辱过你,你早已对我恨之入骨,不是吗?”“若我死了,便不会有人再缠着你,也不会有人挡在你与慕延清之间。”“那样的话,你便会开心了吧?”仇君玉说话间,剑刃又往皮肉里陷了半寸。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就这般遥遥地望着陶臻,眼中星辉闪耀,仿佛要用尽所有余热,将光芒投进那人心间去。倒在地上的陶臻气息微弱,喘息无力,已没了开口的力气。而面前的少年横剑于颈前,却在一声声地问他,是不是对自己恨之入骨,希望他去死?可他从未要他去死。陶臻的嘴唇微微翕动,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他目光沉定,向着仇君玉望去,神情瞬然变得温柔,如往日那般,春风化雨。然后,缓慢地摇了摇头。四目交接的一瞬,两人胶着的目光竟生出缠绵的意味,仿佛这苍茫世间只剩下他们,天地亦为之安静。恍惚间,仇君玉有片刻的失神,而后双眸闪过一瞬亮光,低头发出一丝轻笑:“好吧,既然我命不久矣,那我便祝你与慕延清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尾音还未落,仇君玉却目光一凛,手中长剑遽然调转方向,朝着尤里都斯的投掷而去。与此同时,陶臻猝然出手,趁尤里都斯躲避长剑的一瞬,用袖中藏着的匕首割断颈上白绫,迅速地逃离尤里都斯的钳制。陶臻血染长袍,朝仇君玉疾奔而去,那人箭步上前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粲然一笑。“陶臻,想不到你我也有心有灵犀的时候。”仇君玉此刻还有心说笑,陶臻着实佩服。他虽不了解仇君玉,但也知他的韧劲,而对方亦如他所想,绝不会向尤里都斯轻易妥协!大丈夫可为红颜死,但却不是这般窝囊的死法!情势忽转,尤里都斯失了陶臻这件筹码,一计不成,便让潜伏在四周的杀手全数现身,围剿他二人。仇君玉见敌众聚拢,一手搂过陶臻,在他耳畔低语道:“我用回旋刀给你开路,你找到秋娘之后,立即带她从密道里逃走。”陶臻一怔,正欲问仇君玉如何脱险,双唇却被对方浅嘬一下,留下一抹温热。“不要管我,自己跑,明白吗?”仇君玉话音甫落,手中回旋刀便骤然飞出,刀势凶猛,所到之处掀起一片腥烈的血光。陶臻有一瞬的恍惚,在还未回神之际,便被仇君玉猛然推开,推向那条血光弥漫的生路。陶臻不能辜负仇君玉的苦心,随即转身离开,未有一刻的犹豫。而在他成功逃脱之后,仇君玉便再无后顾之忧,浑身戾气一瞬间暴涨,刀起刀落间,已取下数人首级。他杀红了眼,站在腥烈的血雾之中,朝着尤里都斯高喊道:“尤里都斯!老是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有种的!就出来和老子单挑!”尤里都斯的身影掩在人群之后,此际他施施然现身,欣然接受仇君玉的提议。他下令让众人住手,却冷笑着对仇君玉说道:“你我单挑未尝不可,但你身中剧毒,又怎是我的对手?”第五十章璧山火光弥漫,威虎寨陷入一片火海。热闹的喜宴还未开场,死亡却陡然降临,笼罩整座山寨。陶臻找来一块湿布捂住口鼻,朝着喜房疾奔而去。他的身后是燃烧崩裂的屋瓦房梁,脚下是殷红的血水和烧焦的尸体,远处凄惨的哀嚎声接连不断,仿佛置身人间炼狱。触目惊心的场景,让陶臻不禁想到玄门覆灭的那一晚。但那时的他虽处险境,却是手持长剑,与敌人殊死搏斗,而不像现在一身武功尽失,只能在别人的庇护下逃命。陶臻痛心疾首,身为医者却无力挽回眼前惨剧,他如今只望不负赵莽重托,能从火海中救下秋娘一条命。然而,当陶臻穿过火海来到喜房时,房中凄惨的景象却让他惊骇万分。秋娘横尸在床,手中握着一把银剪,这把剪子本是用来给即将出生的孩子裁剪新衣,如今却染满鲜血。她的床下躺着一名山匪的尸身,想必是狼心狗肺之徒趁乱起了歹心,却被秋娘用剪刀刺死。