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笑一声。贾珍父子已将她亵玩如此,身份上又是妻妹、姨妈,他们也未必有心纳了她进门做姨娘。女子总有人老珠黄的一日,可不得找个乌龟嫁了。“她就赁在花枝巷子里,也拨了丫头小厮伺候,只叫她奶奶,倒是似模似样。”尤氏摇摇头,叹道:“她在府里胡闹,总有我给她兜底,这一出去”凤姐捂着嘴,“莫非是她肚子里头”尤氏点点头,“今日报进来,已有五个月。”国孝家孝两重,皮肤之娱还能遮掩,那肚子却怎么兜揽得住凤姐眉梢一挑,“她专等大了不能打才告诉你,竟是瞧着你是冤大头,逼你费心帮她扫尾。”尤氏心底发寒,忍不住呜咽一声。若是不帮她,到时被人揭发出来,贾珍两人吃了挂落,她又岂能独善其身这竟是个不得不低头的恶心事。依着凤姐往日手段,自有那杀伐果断的计策,保她一劳永逸。但她如今念着佛,又有心为儿女积德,只得道:“三月底除国孝,不若远远把她送到偏僻处,待她生了再说。这家孝虽算失德,比起国孝便不算什么了。”尤二姐未必肯走,那容留她的地方也不敢说没有多嘴的人。尤氏拿不定主意,只眼巴巴瞅着凤姐。凤姐想起那尤二姐还起意勾搭贾琏,若是贾琏没耐住,说不准如今满头包的就是自己。她心底感慨,再看尤氏更多了几分怜悯。“她若是想死,你就不要再为她费心。只要她肯听话,我托了婶母为你寻个庄子便是。”王子腾炙手可热,想来就是有人察觉,也不敢触王家的眉头。尤氏吃了定心丸,千恩万谢地去了。谁知轿子才停在宁国府门口,就有花枝巷子的小厮匆忙跑来。尤氏心里一慌,也顾不得规矩体面,忙问何事。“奶姨这、这”小厮原是叫惯了尤二姐“奶奶”,但如今正经的奶奶在跟前,又不知道叫什么了。只能含糊道:“突然有人闯进了院子里,把她接走了”尤氏身子一晃,忙叫丫头去请琏二奶奶。内宅的妇人,管家理事是最说一不二的。但外头的事不能亲自出面,托人代做就要辗转许多,也更耗费时日。凤姐才发了信给王太太,就有消息传来,说是三品爵威烈将军被兵部尚书告了。她问贾琏:“这个兵部尚书,是不是常往咱们府上来的那个同宗贾化”贾琏点头:“就是从前给林妹妹做塾师那个,二老爷举荐他复了官,又走了你叔父的门路,才成了兵部尚书。”“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凤姐冷哼一声,“我给叔父去信,把他撸下来。”贾琏忙把人拦住,劝解道:“我的姑奶奶,那朝廷里的事咱们少掺和吧。”贾雨村做到了兵部尚书的位置,必然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敢告贾珍,应当还有什么人的授意他们夫妻两个都是玲珑心思,凤姐也想到了这一步,不由冒出冷汗。自家才得了恩典,宫里又有娘娘和小殿下,论理总该被人敬着一分才是。这贾雨村非但告了,还告的不留余地,也不假借他人做幌子,竟自己亲身上阵。东西两府同气连枝,宁国府有事,他们荣国府也不好撇清。“咱们咱们还是问过老太太再说吧。”巍巍宫禁,金碧辉煌的大明宫里,太上皇躺在龙床上,由皇后亲手侍奉汤药。“你素来孝顺,是个贤妇。”太上皇瞧着绫被上的吉祥纹样,“但做了皇后,也要注意身份,这样的事不必亲力亲为。”皇后贤淑一笑,“父皇龙体抱恙,皇上忙于朝政抽不开身,自然该媳妇尽孝床前。宫婢们不敢冒犯龙体,还请父皇不要嫌弃媳妇粗手粗脚。”她对答合宜,太上皇心里舒坦,便扬声赏下一堆东西,又把太子夸赞一通。“近来外头可有什么新鲜事”皇后道:“媳妇儿在里头,也听不见什么。不过昨日听太子说起,仿佛兵部尚书把宁国府威烈将军告了。”太上皇来了兴致,笑问:“可是贾代化的后人去年仿佛听说他儿子死了,这回被告的应当是他的孙子。告了什么罪名”“左不过是些渎职的罪责,”皇后放下玉碗,“媳妇儿是后宫妇人,可不敢多问。”太上皇心里存了疑虑,等她走了便问戴权。戴权苦笑道:“皇后娘娘不敢说,奴才更不敢说了。