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他坐不住。他心里还是发虚。他也知道,在宫里下药是大忌讳,五公主被禁足听说就跟下药有什么关系,而且据说并没有下成。堂堂公主都被关了,他一个太监,要被问罪的话一定会处置的更重。宫规他是知道的,可是每个作恶的人想法都差不多。只要小心些不被发现就行了,一定不会被人发现的不被发现的作恶就不是作恶,更不用付出代价。李武后悔了,后悔自己刚才不该跟豆羹说话,更不该在桂圆跟前说了实话。只要他不说,小津已经死了,死人又不会告发他什么。至于安和宫的其他人,李武觉得自己行事很隐密其他人也不知道。他实在不应该自己吓自己的,结果现在桂圆都知道了,豆羹就算不知道,也能猜出个七八分。可是即使他不说,李武相信豆羹也不会放过他,一旦豆羹知道小津死了,而且还被挪出去了,一定会想尽办法找他的麻烦,到时候只怕他还是能查得出来。刘琰正坐在寝殿里,受伤的脚搁在一只圆凳上。出去了几天,安和宫一切如旧,就象她从来没离开过一样。莲子他们正在收拾,忙里忙外,但是有条不紊,进进出出的都不带发出声响的。刘琰看见银杏从箱子里掏出画轴,赶紧招手:“这个给我,我要挂在书房里的。”这张就是赵磊给她画的郁香洲。这次脚伤了,她在行宫就只见到了两个地方,一个是风铃阁,一个是郁香洲。可郁香洲她都没能逛过,因为脚不方便,她又不乐意别人抬着她招摇。小哥答应她,秋天一定再带她去,要是大姐姐二姐姐到时候能一起去就更好了,人多才更热闹。对了,还要带上赵磊,带上他,把好看的景致都画下来,留在纸上,以后可以时常回味。嗯,还有小津,他这次病着也没去成行宫,下次可以带他一起去。桂圆进来,端了一盏茶递与刘琰。刘琰接过来喝了一口,里头有竹叶和薄荷,加了一点蜂蜜,加的不多,微有甜意。刘琰觉得要是加多了,那嘴里就只剩甜味儿了,其他的味道都给盖过去了。等刘琰放下茶盏,桂圆回禀说:“公主,小津殁了。”刘琰一时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公主,小津殁了,刚才我让人去问过,因为是病亡,已经送出宫去埋了。”刘琰只觉得荒唐。“弄错了吧小津只是嗓子不适,他不是生的什么大病啊。”“这个不会错的,我们离宫后不久小津就发起高热,是急症,两天人就没了。这也是的命数,公主也别把这事放在心上。奴婢去跟内宫监的人说,让他们再找个能伺候笔墨的太监来。”“不会的应该是弄错人了吧”刘琰怔怔坐着好一会儿没说话。她其实也知道,别的事情可能弄错,生死之事怎么也不至于搞错人。可是,她走时小津还好端端的,怎么人说没就没了。第二百三十六章 命贱“但是小津发热,应该是因为李武在他的药里做了手脚的缘故。”刘琰觉得胸口不大舒服。“做了什么手脚”“李武在他的药里加了半夏和丹砂。公主,你知道哑药吧”刘琰知道。前朝有很多东西一直传下来,这座皇宫是,宫里的一些人也是。哑药也是。刘琰没接触过这种东西,但是也曾经听人说过,这哑药里一味很重要的配料就是生半夏。更不要说丹砂那东西毒性有多大了。“他为什么这么做”五公主想给程先生下药那还可以说是程先生素日严厉,她心里怀恨说真的,连刘琰被逼得苦不堪言的时候也想过程先生为啥不生病呢,她病了起码就不能冲着刘琰她们耍威风了。不过她没有想过要“人为”的让程先生生病。小津和李武有什么仇呢小津从来不出书房的门,和其他人谈不上有仇怨。桂圆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公主不用去争什么夺什么,从皇上登基的时候起,她就是天之骄女,金枝玉叶,要什么就有什么。不过刘琰没有一定要她回答。她不傻,宫人太监之间的争斗她也不是全然不知。去年二姐姐和三姐姐还说起内宫监的一次权势争斗。原来的掌事已经六十岁,膝盖也不好,站都站不起来了,实在不能再在掌事的位置上赖下去,他底下两个人他就为这个位置明争暗斗,足有几个月的时间都不消停,其中一个特别精明能干,另一个本事不算太大,但是格外的会做人。