而本就孕体羸弱的秋娘,却因过惊吓过度,血崩而亡。一腔悲愤涌上心头,陶臻紧握双拳,眼目血红,欲从火海中抢下秋娘尸身,一根着火的横梁却猛然从顶上掉落,险些砸在他的身上。陶臻后退躲避危险,秋娘的尸身却在此时被烈火一口吞没。强烈的无助感骤然袭向陶臻,如同噬骨白蚁般啃咬着他的身体,他止不住的战栗,身陷火海却如置身冰窟之中。秋娘临死前的惊恐呼声仿佛飘荡在陶臻的耳际,而他却无能为力,连秋娘的尸身也护不了!陶臻深陷于自责中,若不是因为自己,赵莽、秋娘,还有这寨中兄弟何以受这无妄之灾!黑烟弥漫,火光重重,陶臻双眼噙泪,心如刀绞,而就在他深感绝望之际,熊熊烈焰已向他张牙舞爪的袭来。陶臻在这一霎幡然清醒,他必须逃出去,不能死在这里!他这条命若丢在这里,便对不起所有因他而受罪之人!只有活下去!才有报仇的希望!陶臻双眼骤然明亮,精神一振,以手拭去眼中泪光,避开四处坠落的焦黑残骸,毅然转身向着柴房狂奔而去。奔至柴房处,陶臻却见门锁被人用钝器砸落,暗藏的密道也暴露在外,想必之前已有人从此处逃离。陶臻被浓烟呛得咳嗽,他捂着口鼻走到密道的入口处,却又陡然顿住脚步。陶臻回头望去,目光似有期盼,而四周的空气却越来越灼烫,到处流窜的烈焰已向着柴房蔓延。但他却迟迟未动,一双眼紧张地望着四面火海,从未像此时这般,期望仇君玉的出现。而少时后,一个灰暗的身影猛然扑进柴房,一头栽倒在地,陶臻见状急忙冲过去,将来人紧紧抱在怀里。仇君玉一身伤痕,意识模糊,他缓缓地睁开眼,眼眸却混浊无光,蹙眉端详陶臻好一阵,却用不确定的口吻问道:“陶……陶臻?”陶臻见状不对,心头一惊,大喊道:“仇君玉!你的眼睛怎么了?!”仇君玉听见陶臻的声音,整个人猛地一颤,又厉声道:“我不是叫你走吗!你怎么还在这里!”陶臻却急吼道:“我是在问你的眼睛怎么了?!”仇君玉察觉到陶臻的紧张,心间漫出一丝甜蜜,精神竟在一瞬间恢复许多,便朝陶臻轻松笑道:“我没事,只不过是中了毒,视物不清。”此地不宜久留,仇君玉忍住心口剧痛勉力起身,又道:“来,我带你出去。”陶臻浓眉一皱,突然拉过仇君玉冰冷的手:“你视物不清,能带我去哪儿?”“这次我带你走,我们一起逃出去。”仇君玉一怔,刹那间竟显出失措的窘态。他视线模糊,看不清陶臻的神情,只知道自己的手,被他紧紧地攥在手心里。而心中欢愉还来不及细细回味,仇君玉就被陶臻塞进密道里,而那只手也一直被对方稳稳地牵着,直至走到密道的尽头。这条密道直通山下,两人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得见天光。出密道后,周围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林间有溪水潺潺流淌,在暗夜中倒映着明月光。陶臻将仇君玉扶至溪水畔,见他面色苍白,唇无血色,一面为他检查伤势,一面问道:“你除了中毒,还受了什么伤?”察觉到陶臻在为自己切脉,仇君玉眉头一蹙,随即将他推开。“陶臻,你可太小瞧我了,这点小场面,我还是能轻松应付……”唇边还残留着血迹,仇君玉却一拍胸口,傲然自夸。然而话还未说完,他却猝然喷出一口鲜血,溅湿草地。陶臻忧心道:“你别逞强,快运功驱毒。”“知道啦。”仇君玉无所谓地朝陶臻摆摆手,“你去一边歇着,我很快就好。”话虽如此,陶臻却不敢放松,虽然他此际困乏不堪,但仇君玉运功驱毒,他必然要在旁守护。而仇君玉又向陶臻撒了谎,他嘴上说得轻松,运功驱毒却用了整整一个时辰。天幕渐明时,溪边的仇君玉却突然发出一声痛呼,猛然喷出一口毒血,栽倒在地。树下的陶臻慌忙上前,却见仇君玉蜷缩在地,浑身抽搐,一身冷汗淋漓。他立即伸手为对方切脉,却见这脉象虚浮不定,竟是油尽灯枯之相!“仇君玉!”陶臻慌了神,直接将仇君玉抱在怀中,始终探着他的脉象,不敢分神。而数息后,指腹下的脉象又逐渐规律起来,仿佛重新焕发生机。