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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1 / 1)

成芸手下不停,十分同意的点了点头。她又问:娘娘,皇上就这样轻轻拿起轻轻放下,不追究荔王的事情了?不是不追究,而是暂缓。皇后缓缓道。成芸微微侧头,仔细听着。皇后挂着一丝不苟的笑,眼中神色善良若菩提垂眸,荔王受了伤,虽然是小伤,他毕竟担着叔父名头,若是宣扬出去,也足够言官将不尊礼法、不孝不恭的罪名按到太子头上,不如让荔王回去反省思过,待到太子南下过了风头,再处置不迟。东宫。春椒殿。此次随太子南下,由尚书举荐的岑大夫,正在给宋春景包扎手上的伤口。这老大夫仍旧是那一个。此次出行,虽然还未到目的地,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归来后太子侧妃给的一盘银珠金锭。因此分外精神。可是他没想到,去而复返,这头一个病人,竟然不是太子。而是太医。他察言观色,心道这人身体亏成这个样,竟然是个大夫还是个太医吗?现在太医院的门槛已经这么低了吗?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反观宋春景。他并没有出现太子担心的,类似于娇柔孱弱的模样。只垂着眼睫,盯着那手。不一会儿,伤口被隐藏在棉纱布底下,看不到了。他便看着岑大夫给他小心翼翼的包扎伤口。医者的手都是分外灵活的。一缠一绕,有条不絮,若是出了神,没一会儿就得眼花缭乱。宋春景看了一会儿,眼中微微闪动。如深夜中轻轻流转的凉风。太子站在门口片刻。乌达望了里头一眼,问道:殿下怎么不进去?太子笔直站着,目视前方。耳朵却听着里头的声响。乌达对他一说话,打断了耳边的窸窸窣窣,他没好气的看了一眼乌达。后者赶紧鹌鹑似的缩了缩脖子。乌达撇了撇嘴。殿下,就这么放过荔王吗?他非常气愤的问。嗯。太子绷着脸,嘴角挑一个残酷至极的笑来,慢慢找对,不急。可我咽不下这口气,乌达皱着眉,噘着嘴十分不爽道:刚刚你不在,给宋太医处理伤口的时候,吓得的够呛。太子看着他,挑了挑眉。要把烂肉统统挖出来,然后一层一层的上药,好几个人按着那胳膊不叫他乱动,宋太医昏过去好几次。说着,他打了个寒颤,似乎不忍回想。太子沉默不语,只扯了扯自己衣领,放进去些寒气。乌达又伸头往里望了一眼,嗯?太子看他。乌达说:好了。太子点了点头,转身一刻不停的走进去。他视线锁在那手上,宋春景却将袖子落下,将雪白的纱布盖在了底下。视线被阻隔,太子坐在他对面,张嘴未发声。宋春景立刻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说:多谢殿下。他头发有些湿,唇色也不似往常,有些苍白无力。太子横刀立马般坐着,手紧紧扣在自己腿上,闻言露出一点局促来。我、他问道:疼吗?宋春景笑了笑。太子问:笑什么?我若说不疼,殿下信吗?宋春景道。应当是没什么大问题了,都敢调侃当朝太子了。当朝太子一点气都没生,见他精神尚可,反而松了口气。坐。太子想伸手,迟疑着没有动。突然面对面,他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想道歉也无从道起,想认错也无从认起。深刻体验了一回什么叫近乡情怯。宋春景却似乎并没有受影响,坐在椅子上,将受伤的手搁在身前,避免太低了受到压迫血液挤压伤口。他身上还有鞭伤,因此坐的笔直,不敢有丝毫的含胸驼背,怕扯到伤口。太子想着说辞,心底越来越浮躁。宋春景却再一次轻轻的笑了。太子更加憋屈。你笑什么?