两人各出法宝,中间听说也填进去了两条人命,最后成了新掌事的,不是那个精明强干的,而是那个不那么能干,但人缘特别好的。只是刘琰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她的身边。她不是皇子,安和宫也没有什么权势值得你死我活。“公主,这事如何处置”刘琰沉默了一会儿:“按宫规处置吧。”桂圆应了一声是。“小津他葬了吗葬在哪儿了”桂圆没有去细问,不过太监死了一般都是埋在一个地方。出了北成门,五都卫营后面的那片山上,好点儿的能混个坟丘有块碑,更多的就是挖个坑随便一埋,连棺材也没有。“已经葬了。”“嗯,他之前留下什么话没有”桂圆摇头:“没有,公主也知道,他嗓子都不能说话了。”是啊,他也说过没什么家人,就算刘琰打算赏赐点儿财物作为补偿也是无人可赏的。桂圆看公主坐在那儿好一会儿都没动,心里也不忍,可她不后悔跟公主说这个,就算皇后娘娘知道了,也不会说她做错。公主不是小孩子了,她读书明理,就算桂圆隐瞒一时,也瞒不长久。李武心术不正,绝对不能再留在安和宫里。以后公主可能会遇到比这件事更严重恶劣的事,宫中的倾轧争斗永无休止,公主总要懂得防备才行。刘琰看看手里那幅画,本来是想挂在书房里的。银杏过来问:“公主可累了要不要上榻靠着歇一会儿膳房的人送来些汤羹,公主要不要用一些”刘琰要起身,银杏连忙过来扶住她。“我想去书房。”银杏顿了一下。她已经从桂圆口中听说小津病死的消息了。公主这会儿去书房,心里肯定会不舒服。银杏觉得起码让人重新收拾一下书房才好,也不大动,就把书案什么的换个位置,墙上的挂画也换个两张。银杏力气大,扶着刘琰一点儿都不吃力。书房的门紧闭。安和宫的其他地方每天都有人打扫,但书房不一样,从小津来了之后这里就只有他一个人打扫收拾了,他不在的这几天,书房的门一直紧闭着。一推开门,里面的气味儿不算太好闻,屋里显得有些昏暗,家具陈设看起来都模糊不清。银杏扶刘琰坐下,赶紧去开窗通风。一开窗,阳光照进屋里,风也吹进来,书房里顿时豁然明朗,一切都看得清晰。墙上的挂画,架子上的书,窗子后面的芭蕉和竹子,还有桌上用镇纸压着的一迭新制好没多久的花笺这还是她走之前小津制的呢。银杏小心翼翼的问:“公主要写字吗奴婢替您研墨吧”“不了,”刘琰把那张画取出来:“让人把这个挂起来吧。”这张郁香洲还是挂上了,上面的山水依旧静谧幽远,安静详和的象是另外一个世界。李武悄无声息的就在安和宫里消失了。豆羹看着人把他拖走的,直接堵上嘴,从头上套一个口袋下去,两个孔武有力的太监一左一右挟住他,李武脚都沾不了地,挣扎的动静也不大,就这么被带走了。按着宫规,李武可能直接被打死,最轻大概也是灌一碗药,然后做苦役到死。说不上来哪一种下场更惨一点儿。豆羹本来以为自己拔除了眼中钉会高兴,可他其实并不高兴。豆羹自己都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有一段日子他十分嫉恨小津,想着把这小子赶走。后来小津对他的威胁降低,反倒是李武这小子存心不良,想把他顶掉,豆羹从行宫回来的路上,还在琢磨着怎么把这小子压下去。现在小津没了,李武就算能保住性命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回安和宫来了。可是豆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高兴。他甚至有些难过,还有些害怕。小津死了,李武也不见了,但是宫里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他们的命这么不值钱,没了就没了。豆羹虽然一向以为自己聪明机灵,可他也不会自大到以为自己的命就比小津,比李武更值钱了。别说他,就算比他年纪更长,地位更高的那些大太监,他们的命就值钱了吗豆羹闷闷不乐了好半天,晚饭哪怕比平时丰盛都没让他高兴起来。刘琰晚膳用的也不多,喝了儿汤,吃了一点羹。等桂圆把活血化淤的汤药端上来的时候,她摇头。