陶臻忽然想起与仇君玉初见时的情形,那时的他也是如此,分明是将死之人,却奇迹般地撑着一口气,熬到获救的一刻。随着脉象的平稳,陶臻怀中的仇君玉也渐渐停止抽搐。他缓缓地睁开眼,终于看见陶臻为自己焦虑担忧的神情。“嗯?怕我死啊?你之前不是特别希望我死吗?怎么?现在又舍不得了?”陶臻见仇君玉苏醒,心底顿时松了一口气。而面对他死不悔改的轻浮德行,他又板起脸,起身将仇君玉抛到一边。仇君玉哎哟一声,在草地里打上几个滚,但这回的陶臻却铁石心肠,走到一旁无动于衷。苦肉计失效,仇君玉只好讪讪起身,用溪水抹了一把脸,朝陶臻走去。此时天已大亮,从云层里探头的阳光,轻轻地落在两人身上。“走吧。”仇君玉向陶臻说道。陶臻却问:“去哪儿?”“送你回犀山,送到慕延清身边去。”仇君玉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脸上笑容璀璨,如东方初升的太阳。第五十一章闻昭从威虎寨带走慕延清,却没有直接回犀山,而是将人安置在玉龙山上的农舍里。他给慕延清喂了迷心蛊的解药,三日后,昏迷的慕延清才逐渐苏醒。慕延清醒来,脑中却一片昏沉,在缥缈无尽的梦境中,陶臻清癯的身影总是若隐若现的浮现眼前。他轻得似一阵烟,伸出触碰,却又徐徐散于红尘间。“小……臻……”慕延清口唇干涸,嗓音晦暗,醒来便唤了一声陶臻。闻昭守在他床边,听见这个名字,隐隐蹙了一下眉头。闻昭倒上一杯参茶,将慕延清扶起,缓缓让他饮下。“陶臻呢?”慕延清靠在闻昭怀中轻声问道。闻昭没有立即作答,而是将慕延清半靠在床头,起身走到屋中,向着他单膝跪下。慕延清目光一凛,诘问道:“你……什么意思……”闻昭眼目低垂,恭敬地沉声答道:“伽兰山一众火烧威虎寨,阁主身中迷心蛊,险些丧命火海,我将阁主救出,返身去救陶门主却已来不及……”“什么……?!”慕延清浑身战栗,欲起身却使不出半分力气。闻昭的面容陷在阴影里,又继续说道:“当时火势太大,即便我闯进去,也难以将人救出来。”“所以……”慕延清浑身颤抖,猩红的眼底仿佛要渗出血水。“你就不救了是吗……”“所以你就任由陶臻被活活烧死!也不救他了是吗?!”慕延清一声怒喝,却引得气息紊乱,血气上涌,一股甜腥涌上喉头,却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闻昭单膝跪地,始终没有抬头:“阁主息怒!是属下无能!”“无能?”慕延清一声冷笑,“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想救……”慕延清闭上眼,抑住怒火暗自调息,半晌后,他睁开眼,勉力地走下床,赤足走到闻昭面前。闻昭此际才抬头望他,一双眼坚毅明澈,神情不卑不亢。慕延清居高临下地看着闻昭,身体微颤,目光冷冽。后弯下腰,用手握住闻昭佩剑的剑柄,抽剑出鞘,直指身前人的眉心。“闻昭,别以为你闻家对犀山祖上有恩,我就不敢杀你。”剑锋冰冷,闻昭却无畏无惧,他仰着头,直视愠怒的慕延清,平静地说:“属下死不足惜,还望阁主以犀山为重。”“武林盟有意与伽兰山联手,阁主若再执迷儿女私情,犀山阁恐将不保。”“放肆!”慕延清大为震怒,沉声一喝,锋利的剑身架上闻昭脖颈:“我的私事岂容你来置喙!武林盟一事我自有定夺!何须你在此多嘴!”“我乃犀山之主!守护犀山阁是我的职责,而你作为我的部下,却擅做主张,忤逆于我,你该死……”强烈的愤怒使慕延清情绪失控,他握着长剑的手不住地颤抖,面色赤红,双目大睁。强行抑制的乱流又在体内汹涌澎湃.使慕延清冷汗不止,他用手紧抓着剧痛的心口,终是撑不住虚弱的身体,丢了剑,无力地向下倒去。闻昭一惊,眼疾手快地揽过慕延清坠下的身体,将他牢牢地抱在怀里。慕延清垂着头微微喘息,粘稠的鲜血从他口中流淌而出,溅在地上,如红梅凋落。闻昭拧起眉,痛心疾首道:“阁主……你数次不顾性命为陶臻冒险……闻昭只是不想……不想你妄送性命……”闻昭的忠心,慕延清从未有半分的怀疑,但犀山阁与陶臻对他而言,却是同样重要。