笑殿下。宋春景道:殿下挨骂了。确实是挨骂了。太子看了乌达一眼,乌达将眼神飞快的移开,自觉站到了门外。宋春景不看他二人互动,转而打量起春椒殿中的摆设。琉璃花瓶里插着娇黄色的迎春花,瓶身通透,枝干青绿隐隐约约透出来。像害羞的女人,披着纱衣。窗边摆一个小桌子,桌子旁边一个靠椅,里头是厚厚的坐垫。桌角是滕编的笔架,新奇有趣。片刻后,太子看他心情不错伸出脚勾了勾他小腿,宋春景下意识往旁边一躲,那点触碰一触即分。他转过头来,谨慎道:殿下请注意分寸。还有更没分寸的,太子朝着他笑道:你试试吗?宋春景修眉皱起,无法奈何的盯着他。太子怕将他真的惹恼,便嗳了一声,问别的事,说实话,淑嫔那事,有你掺和了没有?宋春景还是皱着眉看着他。问你呢。太子又用脚尖点了他腿一下。宋春景又靠后躲了躲,硬邦邦道:没有。太子嗤笑一声,宋春景,我信吗?他饶有兴趣道:若是你真没掺和,母后会派人去刑部打点吗?宋春景盯了他一会儿,转开目光。下官清清白白,无话可说。信不信全由殿下。意思是:爱信不信。他闭上嘴,一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表情。太子自讨个没趣儿,摸了摸自己挺直坚硬的鼻梁。自余光观察了一下因为受伤而有些萎靡的人,看他似乎并未有太大改变。该是什么冷淡模样,还是什么冷淡模样。太子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半寸。嗳,他再次张口,缓缓问道:疼吗?宋春景抬头看他,微微一动,眼中的万花筒便转来转去,积水被阳光照射的璀璨模样。有点。他垂下眼睫,盯着自己裹着厚厚的手说。闻言太子更加坐立不安。他指尖磋磨两次,才伸了出去,轻轻摸了摸那雪白绷带。宋春景往后一躲,太子赶紧收回手,我、我弄疼你了?宋春景沉默不语,垂下的眼皮掩盖住双眸神色,因此不知在想些什么。太子低头一看他,宋春景飞快一眨眼,毁去了上一瞬间的表情,转而盯着窗外看。窗外枝头残叶冻掉,又发出新的花苞,苍老的树干曲折、强壮、布满年轮的痕迹。窗台上也非常有意思,零碎撒着几片树叶与落花瓣。定睛一看才认出来,是薄玉片制作,染上了颜色与纹路,栩栩如生。只一个窗边便费尽了心思。随意一瞥别处,也无一不是精巧细致。处处透着巧心与情趣。下一刻,太子将那薄玉片捏到手里,递到了他眼前,看这个呢?他举着手晃了晃。宋春景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太子将东西搁在他手里,抬了抬下巴,送你了。他有心调节气氛,朝着宋春景那边靠近了些,问道:听说你当年曾经为了救我扎过自己十三个窟窿眼儿,是真的吗?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太子饶有兴致的盯着他。宋春景面带悔色。他先是将玉片还到太子手中,推辞道:无功不受禄。随后清了清嗓子,真诚忏悔:我情急之下假借太子威名,希望殿下不要介意。交互间二人之间手指一触即分,太子感受了一下那触碰之间的黏连,然后搓了搓带着熟悉温度的玉片。他将小小物件翻来覆去揣摩许多遍。不成,他说:我有点介意。第38章宋春景眼神非常深刻的看了他一眼。太子说:这样吧,我南下缺一位随侍太医,你点个头,我就不计较这事了,怎么样?他说完,未等宋春景回答,自己就想到了之前他说过的觉得二人身份不平等一事。立刻就换了一种语气和另一种说法:太医院现在人手急缺,实在找不着旁人了,委屈宋太医随我奔波一趟,成吗?这话已经给了十成的面子,宋春景却仍旧摇了摇头。太子说:到底为什么?皇后娘娘别提皇后,太子打断他,说实话,我不打你。宋春景眼神复杂的看着他。迟疑间一垂眸。