陛下听了生气,奴才就是多一个头也不够砍。”太上皇横眉瞪他,“说。”戴权皱着老脸,“那威烈将军国孝家孝两重加身,竟管不住下面那东西,淫了良民未婚之妻,还还有了孩子。”太上皇沉下脸,“当真”戴权觑着太上皇的脸色,压低了声音:“那女子是威烈将军的妻妹,因奔丧住在他府上,两人暗通款曲,置房做了他的外室。因这女子原是有婚约的,那未婚夫探知了,闹到宁国府里,反被打了一顿,又强逼着他退婚放妻。可巧兵部尚书路过宁荣街,这才捅了出来。”太上皇年岁大了,就有了心软爱念旧的毛病。甄太妃死了不足一年,忠顺王又被皇帝圈禁,勾的他一颗心愁肠百结,对那故去的爱妃更是魂牵梦萦,日夜思念她年轻时的艳丽容颜。甄太妃追封了皇后,又以太后之礼下葬,她的孝期里闹出这样的事,便是在打他的脸。“去叫皇帝来。”皇帝出了大明宫便冷下脸。他盯一眼近身伺候的宦官,抬脚坐上御辇。这事他早下了口谕不让告诉太上皇,却还是走露了风声,当真是讽刺太上皇盛怒,旨意发到宁国府,登时就把贾蓉押到顺天府收监,连尤氏的诰命也被褫夺。另有手谕发去应天府,把扶灵回乡的贾珍押送回京。墙倒众人推,一夜之间又有许多罪状被人挖出来,那参奏弹劾的折子便雪花片一般飞到御桌上,只等贾珍回京判罪。尤氏和胡氏不能外出,婆媳两个每日抱头痛哭,连带着整个府邸都凄凄惨惨一片阴云。贾珍是贾氏一族的族长,他获罪被抓,连带的族人们也人心惶惶。贾赦出征不在京中,贾政又外任去了,贾琏管着外务,每日被他们烦的焦头烂额。凤姐每日操劳府中事务,还要被族里婶子、媳妇们烦扰。顾虑老太太的身子,凤姐也不敢和她多说,夫妻两个相视苦笑,只觉大权在握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平儿眼看着东府遭殃,再看威威赫赫的二奶奶,不由念声佛号,“幸亏奶奶收手早。”贾母也没比他们轻松多少。惜春是东府嫡亲的小姐,老太太怕她遭了连累,一面嘱咐迎春多开解她,一面又和王妃、太妃们走动请托,更递了帖子给太后请安。堪堪到了三月,贾珍被押解进京。父子两也不需三司会审,直接夺去爵位、罚没家产,流放三千里。据说原还要发卖家眷,是太后劝道:“为妇人的,夫婿连同妹子行那不端苟且之事,已是天大的委屈。若还要因他们的错处被带累,恐怕有伤天德人和。”太上皇已发了雷霆之怒,严惩了祸首,那几个女眷如何处置倒不大在意,便随了太后的愿,轻轻放过。尤氏婆媳两个的嫁妆得以保全,却也失了后半生的依靠,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凤姐看着不落忍,出钱出力为她们安排了住处,又嘱咐贾琏平日多多照拂。尤氏是嫂子,那胡氏更是年轻侄媳妇,贾琏怕瓜田李下惹人嫌疑,便去寻贾蔷说话。贾蔷是宁国府嫡孙,父母早已亡故,一向仰仗贾珍父子过活。贾琏看他素日为人还算过得去,便想牵线让他给尤氏做个养子。贾蔷也正茫然失措,见贾琏夫妻肯扶持自己,断没有不允的道理。贾母见一切安置妥当,很是把凤姐两人夸赞了一番,又赠了尤氏一笔银子,嘱咐她常常往府里来,千万不要生分了。迎春探春两个也每日伴着惜春说话逗趣,唯恐她因此事自伤。惜春年纪虽小,心胸却很阔大。她本就有佛性,很能断舍红尘牵绊。因悟空在她掌中结印,才略略有了凡心。她见诸人待自己皆小心翼翼的,便笑道:“我自小养在这府里,和那边有什么关系呢他好也于我无增益,他歹也和我无妨碍。”迎春不料她竟说出这样的话,心底觉得有些薄情,又觉恰是应当。她是温柔敦厚的秉性,便是父兄冷待也有一颗孺慕亲近的心,实在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活法。司棋看出姑娘心事,劝慰道:“人常说,女子嫁人如二次投胎。姑娘如今有了一门好亲事,从前的事便随它风流云散吧。”迎春主仆私下闲话,探春那头也心绪难平。迎春是不用操心前程了,惜春陡逢大变,往后还不知如何。