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圆怕她泡久了不好,硬是把人从水里给捞起来,按在泉池边的矮榻上,莲子和银杏两个人端了一大盘子干的布巾,用一条换一条,把刘琰身上的水擦得干干净净的,再将杏脂替她涂上,免得在水里泡久了肌肤反而会干痒。刘芳刚才喝了两杯酒,这会儿在热水里一泡,整个人昏昏欲睡,趴在池边一动不动,春草怕她真睡着了,也是急着想劝她上来。刘雨只浸了约摸一刻钟,她气虚,就这么会儿功夫她就脸上潮红,呼吸短促,倒把旁人吓了一跳,生怕她昏厥过去,赶紧把她给扶出来,擦了水裹好赶紧的送回东侧殿去了。刘芳懒洋洋的抬起手:“渴了,给我倒盏茶来。”春草赶紧去端茶。“对了,刚才刘雨一脱衣裳吓了我一跳,平时看她就瘦,没想到身上一点儿肉都没有,快成了皮包骨头了。我明明记得你关照了膳房不曾多苛待她,她禁足时也不至于吃都吃不饱吧怎么就瘦成这样了”“可能是担惊受怕吧心里难受比吃不饱穿不暖还挫磨人。”这句话一说出来,刘琰和刘芳两个人都沉默了。她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在宫里也住了好几年 ,有时候想起入宫前在乡下自由自在的日子简直象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宫里可能是天底下最富贵的地方,但在宫里过日子却不那么容易。人活着不光要吃饱穿暖就够了,麓景轩被封门将近一年,刘琰和刘芳有时候会从麓景轩门前经过,目光都会有意无意的避开那扇紧闭的门。关的是刘雨,可是她们心里也不是不惊惧的。刘琰让人给膳房和内宫监传话,让他们不许苛待麓景轩的人。她和刘雨以前没什么情分,要说两个人之间的仇怨倒是不少,从头一次见面两个人就互相看不顺眼。刘琰从小关在一个大院子里养着,有乳母有丫头伺候,养得又白又嫩。刘琰则是一副乡下土妞的模样,又黑又粗糙,活象个假小子。刘琰一听这是父皇和别人生的“妹妹”,对刘雨能喜欢得起来才怪。而刘雨,对刘琰的恶感也是一模一样。之后磕磕绊绊就多了,大事没有,小事不断,几年下来,刘琰完全想不起哪天她们是心平气和的过来的。可是刘雨被禁足,麓景轩处境艰难,她和刘芳还是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不闻不问。公主又怎么样一朝落魄,往日里毕恭毕敬的奴婢马上变了一副嘴脸,这让刘琰无论如何也看不过去,是不是将来她若是有落魄的一天,这些人也会如此对她那些笑脸逢迎全是假的,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永远得意顺遂,到了走背运的时候,眼下这些讨好奉承就都会随之消失不见,笑脸下面的刻毒阴狠会让人不寒而栗。可即使宫里如此,听说比起前朝宫中已经好了不知多少倍了。起码现在宫中人事简单,皇上没有那么多宠妃,曹皇后更是处事公正宽仁。而前朝的皇宫,那听起来根本不是皇宫,那简直是人间的地狱一般。宫人太监的命有如草芥,今天死几个明天再死几个,听说前朝皇帝嫌太监上茶烫了些,就让人把上茶的太监浇滚水活活烫死。描述这事儿的老太监说得活灵活现的,说那人皮肉都烫熟之后一时还没死,活活哀嚎了一夜才咽气的。即使是皇后、妃嫔,也是命不保夕,有一位皇后就是因为妃子进馋被一脚踢开宫门拿白绫活活勒死。那个进馋的妃子是不是如愿的当上皇后了呢想得美那个皇后死了没几天,皇帝就又有了新宠,原来的妃子没活多久,就不明不白的“病逝”了,谁晓得真病假病,反正皇帝的女人这么多,具体有多少他自己都数不清,多几个少几个根本记不住。至于儿女,皇帝也从来不上心,自己过得快活就行了,儿女嘛,死了大的反正还会再生小的。至于大臣们,无论忠奸,不管老少,从上朝当差都是随身带着毒药的,什么藏帽子里的藏袖子里的藏在簪子、戒指里的,五花八门无一不有。