陶臻懂他,闻昭却不懂。陶臻性命受闻昭威胁,却为犀山阁依旧替闻昭保全,而闻昭却一心想置他于死地。慕延清倒在闻昭怀中,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即便想要寻找陶臻,却也是无能为力。如今,他只有将希望寄予仇君玉的身上,望他能够拼了一条性命,护得陶臻周全。可想来也讽刺,这个最可恨的小贼,眼下竟成为了他最后,也是唯一的希望。慕延清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他眼皮沉重,意识逐渐模糊,而在他彻底跌入黑暗之前,他提起最后一口气,向闻昭下令道:“闻昭……速……速回犀山。”火。灼热的火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双眼逐渐失去光明,天地间浑浊一片,身体如铅灌满四肢,举步艰难。燃烧的火海里,一个模糊的身影在眼前晃动,拾起地上长剑,冷笑着说:“给你自尽的剑上喂过毒,毒性猛烈,你无路可逃。”逃?谁想逃?区区毒物,能奈我何?!回旋刀拆刀在手,拼尽全力迎面抗击,双刀擦过坚冷的剑身,铿锵作响。可毒气攻心,双眼模糊,纵然逆流而上,奋力一搏,终归是螳臂当军,以卵击石!“不自量力!”一掌破空袭来,当胸一击,强劲的掌力登时渗透整个身体!散——散魂掌!他竟偷练了散魂掌!强烈的剧痛从胸膛扩散至四肢百骸,身体内力如被巨物碾压,像粉末一般散开,再也无法凝聚。浑浊的天穹仿佛从顶上砸下来,重压在胸口,迫人窒息。傲慢的胜利者缓步走来,一脚踏上无力反抗的身体,森冷地笑着:“博格达,你中了毒,又受了我一记散魂掌,就在这里慢慢等死吧。”狂妄的笑声震耳欲聋,逐又渐行渐远。身下的泥土渐渐变成可怖的沼泽,带着整个身体,坠往无尽的深渊。散魂掌。看来是铁了心要置我于死地——可是——我还不能死!我还要……还要保护一个人……我说过的,要好好保护他!陶……陶臻……陶臻!陶臻!“陶臻!!!!”马车在山路上颠簸,仇君玉从亲历的噩梦中陡然惊醒。他惊惶地坐起身,蓦地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再也散不去的黑暗。尤里都斯一记散魂掌,让身体里的内力流失殆尽,残存的内力只能逼出一部分毒血,余下的早已渗入体内。仇君玉彻底失去视觉,双手在空荡的车舆中胡乱抓扯,一声声地叫着陶臻。驾车的陶臻听见仇君玉失措的喊声,急忙停下马车,钻入车舆抓住他挥舞的手,紧紧地攥在手中。“君玉,别慌,别慌!我在这里!”仇君玉身受重伤,却执意要送陶臻回犀山,回程的路上他猝然晕倒,陶臻切脉一探,才知他体内还有余毒残留。如今能救他的,唯有玄门的五色针。仇君玉大睁着一双灰白的眼睛,惊恐的四处张望,陶臻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连声安慰,才让他逐渐平静下来。“我们到哪里了?”仇君玉颤声问。“已经上犀山了,还有一个时辰便能到别院。你别怕,只要我拿到五色针,就可清除你体内余毒,保你性命。”陶臻嗓音温和,有着抚慰人心的力量。仇君玉稍稍定了心,在黑暗之中幻想着他柔声说话的样子,舒展了眉头,扬起一抹笑容但他却说:“没用的,陶臻,我……就快死了……”陶臻一怔,惊道:“胡说什么?!我可以救你!只要我们回到别院,我就可以救你!”仇君玉苦笑着摇头,从陶臻手中抽出自己汗湿的双手,缓缓地扯开衣襟,向着陶臻亮出散魂掌留在胸膛上的印记。“你看,这才是我的致命伤,我哥偷练了散魂掌,这掌法,可是我的克星……”陶臻大惊,原来仇君玉扛着一身伤痛,执意要送自己回犀山,只因——只因命不久矣!而他如此反常之举,自己竟然疏忽了!陶臻焦急道:“仇君玉!你糊涂!你忘了吗?我是玄门门主!我有能力救你!”