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堵他,坚决要求他挪出半天功夫来,陪他们兄妹俩去消遣。小儿子能下地走动,皇上也高兴。为这事儿挪出半天时间来也值得。他让步辇停下,叫刘琰上去坐在身旁,问她:“你打算做什么消遣啊。”刘琰已经想好了,脆生生的说:“咱们去钓鱼吧”“钓鱼”皇上有点儿愣,自家闺女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他焉能不知以前他有一回想带她去钓鱼,结果刘琰死活坐不住,自己不钓不说,还总在旁边扰他,说钓鱼气闷、无趣,想要鱼可以下网,那多快多方便。皇上觉得这个女儿多半是个小子投错了胎。他是皇上,难道想要鱼还得自己钓,自己捉钓鱼,钓的是鱼,也不是鱼。跟女儿说这些她现在也不会明白。可她今天怎么会自己说出要钓鱼的话吗“小哥的腿还不能多走,”刘琰这回把太医的话记得牢牢的:“钓鱼可以坐着嘛,再说水边儿有树、有风,又凉爽还有景看。”就知道她不会转了性子。但是女儿懂得友爱体贴兄长,这依旧让皇上高兴。“好,那就去钓鱼。”说去就去,皇上把朝服换下穿了一身儿曹皇后亲手做的布衣,脚下的靴子也换成了一双草鞋。这玩意儿可有些年头没穿过了,乍一穿还真有些不习惯。第五十六章 钓鱼“这鞋”曹皇后正站在身前替他理衣襟,问:“好久没做了,是不是做得不合脚”皇上摇头,有些自嘲的说:“不是鞋不合脚,是脚变娇贵了。以前那脚上都是茧,赤脚走田埂也不觉得什么。现在脚皮嫩了,穿草鞋也觉得扎刺。”曹皇后一笑:“那有什么居养气移养体,说的不就是这么回事儿。”“是啊。”皇上展开两臂,低头看看这一身布衣:“说的不错。”人人都盼着过上好日子,但是过上好日子之后,许多人都因此而懈怠了,皇上觉得自己也不及从前。起码这两年,他骑马、射箭、早起打拳的次数都比从前要少。更让他忧心的是儿子们。他们那么快那么顺利的就完成了从普通人到皇子的蜕变,甚至有些纨绔的本事不用人教就无师自通,比如次子刘坦。三子也叫人头疼,他的脾气倒是与过去一般无二,过去他就莽,脑子不够使,一言不合就挥拳打人,十场架里有八场都是他理亏,理亏还死犟,从不认错。以前有仗打,世道儿乱,自家还没得天下,他也不是皇子,闯祸也有限。可是现在不一样,他是皇子,被打的人常常自认倒霉,不敢与他抗辩,身边还围了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依傍怂恿他,皇上每每一看到这个愣头青就来气。孩子虽然是亲生的,也是在眼前长大的,可为什么他们的性子个个不同,没有一个叫人省心的。孩子还小的时候,他还为养孩子象捏泥人一样,想捏成什么样就捏成什么样,等到现在才发现并非如此。孩子不是父母的泥偶,他们不听你的,就按着自己天生注定的方向去长,父母对此全然无计可施。老大太软,老二奸滑,老三莽撞,老四现在还小,看着倒是知书达理的好孩子,可谁知道再过两年如何呢朝中事都没有儿女事让皇上这么愁。“要是穿不惯就换下来吧,穿布鞋。”“不了,就这个吧。”皇上说:“热天就该穿草鞋,凉快。”刘琰又打扮得象个男孩子一般就来了,短衫纱裤,头发梳了个小辫,脚上穿的是一双丝履,这个鞋又轻又凉快,只是不经穿,要穿这个去水边,耍个半天就要废了。皇上还想感慨,才起了个头就觉得自己矫情。女儿穿丝履怎么了难道自己拼死拼活打天下不是为了让儿女过好日子现在过上好日子了,又何必为这个责难孩子再说女儿的品性皇上还是了解的,她不是那种奢侈无度,骄纵刁蛮的姑娘。丝履嘛,穿就穿呗。库里那么多丝绢,一天十双换着穿都穿不完。皇上饶有兴致的问:“你的鱼竿呢”“外头呢。父皇,咱们去碧波池吧去双月桥那边钓。”皇上点头:“好好好。”刘敬单乘一乘辇轿来的,他笑得露出两排白牙,还问:“母后不一块儿去”曹皇后想了想:“我这儿还有点事情,你们先去,等会儿我去寻你们。”