万一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事情触怒了皇帝获罪,服毒起码死得痛快点体面点,总比皇帝想出来的种种酷烈的死法要强多了。真是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活在这世上谁都不容易,也许她们生为公主已经比旁人要容易多了。她们身边的人,比她们活得还要艰难多了。赵磊那种全家死绝被族人逼迫无立足之地的,田霖这种被亲哥亲娘下毒手的,还有陆轶这种和亲爹亲哥快成了仇人一样的小哥更不容易,两年里遭了两次事,一次坏了腿,一次险些丧命。都不容易。既然活着如此不易,那更应该好好的活。等天彻底放晴,他们也该起程回京了。刘芳琢磨着,自己即将出嫁,皇上又不常来行宫,自己多半没有机会再来柳湖避暑。刘琰却在琢磨,这行宫的汤池挺好的,赶明儿在宫里也修一个可是引热泉是个麻烦事,烧水灌进去又不是那么回事儿了。第二百六十七章 送礼曹皇后笑着问:“行宫好不好玩”刘琰扳着手指数:“花儿好看,鱼好吃,汤泉泡着舒服。下回母后也去吧,好好儿玩几天。就是行宫这几天都在下雨,没得出去逛。”其实花也好鱼也好,行宫有的宫里也不缺,但汤泉嘛,京城里没有这个。曹皇后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得空,但是女儿这样说,她当然不会扫兴。“好,那下回咱们一块儿去。膳房这些天又做了两道新菜,回头你尝尝,不知道合不合口味。”那当然是合口味的。一道是卤猪蹄。按说宫里是不会有这样的菜的,毕竟猪蹄猪尾巴猪下水什么的这些零碎是不能上御膳单子,也不能呈给主子们。但是老刘家没那么讲究,吃食还分什么高贵下贱的熊掌和猪蹄比到底高贵哪儿了好吃就行呗。这猪蹄卤得那叫一个香一掀盖子,那股浓郁的肉香冲得人口水立刻就出来了,都不用咬,含进嘴里的时候,猪皮、肉和筋都象要化了一样,浓浓的稠稠的汤汁黏得上下嘴唇都要粘在一起了。曹皇后笑着看刘琰捧着个猪蹄在那儿啃。这吃相当然不好看,可是曹皇后看得满心高兴,还时不时的给她再夹菜投喂。“尝尝这个,这个也好。”“喝口汤,别噎着了。”另一道菜是冬菇烩笋片。这菜说起来也不稀奇,随便找个馆子酒楼都能点这个菜,但是这次吃的和以前感觉就是不太一样。特别鲜,也特别的香。冬菇特别的滑嫩,笋片那么脆,嚼一口满嘴生香,鲜美又爽口。“这怎么做的味道真不错。”曹皇后早年也是要操持家务的,不过乡间做菜也没那么多讲究,能入口能吃饱就行了,至于怎么做精美菜肴,实在没有闲心去琢磨。不过曹皇后虽然不知道这菜是怎么做的,可是她能猜得出来。肯定是在配料和工序下功夫呗,光听菜名是道平常的素菜,可配料肯定寒酸不了,什么母鸡汤、火腿、干贝不知道放了多少。曹皇后还听说膳房的人想了不少提鲜的点子,用鱼茸、虾粉、海菜什么的给平常的菜肴增味。要说这样做菜确实是奢侈了些,与曹皇后一向的简朴作风不相符。可是只要孩子喜欢吃,奢侈就奢侈一点吧。等刘琰要回东苑的时候皇上才来,看着宜兰殿外头迎接他的妻子女儿,皇上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别在外头站着,快进去。”虽然太阳已经下去了,可是地上热气未满,皇上从勤政殿过来,坐着步辇也是一身汗。皇上一来,刘琰就不忙回去了,已经吃过的母女两人再陪皇上一块用膳。皇上啃猪蹄也是用手抓起来大口啃,眨眼功夫就啃完了一只,吮着骨头说:“这个做得好,”又吩咐人倒酒。猪蹄大小均匀,一个小陶钵里头装了五六只,皇上啃一只猪蹄就一口酒,没多大功夫就把猪蹄啃完了,宫人端水来洗过手,才盛了饭吃。刘琰真是叹为观止。她吃了一个猪蹄就觉得快半饱了,父皇这食量,这胃口,真是不服不行,难道这也是天子不同于一般人的地方能人所不能能吃。那道冬菇笋片也又呈上来了,不过皇上对这个倒是不怎么偏好的样子,就吃了几口,倒是把鸭子汤倒进碗里,拦着饭稀里呼噜的全扒嘴里了。用过膳,皇上和曹皇后照例是要在宜兰殿后头花园走动走动,刘琰就不跟去碍事了。