“公主,这药是对你的伤有好处的,太医吩咐一天两回不能耽误的。”药汤黑沉沉的,闻着就知道很苦。刘琰端起来一仰而尽。药真是苦啊,从舌根开始蔓延,整个人似乎都被这苦味儿浸透了。第二百三十七章 解禁小津死了这件事情,在宫里确实一点波澜都没有激起。倒是五公主的麓景轩,终于解禁了。内宫监的人重新拨给了人手,一有了人,麓景轩就有了人气,有了声音,不再象以前那样死气沉沉的,象座坟一样。新的地毯帐幔、陈设器物一一被搬抬进来,香炉里投进了新制的柳叶香,淡青的烟气从从孔盖中袅袅逸出,烟气细而薄,形如初春时风中飘摆的嫩柳叶,这香因此得名。柳叶香虽然不算很名贵,但是在香料里保存时间算是短的,一般都是随制随燃,搁上几个月就完全不能用了。这清新的香气弥漫飘散开来,证明麓景轩确实已经解禁了。刘雨坐在镜前,冯尚宫正在替她梳妆。五层的首盒匣子一层层摊开,在日头下这些小东西亮晶晶的,样样都显得那么灿然夺目。梳好了头发,冯尚宫轻声问:“公主,今天想戴哪枝步摇”刘雨目光从那些流光溢彩的珠宝上面掠过:“不用步摇。”她拿起一枝珠花:“就这个吧。”冯尚宫说:“这个好,正好应景。”这是一枝桃花,三五朵细小的花朵都是粉色宝石拼出来的,簪身也做成了桃枝模样。麓景轩的庭院里也有一株桃花,前些日子还开得很热闹。不过冯尚宫说的应景,指的不是院子里那一株,而是麓景轩终于解禁了,这才是真正的春暖花开啊。收拾齐整之后刘雨站起身,冯尚宫赶紧跟着出门,叮嘱可晴一定好生伺候公主。刘雨上了辇轿,去宜兰殿请安。辇轿沿着宫道缓缓向前。刘雨抬起头,天蓝的很,多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心慌。她觉得自己象是在土里埋了很久,现在终于重见天日了。本来辇轿旁边会有太监举着盖伞,以前刘雨还觉得盖伞根本不能替她遮阳,现在却觉得盖伞碍事。她想多晒晒太阳,把骨子缝里的阴冷也都晒干净。麓景轩大门上的锁被打开的时候,门轴长久不用了,不大好开,她们在门里面也听到了吱吱嘎嘎的声音。冯尚宫悲喜交集,两个小宫女都哭了。刘雨没哭。看着缓缓被推开的两扇门,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一件事。皇上真的不在意她这个女儿,如果她将来还有触怒皇上的地方,那么等着她的可能就不是禁足一年半载,皇上可能就会把她送出宫,比如关在慈恩寺、太平观那种地方,关她一辈子都有可能。就象前朝的许多公主,本就是不受宠的嫔妃所生,皇帝活着的时候住在宫里也是默默无闻,有好些根本没有人替她们张罗出嫁的事,等皇帝死后,新皇继位,她们这些公主很多就被送进道观里,然后跟死了没有什么两样。因为她们出不来,一辈子就只能待在一个小院子里,而外面的人也都忘记了她们。刘雨以前觉得世上的事没什么可怕的,连死也没有什么可怕。可现在她知道了,也许死并不可怕,但是你还活着着的时候,对其他人来说你已经死了,那滋味儿她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了。有时候她站在墙边,贪婪的听着墙外传来的人声。她掐着自己的手心,用疼痛提醒自己她是活着的,她不是个已经死了的人。宫女摆下了拜垫,刘雨恭敬的行了大礼,曹皇后含笑看着她行完礼,朝她招手:“你走近些。”刘雨往前走了两步,迟疑了一下,又多走了两步。曹皇后打量她之后,点点头:“瘦了不少,等下让太医给你好看看,开个食补的单子。马上天气就热起来了,这一把骨头可不好看。”刘雨恭敬地说:“多谢娘娘关怀。”英罗端茶过来,也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五公主一番。看来是懂事了。即使不是打从心底里服气,起码她知道该守的规矩,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抄了近一年的宫规,想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