而她呢嫡母幽禁,亲母又见识浅薄,父亲一双眼只看宝玉和环儿,她所能指望的只有老太太。探春想定了心事,便常常往上房伺候尽孝。西天之上,佛祖正与诸佛讲大孔雀经,忽而轻“咦”一声,闭目不再言语。诸天佛陀不敢侵扰,看他神游天外,缓缓往离恨天而去。离恨天乃三十三重天,是老君兜率宫的所在。佛祖却不往兜率宫去,只在那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周遭游曳。这太虚幻境集人间相思情愁,由一众薄命花草司掌,没有什么稀奇之处。但偏偏境中有一迷津,连着一片茫茫灌愁海。这是极阴的所在,佛祖不愿贸然侵入,只得罢了。观音菩萨见他睁眼,忙问:“师尊可是察觉到什么不妥”佛祖笑道:“仿佛有了什么变数,一时也不知好坏,且再看之。”灌愁海黑水连天,海面却平静没有一丝波纹,仿佛一片死海。那海深无光处,隐隐有个绿衣的女子游动,灵活如鲛人。黛玉头上的发饰不知摇落到何处,一头乌蓬蓬的秀发散在水中,映衬着如玉的姝颜,曼丽凄迷仿佛海之化身。她瞧着吐出的那串泡泡,伸手挨个戳破。梦中不知时光流逝,这海底又不见日月,黛玉潜在水里见识过各色的奇异鱼种,却始终找不到那追寻之物。脖子上的珠子安静贴着肌肤,只有腕上手镯闪烁微光。黛玉静下心,放空了思绪,随着水波将自己荡来荡去。灌愁海水深万顷,也不知荡了多久,黛玉扶着坚硬的礁石站直身子,举目望去,竟身处一片珊瑚丛中。这珊瑚五光十色,绚丽迷眼。黛玉只见过已做成首饰的珊瑚,还是头一回见到珊瑚树原貌。“凤姐姐一定很喜欢吧。”她笑着摇摇头,这样的参天大树,也不知价值几何。黛玉脚踩着实地,借着珊瑚的亮光信步徐行。梦中不知疲累,也不知走了多久,遥遥见一座珠宫贝阙,在这黑水中散发华光。莫不是海中龙宫黛玉心生好奇,迈步朝那宫阙走去。那宫门上也没有匾额,四处更无守卫,黛玉自己推开了门,才发觉竟是一座空置的宫苑。心中莫名有些熟悉之感,黛玉径直朝那主殿抬步,入目所见器具、摆设竟无一不觉亲切。主殿并不富丽,一应桌椅用具全是石木,既不贴金也不包银,一派天然素质。黛玉在那主位坐下,抬手取出画缸中的卷轴。画轴在石桌上缓缓铺开,黛玉看着绢上所画高山,脑中豁然一清。纤柔素手抚在丹崖峭壁之上,一一摸过山石、芝兰、彩凤、麒麟,最终停在山顶高大巨石之上。鸿蒙初开,东海之畔花果山,天生仙石峭立顶端,柔弱朱草依偎陪伴黛玉脑中闪现种种过往,心上萦绕一段亘古不绝的悲愁欢喜。“小石头。”一滴泪落在绢上,黛玉却扑哧一笑,“哪有水不溶于海的。”这一笑岔开悲意,黛玉脱下腕上手镯,闭目盘坐抱元守一。静止的灌愁海海面忽而起了滔天波浪,冤死在水中的老龙啧啧一声,在水里兴起更猛烈的巨浪。这声势过于浩大,搅扰得太虚幻境里也不安宁。“老君炸炉了”引愁金女花容惨白,衣襟散乱,扶着柱子勉强稳住身形。钟情大士轻甩拂尘定住脚,“仿佛是灌愁海起浪,我去瞧瞧。”她是最淡薄无欲的性子,少见这样好奇热心。几人面面相觑,猜测道:“莫不是今日绛珠仙子归位”痴梦仙姑一拍腿,“绛珠妹子可不就是警幻在灌愁海畔捡到的”她们起了兴致,匆匆收拢衣衫,抚顺鬓上乱发,一齐往灌愁海奔去。钟情大士先到一步,望着清透海面映照的绚丽霞光,怔怔出神。这样清凌凌的海水,当真是灌愁海她扬手一挥拂尘,念诵咒语,喝令道:“夜叉出来”海里起个涟漪,一尾金色的鲤鱼摆尾上岸,化作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见过大士。”“你”钟情大士细细把这孩子一看,实在无法将这玉雪可爱的小童,和那青面獠牙的夜叉对应上。“今日绛珠仙子归位,涤荡尽海中怨煞之气,恩泽我等,才有如此造化。”波中“噗噗”跳出数千金鲤鱼,鳞片沾湿了水,晚霞照耀下竟是说不出的好看。看惯了太虚幻境的凄苦迷离,再瞧这满怀朝气的场景,竟有些不习惯。钟情大士摇摇头,扬声问:“绛珠现在何处”领头那条生着龙