站在殿门外看那爷仨走远,曹皇后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闵宏往前一步:“娘娘,那件事儿娘娘的意思是”“这次要放出宫去的人里头再添上两个吧。”闵宏应了一声,又作了个揖:“娘娘真是宽和大度。”被他捧一句,曹皇后也并不觉得高兴。“行了,去吧。”刘琰就不是个钓鱼的料,到了双月桥那儿就疯的不是她了,脱了鞋在拱形的长桥上跑来跑去,光着脚踏着桥上的木阶上,踩着桥板咚咚咚直响,象是有谁在敲鼓一样,跑过来时声音近,跑开时声音又远。皇上笑着摇头,对刘敬说:“咱们走远些,你妹妹这么个跳法儿,鱼都惊跑了。”刘敬应了一声,扛着鱼竿,自己试着迈步往前走。因为一样腿不敢使力,走的就不稳当,也走的慢。毛德想上前去搀扶,见皇上向他摆了摆手,就识趣的退开两步。皇上一手提着鱼篓,一手扶住了刘敬的胳膊。他一伸手,刘敬就知道不是毛德。许是失了阳气的缘故,太监的手夏天好象也不是很热,这个刘敬早就发觉了。所以这手掌一触到他,他就转过头。“父皇”“慢慢走,不着急。”刘敬低下头,眨了好几下眼才觉得眼睛不那么酸涩,低低的应了一声:“是。”他的腿伤之后,父皇母后去看过他,又天天的赏这赏那,他不是抱怨什么。他知道父皇母后都忙,大事小事许多事。可是一个人腿伤着,孤零零躺着不能动弹的时候,他心里总盼着,盼着有人从那扇门外走进来,在他身边陪他坐一会儿,哪怕什么也不说也好。还有二哥,二哥的处置他早就知道了,两错并罚,也不过是在寺庙里反省了些日子,成亲前就放他出来了,二皇子府该有的规制一点不少,他风风光光的娶了媳妇。都是亲兄弟手足,他也不是要让父皇母后非得把二哥怎么样,可是这处置,他总是觉得有口气憋在胸口无法消弥。可现在,父皇亲自来扶他走路,他一面觉得这么着自己走的更不利索了,一面心里又有点儿甜,有点儿矛盾。怎么这会儿池子边没多少人呢他真想大声喊喊,让多些人看到他和父皇现在走在一起。可是要人家都看见他现在走路这么难看,又太丢人了。太监提前在石凳上铺了软垫,皇上扶着刘敬坐下,又指点他怎么布饵,怎么下竿。这些刘敬都懂,可他听得格外认真,一个字也不想漏了。等刘敬这边都好了,皇上自己才坐下。池面上水波粼粼,吹来的风比别处凉爽。这儿气息也比别处清爽,风里带着水气,带着草叶和花香味,让人心旷神怡。没过多时刘琰又跑来了,这回把鞋子穿上了,凑近前看他们的鱼篓:“钓着了没有钓几条了”刘敬嫌弃的说:“去去,又惊了我的鱼。”“你自己没本事钓到别乱怪人。”刘琰站直了,侧耳听了听:“有人唱歌。”声音先是很隐约,渐渐的更清楚了。声音婉转柔媚,唱的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曲子,听不清词。第五十七章 池畔刘琰抿嘴笑,问刘敬:“小哥,你知道这唱的是什么”刘敬摇头:“不清楚。”刘琰又转头问皇上:“父皇知道这唱的是什么曲子吗”皇上看看她,招招手,刘琰以为这是让她走近些告诉她,结果刚凑近前,就被皇上在脑门儿敲了个爆栗。“疼”刘琰捂着脑门儿向后跳了一大步,瞪着她爹:“父皇你这是迁怒。”“你这点心眼儿就别拿出来耍弄了。”皇上说:“过来。”“我不过去,你还要敲我。”“不敲你,过来让父皇看看肿包了没有”刘琰信誓旦旦的说:“肿了,一定肿了。”可皇上只看见一点很不明显的红痕。“没有肿。”“那过一会儿就得肿了。”皇上不理会她,转头吩咐人:“去把唱歌的带过来。”过不多时,一个宫女被两个侍卫给带了过来。她一身衣裳乍看和普通宫女一样,但仔细看又有些不一样。领口更深些,袖子更窄些,腰间系带略宽,紧紧裹出纤细腰肢。皇上在石凳上坐下来,问她:“刚才是你在唱歌”那宫女扑通一声跪下,颤声说:“奴婢,奴婢不知皇上在此,贸然出声,还请皇上恕罪。”刘琰看着好奇,干脆在她面前蹲下来,仔细打量。这宫女脸上没有涂粉,也没有描眉,只有唇上点着一点樱子红,衬着雪白的皮肤,谦卑柔弱的神态,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发觉眼前有人,她怯生生的抬头,正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杏核眼,正好奇的打量她。