父皇忙,母后一天天的也闲不住,两个人能交心说话的空暇也就只有晚膳后入睡前这段短短的时间了,她要还不走,那真是缺心眼。刘琰自认不是太聪明,可是她也不会蠢到那个地步嘛。第二天刘琰把从行宫那边带回来东西分发送出去。以前年纪小,旁人也不会计较礼数,现在总不能再用年纪小当借口了。王嫔和陈美人那里都送了一份,几位兄长虽然不在宫里了,他们那儿也不能漏下。还有就是给刘纹他们姐弟俩的,东西都不算金贵,只是略表心意。结果后半晌就听说刘纹把刘琪给打了。起因还就是因为刘琰送的东西。刘琰从行宫那儿带回来的就是一些莲子山菌、竹根雕的摆设和小玩意儿。其中就有一面竹子做小波浪鼓,声音脆脆的,只有半个巴掌大,做得很精致。刘琪好象很喜欢这个波浪鼓,把它揣在怀里,写字的时候还时不时摸一摸,拿出来把玩一下。结果被刘纹在窗外头看见,进去夺了波浪鼓摔在地上,还拿了戒尺要打刘琪的手心。如果刘琪乖乖让打了,事情可能也就简单了。豆羹说:“毕竟也不是一回两回,听说郡主对弟弟可严厉呢,耳提面命让他争气上进,可是小孩子哪有不贪玩的大半天坐书房里,只怕大人都坐不住。郡主要打,琪少爷也急了,就躲。结果那琪郡主追着他打,戒尺没准头儿就抽在脸上了,眼睛都肿得睁不开了。”刘芳在一旁问:“眼睛没事吧”“太医去看过了,说是眼睛伤的不重,没有大碍,就是要好生休养,脸上虽然淤肿,幸好没破皮,应该不会留疤的。”刘琰松了口气:“那就好。”待豆羹退下,刘芳皱着眉头说:“刘纹这脾气太暴躁,倒是更象她娘。”说起朱氏,她现在已经不在了,说她的是非不太合适,不过眼下没外人,刘芳也不用顾忌。朱氏活着的时候喜欢她的人可没有几个,她那脾气又泼又刁,跟大皇子都是动过手的,以前刘芳就曾经看见大皇子脖颈上有抓痕,虽然尽力掩饰了还是能看出端倪,可不就是朱氏干的。现在看刘纹这作派,动不动就对弟弟又打又骂的,脾气又急又坏,真是和朱氏一模一样。“咱们回头去瞧瞧吧。”她们是当姑姑的,又同住在东苑,去看望比别人还方便。可刘芳说:“看望归看望,送什么东西真是得小心点儿了。刘纹打伤了弟弟,没准儿倒怪是你送的那个波浪鼓不好呢。”第二百六十八章 添妆刘琪的一只眼睛被包了起来,因为天热不敢包的太厚,能清楚的看见他左半边脸都肿了,其中一道很明显的淤肿都泛紫了。这要真打中了眼睛,准会打瞎的吧刘纹这小姑娘下手也太狠了,这是打弟弟不是打仇人啊,刘琪这会儿还不是多懂事的年纪,硬逼着他读书他也读不进去,打着逼着念,只会让这孩子更厌弃憎恶书本。刘琰自己也不是多喜欢念书上进的人,哪能不懂这个呢。刘纹一心想让弟弟上进,肯定不是出坏心,可未免操之过急了,现在这种情形,岂不成了拔苗助长了吗刘纹眼睛也是红肿的,不过她的眼睛一看就是自己哭肿的,从迎两人进来,行过礼之后,她就坐在一旁边一动不动,也一言不发。刘芳问这可怜的只有一只眼露在外头的侄子:“疼的厉害吗”刘琪这孩子以往是很任性的,朱氏还在的时候把儿子当命根子,平时如何骄纵宠溺那是不用说了,以前曹皇后就看不惯她这么惯孩子,大皇子也曾经说过要把两个孩子放到曹皇后那里照看,以免将来变成纨绔废物。刘琪抬手摸了下纱布包起来的另一只眼,小声说:“不疼了。”唉,这话一听就是假话。他嘴上说不疼,可是他张嘴说话的时候,牵动肿起来的半边脸,那龇牙咧嘴的样子可不象是不疼。刘芳和刘琰都很意外。他要是使劲儿的叫疼,那一点不奇怪。可他现在这明明真是疼却说不疼,却叫刘芳和刘琰没想到。这是懂事了还是怄着气说反话不象是反话。他既然说不疼,刘芳也不深究:“这伤且得好好养着,眼睛倘若养不好,一辈子的大事,这脸上的伤也要当心,千万别落下疤。”刘琪还会象模象样的说:“多谢三姑姑。”看样子确实象是懂些事了。出来以后刘芳奇怪的说:“难道挨打还能让人开窍”刘琰摇摇头。没娘的孩子活得艰难,自己不懂事,还指望别人时时处处的护着纵着刘芳很快想到了自己。她的身世,其实和这姐弟俩很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