“救不了的,散魂掌,神佛难救。”仇君玉无力地向后倒去,忽觉胸口呼吸一滞,强行提气,却引得血气倒灌,又呕出一滩暗红的鲜血。陶臻见仇君玉面色发黑,想必已是撑到极限,急声道:“仇君玉,你再撑一会儿!我知道你会一种能护住受损心脉的心法,你再用它撑一会儿!我现在就驾车,我们回别院……”陶臻的衣袍上染着仇君玉的血,他神色慌张,已不如之前镇定,转身便要去驾车。而身后的人却奋力一把将他搂住,让他失去平衡,跌入一个冰冷的怀抱里。仇君玉面色晦暗,双唇染血,他死死贴着陶臻的耳畔,颤抖着说:“我哥……就是知道我会我爹的护心秘法,才去偷练的散魂掌……”“陶臻,你别走,让我临死前……再抱抱你……再和你说说话……”“你不知道……我……我有多喜欢你……”仇君玉的声音逐渐薄弱,仿佛山风一来就要吹散。他想要紧紧抱住陶臻,但身体却不自主地往下沉,整个人仿佛被抽去筋骨,瘫软地倒在马车上。陶臻慌忙转身,将仇君玉虚弱的身体抱在怀中,急切地唤他:“仇君玉!你别放弃!撑下去!”仇君玉疲惫地阖上双眼,身体逐渐冰冷,已然是回天乏术。陶臻一时心神大乱,手足无措,他以为自己有能力救下仇君玉,以为他那一句“我就快死了”,只是平日说惯了的一句戏言。但当仇君玉在自己怀中无力地闭上眼睛时,他才发现自己唯一能做的,仅仅只是抱住他的身体,束手无策地大喊着他的名字,天真地想要唤回他溃散的神智。仇君玉在一片浑噩之中听见陶臻迫切的喊声,他想要睁眼回应,却是力不从心。此时,一滴滚烫的眼泪蓦地溅在他冰冷的面颊上,让暗黑无光的世界,忽而闪烁起晶莹的光亮。模糊的意识正被无穷无尽的黑暗蚕食,而仇君玉却可以感受到,陶臻眼中的泪,正一滴滴地溅落在自己脸上。“陶臻……”濒临死亡之际,仇君玉看见黑暗里的光,幻想那是陶臻的一双眼睛,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澄澈最温柔的一双眼睛。仇君玉靠在陶臻的心口,笑意挂在唇角,在最后一刻,用微弱的声音,将心底的话通通说给那人听。“陶臻,我喜欢你……你不要我……我也喜欢你……”“不过现在,我也满足了……你又朝我笑,又为我哭……我真的……知足了……”“只可惜……这辈子只有这一次……只有……这……一次……”还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可从地狱伸出的手却决然无情地,将仇君玉彻底拉向了死亡——“君……君玉……仇君玉……?”陶臻看着仇君玉的手从胸前坠了下去,看着他微微颤动的鼻翼突然没了呼吸。他依然紧抱着仇君玉的身体,而少年鲜活明亮的生命,却不由人所控地,在他怀中猝然消逝。陶臻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怔怔地看着怀中人惨白的面容,眼中热泪止不住地簌簌掉落,转瞬间浸湿染血的衣襟。怔忪半晌后,他颤着手,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探向仇君玉的鼻息,而纵然他不愿接受,不愿相信,从指间传来的感触却真实地告诉他。怀中的少年,已经离开了。第五十二章犀山寂寂,林中阒然。拉车的马儿垂头吃草,忽地打了一个鼻响,将车舆里失神的陶臻唤回神智。仇君玉已死,尸身静静地躺在他的怀中,唇上依然带着一抹温暖的笑意。陶臻面色凝重,目光凄凉,小心翼翼地将仇君玉在车中放平,伸手擦拭他唇边残留的血迹。而对方临终前的话语,却久久萦绕在他的心头,如一张细软密集的蛛网将他困于其间。陶臻此生命数多舛,却常有人从旁相护。他起初只以为仇君玉也如那些人一般,只是贪他一副好皮囊,两三冷语相向,便能拒之千里。而岂料此人在生死攸关之际,仍以性命相护,而自己作为玄门门主,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魂消命陨。