她接着要说的话就这么硬生生顿住了。四公主什么时候跑她面前来的小孩子脚步跟猫儿一样她根本没听见。刘琰兴致勃勃的问:“你叫什么”宫女张了张嘴,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该对公主用什么样的神态腔调四公主就这么在身前一蹲,把她整个人都挡住了大半,皇上怕是根本看不见她了。“奴婢名叫绿丝。”“哦,”刘琰说:“是一一胜绿丝那个绿丝吗”绿丝轻声说:“是。”“原来你还识字,懂诗啊,难得。”四公主这话听起来象夸奖,可是绿丝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你多大了”“十,十九了。”“哟,和二姐姐一般年纪啊。”皇上听不下去了,再让她问下去,总觉得后面的话会更加奇怪。“过来。”刘琰头也没回,手朝后摆了摆:“父皇,我再问一句,就一句。”绿丝莫名的感觉到今天这一切都脱离了原本的预计,四公主年纪虽然不大,问的话也都象是无心的,可绿丝总觉得背上有点发凉,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你刚唱的是什么曲啊还挺好听的。”绿丝更谨慎了,声音很小很小的说:“是,奴婢家乡的小调,只是乡野俚曲,奴婢没想到池边有人,竟然惊扰了皇上与公主,恳请皇上恕罪。”刘琰倒也说话算话,问完最后一句就起身跑到小哥身旁去了。绿丝昂起头,她现在的模样就象落入陷阱中小兽,楚楚可怜,瑟瑟发拌,十分惹人怜爱。皇上却没有再同他说一句话,转过头沉声说:“探听、泄露朕行踪的人,助她到池边来的人,背后一直庇护栽培她的人,一个也不遗漏,给朕细细的审。”姚公公腰快弓到地上了,应道:“是。”皇上的脾气他最清楚。倘若皇上面露怒色,那事情倒不算太坏,肯生气事情还有回旋余地。可皇上这么平静,吩咐又这么简短,那就代表不用留活口了。把人查出来,审完了,只要牵涉进来的都只有一个下场。死。区别大概只是死法不同。看着那美女绿丝被侍卫毫不容情的拖走,刘琰看看父皇,又看看小哥。父皇心情不好,她能觉察到。父皇生气的样子她见过的不多,因为父皇从来也不对她发怒发火。可是现在父皇虽然没有怒容,却叫刘琰心中不安。“好了,咱们继续钓鱼吧。”皇上坐回原处,提起竿来重新拴了饵。做这些事的时候他都是亲力亲为,没要身边的侍卫和太监帮忙。这回刘琰不敢故意过去搞乱了。先前惊走父皇和小哥的鱼她确实有点儿存心故意,反正是来玩儿的嘛,钓着钓不着的有什么要紧。可看这会儿父皇心情不好,刘琰作腾归作腾,还是很有眼色的,绝不会在老虎明显憋着气的情况下去虎嘴边拔毛。一个闹不好父皇又要揪着她的功课说事。不知道是不是皇上身上气势太盛,连鱼都吓住了,又坐下之后,愣是一条鱼也不上钩,他脸上看不出来喜怒,可一边姚公公眼见着焦急的不行。刘琰估摸着要是他能变鱼,他就直接跳水里咬钩去,好歹叫皇上提一回竿。正在姚公公无计可施的时候,忽然抬头看见一乘辇轿自池子那一边上了廊桥,往这边来了,高兴的差点儿没跳起来。“皇上,娘娘来了。”皇上抬起头,用手搭在额前眯起眼往远处看看:“去迎迎皇后。”“是”姚公公应得格外响亮,一溜小跑带着人就迎了上去。皇上的鱼也不钓了,站树下好象还嫌不够高,特意踩到了一块太湖石上头,好象这样能望得更远似的。曹皇后扶着英罗的手下了辇轿,她也换了一身儿衣裳,没有穿拖拖拉拉的宫装,那样式刘琰在乡下的时候倒是常见。裙子其实是半幅,乡下人嘛,好看是其次,也讲究不起,能看得过去,穿上能干活儿方便才要紧。头上戴着的是一顶纱做的空顶帷帽,一概金银珠玉的装饰都没有,倒是在靠耳朵近的的地方缝了两枚带梗的红红的酸果,从来没见过母后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