太子表情立刻就不对劲了,沉沉道:又想什么搪塞人的鬼话?宋春景一愣。过后,低头莫名一笑,殿下双眼如焗。这就是实打实的揶揄了。太子被噎了个正着,看在他是伤患的份上,没有计较。宋春景自己张开口,我也是为师的人,不是孑然一身,凡事也得考虑着我那小徒弟点,他正是要学东西的关键时期,若是我走了他怎么办,一起带着吗?你那小徒弟,太子清笑一声,你关了多少天,你那小徒弟人呢?将军府的花园护理的非常精心。一到春天里,每夜飞速拔高,花苞一个接一个的吹大。侍弄的仆人勤恳浇水松土,一日不敢懈。这跟小少爷喜欢摆弄花花草草有很大关系。将军府的小少爷,宋春景的小徒弟,沈欢,哭了几天。眼睛肿的像核桃一般。一大早起来,洗干净脸,由将军牵着去宋府。到了门口,沈欢停下脚步,哑巴了几天,终于开了口:爹,你在这处等我。将军半蹲下身,掏出自己抓着冰袋的手,给他捂了捂红肿的眼睛。欢,真不用爹跟进去?沈欢闭着眼,由他捂着,摇了摇头。感觉手不凉了,身子靠后歪了歪身体,将军会意,把手放下来。天上乌云缓缓为晨光让路。光明一寸寸吞噬着地上昨夜留下的黑暗。晨光撒到二人身上,将军眯了眯眼,最后一次问道:真不学了?沈欢点点头。又成了不爱说话的小哑巴模样。将军不再多问,起身,轻轻往前推了他一把,去吧。沈欢扭头望他,他又道:爹不走,在这里等你出来。沈欢低下头,深深吸了两口气,敲了敲宋府的大门。小厮拉开一条缝隙,见到是他,将门拉开一扇,您师徒二人可巧,走了个前后脚。沈欢一愣,问道:师父也是才回来吗?小厮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四周,无人。往前半步,悄声说道:太子殿下也跟着来了,听说求咱们宋大人当随侍太医,宋大人以你为借口脱不开身,给推了。沈欢望着脚下门槛,突觉腿脚重于千金。无论如何迈不开脚步。小厮提醒道:您、进来吗?沈欢回头望了将军一眼,将军察觉到,朝他咧着嘴一笑。沈欢回了无比难看的一笑,艰难迈了进去。太子与宋春景正在会客厅里说话。宋春景十分无奈道:殿下,若是再不启程,皇上又该叫你去骂个痛快了。太子不怎么在意的唔了一声,显然是小时候没少挨骂,被骂皮实了。他转而问道:你那小徒弟呢?宋春景说:我不在家,回将军府住了几天,今日就回来了。什么芝麻胆儿,太子哼笑一声,没人偎着还睡不着觉了吗。宋春景皱着眉看着他。太子坐正了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沈欢站在门外转角处,听了只言片语。头重脚轻,心如秤砣。里头对话稍歇,他终于鼓起勇气敲了敲门扉。里头宋春景道:进。沈欢推开门,端着手进去,跪在了地上磕了个头,师父。虽然垂着头,却仍然能感受到投到自己身上的两道目光。归来的沈欢不同以往,心思重的要溢出来。宋春景将受伤的手举在身前,起来。沈欢起身,拘谨异常。宋春景以为他害怕太子,便说,回来了。沈欢点点头,师父。他喊了一声,眼睛里立刻蓄满了眼泪。宋春景:回自己房间去。沈欢深深吸了两大口气,才将眼泪憋回去。他踌躇着、低着头、抿着唇。似乎有话要说。宋春景看了他一会儿,说道:有事便说,无事去背书,下午教你配药材。沈欢犹豫一下,欲言又止。这很不像他。能学新东西,应该欢欣雀跃才对。宋春景以为吓到他了,看了太子一眼。太子转开盯着沈欢的目光。发现宋春景仍旧再看他。于是不耐烦的站起身,几大步走进了隔间中。擦身之际,衣摆缠缠绕绕,金丝红鸢的鸦黑织锦扫了一下宋春景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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