陶臻惘若有失,心有不甘,仇君玉正值芳华,不该就此为自己丢了性命,他鲜活的生命,不该因此戛然而止!无数念头在陶臻心中层层涌现,他紧握住仇君玉的手,凝神沉思半晌,后忽地一抬目,双眼迸发出希望的光亮。医典!玄门医典中载有让人起死回生之法!思及此,陶臻心下一番自责,恼自己遇事不够沉稳,竟忘了医典这回事。但令江湖众人纷纷觊觎的医典如今藏于犀山阁内,而陶臻却不知慕延清此时是否已回到阁中,若他不在,此事便会遇上阻碍。玄门医典世代相授,按常理,陶臻作为玄门门主,理应熟知其间内容。但上一代门主易风儿,却打破门规,将医典内容以口述的形式传于陶臻,唯独略去起死回生这一则。之后,易风儿还让陶臻立誓,此生永不得翻阅医典,永不得窥视其中起死回生之法。时至今日,陶臻也不知母亲当年是何意,但眼下为救人,即使有愧母亲,即使有违誓言,他也必须这样做。事不宜迟,当断则断,陶臻随即钻出车舆,驾车疾奔,决定先将仇君玉的尸身送回别院,再上犀山阁取回医典。犀山别院里有一储冰的地窖,陶臻将仇君玉的尸身放置其中,再以五色针封住七窍,护住要穴,确保尸身在短时间内不腐之后,才得以放心离开。医典乃玄门秘宝,当年交于犀山阁后,慕延清便将此书放在胜天楼的阁楼里。而打开阁楼的钥匙,是一方阴阳珏,此珏一分为二,阳珏藏在慕延清的书房暗格里,阴珏则在陆衍身上。陶臻心中明白,医典虽是玄门之物,但放于犀山阁便要守阁中的规矩。若慕延清此际未在阁内,即便是平日里与自己关系融洽的陆衍,想必也不会轻易交出阴珏,拿出医典。眼下唯有一个办法可行,此举虽是凶险万分,但却是最稳妥的办法。陶臻权衡一番定下计划,回房中换上一身干净衣袍,又取来一方黑色浅露遮掩住容貌,在傍晚时分,抵达犀山阁门前。门前有四名值守,陶臻翻身下马,从容地走到人前,扮作闻昭友人询问其是否在阁中。陶臻旁敲侧击,值守未有任何的怀疑,告诉他闻昭陪同阁主出门已有数日,还未归返。陶臻拱手施礼转身而去,没有任何的逗留之意。之后,他牵马入林间,待天幕完全黑透时,从怀中取出一枚朱红的丹药低头服下。入夜后,犀山主楼庭院阒然,极显寂寥,曾经飘荡着欢声笑语的阁楼不复存在,只剩陆衍一人形单影只。慕延清不在阁中,便由陆衍替他打理清心院中的日常事务。酉时过后,陆衍回到犀山主楼休息,他按照惯例巡院一圈,却听见胜天楼中传来一阵响动。犀山阁戒备森严,寻常人难以入内,陆衍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凝神屏息走入胜天楼中,循声向着书房行去。当他来到书房时,潜入者正在慕延清的书架前翻找物品,倾洒入内的月光照亮他清癯的身影。陆衍见之顿生怒意,攥紧双拳一声怒喝:“陶臻……你果然……背叛了阁主!”书架前的陶臻动作一顿,在清辉下缓缓转过身,几近凉薄地看着陆衍,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你都知道了?”陶臻冷静的反问,更让陆衍火气升腾,他怒道:“近日我收到阁主的飞鸽传讯,他道你与仇君玉暗中勾结害他性命,想不到你这忘恩负义之徒,今日竟还有胆量潜入胜天楼内图谋不轨!”面对陆衍的恶言相向,陶臻却面色从容,毫无辩解之态,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那封信,可是慕延清亲笔?”陆衍道:“当然!阁主的字迹,我怎能认错?”陶臻听罢凝眉,唇边却勾起一抹凄然笑意。“也罢,我与他的情谊,就此一笔勾销。”陆衍见陶臻言语坦然,神情未有一丝愧疚之意,顿时怒火冲冠,身形一动,抬手便朝他身前袭去。陶臻却没有躲避,任由陆衍用手锁住他的咽喉,将他死死地抵在书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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